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南部,博登湖畔。


    在湖邊環繞建立的當地小鎮裏,竹取澈正坐在一間當地據說開了62年的老字號餐廳裏吃飯,主廚的德式燒脆皮肘子加了特殊的香料,使得這道本該油膩豪邁的硬菜多出了幾分奇妙的香氣。順帶一提,他們家自釀的白啤酒和土豆沙拉都很不錯。


    ——反正對於兩個三天沒吃飯的家夥來說香得要死。


    竹取澈直接叫了五人份的食物吃下去才緩過勁來。


    按道理來說,像她這種異能中自帶外賣屬性的異能者兼神明是不會發生把自己餓死的情況的。但是凡事都有意外,就在不久前他們被一個住在黑森林的邪神找到,邪神毫不意外地是想奪取她手中的【世界根基】……於是竹取澈配合她的腦力擔當男朋友一起費盡千辛萬苦才把對方打爆,連骨灰都揚了。


    當然,作為受傷的代價,竹取澈暫時又當回了好幾天的普通人。


    結果他們“借來”的這輛臨時車輛裏沒有什麽幹糧儲備,兩個人外加一隻企鵝愣是在偌大的黑森林裏迷路了好幾天才衝出來。


    一出來,就是宛若鑲嵌在大地中的藍寶石——博登湖外圍了。


    此時,他們鄰桌的有對前來旅行的母子也在吃飯,其中小男孩向他的媽媽用不知哪個地區方言的德語奶聲奶氣地撒嬌:“媽咪,我想吃這塊排骨骨~”


    於是媽媽隨手用將一塊烤得金黃焦香的豬肋排送至自家孩子嘴邊……


    太宰治當然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麽,他這樣的聰明人,學個德語的日常用語大全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其實就算聽不懂,也能看懂是是什麽事情。


    他就莫名其妙地很羨慕。


    因此黑發青年人就對正在埋頭啃豬肘子的竹取澈撒嬌道:“阿澈,人家也想吃排骨骨~”


    竹取澈:?


    作為盡職盡責的神明,她時刻傾聽著自己最寵愛的信徒(雖然也隻有這一個)的心願,因此她放下了留有牙印的脆皮肘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和手上的油,然後伸手索要對方手機。


    太宰治疑惑地歪了歪頭。


    這是要……手機點餐?這家老店還沒有推出這麽先進的服務啊。


    竹取澈見他半天沒反應,隻好歎氣一聲:“把電話給我,我給你媽打電話,讓她過來喂你吃東西。”


    太宰治:“……”


    竹取澈看他瞬間黑如鍋底的表情,頓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救:“哎喲,你看我這眼神兒!我們都沒點烤豬肋排呢!要不要加一份?”


    太宰治:“…………”


    他的一顆少女心被無意間踩得稀巴爛。


    “不用了。”黑發年輕人幹巴巴地說,“其實我飽了。”


    竹取澈的直男思維裏一時間隻剩下白啤酒和肘子了,因此她如釋重負:“哦。”


    不知為何,屑老板的表情看起來被突然打擊得千瘡百孔。


    吃完飯,給待在車裏睡覺的軟糖打包了一份炸魚,竹取澈又向老板詢問鎮子上有沒有旅館和販賣汽車的地方。


    “上帝啊!我們這隻是個度假小鎮,平時都是遊客來得多,哪裏會有汽車店?如果女士你要修車的話,可以去問問鎮上唯一一家汽車修理鋪。不過不在景點附近,在下高速的路口旁邊不遠。”滿臉絡掃胡的胖老板笑嗬嗬地數著手裏新的歐元紙鈔,詳細地回答道,“至於比較有特色的的旅館嘛,我想想……哎,有一家!出門右拐走上五百米左右就有一家‘騎士與劍’旅館,那家在整個鎮子上曆史最悠久了,都可以追溯到17世紀那會兒。當然,如果你更喜歡現代化的酒店,也可以去小鎮最東邊,那邊有一家新開沒幾年的五星級酒店……”


