冉禁公寓。


    “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從浴室出來的冉禁圍著淺灰色鬆軟的浴袍,坐到沙發上,粉白赤踏在柔軟的地毯上。


    正在打電話的她因為微微前傾的姿勢,浴袍的領口略有些鬆散,露出白玉一般的鎖骨。


    細細的電子腳鐐箍在她漂亮精致的腳踝上,偶爾跳閃紅色的光。


    “好好考慮。”


    說完,沒等對方回答,冉禁就將電話掛斷了。


    她將手機放到一旁,剛才在打電話時強硬的態度和不容置喙的眼神,逐漸凝固。


    寂靜的客廳猶如無波深湖,她像一具沒有氣也沒魂的屍體,僵直地坐在這裏,慢慢下沉。


    幹發帽吸去大部分水汽的黑發還是半幹狀態,一縷一縷搭在肩頭,貼在她雪白的臉側。


    骨裂的左臂還在隱隱發痛,她沒有精力也沒有力氣去打理自己。


    茶幾的平板屏幕還停留在烏煙瘴氣的社交app頁麵,層層疊疊不堪入目的話裏,盡是她的名字。


    窗戶上沾滿了雨水,劃過玻璃的水痕猶如囚禁著她一根根交錯的鐵鏈。


    冉禁目光有些發滯,透過雨珠望向漆黑、扭曲的夜,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頭正疼得難忍。


    夜裏十點,對於冉禁而言還很早,難熬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她收回目光,很累,但並不想睡。


    夢裏總會有她無法控製的畫麵,有她深愛的那個人的聲音和溫度,讓她貪戀,又害怕。


    她走到書房想去拿本書閱讀,分散注意力。


    走到書房的時候,猝不及防看見那隻遲遇抓回來的大黃雞占據了整張單人沙發,憨憨的臉正對著她笑。


    冉禁望著它的眼神變得柔軟,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將它拾起來,單臂抱了它一會兒。


    那夜的遊樂場裏所發生的一切,每每想起來就像是幻覺。


    但遲遇送給她的這些玩偶、帽子,遍布房間的角落,似乎在提醒著她,那不是幻覺,她的確和遲遇共同擁有了無與倫比,足以回味一生的一夜。


    鼻尖有些酸意,她忍著,沒讓那情緒泛濫。


    哢噠。


    輕微的聲響讓冉禁驟然回過神,睜開眼睛,往身後走廊盡頭看。


    這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有權限直接開啟她大門的人,隻有——


    “冉禁。”遲遇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不大的房子裏,她的聲音非常清晰,“我進來了。”


    一瞬間冉禁的腦子裏閃過一片混亂的思緒,她立即將大黃雞放下。


    目光在書房裏流轉,最後鎖定在了一瓶開過的紅酒上。


    那是她情緒低迷,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時的武器。


    “冉禁?”遲遇站在玄關,沒有立即進來。


    冉禁在家,她戴著電子腳鐐無法離開這間住所。


    從一些細節來看,冉禁剛剛還在客廳。


    輕輕的腳步聲從書房傳來,冉禁出現在她麵前時,右手端著一杯葡萄酒。


    冉禁微微搖晃著酒杯,停在了距離遲遇十步遠的地方。


    素顏的她看上去有些倦意,發紅的桃花眼和帶著水汽的頭發讓她顯得更加真實、性感。


    寬鬆的睡袍被腰帶紮得很牢固,衣襟也細致地對疊過,盡可能將肌膚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一些人為的痕跡反而讓遲遇想到冉禁被她灌醉的那一夜,無意間散開的風紀扣裏的景色。


    冉禁站在性冷感的化石拓片下方,依靠著大片大片白色的牆,用遲遇不太熟悉的生冷語氣道:“我忘了更改權限,你這樣不打招呼突然闖進來,我可以報警。”


    遲遇安靜地看著她,似乎在欣賞她的表演。


    “你將我微信和電話都拉黑了,我聯係不上你。”遲遇脫了高跟鞋,帶著夏夜的雨水氣息靠近冉禁。


    看著遲遇距離她越來越近,冉禁握著酒杯的手指漸漸發僵。


    她清晰地發現了遲遇眼神裏的眷戀,以及在極力壓抑的洶湧情緒。


    此時的遲遇委屈,又危險。


    “你有什麽事嗎?”冉禁聲音發緊,立即叫住了她,“我已經將你想要的東西還給你了,你現在已經是遲氏集團的董事長。在我離開之前還幫你把所有的項目都理順了,咱們也算是兩清。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咱們沒什麽好再說的。”


