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上,除了衛兵外,還有那位在科倫納任職的沒什麽戰鬥力的鎮長,以及在近戰時會顯得格外柔弱的魔法師。


    即便還有一個戰鬥力勉強能算是出色的顧燁待在上頭,但那群魔法師使用魔法後構築而成的持續不斷的火力線,在此時卻也容不得出現半點差錯。更別說如今魔物眼見兵臨城下而天使卻下落不明,這些魔法師連同那位聖騎士,都能算是對抗惡魔的最後一點希望了。


    看著這些玩家背著大包小包,扛著那顯得格外古怪的木架子朝本就不容許閑雜人等上去的城牆走,守在城牆樓梯口的衛兵緊張地抓著手上的武器,咬牙站出來與同伴一起攔住了這群數量比他們多上了幾十倍的玩家。


    “為什麽不能上去?一會兒戰鬥就將打響,我們上去是真的有要緊事的。”眼見著他們籌備了這麽久的計劃即將中途折戟,玩家們臉上的表情看著都不是很好看。


    “閑雜人等不許登上城牆。”衛兵們抓著手裏的長劍寸步不讓。


    他的眼神掃向那由布料、木頭與金屬做出來的古怪玩意,上麵“科學至上”的字樣映入他的眼簾。思及近來科學神教已然被光明教廷公開劃分為與黑暗教廷等同的存在,保不齊科學教徒會對光明神甚至是光明神庇佑的國家心生怨懟,這個衛兵也實在是不敢把人放出去。


    此時城牆上拿著弓箭的衛兵已然開始了拉弓射箭,兩軍眼見著即將交戰,聽著外麵傳來的打殺聲,還沒能登上城牆的玩家們開始有些急了。


    “什麽?什麽閑雜人等?!”有玩家企圖和他們套近乎,“親愛的衛兵,你難道忘了麽,我可是你們來自於‘勇者一族’的戰友啊。你難道忘記了我們當年在傍晚的城門口互相點頭致意的日子麽,你們難道忘記了我們當年城戰時並肩作戰時的模樣了麽。”


    “我們對著科倫納的愛哪怕時過經年也不會褪色,我們怎麽可能是什麽閑雜人等呢。親愛的戰友,快讓我們去到城牆之上,與你們繼續一起並肩作戰吧。我們最近想出了一個對敵的好主意,絕對能在這一場大戰上取得大成功。”


    衛兵遲疑地看了看眼前這些陌生的臉,終於在一些人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


    ——那是當年那群“勇士一族”艱難擊敗魔物將領後取得的勝利品。出於對勇者的尊敬以及施加在上麵防止外人偷盜的魔法,這些東西似乎確實隻有那些犧牲勇士的同族才可以使用。


    換做是以前,或許咬咬牙還能試著放人進去並跟在對方身後小心監控,即便對方可能是什麽光明之敵的科學教徒,可看在這些人曾為科倫納做出這麽多貢獻的份上,還是能試著交付信任的。但是在這個“天使還未降臨,惡魔卻出現在戰場上”的微妙關頭,以及“科學與光明近乎於公開宣戰”的緊張關係,在不清楚光明之神何時會遣下眷屬、所有人必須竭盡全力拖延時間的時候,他這樣的一個普通衛兵實在無法承擔這樣重大的責任。


    衛兵依舊沒把路讓開:“抱歉,我不能讓開。而且這一次的戰爭幾乎已經是步入了神明的領域,如今天使尚未出現,城牆上可不是什麽好去處。”


    他這麽說著,而與此同時,科倫納的城門轟然打開,地麵上的交戰已然開始。


    有玩家開始著急了:“你放心,我們上去了都是生死自負,沒人會怪罪你的。”


    衛兵依舊固執:“抱歉,職責所在,我們是不能把你們放上去的。現在戰鬥已經正式開始,如果你們還要這麽糾纏下去的話,我們將以戰犯論處。”


    眼看著聲望也要跟著往下掉了,玩家們看著衛兵沉靜的態度,沒忍住在腦子裏產生了一些比較危險的想法。


    “要不我們還是把這兩個npc做掉直接往上衝吧,再不上去估計那些npc都該互掐掐完了。”


    “這會掉聲望值的吧,要不還是再勸勸?”