    在謝過了老板的建議之後,竹取澈鑽回餐廳外停著的那輛灰不溜秋、滿是樹枝刮痕的暗紅色福特卡車。說實話,女孩子懷疑這輛車的年齡都比自己還大。


    拉開車門,竹取澈發現自家男朋友正歪歪扭扭地躺在車後排,一手拿著炸魚,一邊逗弄軟糖。小企鵝站在他肚子上,好乖好乖的。


    “想吃嗎?好香的喲。”


    “pee!”軟糖的灰色豆豆眼綻放出異樣的光芒。


    太宰治展顏一笑:“不給你吃。”


    說完,他就把炸魚塞進自己嘴裏吧唧吧唧地吃了,看他鼓起腮幫子咀嚼的動作,仿佛比在餐廳裏吃飯還香。


    軟糖傻眼了,垂著小翅膀傻乎乎地愣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竹取澈看到自家寵物被屑男友欺負的這一幕並未動怒,而是蹲下身,親切地摸了摸太宰治的腦袋,發出溫柔的感慨。


    “這麽好的一顆頭顱,怎麽就要被我砍下來了呢?”


    “阿、阿澈……”太宰顫巍巍地轉頭看她,臉上露出了諂媚至極的笑容,把炸魚和小企鵝一起舉到她麵前,活像個邀功的帶忠臣:“你看,軟糖都那麽胖了!應該減肥了!”


    竹取澈一愣,又看看小企鵝都快成為長方體的體型,頓時陷入沉思。


    ……軟糖慌了,連忙驚慌失措地叫起來。


    最後女孩子還是心軟了。


    “算了。”她摸摸企鵝頭頂的軟毛,“給它吃完最後一頓炸魚吧。”


    那口吻分明就是“最後一頓晚餐”。


    說罷,她關上車門,走回前麵的駕駛位去了。


    後排的軟糖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好日子即將一去不回,氣得狂啄黑發年輕人。


    然而太宰治一手把它舉得遠遠地,一邊故意繼續吃炸魚,同時還語氣超級賤地挑釁:“你咬不到我,咬不到我吧?”


    “……老板。”竹取澈陰森森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感受到脖子上出現一絲莫名涼意的太宰連忙假裝父慈子孝地把軟糖抱進懷裏,“好啦,我是逗你玩的!我跟軟糖的關係——超——好的!”


    竹取澈:我信你個鬼。


    但就跟很多當母親的會忽視沙雕丈夫玩弄小孩的智障行為一樣,她最後還是沒說什麽,而是掏出地圖和手機查看接下來的行程。


    坐在太宰懷裏的小企鵝終於氣呼呼地在他的手背上啄了兩個不深不淺的紅印,惹得年輕人浮誇地慘叫起來。所幸現在已經關上車門,倒不至於擔心會引起外麵之人的注意力。


    聽到男人慘叫的軟糖又開始擔心是不是自己下嘴太重,也就不生氣了,反而還伸出小翅膀摸摸太宰治的手背。太宰順水推舟地假裝自己很虛弱地直哼哼,接受對方的安慰,順便又偷吃了一條炸魚。


    ……它真的是隻好企鵝,就是傻了點。


    捉弄了一會小企鵝的太宰終於把那盒剩下隻有一半的炸魚給還了軟糖,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很餓,主要是捉弄小動物的傳統藝能讓他心情不錯。


    “路線決定好了嗎,阿澈。”他的手撐在駕駛位靠背上,試圖去拿前麵的紙巾。


    竹取澈順手把抽紙遞給他,然後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說道:“我們現在在這裏,博登湖。”


    “嗯。”


    “我們所處的巴伐利亞州南部距離阿爾卑斯山很近,可以先沿著山腳這條路一路向東,行駛450公裏,到達國王湖與貝希特斯加登。沿途我們可以經過楚格峰、海倫基姆湖宮、維斯朝聖教堂……最終抵達德國的阿爾卑斯山國家公園。趁著現在還是冬季,我們可以滑雪翻過去,從而抵達奧地利!到了那邊我們可以去維也納,去金色.大廳聽音樂會,可以吃他們的名菜紅酒燴牛肉……你覺得這個計劃怎麽樣?”


