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


    ……電話聲響,耳朵聽到了,手指醒了,腦子運轉了,但是……腿,完全無感。


    亞提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目前的狀態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廢”。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昨天想在小大一麵前展現風範,自己承擔自己訂下的終極魔鬼處罰內容,包括了伏地挺身五百個、起立蹲下五百個、交互蹲跳五百個,還有最後最狠的,繞著足球場跑五十四圈,風雨無阻,老天還特地飄雨營造悲壯的氣氛,怕被處罰的人不夠慘就是了。


    說實在的,除了累得快死掉了之外,身體狀況簡直逼近死亡邊緣。


    昨晚同學們幫忙把人勉強扶上車了之後,亞提特就在車子裏昏過去,搞得同學們在車上人仰馬翻趕緊急救,差點就要把他送去醫院掛急診了。但是幸好在車子前往醫院的半路上他就醒過來,叫人把車開回宿舍,因為當下他超想睡覺,而且不想把事情鬧大。如果傳到老師耳裏的話,全部的人都會一起遭殃。


    回到了宿舍之後,因為他都無法靠自己的雙腳站著,最後還是靠大家一起把他抬到房間裏,換下衣服,然後叫他吃各種的成藥,像是感冒藥、消炎藥、止痛藥等等,再讓他窩到被子裏休息,還派一個人留守,萬一半夜發生什麽事情還有人可以照應。


    他一口氣睡到中午,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有一點發燒,有一點喉嚨痛,但是最痛的地方就是腳了,痛到不行,痛到骨頭像是被大卡車輾過一樣,原來是肌肉已經發炎了,上個廁所差點要用爬的進去,連留守的同學看了都於心不忍。


    最後大家應該是已經看不下去了,隻好蹺掉下午的課帶他去給醫生檢查。結果當然是被罵得很慘,居然這樣過度操練自己的身體,接著就開了一大堆的藥給他,並把扭傷的左腳踝作包紮處理。


    被醫生教訓完了之後,同學們才將他送回宿舍。全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看起來像一根木頭一樣,就連放在旁邊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他也無力去接,隻好拜托最新換班留下來陪他的同學幫忙拿一下,其他人則先出去吃晚餐了。


    “波雷恩,幫我拿手機。”


    “喔,給你。”


    波雷恩拿了手機就隨手丟到床上給他,眼睛盯著電視,一手抓著洋芋片繼續吃,完全不管同學的死活,亞提特開始不確定這家夥到底是來照顧他,還是來換個地方啃洋芋片而已。亞提特拿到手機之後,看到熒幕顯示的名字,趕緊接通講話。


    “笛爾學長。”


    “怎麽樣!臭小狗!還沒死啊!”


    這種幸災樂禍的語氣,他早就聽習慣了,因為從放暑假開始,參加值星官訓練的時候就聽到現在了。


    “快了笛爾學長,昨天我還看到爺爺在招手,差點就要跟著他跑了。”


    話一說完就聽到電話的另一頭笑個不停,接著對方才用比較和緩的語氣,語重心長地說:“可以這樣開玩笑了,那應該就沒什麽大事了吧?諾特說有帶你去醫院掛號,我聽了也擔心,誰叫你昨天發神經了,原本講好隻有二十圈而已不是嗎?”


    ……沒錯,正在跟亞提特講電話的人就是“笛爾學長”,昨天突然出現在集合廳的大四學長,過去曾經是大三們的“值星官”,下令要他處罰自己的那個人。其實這一切都是事先排好的戲,為了讓大一看到“人外有人,大三之外還有老大四”。


    雖然資深的老大四不太會來管迎新的事情,但是大四永遠都是“前輩”,而後輩就應該遵守傳統,尊重前輩。因此如果想要表現出這種威嚴,最快的方法就是安排一個代罪羔羊,而倒楣鬼最好是小大一覺得不可能被壓倒的人,於是值星官長就理所當然地擔任這個角色,跟他在電話裏最後說的一樣……


    “我就是怕大一他們覺得你不夠‘神’啊!”


