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芷起床時,對著鏡子認真的整理起了頭發。


    他頭發短,每天洗澡都會順便洗頭,昨天頭發沒吹幹,一覺起來就成了這個鬼樣子。左邊翹起一大片,頭頂還有兩縷耀武揚威的呆毛,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白芷找方夏借了護發精油和發膠,對著鏡子哢嚓哢嚓修剪了偏長的劉海,又給自己抓了個精心打扮但不顯做作的發型,這才滿意的踱出洗手間。


    “夠騷氣啊,”方夏倚在門口,嘖了一聲,“打扮成這樣給誰看呢?”


    白芷:“嫉妒就直說。”


    “嫉妒你?”方夏冷哼,“明明我才是最帥的!”


    話音剛落,謝斯瑾就從他麵前一閃而過。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襯得他肩寬背闊,四肢修長。


    “……好吧,”方夏收回視線,有些遺憾的說,“謝老師宇宙第一帥,我排在第二。”


    白芷:“……”


    白芷不怎麽會打扮,常服都是大t恤加大褲衩,再配上一雙球鞋就完事兒。幸運的是他個子高,長得也好,今天又精心做了發型,更是顯得陽光明媚,站在那兒輕輕一笑,就是撲麵而來的青春氣息。


    “早上好!”白芷故意繞到謝斯瑾麵前,讓對方看他這煥然一新的裝扮。


    謝斯瑾點頭,神色如常:“早上好。”


    難道沒看見?


    白芷又問:“謝老師覺得我的頭發怎麽樣?”


    謝斯瑾垂眸,少年頭發烏黑濃密,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發尾柔軟的落在後頸,襯得皮膚更加細膩,潔白如雪。


    “怎麽樣?”白芷仰頭,滿臉期待的表情。


    他都打理了一個早上,這下該不嫌棄他了吧?


    謝斯瑾蹙眉,一副拿他沒辦法的表情,伸手揉了揉他頭頂。


    察覺到頭頂的觸感,白芷整個人都懵了。


    謝斯瑾歎氣,似乎有些無奈:“這樣滿意了吧?”


    白芷:???


    滿意?我滿意什麽?


    我做了一早上的發型就這樣被你揉散了,你覺得我應該滿意嗎??


    直到謝斯瑾離開,白芷都沒明白,他不過是想秀一秀發型而已,謝斯瑾為什麽又要弄他頭。難道和方夏那狗逼一樣,嫉妒他太帥了?


    嗯,一定是這樣。


    謝斯瑾嫉妒他做頭發了!


    所以才要把他弄成雞窩頭!


    “白芷很喜歡今天的嘉賓嗎?”導演樂嗬嗬的走了過來,“怎麽突然打扮起來了?”


    “不是為了嘉賓打扮的,”白芷搖頭,但三言兩語又解釋不清楚,轉而問道,“今天嘉賓是誰啊?”


    “導演錢中正和青年演員……”導演在手機上翻了翻,這才哦了一聲,“是一個叫柏橋的小朋友。”


    這兩人白芷都認識。


    錢中正是典型的少年成名,15年前執導的一部電影斬獲豆瓣8.9的高分,風光無限。


    然而近年來不知是靈氣枯竭還是跟不上時代,電影一部比一部差,後來拍的電視劇也效果平平。


    柏橋和他同樣是三四線小演員,記憶中是一個有些羞澀的年輕男孩兒,前段時間和錢中正合作了青春偶像劇《兩小無猜》。


    白芷看過那部劇,不誇張的說,簡直辣眼睛,他看了兩集忍不住棄了劇。


    現在的觀眾們都是火眼金睛,網上也是一片腥風血雨,全是罵《兩小無猜》主演和導演的聲音。


    白芷有些意外,他還以為王繼民是個隻會埋頭拍東西的老派導演,沒想到這些新潮的玩意兒也玩得挺溜的。


    不過柏橋本人性格挺軟,錢中正他沒接觸過,但在圈內混了幾十年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為人處世法則,應該不會產生多少衝突。


    白芷剛這麽想著,然後就被啪啪啪打臉了。


    下午三四點,正是太陽最大的時候,《四季食》第二輪飛行嘉賓抵達現場。


    車不能開進院子,太陽又大,白芷和方夏一人拿了把傘去路口迎接他們。


    “謝謝師兄,”柏橋一張臉曬得紅撲撲的,在白芷要幫他提行李時拒絕了,“我自己來就好。”


    錢中正扇著風,聞言轉過頭道:“你們認識啊?”


    白芷點頭:“之前在一家經紀公司呆過,也合作過兩部作品。”


    “哦?原來是這樣。”錢中正視線掃過他的臉,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白芷後退了兩步:“外邊熱,先進去吧。”


    “這小院兒環境還挺好的,”錢中正站在方夏撐傘的陰涼下,環視一周,評估道,“你們現在不得了啦,吃吃喝喝玩玩就有錢拿了。哪像我們當年,下鄉時飯都吃不飽。”


    白芷和方夏都有些尷尬,雖然你說的可能是事實,但有必要當著他們的麵說嗎?