    她抬起頭來,淡藍色的眼睛的在昏暗的車廂內有著明亮的光芒。


    太宰治盯著她的雙眼片刻才意識到——好家夥,這個“光芒”是物理意義的,因為她的眼睛真的在發光充當手電筒來看地圖。


    也許一個合格的旅伴會在這個時候指出這趟旅途中的種種不靠譜因素:比如沿途的這台破舊福特卡車極其可能會拋錨、沒有進行時間和資金的規劃、單憑兩個人怎麽可能就隨隨便便地靠滑雪就翻越阿爾卑斯山……之類的。


    但是太宰治什麽都沒有說。他隻是忍不住笑起來,然後湊過臉去親了親女孩子的雙唇。


    “都聽你的。”他的語氣非常縱容。


    竹取澈呆呆地傻了幾秒鍾,然後舌頭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頓時眉頭一皺:“混蛋!都是炸魚的油味!”


    “陰謀”得逞的太宰治立刻大笑起來,幾秒之後,他的手上被強行塞進了薄荷糖與瓶裝檸檬水。


    最終他們當晚還是住進了那家據說有四百年以上曆史的“騎士與劍”旅館,主要是竹取澈覺得這樣子會比較有特色。


    這家旅館很小,或者說,偏向狹長的建築結構。雖說近年來加裝了小電梯,但也僅僅才三層樓外加一層地窖。一進門要穿過狹長陰暗的通道,通道兩側擺放著店主這些年來的一些黑膠唱片和其他奇奇怪怪的古董收藏。


    當來到小得不能再小的“大堂”時,周圍的空間總算稍微寬敞起來,頭頂的昏黃燈光照在起碼年齡有四十歲的前台德國大媽臉上,顯得格外嚴肅。


    “你們的房間在三樓。”大媽捏著手裏的門卡卻沒有立刻遞給他們,語氣冷淡,“兩張卡,別弄丟了。洗澡的時候注意別讓浴室裏的水溢出來……”


    竹取澈忍不住問:“為什麽?”


    大媽抬頭瞥了她一眼,一板一眼地回答,“因為我們的地板都是上了保險的。那些都是四百年前的古董了,晚上走起路請盡量輕一點,不要影響樓下客人的休息。”


    頓了頓,她環視了二人一圈,像是在審視這兩個外國人身上還有沒有可以榨取的價值:“明天你們要吃早餐嗎?吃的話一個人30歐元。”


    “不用了。”竹取澈連忙說,她身上現金不多。


    大媽也不在意,最後伸出手:“你們兩人的護照和兩百歐元的押金,給我登記一下。”


    那架勢,分明是要先登記完旅客信息和繳納房間押金後才會給他們房間門卡。


    提著行李箱上電梯的時候,太宰治緊緊地挨著她站著。倒不是說他連坐電梯都喜歡跟女朋友親親我我像個雙頭連體嬰兒那樣不分開,實在是因為電梯廂空間不足,看起來像是最多隻能裝一個人那樣……


    “剛才那個大媽。”他忽然抱怨道,“態度好冷漠。”


    “能派人出來接待我們都算不錯了。”竹取澈對於幾乎蹭到自己身上的太宰熟視無睹,甚至還有心思摸摸對方的狗頭,“要不是正好有一家客人臨時退房,我都懷疑我們訂不到房間。再說了……歐洲人不都是一直以來如此傲慢嗎?”