    “現在變成神的人可是你啊!現在你超紅的知不知道,有大一拍下你跑步的照片上傳到臉書,結果一大堆人按分享,還有人在底下罵大四很沒人性,我才出場幾分鍾而已就要被討厭一整年,想想還真是虧很大!”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有點不是滋味,害亞提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比較好。


    其實他也沒想到小大一會跑過來看,想說學弟妹應該不敢過來關心值星官的死活吧!說不定還會在心裏暗爽,終於輪到值星官在這麽多人麵前被處罰了,而且那什麽跑球場五十四圈,聽起來也太誇張了,應該不可能的啦!但是他可是值星官長,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管再怎麽困難都還是要辦到,即使最後會把他的身體搞到慘不忍睹。


    “那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趕快好起來啦!跛腳小狗!”


    語氣裏帶點調侃的味道,但他聽得出來這是來自大四學長打從心底的關心。


    接著波雷恩突然狗嘴吐不出象牙,冷冷冒出一句完全相反的話。


    “你們係上還真是費心,我們係上都沒有做到這樣。”


    亞提特聳了聳肩,不介意地回答。


    “沒辦法,這是規矩。”


    每一個值星官一定要遵守的規矩,尤其是做值星官長的人,無論要命令學弟妹做什麽,值星官自己也要能做到,所有的處罰並不是為了發泄私人情緒或表現身為前輩的威權而做,即使看起來再怎麽殘忍無情。


    像是那個時候他叫龔朋跑操場五十四圈,雖然他知道那個時候龔朋並沒有跑完,但是他是下那一道命令的人,自己就要負責,不管再怎麽勉強,或有人勸說或關心,自己也要做得到才行。


    ……關心?


    一想到這個,他就突然想起某個人最後說的話,不過讓他印象深刻的不是那個人說的話,而是……那一雙眼睛。


    他猜不透對方想傳達什麽意思,因為不隻是憤怒,他感覺到從瞳孔透露出的那一瞬間,是一種從心底深處爆發出的痛楚,使得他不敢再繼續看那人的眼睛,像是在責備他自己犯下的錯。


    ……不對啊!他幹嘛要覺得過意不去?自己又沒做什麽,當時會把學弟趕走,是因為對方管太多了,每次都不看狀況逞英雄,自己雞婆不能怪我啊!


    好了好了……夠了夠了,越想就越頭痛,現在光是腳就痛得要命了,要是連頭也痛的話,就準備再去一次醫院,這次如果再回去的話,一定會被醫生抓去住院的。


    亞提特把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趕走,轉而跟波雷恩說話來轉移注意力,那家夥居然若無其事地一邊看電視一邊啃零食。


    “波雷恩,我餓了,你下去幫我買粥,還有粉紅凍奶一杯。”


    被要求跑腿的人將視線離開電視熒幕,對這一位同學的飲食喜好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應該說早就習以為常了,看起來一臉凶悍樣,卻喜歡喝少女心的飲料。但點餐的人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半殘廢的軀體,還是讓他忍不住挖苦一番的。


    “病成這樣還不忘要喝一杯粉紅凍奶啊!”


    “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就是我的獨家紅牛,專治廢腿,比醫生開的藥還有效。”


    波雷恩聽了這家夥硬拗的話,忍不住咧嘴翻白眼,如果粉紅凍奶真的可以把腿治好的話,那以亞提特現在所需的服用量,一杯應該不夠,可能要一次準備好幾十公升直接浸泡。


    “好啦好啦!我等一下幫你買回來,你給我躺好,廢柴!”


