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忽然傳來警車鳴笛的聲音,那尖銳的聲響使荊棠短暫地清醒過來。


    “有警察過來了!”


    “哪個王八蛋報警了?何起峰是不是你!你怎麽總他娘的跟我們作對!”


    “……不是我啊。誒、荊少爺!”


    荊棠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被一隻手從人群中強硬地拽了出去。


    “言……”那雙黑眸短暫地亮起一瞬,卻又很快地黯淡下去,“是你啊。”


    金慕淮握住荊棠的肩膀把人推進車裏去:“不好意思啊,不是你等的人。”然後坐上駕駛座,飛快地駛離了這裏。


    荊棠把帽子取下來,縮了下脖子,靠在車窗上,問:“……是你報警的?”


    “是。”金慕淮道,“我在展覽中心附近看見你拋下熊佳音自己開車走了,所以就跟在了你後麵。”


    所以他才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報了警,趁亂將荊棠從人群裏帶了出來。


    荊棠別過眼去,小聲咕噥道:“跟蹤狂、變態……!”


    “你不要恩將仇報好不好。”金慕淮笑了一聲,“不誇我就算了,怎麽還罵人呢。”


    “你是不是沒吃藥?”他又問。


    這話聽起來像罵人一樣,荊棠皺了下鼻子,還是老實地承認:“……隻有今天沒吃。”


    金慕淮歎了一聲:“要聽醫囑。”


    荊棠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幹嘛自己一個人跑過來。”金慕淮的心情顯然也不是很好,語氣比平常穩重很多,“明明才發生過那種事。”


    “……因為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牽扯到別人了。”荊棠低聲說,“而且他們其實也不是壞人。”


    剛才那個抓著他胳膊下跪的女人,荊棠其實之前也見過。在踩踏事故的時候就是她打了120送奄奄一息的荊越和淩蓮去了醫院,在得知搶救無效之後,跌坐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失聲痛哭。


    當時荊棠也站在手術室外,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知道這個女人之所以痛苦,並不是為了去世的荊越和淩蓮,而是為了不知該去哪裏討要的工資。


    金慕淮望向前方的道路,也望著自己映在擋風玻璃上的淡淡的影子,說:“人多複雜啊。”而“好”和“壞”這兩個字,太簡單。


    荊棠輕輕“唔”了一聲,閉上眼睛。


    他很累了。


    “在你看來,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呢?”金慕淮用餘光去看荊棠輪廓姣好的側臉。


    荊棠依舊閉著眼睛,說:“你是討厭的人。”


    金慕淮哈哈笑了兩聲,然後才道:“不久之前你還說我是壞人呢。”


    “對不起嘛。”荊棠癟了下嘴,又問,“……你喜歡我哪裏啊。”


    金慕淮忽然陷入了沉默。


    荊棠當他是在醞釀感情,還以為自己即將聽到什麽油裏油氣的深情告白,有點不自在地撥了兩下頭發。然後就見金慕淮雙唇一張,蹦出一個字來——


    “臉。”


    “……喂!”


    “不是說所謂一見鍾情,其實就是見色起意麽。”金慕淮趁著紅燈亮起的空檔,笑著回望荊棠,“我又不是什麽很高尚的人,會對漂亮小男孩見色起意不是很正常嗎。”


    “漂亮小男孩”皺起鼻子,朝他做了個鬼臉:“略!色狼!”


    金慕淮並不是很介意被荊棠罵,隻是問:“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嗯。”荊棠輕輕點了下頭。


    喜歡荊棠的臉,隻是最開始的原因。


    對他感興趣,是因為發現他甘願為了言琤而做出的那些改變。真正動心,則是因為心疼。


    已經見過荊棠活潑快樂的一麵,怎麽會忍心看著他越來越消沉,變成一隻沒有生氣的蒼白的人偶呢。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金慕淮說,“休息一下,會舒服一點。”


    荊棠搖了搖頭,說:“我睡不著。”


    他拿起手機,按亮屏幕看了一眼,言琤依舊沒有回他的電話,也沒有給他發任何消息。


    會不會是真的忙到休息時間都沒空看手機啊?說不定是他想太多了。最近他總是疑神疑鬼的,什麽都不問清楚就自顧自地開始鑽牛角尖,這樣好像不是很好。


    “你、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荊棠忽然伸出手,拽住金慕淮的衣服,試探著問,“言琤去隔壁市出差了,今天電話忽然打不通,我想知道他在做什麽……”


    “讓我幫你查崗啊?”金慕淮失笑,“行,我問問看。”


    荊棠感激地合起手掌,朝他道:“謝謝金醫生!你真是個大好人!”