    太宰想了想,點點頭:“也是,他們傲慢慣了。”


    由於兩人身為黃種人,在很多外國人眼裏是分不清龍國人、韓國人和日本人以及其他東亞人的區別的,因此旅行在外偶爾會受到當地人的種族歧視——但是竹取澈都用實際行動教導了他們要平等對人。實在教不會的,全部送下去讓鬼神來繼續教……


    雖然前台大媽和大堂電梯都給人感覺不太爽,但房間裏的家具設備卻又意外的先進齊全。不僅有超快捷的免費wifi、24小時冷熱水等等現代人旅行必備之物,就連床也軟得跟天上的雲層一樣。


    “蕪湖!”竹取澈把自己扔到了床鋪上,整個人幾乎陷進床墊裏,完全不想起來了。


    太宰眨巴著眼睛,也張開手臂撲過來:“我也要!”


    竹取澈趕忙閃到一邊去——這裏有個問題要說明一下,因為歐洲旅館的床通常都很窄,寬度長度都不夠,管你是一米六還是一米九,統統都躺在這張隻有一米五長度的床上睡覺吧——不然她真的要被這個屑老板給正麵擊中。


    雖然床很窄,但兩個人擠擠挨挨地湊在一張單人床上,誰都沒有先自覺離開床鋪的意思。


    然而竹取澈那漸漸恢複的神明級別的嗅覺聞到了某些異樣的味道,忍不住用手推了推擠在自己身旁的太宰治。


    “草,老板你幾天沒洗澡了?”


    “你幾天沒洗我就幾天沒洗咯。”


    太宰嘴上說得俏皮,實則也是沒有辦法——過去幾天他們一直在黑森林裏逃命,失去邪神控製的森林女妖與惡靈暴走,還好太宰事先用匿名電話向教會舉報了這邊的事情,引來了一群除魔衛道的正義之士……趁著別人幫忙吸引火力,他們當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更遑論竹取澈的能力被暫時封印住,逃命之下當然沒時間去洗澡。


    現在事情解決了,竹取澈一腳把他踢下床去:“快去洗澡!臭死了,我跟你說,今晚你睡這張床,我睡另一張。”


    太宰治流露出委委屈屈的樣子。因為這張床已經被兩個人擠來擠去弄得被單都皺巴巴了,另外一張單人床倒是始終幹淨整潔的樣子。


    而且這家住宿讓他最不滿的是——竟然沒有大床房了!隻有這種標雙的房間!


    可惡,這段時間他都忍了好久了……


    “阿澈,我們一起洗好不好?”他特意邀請道。


    竹取澈從躺著的鹹魚狀直接坐起來,淡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他好幾秒,忽然咧嘴一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嘿嘿,那麽我們……”


    “做夢去吧。”竹取澈冷酷地說,完美地展現出什麽叫做【翻臉不認人】,“我累死了這幾天。”


    太宰治立刻不笑了,他背影蕭瑟地走向行李箱,仿佛他是一個背井離鄉、失去所有所愛之人的可憐人。


    打開行李箱,一隻軟糖猝不及防地蹦了出來,特別熟練地直接跳到了太宰治的手掌上。


    太宰掂量了一下它的重量,露出了渣男嫌棄的嘴臉:“你真的變胖了好多,軟糖。”


    軟糖震怒:“pee!”


    它怎麽說也是一隻青春貌美的企鵝美蘿莉啊混蛋!


    然而蘿莉企鵝的怒氣對他根本不能造成任何一點扣血的傷害,太宰轉身將軟糖扔到竹取澈手上,後者隨手將受到心靈暴擊的軟糖放在懷裏擼起毛來。


    “那我去洗澡啦~”他拿起備用衣物轉身又甜甜地笑著說。


    “快去快去。”竹取澈沉迷擼企鵝,根本沒時間看他那充滿誘惑力的燦爛笑容。


    軟糖舒服至極地趴在自家主人懷裏,向太宰拋去了一個挑釁中又帶著些許婊裏婊氣的眼神。


    太宰暗自冷笑,嗬,就這?就這?阿澈還是我暫時讓給你的,不知感恩就算了,還想跟我比茶藝?回頭再去練一百年再說吧!


