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替聞家背負著聲譽,悶聲受著刑閉口不言軟弱,更不承認施刑者讓他坦白的罪狀。


    但他的強硬也讓施刑者更加暴虐,他們扔掉手中的鞭子,從火盆裏加出一塊燒紅的木炭,舉到林安麵前,呲牙獰笑:“嘴硬是吧,來讓小少爺試試這個。”


    說完不等林安反應過來,滾燙的木炭直接摁在了他單薄的胸膛上。一身慘烈的嘶喊聲之後,被綁在刑架上的林安像一塊破布娃娃一樣癱軟倒下,徹底地昏死了過去。


    陰暗的地牢裏還響著嘶嘶碳燒在人肉上的聲音和焦糊的氣味。


    “林安,林安”


    聞宇瞳孔放大,在教養禮儀中長大的少年從不知人性殘酷。抑製的怒火讓他嘶吼:“混蛋,你們做了什麽!我殺了你們!我殺了你們!”


    而在那些人眼中他的樣子卻是一個柔弱少年無助地呐喊,白皙清秀的麵容帶著滔天仇恨對他們產生不了任何威脅。反而激起了他們另一種虐欲。


    “嗬,才發現聞家的小書童長得挺俊。來弄出來讓爺們兒瞧瞧。”


    他們走到聞宇牢門前,帶著讓人作嘔的奸:“平時怎麽伺候你主子的?也來伺候伺候爺們兒,爺們兒舒服了,保管不讓你受苦受罪。”


    說完,他們真的那些鑰匙去開聞宇的牢房。


    謙謙君子的少年根本不理解這些人口中‘伺候’是什麽意思,隻覺得他們滿口汙穢,不堪入耳。直到他們朝他伸出肮脹的手,要扒開他的衣服的時候,聞宇惡心的幾乎要吐了。


    “滾!滾開!”


    他冷聲沉喊。用力掙脫,拚命跟這些成年男人廝打。少年的身體纖瘦卻不嬴弱,帶著滿腔怒火和寧為玉碎的決絕時,竟然也讓幾個男人無法招架。


    昏迷的林安被這陣廝打聲吵醒,望著跟幾個人男人廝打在一起的少爺虛弱帶著怒意地喊道:“住手,別碰別碰他。”


    他拖著那樣的身體還想著保護少爺,用盡渾身的力氣朝那些男人撲了過來,拚命地掐住一個男人脖子,嘶啞的聲音喊著:“你們衝著我來,別,別動他!不準碰他!”


    “狗東西,怎麽還沒死!”


    被掐住的男人激怒,狠狠地把林安摔到地上,讓原本就虛弱的身體再次奄奄一息。


    “林安!”


    聞宇瘋了一樣衝過去騎在那人身上,握緊的拳頭朝那人臉上往死裏砸下。


    他想,今天他大概會死在這,但他要拉著這些人跟自己和林安陪葬。


    “幹什麽呢!都給我住手!”


    地牢的門被突然推開闖進來一隊身帶佩刀的官兵。他們看到一個身穿粗布的少年正在毆打衙役時,迅速抽出刀劍抵在少年身上。少年被壓製住,領頭的人嫌惡地望著一地血腥,問:“亂糟糟的成什麽樣子!聞家那位少爺呢!”


    領兵的人明顯不知道眼下的少年是聞宇,吩咐道衙役:“快把人給我帶出來。”


    被聞宇砸的滿臉是血的衙役,爬起來諂笑:“大人,上麵不是說要提審麽,怎麽又要帶走了?”


    領兵的官員不耐煩地解說:“南邊下界的妖魔鬧得南江洪水爆發,不得安寧。上麵說妖魔好男色,要給他送去一位少年人祭。還得要出身好的,長得俊俏的。”


    “不是說聞家的那位嫡少爺品貌非凡麽,朝中商量把他送給獻祭給那妖魔。”


    幾個施刑者望著地上兩個少年嚇得臉色蒼白,慌了手腳,尤其是‘聞家少爺’已經被他們打的體無完膚,怎麽送去當人祭安撫妖魔。


    一個衙役比較機靈,說:“大人,這裏肮髒,您先到外堂歇息,我們馬上把人聞少爺給您提出去。”


    而後,他們稍一商量,抓起地上的聞宇威脅:“以後你就是聞家少爺。敢亂說出一個字,你家這位主子就別想活,明白麽!”