    最後兩個字引來病人一陣吵鬧,波雷恩關上門後便下樓去買亞提特剛剛點的食物,雖然彼此像平常一樣吵吵鬧鬧的,但他還沒忘記自己今天在這裏的任務,就是要來照顧無法動彈的值星官長。


    現在已經快要七點了,剛好是大學生下課回來準備要吃晚餐的時間,所以樓下的美食餐廳呈現人潮爆滿狀態,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有免費試吃的活動,好不容易擠進人群點完粥,出來又看到飲料店的排隊人潮,跑腿小弟有一度差點想放棄,大家幹嘛都擠在同一間買啦!眼看還有十個人在排隊,他也隻好歎了口氣,走進去先點,讓老板先登記他的。


    “我要一杯粉紅凍奶。”


    波雷恩語氣疲憊地幫亞提特點了飲料,不過卻引起了正在排隊的某人的注意,他回頭一瞥後立刻向學長雙手合十地敬禮。


    “波雷恩學長,你好。”


    波雷恩轉頭望向聲音的方向,發現對方正是今年最新一任的校園先生,便點頭示意。


    “嗯,好。”


    波雷恩正打算在心裏讚賞一番,雖然不同係,但是在校外碰到了還這麽有禮貌地向前輩主動打招呼。結果接下來的那一句,卻讓原本的禮貌瞬間蒸發了。


    “粉紅凍奶是你要喝的嗎?”


    被問的人差點要找洞躲起來,壓根兒忘了剛剛才點了一杯有損男子漢形象的少女風飲料,但突然要解釋說不是自己的,又有點麻煩,隻好再撐起低沉的語氣反問對方:“問這要做什麽!”


    “沒事。”


    龔朋趕緊低頭否認,這才發現自己多嘴了,隻好趕緊把嘴巴閉上,但思緒卻忍不住,一直在粉紅凍奶上打轉著。


    ……這讓他想起某個最愛喝粉紅凍奶的人。


    自從昨天亞提特學長跑操場的消息傳開,整個工學院的人都知道了,從他們係上傳到工學院的其他科係,評價褒貶參半,有的人讚美他敢做敢當的精神,但也有人批評說他是故意塑造形象,也有的人不了解為什麽值星官要玩這麽大,這也包括龔朋在內。


    他知道這是責任,也知道這是值星官必須守護的尊嚴,但是他不懂的是……難道亞提特學長不知道有很多人在擔心他嗎?


    居然做了超過一般正常人的體能所能負荷的事情,這一定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後果,他這麽努力地想提醒他,這麽努力地想要幫忙,但這一切心意全都被拒絕了,像是學長根本就不想知道這些,這又讓他心裏非常痛苦。一回到宿舍,他就趕緊打開落地窗的陽台看著對麵的房間,但又看得不清楚,因為被房間主人曬在外麵的衣服給擋住了。


    最後龔朋到現在什麽訊息都無法得知,雖然表麵上他依舊去上課,但內心卻非常壓抑難耐,無法放下滿心的不安,直到剛剛看到波雷恩學長點粉紅凍奶的時候,自己才意識到這一點。


    ——那個人一直都還在他的心裏。


    鈴鈴鈴鈴鈴鈴!


    近距離的電話聲,把他從思緒中喚醒,他看到是波雷恩學長的手機響了,接著他看學長接起電話,讓對話的內容隨意地飄在空氣中。


    “喂……什麽?隨身碟?啊!我完全忘記了!……對啊,在我這裏,抱歉抱歉,是我忘了……什麽?現在要用了,好啦好啦,我馬上拿過去。”


    波雷恩的模樣相當焦急,左右張望不知如何是好,剛好眼神與龔朋四目相交。


    “學弟你認識亞提特吧?”


    “認識。”


    龔朋摸不著頭腦地點點頭,波雷恩學長應該是早就知道,我就是你同學的學弟啊!但是這個問題對波雷恩來說是想問個確定,因為他準備把偉大的任務,交給學弟代為執行。


    “那我麻煩你把粥跟粉紅凍奶拿過去給他,他就住在附近的羅樂迪那一棟,六一八號房,我現在有急事要馬上去處理,這先給你!錢跟粥。”


    快速交辦的指令,龔朋都還來不及開口,粥跟鈔票就突然出現在手上了,下一秒學長便以閃電般的速度跑得不見人影,留下他一臉錯愕,站在原地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整理過一遍。