    “哎呀!”


    竹取澈聽見一聲重物摔倒的聲音,連忙抬頭,發現廢物男朋友已經趴在地上,手裏的備用衣物散落在低,似乎被客廳木板凸起的縫隙給絆倒了。


    “哇,你多大的人了,走路還會平地摔?”


    竹取澈嘴上吐槽著,然而還是立刻放下了軟糖趕過去查看對方是否摔傷,“這木板還說是上了保險的四百年古董,這什麽破質量啊?我回頭得跟店家投訴!”


    “算了算了,阿澈不用了。”太宰連忙順勢握住她的手,一臉柔弱又隱忍地說,“我已經不是你的上司了,你不用這樣費盡心力地保護我……”


    “說什麽呢!”竹取澈頓時就不高興起來,“我的男友還沒上司的地位高麽?開玩笑!快點,把袖子卷起來,我看看你手肘和膝蓋有沒有磨破皮。”


    雖然她語氣凶巴巴的,但是太宰還是十分乖巧甚至享受這份關心地照做了。


    答案當然是沒有受傷,雖然那一下摔得有些皮膚泛紅,但在當事人故意的、有技巧的控製力度下,當然是不可能真的受傷的。


    竹取澈雖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還是把太宰治扶了起來。


    “你下次走路小心點嘛,我知道你這幾天也很累,但是在地板上摔倒這種事也太好笑了……我剛才就應該拍個視頻做成表情包發給中也看……”


    聽著女孩子的絮絮叨叨,太宰臉上的笑容更盛,在即將進浴室之前忽然拉住了竹取澈的手腕,再一次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


    老司機竹取澈瞬間秒懂。


    啊這……


    其實她也……不心動那是假的……但是還是要考慮到身為人類的體力槽問題……可是屑老板這個笨蛋剛剛走路都摔倒了,會不會在浴室裏也一個頭暈眼花站不穩……


    想到這裏,竹取澈下定了決心,萬一在浴室裏磕磕碰碰摔得更嚴重了,那才是麻煩的事情。


    “好吧。”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一腳踏入了某個人臨時設下的陷阱,“那軟糖怎麽辦?”


    太宰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輕聲細語地說:“軟糖已經是隻成熟的小企鵝了……它應該學會什麽能看,什麽不能看……是吧,軟糖?”


    他笑著看向呆坐在床上的小萌物。


    然而軟糖目瞪口呆。


    【綠、綠茶啊這個屑男人!】


    它本想這樣大叫著提醒自家主人,但一看竹取澈那完全是浮想聯翩的表情就絕望了,再加上前任港口黑手黨首領向它投來了死亡凝視。小企鵝堅持了幾秒鍾最終崩潰了,它直接跳下床鋪衝回了行李箱,然後從裏麵把箱子反鎖上了。


    “哢噠。”


    “軟糖它怎麽了?”


    箱子上鎖的聲音驚醒了竹取澈,剛剛她已經想好了自己要怎麽在浴室裏“照♂顧”眼前這個“柔弱無力”的男朋友了。


    太宰摸了摸下巴,一臉善解人意的表情看向她:“我想,它應該有較好的自我管理能力,還是阿澈你教得好。”


    竹取澈得意一笑,毫不臉紅地收下了稱讚:“嘿嘿嘿,過獎了,還是要靠你這個爸……說錯,是靠老板你多教教它。”


    年輕人鳶色眼眸的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深暗了,他湊上前去,親昵地在竹取澈耳邊噴吐著呼吸間的熱氣,“你剛剛無意中說了……‘爸爸’這個詞對吧?”