    “反正掉了聲望,我們還有一次繼續遊戲的機會,而要是錯過了這場城戰,我們或許就等不到下一次空戰了。想想我們在準備道具時花掉的錢,這誰能甘心。”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麽,之前不是有人試過自願赴死,然後聲望就跟著上來了麽。我們把這群npc捆了往上衝,然後把他們擺好固定在城牆上。等著他們看到了我們對決小boss時的英勇姿態,聲望肯定分分鍾轉正。”


    ……因為沒有隊伍聊天和世界聊天,在對話完全朝著這些過於智能的npc公開的前提下,遊戲了這麽久的玩家也大概知道了一些聊天的小技巧。他們會在對話裏加上一些遊戲專用術語,這樣這些不符合遊戲世界觀的對話就會被係統屏蔽,npc們也會聽不懂。


    餘暉自然是比較傾向於使用一些更保守的方法,畢竟他的閑置賬號此時已經是被當做獎品轉讓給其他人了。眼看雙方氣氛逐漸焦灼,他試著上前與衛兵對話:“我知道現在情況十分緊急,或許下一秒惡魔就將帶著魔物攻破城門。但越是這樣,你們才越應該讓出路,讓我們上去。”


    “就我們現在想出的辦法,用得好了甚至就能試著與惡魔正麵一戰。”


    “與惡魔決戰?這怎麽可能?!”衛兵覺得眼前的家夥怕是被惡魔嚇得神誌不清,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那可是黑暗之神的眷屬,那樣的戰鬥已經到達了神明才能碰觸的領域,像我們這樣的凡人怎麽可能插手其中。”


    他這麽說著,說起這話時的語氣卻是格外平靜。與其說是告誡這群不怕死的“勇士”,不如說是在向其他人證明,麵對著那些神明,麵對著那些加諸於所有凡人身上的不公,他已然認命。


    說實話,要不是想著眼前這些人都在盼著天使出來拯救他們,餘暉都想拿這個來舉例,說一些類似於“你別不信,我們之前甚至都已經打死過一個了”的話來證明他們這些玩家的實力了。


    正在考慮措辭,之後要怎麽和npc表現自己的自信,那邊因為來得晚,於是背著滑翔翼打著哈切落在隊伍後麵的氧化鈣和五水硫酸銅已經看著隊列長久不動發現不對,跟著走上前,來到了這邊。


    ……出於他們兩個在玩家之間還算是不錯的口碑,他們倒是順利地擠到了前麵來。


    在剛才,五水硫酸銅就聽到了一段他們之間的對話,稍稍了解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看餘暉停住話頭,那邊的衛兵看著像是以為自己成功說服了對方的模樣,他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在腦中排演了一下後續的發展,便出聲插進了這個話題:“所以呢?所以你就習慣了,認命了?”


    “不過隻是個惡魔罷了,這有什麽好怕的。”


    衛兵聽著這稍顯傲慢的話語,或許是已經自覺把自己劃進了“害怕惡魔的膽小鬼”的範疇裏吧,對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句都讓他覺得十分刺耳:“你現在說得倒是輕巧,等到你真對上了他,死在他手上,就知道什麽叫做絕望了。”


    “那可說不準,”五水硫酸銅指了指那邊寫著“科學至上”的飛機,“看到了吧,我們可全都是科學教徒。”


    “你知道科學是什麽嗎?那可是能教凡人屠神的東西。”


    衛兵聽著這光是說出來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的話,一時心頭狂跳:“不可能,那可是神!”


