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以司空摘星的眼光來看,這船裏的擺件隻不過是比尋常人家多了些精致,價格興許要貴些,再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他自認為已偷遍天下,不管是富商,還是大官,他們的家裏司空摘星都是走過一遍的,除了沒去過大內,不知那裏如何,這天下的奇珍異寶他已看遍了。


    所以司空摘星認為自己的判斷絕不會出錯。


    船既然沒什麽特殊,那麽陸小雞被藏在那裏了?


    沈百終說在窗口見到了衣角,可等司空摘星上了船,卻連個窗戶框都找不著,更別說窗戶口。


    他隻能先找個地方躲了起來,準備等機會自己來。


    機會果然很快就來了。


    “還有半個時辰,我們就到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聲音中可以聽出她還很年輕,這聲音既溫柔又甜蜜,好像是在和情郎說話一般。


    “那又如何?”


    回答這聲音的人是個男人,他的聲音清朗,人似乎也不大,可這樣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對女孩子說起來話竟冷冰冰的,還很不耐煩,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你為什麽要生氣?”


    “我沒有。”


    “你有。”那個女孩子笑了起來,“你難道覺得我看不出?”


    沒有人說話。


    於是她隻好自己接自己的話,“師父不允許你殺楚留香,不殺就是了,你又何必覺得氣憤呢?”


    司空摘星聽到熟悉的名字,立刻豎起了耳朵。


    這師父想必就是石觀音,這個女孩子應該就是石觀音的一個弟子,那麽男人又是誰呢?


    外麵的對話還在繼續,這聲音很甜的女孩子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輸給楚留香後很不甘心,可他現在已經落在我們手裏啦!你要是還生氣,就等師父玩膩了以後再……”


    “這樣狡猾可怕的人,就應該直接一刀殺了,何必留下來,遲早會壞事。”


    “你難道不相信師父的武功?”


    “我信。”


    過了半晌,這人又繼續道,“可我也信沈百終的武功。”


    司空摘星聽到這裏,忍不住悄悄從牆後麵探出半個腦袋來,想要瞧一瞧這個男人,他究竟是誰?莫非是石觀音的情人?輸給楚留香又是什麽意思?


    這一看,司空摘星就怔住了,因為這人的聲音雖年輕,臉上卻布滿了皺紋,而且眼斜嘴歪,雖留著一把胡子,卻沒有半點氣度可講,隻讓人覺得他非常可惡,恨不得一拳打過去才好。


    司空摘星再一看,就認出這是一種很獨特的易容術,論對易容術的研究,天下還無人能岀他左右,隻是這人的易容術實在特殊,是以司空摘星才沒有一眼認出。


    “名滿天下的妙僧無花竟也會害怕沈百終?”一身紅衣的少女笑道,“這樣傳出去一定會被人笑話的。”


    無花歎口氣,“你為什麽總喜歡惹別人生氣?這對你難道有什麽好處麽?”


    長孫紅又笑,“因為這沙漠裏的日子實在無聊得很,我總要給自己找些樂子才行,不然我會發瘋的。”


    “你發瘋便是,隻要記得瘋的時候離我遠些就好。”無花冷冷道。


    “我可是你的妻子,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你是吳菊軒的妻子,並不是我的妻子。”


    “可吳菊軒不就是你麽?”長孫紅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無花,竟好似想要坐在他的腿上。


    無花立馬也跟著站起來,退到了牆邊。


    司空摘星已冒出一頭的冷汗,無花這麽一退,與他就隻有一牆之隔,即使是偷王之王,也隻有屏住呼吸來自保。


    “吳菊軒已完成自己的任務,等我卸下這副麵具,就再也沒有吳菊軒!”無花冷冷道,“沒有吳菊軒,自然也不會有吳菊軒的妻子,你好自為之。”


    “你何必裝什麽聖人?”長孫紅終於不笑了,她這樣美麗年輕的女孩子,被人拒絕兩次三次,已經是極限,“你能為了天一神水去勾引神水宮的司徒靜,還讓她有了孩子,為什麽就不肯接受我?莫非我有哪裏比她差不成?”