    竹取澈瞪圓了眼睛,手足無措地站在浴室門口。


    “我不介意那種事哦。”太宰從她的反應中已經得到了某些答案,頓時心情很好的笑起來,“不管是給軟糖當爸爸,還是……”


    他的手隔著衣服布料按在了竹取澈平坦的小腹上,意味深長,“這裏的。”


    “哦?你想的倒是挺美。”竹取澈忽然冷笑起來,一把推開了他,“我看你還挺有精神的,不如你自己洗吧。”


    太宰治觸電般地收回手同時一臉做作地捂住額頭,身體就要往下倒:“啊,突然頭好暈……看不清了……”


    竹取澈真是被他捉弄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還是沒忍心讓他真的摔倒在浴室裏,一手攬住這個混蛋,一手關上浴室門並反鎖,罵罵咧咧的話語隱約從門縫裏傳來。


    “我下次要是再信你的鬼話,我就是傻狗!”


    …………


    ……


    夜深人靜時分,竹取澈卻被一陣窗外傳來的動人歌聲驚醒了。


    唱的是某種古老而不知名的語言,然而被那些邪異的女聲演繹得婉轉動人、如泣如訴。


    “啥情況啊……夜半擾民的,德國法律沒有禁止深夜噪音嗎。”竹取澈低聲嘀咕著起身,把單人床上幾乎黏在自己身上熟睡的男朋友小心翼翼地推開,沒有驚動任何人,披上外套走到陽台向外張望。


    在普通人看來,夜晚的博登湖當然是一片平和,歲月靜好。皎潔的月色灑在湖麵上,泛起粼粼波光。


    但是在竹取澈看來……分明是幾個長著人身魚尾的湖中女妖在月下高歌!


    說實話,她們也許長著一副歐洲美人的外貌,就連那時不時拍打水麵的魚尾也顯得非常漂亮誘人,但這一切都是幻覺和偽裝,看破她們外表偽裝後的竹取澈隻覺得身體一陣索然無味,急需洗眼睛。


    要知道在最初,她們的那些地中海親戚們可是遠航水手們的“天敵”之一,能夠聽過海妖唱歌還活著回來的水手堪稱勇士,如果在家門附近的岸邊發現了海妖的蹤跡則會視為不祥。


    這群居住在博登湖裏的湖中女妖們雖然沒有海洋遠親那麽凶悍,但她們似乎也並不介意湖邊是否有聽眾,或者說,她們的歌唱本就不是為了取悅他人,而是為了讓自我得到滿足。如果有哪個傻逼人類色.欲熏心的送上門,她們也不介意吃個外賣。


    “唉……”竹取澈頭疼地捂住腦袋,她此刻雖然談不上腰酸背痛,但體力槽也不是滿的(畢竟忙了一晚上),最近被封印的能力還沒完全恢複,再加上這群湖中女妖似乎對她沒有多大的攻擊性,那就幹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於是竹取澈打著哈欠轉身想要回房間繼續睡,冷不丁地發現自己背後不知何時起多了一個人。在這春日稍顯寒冷的夜風裏也不知站了多久。


    “老、老板?”竹取澈有種被莫名其妙抓包的緊張感,“你怎麽出來了?”


    “嗯……”太宰治將語調拖得長長的,然後隨口說,“因為你也出來了。”


    竹取澈愣了幾秒鍾,她看著隨便穿了雙客房拖鞋的男朋友隻披了件長風衣就出來了,裏麵幾乎什麽都沒穿的滑稽樣子……她忍不住笑出聲:“你不會是怕我扔下你跑了吧?”


    出乎她預料的是,黑發年輕人點了點頭,眼睫有些可憐地垂下來,明明是個一米八的高個子,他委屈起來的樣子卻像個被無良家長丟在超市裏迷路的小孩子。


    “真可憐。放心吧,我不會隨便扔下你們就跑的啦。”竹取澈又心軟了,她主動上前兩步抱住對方,把臉埋在太宰的懷裏使勁地嗅了嗅那熟悉的氣味——她自然也就忽略了男人那偷偷翹起又迅速強自平複下去的嘴角——“老板抱歉啊,我隻是出來聽別人唱歌的。”


    太宰十分疑惑地看向分外靜謐的湖麵與森林,重複了一遍:“聽歌?”