    林安替他受了一場酷刑,他卻毫發無傷地做回了他的聞家少爺。


    留下了一條命,卻又要被送去給一個不知什麽的妖魔當人祭。


    聞宇冷笑:“讓我代替‘少爺’做人祭?可以。”


    他指著地上的林安,一字字威脅這些人:“但是你們再敢動他一下,我會帶著妖魔把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全部撕碎!”


    幾個人嘲笑:“那你也得從妖魔手中活下來再說,說不定送去就被活吞了,哈哈哈哈哈”


    他當然要活下來,無論哪位妖魔有多可怕,他都要想辦法活下來。


    他要救林安,報家仇。


    -----


    林安過往的記憶被重新喚起,那種痛恨自己的無能無助的極端情緒再次襲來,讓少年趴在桌子上脊背發顫。


    他從小起就固執地明白,一定要足夠強大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他以為那是因為他沒有父母而來的堅強。


    原來是對上一世自己的無助的痛恨。


    “臥槽,聞宇你怎麽了?”


    他的異樣引起了同桌趙磊的注意,慌忙推著他胳膊擔心地問:“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療室看看?”


    “我沒事。”


    聞宇沉語,他克製住自己不停發抖的身體緩緩坐了起來:“我出去一趟,老師來了你幫我請個假。”


    同時,一條最新最熱的消息在網絡上被迅速傳播:


    ---林博成在今天上午十一點,在精神治療院頭撞牆壁自殺,死亡前寫下了一份告白書。


    告白書稱:三年前,他親手調把前妻的調料瓶中的蛋□□換成了杏仁粉。讓其在製作點心時添加食用,並在之後故意不接前妻的電話,錯過最好的救治時間。


    是他為了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並占有全部家產,而親手殺了他的前妻。為了贖罪,他死後他名下所有財產將全部捐獻給社會。


    網絡上罵聲一片的同時,厲鬼徐靜的靈魂得到最大撫慰逐漸消散。而聞宇也從消散的靈魂碰撞中回憶起了更多的過去。


    他去了學校的圖書室,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靜靜坐下消化這些記憶。


    “小鬼,去哪兒?”


    記憶中,又是應辰低沉的聲音呼喚著他。寂靜寬闊的大殿裏這聲音及其具有穿透力。


    少年嚇了一跳,回頭望著古色大殿中站著的黑色衣袍的男人,他壓著心慌,裝著乖心笑道:“您不是還想聽我有趣的故事麽?我去集市裏多買一些話本子回來講給您聽。”


    “我跟你去。”


    男人麵色沉靜,朝他走來。


    “不,不用。”


    他慌忙擺手,“您還需要養身體,人間界裏凡俗氣味會讓您不舒服。我給您沏好了香茶,您喝完一壺茶我就能回來。”


    男人幽深漆黑的眼眸望著白淨如玉的少年,遲疑地點點了頭:“早點回來。”


    “是,您放心,我還得回來給您清掃大殿呢。”


    聞宇跟他一笑,背著一個布包轉身離去。


    邁出大殿之後,少年溫潤如玉的笑顏像被迎麵的風吹散一樣,消失殆盡。轉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陰冷和煞氣。


    他花了一段時間,終於認清了這個叫應辰的妖魔的麵貌。他看的出去應辰的孤寂和入魔帶來的靈氣損傷。


    所以他用柔軟的姿態獲取了應辰的信任。讓他依賴上自己,並允許自己自由出入大殿。


    現在,他要去救林安。他去了那座小城,找到了前些日子關押他和林安的地牢。


    牢頭們還記得被送去當人祭那位俊俏的少年。因此,當他出現在這些人麵前時,他們慌得一屁股從藤椅上摔了下來:“你,你,你怎麽還活著?不是被妖魔吃了麽?”


    聞宇冷望著他們:“林安呢?”


    “林安?”幾個穿著衙役服的男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自然知道聞宇口中的林安,是前些天被他們用過酷刑的小孩。


    一個人結結巴巴:“都,都那樣了怎麽可能救的活。你,你是從妖魔那逃回來了?”