    司空摘星已經聽出她並不是真的愛上了無花,隻是由於一種奇怪的好勝心作祟,想要找點事做罷了。


    大漠裏確實無趣,終日麵對無邊無際的黃沙,縱然是一個已很習慣寂寞的人來到這裏,也是受不了的。


    石觀音的老巢裏,所有的男人都是屬於她的,雖然她早已玩膩了他們,再也懶得看他們一眼,卻也絕不會允許別人去動他們。


    乍一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在江湖上有很大名聲的,石觀音絕不會去動的男人,長孫紅會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下麵的隔板裏就關著男人,你為什麽不去找他們?”無花道,“陸小鳳、楚留香還有姬冰雁都很不錯,你總能挑到一個喜歡的。”


    長孫紅冷笑一聲,“這些人是很不錯,但他們都是師父的,你不必教唆我去辦一些蠢事,我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


    若不是需要藏起來,司空摘星幾乎想要跳出來給他們鼓掌,這兩個人互相揭傷疤,已把他想知道的事全部說了出來,世上還能去哪裏找這樣的好事?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沒有什麽法子。”無花道,“你為什麽不去下麵看一看他們還在不在?為什麽不去確認一下他們的穴道確實還被點著?”


    長孫紅不動。


    “他們要是跑了,夫人一定會很生氣。”


    長孫紅怒氣衝衝地走了。


    ————————————


    陸小鳳他們確實被點了穴道關在船裏。


    這船的甲板竟有兩層,中間好像一個樓層一般,若找不到入口,是絕對進不來的,連司空摘星也不例外。


    這地方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現在卻做了臨時的牢房。


    “我實在想不到偷偷進了帳篷的人會是石觀音。”陸小鳳道。


    “有誰能想得到呢?”


    楚留香就坐在陸小鳳旁邊,他的手早已被捆了起來,身上也纏上了好幾根麻繩,捆他的人似乎擔心他長出翅膀跑掉,竟好像恨不得直接用繩子把他裹起來。


    陸小鳳一看到他被捆成這個樣子就想笑,隻可惜他忘了他也早就已是這樣。


    “其實我們也不是完全輸了。”楚留香道,“小胡還留在那裏。”


    姬冰雁冷笑道,“莫非你覺得他能發現不對?若是他能找出什麽線索來,豬也可以算數了。”


    陸小鳳忍不住笑了一聲。


    即使是這樣危險、這樣艱難的情況,他還是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愉快,唯一遺憾的就是他已經餓了,卻什麽也吃不到。


    “石觀音殺了龜茲王的大女兒,總會有人發現不對的。”楚留香道,“即使小胡不清楚,龜茲王和琵琶公主也總能有些法子來找我們。”


    “龜茲王騙了我們,讓我們以為是要嫁給小胡的是琵琶公主,你竟覺得他可信?”姬冰雁冷冷道,“也許他本就和石觀音是一路人,他們早已勾結起來,要我們都死在那片綠洲上。”


    “如果他們是一夥的,石觀音為什麽要殺大公主呢?”陸小鳳問道。


    “她那樣的人,做出什麽也不奇怪。”


    這話有理,陸小鳳隻有點頭。


    “那麽龜茲王又為什麽要小胡做駙馬呢?”楚留香也問。


    “因為他要穩住我們,若不是婚禮,我們早已離開。”姬冰雁道,“龜茲王的大女兒並不美麗,若要嫁出去很不容易,也許他是為了女兒的婚事考慮!他雖投靠了石觀音,卻還是關心自己的女兒的。”


    楚留香搖搖頭,“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並沒有那麽簡單,你難道忘了極樂之星麽?這顆寶石總不可能是假的,編出這樣的故事來,對他們並沒有好處。”


    姬冰雁不說話了,其實他也覺得有一點不對。


    那天晚上陸小鳳和楚留香一進帳篷,就見到床上有個死人。


    他們湊近一看,竟發現這人穿著一身嫁衣,赫然就是胡鐵花的新娘。


    隻是這個女人容貌醜陋,身形也短粗,當然不是外麵的琵琶公主。


    兩人思索片刻就明白過來,畢竟龜茲王隻說要嫁出一個女兒,卻並沒有說要嫁哪一個,那麽嫁人的自然可以不是琵琶公主,自然可以是其他的公主。


    這位公主是被誰殺的?


    是不是剛剛進來的那道影子?


    陸小鳳和楚留香還沒有想明白,就聞到一種很濃很濃的香味,這香味初聞沒什麽特別,時間越久卻越古怪,陸小鳳剛走到帳篷門口,就腿一軟倒了下去。


    楚留香雖因為鼻子不好沒有嗅到太多,卻也中了招,他一個人又得顧忌陸小鳳,又得對付石觀音,自然也敗下陣來。


    等他們再一睜眼,就已在船上,對麵還坐著姬冰雁。


    “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姬冰雁突然冷冷道。


    “什麽事?”楚留香問道。


    “她要抓你們就抓,為什麽還要帶上我?”姬冰雁道,“你們兩個閑來無事去掀別人的帳篷,我卻是沒有的,為什麽我要倒這樣的黴?”


