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氛圍就剛剛好,很適合三個人一起聚餐。


    不過到頭來,還是沒讓言琤這個料理殺手一個人做飯,言決不放心,一起跟進廚房,父子倆忙了一會兒,原本歪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荊棠覺得無聊,也跑進廚房去。


    “給我也派點活唄。”荊棠扒在廚房門框上,眼巴巴地望著兩人。


    言琤和言決對視一眼,竟異口同聲地說:“那你來洗菜。”


    其實還有幾根胡蘿卜沒有切,但是他們都不敢讓荊棠碰刀。


    荊棠也明白他們所擔心的,自覺地遠離案板和菜刀,讓自己的視線全都集中在水槽裏的大白菜上。


    “第一次覺得你們兩個像父子誒。”荊棠把白菜葉一片片地剝開,仔細地用清水衝洗,隨口道,“說話還挺同步。”


    “默契。”


    “巧合。”


    ——立馬就不同步了。


    言琤張了張唇,艱難地喊:“……言決。”


    “本來就是巧合。”言決很堅持自己的觀點,“要是有默契你還能覺得我犯鼻炎?”


    這是還記著剛才去超市路上的“仇”。


    荊棠悄悄看了眼把菜切得歪七扭八的言琤,湊到言決身邊去,小聲道:“你幹嘛啊,你看你把你爹委屈的。”


    言決凶他一眼:“要你管?”


    “就要管。”荊棠膽大包天地喊了他一聲,“兒子!”


    “……荊棠。”言決額角青筋直跳,嘴角一抽,“看在你是病號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計……”


    “兒子兒子!”荊棠又喊了一聲,喊完還朝言決做了個鬼臉。


    言決把手裏的土豆用力摁在碗裏,伸出一雙濕漉漉的魔爪,朝荊棠襲去。


    打起來了。


    言琤看向在客廳裏來回追逐的兩人,忍不住頭疼起來。雖然言決跟荊棠和好了也算是好事一樁,但是這倆小孩真的好幼稚好能鬧。


    讓他有種夢回十幾年前的感覺。


    再這樣鬧下去,恐怕晚上七八點都吃不上飯了。


    言決放下菜刀,站在廚房門口喊了一聲:“別鬧了,幼不幼稚。”


    這招對荊棠沒什麽用,但是對言決很有效,言決最聽不得別人說他“幼稚”。果然,言琤話一出口,言決就放棄不追荊棠了,不屑地“嘁”了荊棠一聲,重新回到了廚房,還順便關上了門,不讓荊棠進來了。


    荊棠隔著門朝言決“略略略”了幾聲,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跑回房間去了。


    回了房間,荊棠才發現手機有新消息,又是金慕淮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這人每次來騷擾他,必定要附帶一大堆貓貓表情包賣萌。


    一點都不像三十好幾的男人,不穩重。荊棠癟著嘴,在內心這樣評價他道。


    荊棠沒好氣地回道:幹嘛啊!


    金慕淮:我來獻殷勤啊。


    荊棠:走開啦,我不吃糖衣炮彈。


    金慕淮:但你還欠我個人情哦。


    荊棠:……行吧,你說。


    金慕淮:你應該知道這次旋奏要在國內開線下展了吧。就在櫟城,限入三千人。我搞到入場券了,兩張,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荊棠:你都搬出人情來了還問我去不去哦。


    金慕淮:哈哈,走個流程而已。


    荊棠:但我是有老公的人了,跟你單獨出去豈不是像約會一樣,不合適吧大哥!


    金慕淮:說什麽呢,怎麽能叫約會,這明明是大齡二次元團建。而且你和言總那點事我都猜到了,形婚而已,你應該有約會自由吧。


    荊棠看見後半句,心虛了一下,便裝傻隻回應前半句:隻有你大齡好不好!我還青春正盛風華正茂呢!


    金慕淮:總之你記得來就是了,下周六上午九點,櫟城展覽中心。實在不放心就讓言總接送你好了,反正我清清白白絕沒有包藏禍心。


    ……那言叔叔豈不是要氣死。


    荊棠關掉手機,躺在床上沉思。其實他是挺想去線下展玩的,最近他的世界太封閉了,社交圈子越縮越小,平常能說得上話的人似乎隻有言琤和言決,還有就是時不時會網聊一下的金慕淮。


    三個人,這也太慘了。


    他有點想認識新朋友,況且他玩《旋律奏響》玩了四年,多多少少有點感情了,也想順帶買點淺野初的周邊回來。


    荊棠望著天花板,呆了一下,心想:言叔叔怎麽還沒意識到淺野初和他的相似之處呢?