    “況且,就你們信奉的科學之神本身也能算是一位神明吧,祂怎麽可能會教凡人……屠神?”他艱澀地吐出了最後那兩個不敬的字眼。


    五水硫酸銅:“那可說不準,我們信奉的科學之神可從來都不是什麽狹隘的家夥。”


    “如果你實在不相信的話,就把路讓出來,我們之後就將走上城牆,用事實證明一切。”


    “不……我不信。”衛兵這麽說著,腦中卻是又回憶起了當年在科倫納盛極一時的科學電燈裝置。


    ——那被光明教廷口中,據說是科學之神賽恩斯從光明之神那裏盜竊來的東西。


    盡管表麵看來是所有人都默認了這個結論,但這在不少普通人心裏大都有著各自的想法。


    無需魔法,僅憑借人力就能創造出光來……那麽讓凡人稍微踏足一下神明的領域,那也不是不行的吧。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信仰險些因為這番說辭而崩塌重建。仿佛有惡魔在他耳邊低語那般,要不是謹記自己作為衛兵的職責,他都想退開讓出樓梯,然後讓他們上去了。


    ……畢竟,萬一呢,在如今這樣絕望的境地下,萬一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呢?


    所幸,最終還是有人結束了這讓他兩難的境地。


    “傳報顧燁大人的命令,你們把路讓開,讓他們都到城牆上去。”來傳話的衛兵顯然沒聽到剛才那聽著格外大逆不道的話。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鬱,看著很是不解、甚至於是不耐煩這個莫名其妙的命令。


    玩家們聞言當即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行囊,有那麽一瞬間終於感覺到了除卻“發錢工具人”外,這位出現在宣傳片上的《弑神》看板郎的作用。


    “不愧是宣傳片的主角,終於顯現出了一點作用來啊。”


    “平時看見我們的時候一直裝死,管他要什麽瀆神的任務也不給,我還以他就是一個被製作組編出來走劇情的工具人呢。”


    “開心歸開心,東西都記得拿好啊,別把機翼給折了。”


    衛兵聞言神情恍惚地把路讓開,他看著這些人迅速轉變表情朝著城牆上去,看著他們那副仿佛上去郊遊看風景般的輕鬆神色,對比起剛才的那些言論,心裏那點不知名的期待突然就此宕機。


    ……天啊,他剛剛到底都是在期待些什麽啊。


    因為這點出神,要不是旁邊有人扶了他一把,他都要因此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


    城牆上,對於顧燁做出的決定,無論是衛兵還是那些魔法師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盡管有考慮到他們的意見,顧燁專門劃了一塊地盤給那些玩家,作為讓他們起飛的高點來使用,甚至還設置了衛兵站在中間來劃開這兩個分區,但這些魔法師們依舊覺得十分不滿,覺得對方就是在這胡鬧。


    “簡直就是在胡鬧,我壓根就看不出他身上有著任何想要和魔物好好作戰的打算,果然不愧是瀆神者,無論是對光明教廷還是科倫納都覺得無所謂了麽。”有魔法師在施法的間隔,和旁邊的同伴抱怨道。


    他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壓低,完全沒有哪怕一點背後說別人壞話的自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讓顧燁聽到,讓對方反省他那近乎於荒謬的命令。


    顧燁看了他一眼,隨即很快收回視線權當做沒聽到。


    熱熱鬧鬧邊聊天邊走上城牆的玩家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們很快就走上了城牆。


    看著那些人麵上盡是激動好奇這與戰場大環境不合時宜的神情,這邊看著惡魔急得一腦門汗的魔法師沒忍住,開始紛紛說起了自己的不滿。


    “不是吧,這些人上來都是做什麽的,別都是來見世麵看熱鬧的吧。”


    “蛇鼠一窩,我就知道顧燁這家夥肯定沒想過要認真戰鬥。要不是他實力勉強還算是可以,誰會讓他站在這裏,誰會給他們這麽大的權利!”


