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


    櫟城已經連著下了十幾天的雨,天總是陰著,空氣潮濕,透著一股寒意。荊棠隻身站在民政局的門口,微微瑟縮著脖子,雙手插在衣兜裏,褲腳沾了春雨,留下深色的水痕。


    言琤取完結婚證,從大門出來,停在荊棠身後。


    “證拿了,要看看嗎?”他問。


    荊棠望著陰鬱的天,說:“不了吧。”


    言琤便把結婚證裝進包裏,在頭頂撐開傘,帶著荊棠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他不是很明白荊棠的想法,威脅他要結婚的人是荊棠,可剛剛在窗口那裏宣完誓登完記後,荊棠卻一個人跑出去了,留他在裏麵等工作人員辦證蓋章 。


    兩人一同上了車,荊棠坐在副駕上,從兜裏掏出準備好的紙筆,寫下抬頭四個大字——約法三章。


    “就按之前說好的寫可以嗎?”荊棠握著筆,頭也不抬地說。


    言琤淡淡地“嗯”了一聲。


    荊棠道:“那我寫完給你看,你覺得沒問題就簽字。”


    言琤又道:“嗯。”


    車內很安靜,沒人講話,隻有筆尖在紙麵上摩擦的輕微動靜。條約的內容不多,但荊棠卻寫了很久。


    言琤望著窗外,眼看著綿綿春雨越下越大,車玻璃上落滿細密的水珠。有恩愛的年輕夫妻一同撐著傘從不遠處走過,眼底唇邊皆是笑意,終是忍不住情動,停下步伐,站在雨中親吻彼此。


    荊棠磨磨蹭蹭地寫完最後一條,覺得眼睛有點痛,眼睫輕輕一眨,忽然落下一滴淚來,弄暈了字跡。他胡亂抹了下眼角,匆匆忙忙地在落款處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紙遞給身邊的言琤。


    “不好意思……我字有點醜。”荊棠帶著鼻音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內響起。


    “沒事。”言琤接過那張紙,正要簽名,看見那處暈開的字跡,筆尖微微一頓,終是無言地落筆。


    荊棠小聲道:“放在你那裏吧,我丟三落四的,怕弄掉了。”


    於是言琤就把這張紙疊起來,夾進了結婚證裏。


    “你能不能把我送到步行街那裏?”荊棠試探著問,“……我有點事要做。”


    “好。”言琤應了一聲,依言把荊棠送到了步行街。


    等黃昏時荊棠回來的時候,原本悶青色的頭發已經染回了黑色,耳朵上的耳釘也全部取下來了。白嫩的耳尖掩在黑發下,配上那張尚未完全褪去嬰兒肥的臉,顯得很乖。


    “會很奇怪嗎……?”荊棠有些忐忑地問。他已經很多年不留黑發了,染完之後看著鏡中的自己,總覺得有點別扭。


    言琤靠近了些,用指尖撥弄荊棠耳邊的碎發,低低道:“不會,很好看。”


    荊棠的發絲間染著橘子味的香氣,是理發店裏常用的那種香波的味道。


    荊棠摸了摸鼻尖,輕聲道:“那就好。”


    言琤沒有問荊棠為什麽忽然把頭發染回去,因為他知道這是荊棠對他的討好。這個從小就不可一世的小魔王,竟然也學會主動討好人了。


    可偏偏是以荊越和淩蓮的死為代價。


    “什麽時候去你家收拾東西?”言琤背身站著,一邊問荊棠,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荊棠沒有回答,從言琤身後抱上去,右手沿著男人的腰腹,緩慢地往下摸。明明很緊張,卻非要裝作鎮定。


    “言叔叔,這幾天……你為什麽不碰我?”


    言琤猛然睜開眼,眼前先是一片昏暗,然後瞳孔才逐漸聚焦,恢複了清明。


    他竟不知不覺坐在床邊睡著了。


    抬起手,那張寫著約法三章的紙還捏在他手裏,隻是邊角處已經被捏皺。不知是不是因為看著這張紙的關係,剛才在夢中他夢到了4月10日那天的事。言琤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吐了口氣,把手中的紙重新疊起來夾進結婚證裏收好。


    床上的荊棠依舊睡得很熟,絲毫沒有要蘇醒的跡象,因為喝醉了,也難得的沒有在睡著時翻來覆去拳打腳踢,被子還安安穩穩地蓋在身上。


    言琤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身,替荊棠又掖了掖被子,取出一套幹淨的睡衣,進了浴室裏。晚上回來時他光顧著要把荊棠洗幹淨了,自己還沒洗。


    現在已經是淩晨了,言琤身心俱疲,望著幾個小時前給荊棠洗澡時弄得一片狼藉的浴缸,也懶得收拾,便隻打算衝個淋浴了事。


    每當這種時候,他才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確是年齡大了,一天之內又喜又悲,隻會讓他覺得疲憊不堪。


    言琤對著鏡子,摸了摸肩膀上的那枚齒印。這是昨天晚上做的時候荊棠在他肩膀上留下的,說是要懲罰他不肯哄自己。荊棠咬的時候是下了力的,兩顆小虎牙陷進他的皮膚裏,令他肩膀處一陣刺痛,可見這小家夥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的氣,到這時才真正發泄出來了。


    可言琤雖然被咬得很痛,但卻並不生氣。他那時是笑著的,真心實意地覺得荊棠可愛,還想:如果讓荊棠咬一口就能使荊棠開心起來,那也很值當。


    直到今天下午送荊棠去學校的時候,荊棠還是笑著的,黃昏時卻又吵了起來。


    言琤垂下眸,在心裏暗罵自己不吃教訓。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是這樣固執,這樣死鑽牛角尖。明明哄他兩句就好了。


    這次,不能再讓荊棠一個人低落那麽久了。


    言琤深吸一口氣,決定明天等荊棠醒來,一定要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那些無謂的糾結,好好哄哄他,向他道歉。


    囡囡,還是笑著的時候最好看。


    言琤換好衣服從浴室裏出來,在床上輕輕攬住荊棠的身體,沉沉睡去。


    卻未曾想,一切並不如他所願。


    早上七點,言琤被手機鬧鈴吵醒,睜開眼,卻發現荊棠已不在身邊。他慌忙坐起身來,環視四周,房間裏也不見荊棠身影。


    安放在床下的另一雙拖鞋已經不在了。


    言琤很快地下了床,猛地打開臥室門,卻看到荊棠已經穿戴整齊,正背著他的背包沉默地站在家門口。


    “你要……去哪裏?”言琤緩緩開口,聲音竟有些發顫。


    “沒什麽,我去麵試而已。”荊棠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笑來,“你放心,我麵完就回來。”


    可即便聽到荊棠這樣說,言琤也無法安下心。荊棠的眼神似乎在閃躲,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走啦。”荊棠背過身去,手捏在門把上,低著頭。


    “對了,還有件事要跟你說。等……等我賺到錢,把債都還完了,我們就離婚吧。”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521也不甜(淦


    小棠為什麽忽然這麽說,下章會講的。


    以及,他是真的生病了。


    【(下周一)入v捏!周末不更了,周一淩晨更6k2!:3


    以及六月有可能會開始日更,但我不敢把話說死因為還沒存多少稿……所以應該是隨緣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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