    錢中正一邊走一邊打量,還想說些什麽,看到屋內的謝斯瑾眼睛亮了,笑眯眯道:“謝大影帝也在啊?”


    謝斯瑾站了起來:“錢導好,好久不見了。”


    簡短寒暄過後,錢中正又問:“我們睡哪兒呢?”


    陸槐:“房間已經騰出來了,你們兩睡左邊這間吧。”


    白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是讓他們四人擠一間房?


    “你不知道嗎?”陸槐壓低了聲音,“錢中正喜歡男人,之前包過好幾個小明星。不知道這次是什麽情況,我和老謝可不敢和他睡一塊兒。”


    白芷:“……”


    他確實不知道,同一個圈子裏,不同階層獲取的信息量是天差地別。


    陸槐不知道白芷和柏橋認識,又感歎了一句:“不知道這個叫柏橋的,是不是他新包養的小孩兒。”


    白芷皺眉,應該不會吧?


    分配好房間後,導演按照往常一樣安排他們幹活兒賺錢。今天要做的是收西瓜,要在地裏采摘後再背回來,全是體力活。


    錢中正撩了撩袖子:“你們出去忙,今晚廚房就交給我吧,柏橋留下給我打下手。”


    白芷他們也不好使喚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前輩,帶著草帽和防曬袖套出門了。


    兩個小時候,白芷雙臉通紅回到了家,幾乎累癱了,幸好他不用再做晚飯。


    平心而論,錢中正廚藝還挺好的,就是有點兒油,調料也放的多,齁得慌。


    謝斯瑾口味偏淡,去吃到一半就去廚房找飲料。


    錢中正努努嘴:“小白啊,幫我拿幾個杯子過來吧。”


    白芷以為他要喝水,拿了幾個玻璃杯過來。


    結果錢中正不知從哪裏掏出兩瓶茅台,二話不說就往杯子裏倒:“來來來,機會難得,哥兒幾個喝一杯。”


    白芷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放下杯子,陪笑道:“錢導,我們錄節目呢,不合適。”


    “哎呀,有什麽不合適的,大家都是導演,剪一刀子的事情。”錢中正端起酒遞在白芷麵前,“你嚐嚐,這可是好東西,90年的茅台,有錢都買不到呢。”


    “我真不喝,”白芷擺手,態度還算客氣,“您自己喝吧。”


    “怎麽,白大演員看不起我啊?”錢中正還在笑,但眼底卻沒了溫度。


    白芷也笑了起來:“是您看不起我吧?”


    錢中正怔了怔,他縱橫娛樂圈幾十年,沒幾個小輩敢這麽和他叫板的。


    白芷還在笑,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犀利的話:“我說了我不喝酒,您還一直勸?不是看不起我是什麽呀?”


    錢中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讓白芷喝是看得起他,這個小演員憑什麽敢不識抬舉?


    “算了吧,”方夏也在勸說,“這麽好的東西您留著自己喝。”


    陸槐恣意慣了,從不把這些人情往來放在眼裏,懶洋洋的把玩著手裏的杯子,嗤笑道:“錢大導演,我建議你見好就收。”


    錢中正怒極反笑,轉而對柏橋說:“你師哥不肯喝,你替他喝了這杯。”


    柏橋接過酒杯,二話不說就往嘴裏灌。


    “別喝。”白芷握住他手,年輕的臉上帶著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堅決。


    “沒事,我還沒嚐過這麽好的酒呢。”柏橋溫和一笑,另一隻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白芷以為錢中正要喝水,拿的是大容量玻璃杯,半杯酒少說有二兩,五十多度的白酒,柏橋就跟喝白開水似的,眉也不皺喝了下去。


    不知怎麽的,白芷心裏突然有些堵得慌。


    看著柏橋眼尾泛起的紅暈,錢中正終於滿意起來,笑著給柏橋又填了一杯:“繼續。”


    在柏橋要和第二杯時,白芷搶過了他手裏的杯子。


    柏橋怔了怔,但很快就搖頭:“師哥,我喜歡喝這個,好喝。”


    白芷定定看著他:“既然好喝,那你不讓你師哥喝嗎?”


    “我……”直到現在,柏橋眼裏終於透出了些許無措。


    白芷趁機搶過酒杯,白酒濃烈的氣味瞬間撲鼻而來。


    不管外界把這一係列的酒吹得多麽神乎其神,他始終不習慣這種充滿侵略性的氣味。


    錢中正笑意盈盈的看好戲:“喝呀。”


    方夏站了起來:“白芷!”


    白芷把酒遞到唇邊,與此同時,一隻大掌突然接過酒杯,接著往他手裏塞了一杯冰牛奶。


    白芷愕然抬頭,看見了謝斯瑾削瘦的下頜和滾動的喉嚨。


    數秒後,玻璃杯被放回桌麵,發出很輕的“哢噠”聲。


    謝斯瑾抬頭看向錢中正,桃花眼裏彌漫著凜冽寒冰:“錢導,現在可以繼續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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