    ……等等,所以這一杯粉紅凍奶不是波雷恩學長的?那意思就是,這杯粉紅凍奶是……


    他腦袋裏就隻有這麽一個名字,龔朋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老天居然如此眷顧他,給這麽一個大好機會可以接近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他把自己的冰咖啡取消了,隻為了等待那一杯粉紅凍奶。接著走回熟悉的路,但這次他不是要轉進自己住的那一棟,而是附近的另一棟,這個時間剛好有不少人進出,於是他很輕易地不用感應卡就可以走進去了,按了電梯上六樓,出電梯之後前往六一八號房。


    ——他常常從房間陽台看過去的那個房間。


    龔朋的腳步停在房間門口外,突然覺得心跳好快,開始擔心如果開門的人是亞提特學長的同學怎麽辦?說不定還來不及開口問亞提特學長的情況,就被趕回去了。不過反正來都來了,至少可以瞄一眼也好,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敲門。


    叩!叩!


    ……靜……沒有任何回應。


    龔朋再次敲門,依舊沒有半點聲音……還是說亞提特學長睡著了?……或者他跑錯地方了?正猶豫要不要敲第三次門的時候,房間內突然傳來超級不耐煩的聲音。


    “進來啊,門沒鎖!”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值星官長的聲音。得到允許之後,他伸手轉動門把,視線掃過房間的裝飾一遍,以幹淨明亮的色調為主,空間大小和他自己的房間差不多,大部分的東西都是沒秩序地亂放,這說明了房間的主人的個性,也就是躺在床上悠哉地看漫畫的那一位。完全不看一眼走進來的人是誰,而且還有點不耐煩地說:“明明就知道我腳在痛,居然還敲門,是故意的喔!波雷恩!去那麽久是去買東西,還是去幫老板賣東西了?”


    “剛剛樓下有很多人在排隊。”


    這麽有禮貌的說話語氣,亞提特太清楚根本不可能是從自己同學的口中說出來的。聽到的瞬間,他馬上彈坐起來,看是誰在說話。


    他瞪大雙眼,敲門進來的居然是這個人。


    “龔朋!你怎麽來了!”


    亞提特大聲喊,手指指向眼前這位來訪的客人,表情就像是看到鬼一樣,整個腦袋的思緒非常混亂,一直在重複問同樣的問題。


    ……這、這……0062怎麽來了……怎麽知道他住這一間,那……那……他來找我幹嘛?


    所有的問題,很快就被簡單的一句話解釋了。


    “波雷恩學長他急著要去辦事情,所以叫我幫你把粥跟粉紅凍奶帶上來。”


    來訪的客人拿起粥跟粉紅凍奶作為佐證,看到這麽明確的證據後,亞提特隻希望他可以有短暫的一分鍾康複,然後站起來狠狠踹一腳那個背叛者。


    ……媽的叛徒!


    有什麽事那麽重要,重要到可以丟下他不管?而且如果是拜托別人就算了,居然還拜托到他最不想見的這個人,昨天好不容易光榮塑造的超人形象,結果今天就被小大一看到他躺得跟病貓一樣,形象一夕之間毀光光了……啊啊啊啊!想死啊啊啊啊!


    丟臉丟到家裏來了,超想找個洞躲起來算了,現在要把人趕走鎖門也來不及了,因為對方已經走進來,一邊關心慰問他。


    “亞提特學長你還好嗎?”


    “我很好!”


    雖然嘴巴講的跟眼睛看到的事實差了十萬八千裏,但還是要保住值星官長的麵子啊!否則可會有損超級鐵人值星官長的名聲。


    不過眼前的人還躺著動彈不得的模樣,讓來訪的客人更加疑惑。


    “真的嗎?亞提特學長,那為什麽腳上要纏繃帶呢?”


    ……靠!我他媽又忘記了。


    不小心露餡的病人趕緊拉起棉被蓋住,非常勉強硬擠出一個借口。


    “呃……就……包好玩的。”


    很明顯真的是一個來不及先想好的借口,聽起來弱到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是假的,更何況是一個念到大學一年級的人,但龔朋沒有打算要繼續挖苦對方,走到房間正中央的床邊,躺在床上的病人驚訝大叫:“你要幹嘛?!”