    荊棠始終覺得對言琤的喜歡太難以啟齒,所以總想等著言琤自己去發現。


    活到二十二歲,這輩子也就喜歡過這麽一個人,結果卻被自己搞得一團糟。


    荊棠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幾次,從床上爬起來吃藥。


    要快點好起來,振作起來,然後盡快結束這一切。


    晚飯還是趕在七點前做好了,今晚言琤讓苗央晚些再來做衛生,所以現在家裏隻有他們三個人。


    荊越那份詳細到略顯冗長的食譜的確起了很大的作用,這次言琤做的菜起碼賣相還可以,看上去比較正常,隻是不知吃起來味道如何。


    荊棠看了看桌上的四菜一湯,問言決:“你嚐過了嗎?”


    言決說:“沒有。”因為有陰影。


    “我嚐過了,覺得還可以,應該有進步。”言琤很懇切地說,“我很確定我的舌頭沒有問題。”


    也是,言琤平常對吃還挺講究的,如果真的難吃到無法下咽的程度,他可能就放棄這桌子菜另外點餐了。荊棠想到這裏,決定相信言琤一次。他把筷子伸向最平平無奇的清炒大白菜,撚了一片菜葉子,送入口中。


    炒得有點老,不過味道尚可。


    “我也覺得還行。”荊棠咬著筷子看向言決,“你也嚐嚐唄。”


    言決擰起眉,半信半疑地也去撚了一片白菜放進口中,咀嚼了一陣之後,眉頭便漸漸地鬆開了,評價道:“進步非常感人。”


    以前言琤做的菜難吃到他懷疑言琤謀殺自己,但這次的味道還算正常。


    言琤這才鬆了口氣:“那太好了。”他在心中感謝自己的老友留下了這樣一份食譜。


    吃完晚飯後,言決就該走了。他畢竟還帶著行李,出行有些不方便,言琤便打算開車親自把兒子送到江熠然那邊去,但是又不放心讓荊棠一個人在家,所以等到苗央來了之後才走。


    荊棠靠在家門口朝站在電梯前的父子倆揮揮手,然後關上門,回身進了書房。他有點無聊,但是現在又沒什麽心情打遊戲,所以想從言琤的書櫃裏隨便找本書看。書很適合催眠,看著看著他就會睡著了。


    言琤從學生時代就保持著閱讀的習慣,因此在書房裏放置了兩個大書櫃,裏麵幾乎是塞滿的。


    荊棠一排排地挨個看過去,發現這些書要麽是外文小說,要麽就是醫療器械相關的研究專著,他就算拿出來看也看不懂,於是便蹲下.身來打開書櫃下方的櫃門,想找找看有沒有別的書。結果櫃門一打開,首先吸引他目光的卻並不是書籍,而是夾在密密麻麻的書籍之中的一本尺寸略大的相冊。


    該不會是言決小時候的黑曆史吧?荊棠勾著唇,饒有興趣地將那本相冊拿出來,才翻開第一頁,唇邊的笑意便凝固了。


    ——這是言琤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畫麵上,年輕的言琤身著黑色的燕尾服,明玥則穿著一身漂亮的白色婚紗,小小的言決也穿著一件小號燕尾服,被爸爸媽媽攬在正中間,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翻過去,照片背麵用圓珠筆在右下角寫著“3周年”。


    言琤和明玥結婚的3周年。


    荊棠莫名地有種失重感。他感覺眼前好像有點眩暈,五髒六腑都在不受控製地向下墜,胸口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個時候他見過言琤嗎?


    沒有,應該是沒有的。照片上的言決顯然比他們初次相見時還要小一些,拍這張合照的時候言琤一家人應該在英國。那時他不過是活在言琤和荊越對話裏的小孩子,他們沒有見過麵也沒有過任何接觸,他甚至連言琤生命裏的過客都算不上。對於那時的言琤而言,“荊棠”隻是一個名字、一個符號,一張友人曬娃時發來的照片,他有著幸福的婚姻和溫暖的家庭,生活的重心全放在溫柔的妻子和可愛的孩子身上。


    眩暈感一陣又一陣地襲來,荊棠在一片昏沉中用力抓緊櫃門,才勉強維持住身體的平衡,不至於跌坐在地。


    等他終於將這劇烈的不適感強壓下去以後,才發現,照片上竟然盛著幾滴淚水。視物不清的雙眼蒙上一層濕漉漉的霧氣之後越發看不清了,三人的麵容映進他的眼眸中,全都一片模糊。


    荊棠吸了吸鼻子,起身去桌上抽了幾張衛生紙,將照片上的眼淚仔細地擦幹淨。


    他從來都知曉,他缺失了言琤人生中最意氣風發、最鮮活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相差的二十歲,其實是一道無法填補的天塹。


    他一直想要努力地不去在意橫亙在他與言琤中間的鴻溝,也想要努力地忘記自己的嫉妒、不甘和遺憾。


    可是這張照片,卻喚醒了一切。


    作者有話說:


    還有很多坎要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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