    楚留香笑了。


    他發現不知不覺中姬冰雁也學會了開玩笑,他已沒有那麽冷漠,他已學會了用幽默的態度來麵對生活,朋友能變得更好,楚留香自然比自己變好還要開心。


    “至少我們還活著。”陸小鳳道,“我們還沒有死,說明石觀音一定要我們幫她做點事,我們還有一些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的價值。”


    “沒錯。”楚留香點頭,“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贏過她,再不濟也要等到沈百終找來。”


    “我知道你們的價值。”姬冰雁道。


    “你知道?”陸小鳳怔住。


    “我知道。”


    “是什麽?”陸小鳳忍不住問道。


    “就是你們自己。”


    “我們自己?”楚留香問道。


    “沒錯,我本以為你們都是聰明人,遇上這種事反而笨了。”姬冰雁道,“她自然是看上了你們,想要你們做她的男人!”


    陸小鳳呆住,好像一隻吊在房梁上的風幹雞。


    楚留香也使勁摸鼻子。


    姬冰雁卻好像察覺不出他們的尷尬,竟還在說自己的推測,“至於我為什麽沒有死,想必也是一樣的原因。”


    姬冰雁當然也不醜,他也很英俊,是那種很冷酷的英俊,他的話雖不多,人卻很可靠,這樣的人自然也是很受女人歡迎的。


    陸小鳳瀟灑跳脫,楚留香風流蘊藉,姬冰雁冷酷英俊,石觀音都想要。


    陸小鳳長歎一口氣,砰的一聲把腦袋撞在了身後的箱子上。


    被他這麽一撞,木箱裏的酒瓶頓時發出碰撞聲,叮哩當啷地響起來。


    “你怎麽了?”楚留香關心道。


    “無論是誰,知道自己被石觀音惦記上,都不會太開心的。”陸小鳳道,“我現在恨不得去跳河。”


    “你若是要跳河,一定要記得帶上我。”楚留香苦笑道。


    “好!我一定為我們選一條幹淨又漂亮的河。河裏最好要有一些魚,這樣我們沉下去的時候也不會太無聊。”


    “你們兩個昏過去沒有看清,我卻看得很仔細。”姬冰雁道,“石觀音的美麗已幾乎不是人可以達到的,那確實是一種好像來自天上的美,她的一顰一笑都十分動人,隻是站在那裏就已……”


    “莫非你已被她迷住?”楚留香問道。


    “當然沒有。”姬冰雁冷冷道,“我隻是在提醒你們兩個,莫要被她迷了魂才好。”


    “我們不會。”


    楚留香還沒有說話,陸小鳳就已搶先說了,“無論她有多麽美麗,她也已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她已是一個很惡毒的魔頭。”


    “沒錯。”楚留香點頭。


    “更何況她這樣的人總是很自信。”陸小鳳道,“她一定也認為自己可以迷住沈百終,所以才這樣大膽。”


    “什麽意思?”姬冰雁問道。


    “石觀音害怕沈百終找到她。”陸小鳳道,“可她又偏偏要用這樣顯眼的船來運送我們,又偏偏留了胡鐵花一命。”


    “無論她怎麽運,殺不殺小胡,沈百終都找不到這裏來。”姬冰雁道。


    “可她不該這麽做的。”陸小鳳道,“如果一個人足夠謹慎,就應該斬草除根。”


    “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那種故意留下線索的犯人?”


    “有。”


    “他們就是這樣的,雖然不願坐牢,可又偏偏要留下線索,似乎是為了滿足一種奇異的心理。”


    楚留香已經懂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楚留香問道,“你是說,石觀音害怕沈百終找來,可她又在隱隱約約之間想要證明自己的魅力已可以迷住天下第一,所以才做出這樣不謹慎的事來。”


    “沒錯!”陸小鳳道,“她這樣的人,總是對自己很自信的!”


    “她這樣的人,心理也總是很有問題。”姬冰雁道。


    “她那樣的人,你們是永遠也不會懂的!”


    突然有別人講話,三個人都怔住了。


    隻聽門外響動一下,就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紅衣,微笑道,“你們沒有見過夫人,自然就不會懂她究竟有哪裏好,她若是要一個人喜歡她,哪怕那人是個瞎子,是個聾子,是塊石頭,也一定會成功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長孫紅。


    陸小鳳不笑了,“連沈百終也不例外?”


    “連沈百終也不例外。”長孫紅驕傲道,“隻要他還是個男人,就一定舍不得與夫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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