    “……行了,別發好人卡了。”金慕淮低低歎了一聲,“我也有心的好不好。”


    剛才那番對話之後,荊棠的心情明顯變好了不少,去醫院這件事,也就變得沒那麽緊急了。金慕淮找了個地方暫時把車停下,給言琤去出差的那家公司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


    “小李,問你個事。我有點急事找言總,但是他手機打不通,是還在你們那邊開會嗎?”


    “嗯……?這樣啊。好的,多謝。”


    金慕淮問完之後,便掛掉了電話。


    荊棠在一旁緊張地問:“言琤在做什麽,還在忙嗎?”


    “他已經不在隔壁市了。”金慕淮把問到的情況如實相告,“負責人說,那邊的事情已經提前結束,言總今早就坐城鐵回櫟城了。”


    荊棠愣了一下:“……回來了?”


    兩座城市相鄰,坐城鐵回櫟城頂多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既然是早上坐城鐵走的,那現在言琤必然已經身在櫟城了。


    明明已經回來了,卻不露麵,也不接他的電話……


    荊棠抿起唇。他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言琤或許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金慕淮見荊棠的神色變了,便安慰他道:“說不定是先回公司了,畢竟現在還是白天嘛。我們先去醫院,等言總忙完了肯定會……”


    “我要去公司。”荊棠卻打斷了金慕淮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要找到他。”


    金慕淮皺起眉:“可是……”


    “你不載我去我就自己去了。”荊棠伸手去碰門把,想下車。


    “等等……!”金慕淮著急地抓住荊棠的手腕,“我知道了,我送你去。”


    他可不敢放荊棠一個人到處亂跑。


    金慕淮改了道,朝明宜駛去。


    一路上荊棠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一直望著車窗外發呆。


    直到距離明宜隻剩一個路口,停車等紅燈的時候,荊棠才忽然出聲了。


    “那個人……”


    阮漣抱著什麽東西在人行道上慢慢走著的身影映入了荊棠因驚異而放大的瞳孔之中。


    而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尺寸不適合他本人的身材,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西裝褲的褲腳摞在運動鞋上,顯然長了不少。


    荊棠認得阮漣身上的衣服。那件淺藍色的襯衫,和深灰色的西裝褲,都是言琤的。


    “怎麽了?”金慕淮也湊過去看,但是他並不認識阮漣,所以並不清楚荊棠口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看見……”荊棠張了張嘴,卻忽然失了聲似的說不出話來,眼眶一熱。


    原來言琤說跟阮漣斷了關係,都是騙他的。


    “……怎麽哭成這樣?”金慕淮看見荊棠毫無征兆地落下淚來,心裏也有點著急,可是前方綠燈已經亮起,後麵的車已經鳴喇叭催促,他隻能先把車往前開。


    其實他好想抱一抱荊棠。


    “我不去找他了……”荊棠眨了眨眼,可眼前還是被淚水弄得模糊一片。


    “我不要他了。”荊棠喃喃道。


    為什麽要讓他親眼看見阮漣穿著言琤的衣服從酒店裏走出來。


    為什麽要他落得這個下場。


    “小棠……”金慕淮停好了車,伸手將荊棠僵硬的身體攬進懷中,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耳廓,輕聲道,“那就不要他了。”


    他不知道荊棠到底看見了什麽才會有現在的反應,但是他知道,荊棠又因為言琤受傷了。


    明明現在已經是一點刺激都受不得的狀態。


    金慕淮垂下眸,將摟住荊棠的雙臂收得更緊了些。


    這一次,荊棠沒有推開他,也沒有逃跑,隻是靠在他懷中不停地淌著淚,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在今日流幹。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荊棠費力地睜開眼皮,眼前隻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早。”金慕淮彎下腰,伸手摸了摸荊棠的頭發,“給你打了鎮靜劑,所以你睡得久了一點。今天已經是周日了。”


    荊棠眨了眨眼,等待瞳孔重新聚焦。


    “我記得……你這周日不是要坐班嗎?”


    昨天在線下展玩的時候,金慕淮跟他說過周日要去醫院上班的事情,但眼前的金慕淮卻並沒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便裝。


    “我把年假休了。”金慕淮把病床調高了一點,然後給荊棠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待著。”


    “休年假也待在醫院裏,那不是跟沒有休假一樣嗎。”荊棠扯出個勉強的笑容來,啞聲說完,捧著紙杯抿了幾口溫水。


    金慕淮拍了拍他的腦袋,說:“是啊,所以你得好好補償我。”


    “……怎麽補償?”荊棠輕聲問。


    金慕淮垂眸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捧住荊棠的側臉。


    作者有話說:


    【【【下章有受與炮灰攻的親密行為,接受不了的朋友請提前閃避】】】


    再撐一波就苦盡甘來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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