    遲遇沒有辯駁她的話,目光落在斜對角客廳茶幾的平板上。


    “原來你是看到了新聞,來找我算賬的。”冉禁主動提及網絡上熱議的那件事。


    冉禁發現遲遇發梢上沾著水,肩頭也有一塊被雨水打濕了。


    她出門的時候又沒有帶傘吧,她一向如此,總是不記得這些小事,寧願淋雨也不想麻煩。


    發現這個細節的冉禁微微有些走神。


    遲遇將目光轉了回來,落在冉禁臉龐上。


    眼前的冉禁讓她想起慕蘭俱樂部二樓,那個同樣端著一杯紅酒,說著輕浮的話,主動讓人討厭的冉禁。


    以及她唇裏柔軟的觸覺,莓果的香氣。


    “你是說,凶器上有你dna這件事嗎?”遲遇和她麵對麵站在走廊上。


    冉禁一時間沒法從遲遇的表情和語氣裏判斷她說這句話是在質問,還是其他的情緒。


    冉禁低頭,將目光投向自己的腳踝,引領著遲遇往這兒看:“所以你今天來是想從我口中挖點兒什麽出來嗎?小遇,你很聰明,有些事並不需要我開口你應該也能想到了。你一直在調查我和你姐姐的事,現在不用你調查,全網都知道了。”


    遲遇背著光,五官落在陰影裏。


    “今天有個人來找我,跟我說了很多。”


    “哦?”冉禁沒看遲遇,隻看著自己手裏的酒杯,“誰?”


    “你的克隆體。”


    冉禁搖晃酒杯的動作有一瞬間的遲疑,她雙眸微動,但很快恢複了正常。


    遲遇等著她反駁,卻聽到她說:“她居然敢來找你,膽子不小,不過是個備用品居然跳到人前,也是活膩味了。”


    “這麽說,你承認她是你的克隆體?”遲遇問道。


    冉禁嘴角微微上揚,不置可否。


    “她讓我保護她,約我見麵。”遲遇在慢慢靠近冉禁,“說你利用她逃離冉家,說你對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我發現你喜歡我這件事,是為了讓我對你死心塌地,用我來報複我姐。”


    遲遇的身子前傾,一隻手擋在冉禁的肩膀邊,將她圈在自己的身子和牆之間。


    冉禁的神色因為遲遇的靠近,有了微妙的變化。


    她抬起酒杯,擋在她和遲遇之間,眼皮在不受控地隱隱跳動,強扯著思緒回歸到正常的路線,將遲遇帶來的香水味和炙熱的目光從心尖上揮去。


    “那你來我這兒想要什麽,讓我親口認罪?還是想撒撒火?”


    沒有寵溺的情緒,也沒有故意讓人討厭的輕浮,冉禁第一次用厭煩不耐又充滿寒意的表情對付遲遇。


    “雖然我戴著電子腳鐐沒法離開這間房子,但也不是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的。遲遇,我的確是想讓你對我死心塌地,我也的確……喜歡你。”


    冉禁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微微變軟的聲音很快強硬了起來,冷笑道:“可惜你姐覺得我不配。”


    “就是這個原因,讓你殺了她?”


    “不全是。”冉禁將酒杯貼在唇邊,輕蔑地說,“我和你們遲家的恩怨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但我憎惡她這件事毋庸置疑……”


    就在她要將酒一口喝完時,手被遲遇握住了。


    冉禁的手背感受到遲遇手掌的熱度,猶如一團火,迅速躥到她的心上。


    冉禁的身子倏然緊繃:“小遇?”


    遲遇緊握著她,眼裏蒙上了一層晶亮:“你對我的好也都是一早的計劃?隻是想要讓我愛上你,向我姐報複?”