    聞宇大腦嗡地一聲響了,抖著聲音咬著牙齒:“你們說,林安怎麽了!”


    一名衙役不以為然地指著一個牆角,說:“人在那裏呢,你來了正好去給你家主子好好安葬。”


    那裏,一卷破舊草席卷著一個瘦弱的身軀,裸露在草席外的一雙纖細血汙的雙腳上被遮蓋這一截錦緞衣袍的尾擺。


    那是聞宇的衣服,是林安為了跟他調換身份強勢地從他身上扯了下來,裹在了自己身上。


    “你們這群混蛋!”


    聞宇瘋了。他失去了理智從背包裏抽出兩把彎刀,朝著這些人瘋狂刺去。


    衙役們對少年突起暴虐始料未及,根本顧不上逃走就被生生地刺穿身體。滾燙的腥血噴濺而出,眨眼間染紅的少年的滿臉滿身。


    他全然不顧,隻想著林安沒了,他要報仇。


    這裏到底是官府界地,騷動立刻引來了更多官兵拿著刀槍闖了過來。


    失去理智的少年被帶著刀槍的人壓製住,狠狠地摁在地上。


    一杆泛著寒光尖銳劍刃朝他的身體刺過來的時候。忽地吹起一陣暴烈的颶風,令所有人站立不穩,視線模糊。


    颶風掃過,滿地屍骸。


    少年躺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名正拿著劍要刺到他胸口的士兵,突然停下,而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看到那人後麵是一身黑袍的男人,站在滿地的屍骸中望著他。向來沉靜冷峻如冰的男人,此刻眼中略顯的倉促和擔憂。


    他朝自己伸出手,說:“你沒事吧?”


    那一刻,少年壓抑了所有的憤怒和無助瞬間崩塌,他趴在地上哭的不省人事。


    他被應辰帶回了大殿來,一起回去的還有草席裹卷的林安。


    他為林安清洗身體,給他穿上幹淨的衣袍,為他梳理枯草般的長發他走到應辰身邊,問:“您能救活他嗎?”


    應辰:“他的靈魂已經消散,但如果能找到,也不是不可以。”


    少年跪在了黑色衣袍的腳下:“求您救救他。”


    “我試試。”


    這一試,就是消耗了一千多年的靈力維持林安的身體,和到處尋找他的靈魂。


    徐靜的靈魂徹底消散,少年上一世的記憶門扉關閉。


    聞宇坐在一個角落的地上,腦袋深深地埋進雙膝久久不動。


    應辰像幻影一樣出現在他身旁,在他旁邊蹲下身體,輕問:“怎麽在這?”


    聞宇身體稍微晃動,但又繼續埋頭不起。


    應辰:“是又想起什麽了麽?”


    聞宇:“林安的靈魂,找到了嗎?”


    “還是這麽擔心他。”


    應辰聲音帶著不明的笑:“已經從那個惡靈的靈魂裏剝離出了,隻不過他現在還是胎靈,醒來需要花些時間。”


    他的手掌放在了少年低垂的頭頂,指尖揉弄著他柔軟細碎的發絲:“這麽難受是因為想起林安了麽?別想了,他很快就能醒來。”


    聞宇繼續埋著腦袋。好一會兒才悶聲說了一句:“可能,我騙了你。”


    應辰口中的他乖巧懂事,勤快溫順。


    但那都是為了活下來救林安而在他麵前裝的。他甚至還主動誘惑了這個男人。


    應辰:“騙我?你又想到了什麽?”


    聞宇不語。


    應辰:“我們之間發生過很多事,而你想起的隻是微乎其微的點點。我知道你從來沒有騙過我。”


    聞宇:“我們之間還發生過什麽?”


    應辰笑了,手掌揉著他頭頂軟軟的發絲:“我說了,你信嗎?”


    肯定又是那種事。


    聞宇抱住雙膝,悶聲問:“維持林安的身體,是不是很費你的靈力?”


    應辰:“還好。”


    少年終於抬起些腦袋,卻偏過視線語氣模糊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應辰雙手捧起了少年捂的發紅的臉,拇指腹摩挲著微薄的唇瓣,低低緩緩地說:“我等著你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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