    龔朋不回答,反而用手對著棉被下麵的腳輕輕壓一下,隻不過是輕輕的一壓,就足以讓亞提特跳起來。


    “哎!”


    “果然真的很嚴重,你一定是沒辦法走路對不對?”


    訪客的診斷把亞提特惹得一陣惱羞……是啦!知道了啦!不用一直提醒我!誰叫你來戳了,問都不問一下我的情況怎麽樣!


    “是我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你這樣我怎麽回去?居然變得這麽嚴重,我幫你把粥倒在碗裏吧!”


    訪客不隻不管屋主的驅趕,還擅自拿取餐具,接著搬了一張小桌子放在床上,準備安排全套到府服務的晚餐,有白粥加蛋和豬肉,跟一杯粉紅凍奶。擺好之後,龔朋坐在書桌的椅子上,看著亞提特的臉上對這突如其來的貼心服務充滿疑惑的表情,但是可別以為可以從值星官長的口中聽到“謝謝”兩個字,除非這個問題人物趕快離開他的居住範圍。


    “那為什麽你還不走!”


    “等著幫亞提特學長收碗啊,你應該沒辦法站起來自己收吧?”


    不知道是故意要惹他生氣還是怎麽樣,但是這句話卻刺痛了亞提特的心,讓他超想站起來往這個人的臉上揮一拳過去……一逮到機會,看他受傷不能走路,就在這裏大放厥詞!死屁孩!


    但是現在吵架也於事無補,畢竟他是真的沒有力氣站起來把這個高壯的身影往門外推。


    亞提特隻好忍氣吞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眼前這碗粥給吃一吃了。


    龔朋趁這個機會隨意欣賞他的房間擺設,最後目光來到落地窗,窗簾並沒有拉好,可以稍微看到外麵的陽台。


    ……是他常常從對麵偷偷看過來的這個陽台。


    居然可以從這個角度看回去,感覺也滿奇特的,他常常好奇對方在房間裏都在做什麽,今天真的進來這裏了,反而讓他覺得自己的房間好遙遠,而且看起來也怪寂寞的。而且如果他回去自己的那間房間之後,應該隻有在這個房間的主人出去曬衣服的時候,才有機會看到吧?


    一邊想一邊看著曬在陽台的衣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從昨天就看到這些衣服被曬在外麵了。


    “亞提特學長,你的衣服應該都幹了吧?我幫你收進來好不好,不然下雨的話又要被淋濕了。”


    亞提特才剛吃進一口粥,聽了趕緊直接吞了,心裏在大聲喊“不!”,但來不及阻止那個人打開落地窗,走出去把曬衣架上的衣服全部收進來,然後問起一句話:“亞提特學長,熨鬥在哪裏?借我一下,我幫你燙好。”


    “你不用,就堆在那邊就好!”


    這次屋主及時開口阻止了,但卻沒有用,因為龔朋把衣服放在椅背上之後,開口頂嘴。


    “亞提特學長你要讓這些衣服放在這裏長灰塵嗎?讓我幫你燙吧!”


    像個老媽子一樣的關心,亞提特聽了也回嘴不下去,看著龔朋架起燙熨架,然後從電視櫃下方拿出熨鬥,又好心地拿電視遙控器給正在床上吃粥的人。


    “呃,亞提特學長要不要看電視,我幫你拿遙控器,如果你想轉台的話。”


    這句話是他從來都沒有從來他房間的同學口中聽到過的,尤其是當波雷恩在的時候,一來就把遙控器占為己有,都沒問過他要不要看哪一台,而其他同學來了也不太管他的東西放在哪裏。


    除了這個人,進來之後就主動幹涉一切,而且都不等他開口,無論是照顧、打理、收衣服、燙衣服,都下逐客令了還厚著臉皮待著不走,這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麽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


    ……這讓他想起前一天跑完球場之後的最後一句話,以及那雙眼睛看著他的眼神。


    亞提特發現自己吃得很慢,因為眼睛一直在電視和燙衣服的人左右來回看著,搞到他連新聞在講什麽都看不懂了。吃完的時候,龔朋也剛好燙完衣服,收到衣櫥裏,然後過來幫他把桌子收好,碗洗一洗,喝完的粉紅凍奶杯子也順手丟垃圾桶。一切處理完畢之後,龔朋才注意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東西。


    “對了,亞提特學長要吃藥對不對,我剛剛也忘了先問你有沒有飯前的藥?”