    “就這群不知道輕重的混蛋,果然還是直接把他們都攆下城牆吧。”


    “還科學至上?怕是科學教徒那群異教徒吧,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些什麽來。”


    魔法師們就這麽光明正大地說起了自己的不滿,而那邊的玩家顯然也沒在意這些。


    畢竟,哪會有玩家會在遊戲裏在意這些非強製劇情的過場動畫呢。


    ……更別說有時候看遊戲在播什麽過場動畫,一般都是能跳過就跳過,跳不過的就在心裏狂罵策劃設計不合理,誰管他劇情都是些什麽。


    玩家們在那片給他們提供的場地上,把飛機、滑翔翼都組裝完畢,在確認了惡魔的方位後,坐上飛機開始他們期待已久的空戰。


    因為飛機飛行高度所限,他們選擇了這片城牆上的至高點作為起飛地點。而一架木製飛機上一般也隻配備兩人,動作靈活些的就充當誘餌角色,腳上拖著長至地麵、稍顯笨重的電線,另一個則操控飛機控製飛行方向,並抓準時機往發電機裏加入作為能源的石油。


    伴隨著燃料被倒入內燃機,機械的轟鳴響徹了這一番天地,跟隨著螺旋槳旋轉卷起來的風,背離城牆上魔法師不滿的低語,他們飛向了天空。


    城牆上因為不滿而一直用餘光看著那些玩家的魔法師見狀,個個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似的,突兀地止住了自己的聲音。


    沒有賜福,亦非神明,凡人終於踏足了那片被譽為“神明領域”的天空。


    ……


    城牆下,守住樓梯口的衛兵因為離得近,也聽到了這發動機的轟鳴聲。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聲源,想知道到底什麽發出了這樣古怪的聲音。而當他抬頭看向天空後,那於不久前才在那些勇者手上看到的古怪玩意兒此時就這麽張揚地飛在空中。


    眼中的一切似乎都開始變得模糊,看著那架飛機仍在向著高空前進,他眼中隻剩下了“科學至上”這四個字依舊清晰。


    科倫納城中,年紀不大、尚未知道戰爭恐怖,也不知道什麽叫做信仰的年幼孩童看著他那位低垂著頭恭敬地跪著,不斷低聲向光明之神祈禱讓祂遣下天使,祈求獲得神明庇佑的母親,被勒令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門的他有些無聊地走到窗邊,趴在窗子上看向了窗外。


    通常來說,天空上那些奇形怪狀的雲朵總是他用來打發時間的有趣玩意兒,它們在不同時間總是會呈現出不同的形狀與色彩,引人入迷。隻是今天,當他抬頭看向窗外,那頭一次出現在天空之上、不同於飛鳥亦是與雲朵無關的黑影在第一時間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看著上麵寫著的紅色顯眼字樣,已經開始能認得幾個字的他結結巴巴地把它們讀了出來:“科學……科學至上。”


    跪著祈禱的母親聞言嘴裏的禱詞一頓,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變了變。


    ……在這科倫納裏,誰都知道那位光明之神不喜歡作為科學之神的賽恩斯。在向光明之神祈禱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那位神明如何能毫無芥蒂地遣下眷屬,庇佑這個城鎮。


    她生氣地從地上站起來:“你說的是什麽?!什麽科學,是光明。”


    “……也隻能是光明。”


    “可是那上麵就是這麽寫的啊。”他伸手,遙遙指向了那隻飛在空中的木鳥。


    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她看見了那架飛機。


    雖然離得有些遠,但因為她家離城牆算不上多遠,她還是模糊地看到了飛機上坐著的那兩個人影。


    即便是最開始科學之神倍受指謫的時候,科學教廷也從未有神明眷屬現世,更何況是現在。


    ——那應該就隻是兩個普通的人類。


    所以……科學之神是讓他的教徒成功飛上了天空麽。


    讓人類得以觸碰天空,還真是個慈悲的神明啊……即便是個光明教徒,在見到了這樣的情景後,在光明之神與科學之神依舊對立的前提下,她還是忍不住地,從心底生出了這樣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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