    三分鍾後,被竹取澈暫時打開“靈性”的他也想去洗眼睛了。


    “明明這些湖中女妖唱的那麽好,長得卻好嚇人。”太宰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陽台欄杆的背後,一副不願意麵對現實的模樣。


    竹取澈也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來,兩個人擠在不大的陽台背麵吐槽著這隱約演出:“就是啊……”


    兩個人又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女妖的歌曲,居然還是德國傳統音樂劇《魔笛》,講述了一個愛情故事……


    “也許她們應該試試當網絡虛擬偶像,應該就會有更多的人來聽她們唱歌了。”竹取澈說著亂七八糟的建議,“最近日本不是很流行嗎?就是由公司打造一個網絡虛擬形象,但是配音啊說話啊都是真人演出的。”


    “也許這些女妖並不缺觀眾吧。”太宰治回答道,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但由於猶豫片刻,他還是問出來了。


    “阿澈,對於靈性生物而言,人類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嗎?”


    竹取澈一聽就懂了。


    這哪裏是問的“靈性生物”,分明是問的“你一個神明對於(我這樣的)人類是有需要的嗎”。


    畢竟在聽過葦名之靈和通靈王這些自然誕生之神的故事後,太宰治就意識到——對於神祇而言,壽命短暫且易死的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就算建立起所謂的“緣”,也脆弱得難以置信。終歸有一方要先行離開這個世界,剩下的那一方則會在漫長的歲月裏懷念著昔日的溫暖。


    想到這裏,竹取澈震驚了:“老板……你怕死?”


    天啦擼!你一個自殺愛好者都經曆了什麽才變回正常人的生死觀啊!


    太宰隻是微笑,沒有回答。


    “唔,我想想……我自己以前也是人類嘛,說什麽當神明啊、當世界根基的守護者啊之類的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竹取澈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發,“但是,我還沒想過那麽長遠的事情啦。比起那些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生的故事,我還是……更想守護現在的生活,還、還有……你和軟糖咯。”


    這剖析內心的話語說出來其實竹取澈還挺害羞的,她不禁轉過頭去不看太宰治。但女孩子下一秒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人抓住了,下意識地低頭看過去時,風聲傳來,熟悉的溫暖與濕潤覆蓋上她的雙唇。


    那雙距離極近鳶色的眼睛就像是深夜裏的大海,深沉又溫柔。


    幾分鍾之後,被親得暈乎乎才被放開的竹取澈後知後覺。


    我、我被屑老板給壁咚了?


    感覺好像不錯……不對!不可以!


    我靠!我身為神明,不能就這樣向人類男友認輸!


    於是竹取澈凶神惡煞地揪住對方的衣領子,而屑老板又變回了那副乖巧貓咪的表情看著她。


    “竟然敢挑釁我?哈?很大膽嘛你。”竹取澈故意用威脅的語氣說道。


    “我沒有。”太宰老老實實地說。


    “那你突然親我幹什麽?”


    “愛你。”


    “……!!!”


    竹取澈的臉都紅到耳根了,明明這句話再簡單不過,說來也看似尋常,卻是她頭一次從對方口中聽到這句確切的話語。


    太宰治溫柔地彎起眉眼,渾身洋溢著快樂又期待的情緒,就好像在說“快來對我說同樣的話”。


    休、休想!除非你再跟我多說幾遍……


    隱藏傲嬌屬性發作的竹取澈憤憤然地想到,因此她宣布道:“我看,你今晚別想休息了!”


    ……於是他們原定的旅行出發日期,因為不可抗拒因素,被迫推遲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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