    龔朋在心裏責備自己的疏忽,走過去拿起藥包確認,果然不出所料。


    “……果然,少吃了一顆,為什麽亞提特學長不提醒我啦!那這樣你的腳什麽時候才會好,下次不要再忘了喔!”


    一長串的碎碎念,搞得好像亞提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傷害了身為大三的值星官長的尊嚴,麵子掛不住的亞提特再也無法按捺暴怒的脾氣。


    “你是什麽東西!不要來管我!我又不是小孩,我可是你的前輩啊!”


    大吼大叫的聲音結束,整個空氣瞬間凝結……這一瞬間的寧靜,讓亞提特驚覺自己剛剛講話太衝了。


    他也明白對方是出於好意,但是他也有“前輩”的尊嚴必須保護,不能讓自己看起來這麽無能……這讓他更加鬱悶得不知所措。


    但是即使這樣,龔朋也沒有表現出生氣不滿的樣子,反而輕輕地歎了氣,接著坐到床上,靠近亞提特一點的位置,以柔和的語氣說話。


    “我知道亞提特學長是我的前輩,但是你也要知道自己現在身體不舒服,不舒服的時候就需要有人照顧。等你好了之後,再下令處罰我也好,不過現在拜托你先照我的要求來做好不好……拜托你。”


    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威脅,反而像是在祈求,直視對方的眼神卻非常堅決。


    ……又是這一雙眼睛,又是這個人,亞提特不知道被這個打敗過多少次了。


    而他又隻能躲開,總算願意攤開掌心,從對方手上接過藥片來吃,接著喝水,然後讓龔朋拿杯子去洗幹淨。這時候剛剛好諾特來了,昨晚也是諾特在這裏陪他。


    “喂,亞提特,剛剛我吃飯的時候,遇到笛爾學長,還問到你……”


    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因為說到一半才注意到房間內有另一個陌生的訪客在,龔朋一看到開門進來的人是誰了之後,馬上就雙手合十地向學長打招呼。


    “諾特學長,你好。”


    “嗯嗯,*拜佛吧!”


    諾特摸不著頭腦地接受了學弟的示敬,一時忘了身為值星官的形象,一臉疑惑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形。不過龔朋看到亞提特有人要來接手照顧了,就不打算繼續打擾,識相地準備閃人,轉頭向著床頭的方向準備告辭。


    “那我先走好了,亞提特學長再見。”


    亞提特連看都不看一眼,繼續擺出值星官長的高姿態,讓龔朋自己走出去,而諾特還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小大一來這裏做什麽?”


    “來燙衣服。”


    “啊?燙衣服?!”


    越聽越搞不清楚,但是亞提特不想理他,迅速地結束話題。


    “嗯,我困了,要睡覺了。”


    亞提特直接倒頭就睡,結束這一回合的談話。


    現在他不想回答任何問題,而且覺得好像輕微發燒了,臉燙燙的,頭也暈暈的,難怪他會那麽輕易地就讓那個人進來照顧他。


    而且重點是,那個可惡的眼神,一直映入眼簾裏,不管怎麽甩都甩不掉,像是直接烙印在大腦裏了一樣。


    因為這種眼神,亞提特相當肯定,龔朋想要傳達給他的意思,並不是憤怒的眼神,也不是賭氣的眼神,而是一種祈求的眼神。


    ……祈求他“看一眼”打從心底關心他的這個人。


    ◎拜佛:晚輩對長輩以雙手合十敬禮之後,長輩會以這句作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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