    冉禁正想開口,遲遇接著說:“要不然我替你一口氣說完吧?你說的這些謊話和我想的一模一樣。”遲遇眼裏是難過的淚,是灼人的火,挨得太近了,她幾乎要將冉禁抱住,“你還是需要依賴酒精,才能麵對我。”


    遲遇撐著牆的那隻手撤了下來,環住了冉禁的腰,緊緊地將她纖細的腰肢攬進懷裏,柔軟相貼,體溫相融。


    另一隻伸進冉禁的指縫裏,在她極力克製的輕顫中,將她的酒拿了過來。


    遲遇仰頭一口喝得精光,沒讓冉禁沾到半滴。


    冉禁被遲遇緊緊地抱著,眼神全然直了。


    事情突然向她不可控的方向急轉。


    遲遇將掛著殘液的酒杯隨手放到一旁的矮櫃上,這隻手也騰了出來,一雙手臂能夠盡情地擁抱冉禁。


    “我想你。”


    遲遇指尖深入冉禁的發絲,輕輕地揉著她的腦袋,全是思念的宣泄。


    帶著顫音和一絲壓抑的哭腔滾在冉禁的耳畔,她的聲音在冉禁的耳朵裏流動著,躁動著,撕扯著她的心,來來回回不放過她。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愛你。”


    冉禁被遲遇擁著,環著,整個人陷入遲遇的包圍之中,她想要推拒,可是遲遇的每個字和每一寸的氣息都把她的力氣往下消減。


    不行,不行……


    冉禁急蹙眉頭,緊閉著眼,集中所有的精力努力抗爭著。


    但還是沒能忍住,整個人縮在遲遇的懷裏,額頭抵著她的鎖骨,連續打了兩個極其壓抑的噴嚏。


    遲遇將她抱得更緊。


    “果然不是因為我的香水味。”


    冉禁的耳尖在發燙,或許是故意的,遲遇在她已經血紅的耳邊輕語:“你在動情的時候就會打噴嚏吧?沒有其他緊張的情緒或是酒精的掩蓋,就會袒露無法抗拒的真意。它比你的嘴誠實多了。”


    冉禁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會讓遲遇發現自己變調的聲音。


    她緊閉著眼,自腰肢往下完全軟了。


    偏過頭想要躲開遲遇的唇,遲遇捧住了她的臉,沒給她逃離的機會。


    克製太久的遲遇在全方麵地控製住她。


    “你不是要教我怎麽接吻嗎?”遲遇啟開了她的唇,“教我,現在。”


    這些日子被冷淡對待,被隔絕到冉禁的世界之外,遲遇壓抑多時的痛苦和不想再克製的激情,在真實擁抱到冉禁的這一刻全麵爆發。


    從路司勍那邊聽來的姐姐對冉禁傷害的細節,說的那些不許不配,讓遲遇報複性地想要將自己的一切給予冉禁。


    全世界都在冰冷地指責她,殘忍地傷害她,而遲遇隻想將她的唇吻燙。


    “不行……”


    冉禁強撐著推拒,依舊沒能說完一段完整的話,又是兩聲小聲到不能再小聲的噴嚏,渾身輕顫。


    遲遇用迷離的眼神看著她:“我聽到了你的實話。”


    冉禁沒見過這樣的遲遇,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成人的欲念。


    她甚至發現遲遇在扯她的腰帶。


    冉禁揪起最後的理智神經,要將遲遇禁錮著她的胳膊從腰上推下去。


    但沒有成功。


    反而被遲遇輕鬆地攻占了唇齒。


    冉禁被她抵在牆上吻,浴袍也鬆散了。


    繼續這麽下去,她所有的偽裝都要白費。


    腰和唇都還被遲遇控製著,冉禁摁著遲遇的肩頭艱難地說:“你清醒點,遲遇!是我殺了你姐!你不是一直在懷疑我嗎!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在眼前,你怎麽又不相信了!”


    “那個女人說的話隻是為了迷惑我,我不會信的,我隻相信自己的判斷。”


    遲遇抬起迷醉的眸,見冉禁的頭發和浴袍被她弄亂了,唇也變得鮮紅。


    “小淙。”遲遇撫摸著她的臉,緩聲道,“你再也騙不了我了。”


    冉禁聽到這個名字,心跳在一瞬間靜止了,所有的反抗徹底消失。


    與此同時,腰帶完全鬆開了。


    細長的手指沿著衣襟慢慢滑動。


    “殺害我姐姐的人不是你。”遲遇的指尖劃過,引起冉禁無法克製,陌生的戰栗感,“我說過我相信你,永遠都會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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