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停了。


    五月末的陽光算的上毒辣,直直地照射進潮濕的室內,房間一片蒸熱。


    聞宇醒來,就聽到陽台上壞掉的頂棚被風吹的吱吱嘎嘎作響。


    頂棚得修,玻璃門也得重新裝。


    他摸出手機,給趙曉亮發了一條信息:【今天身體不舒服,幫我請個假。】


    隨便吃點早飯後,少年搬著梯/子和工具箱到陽台上開始自己動手修理陽台頂棚。


    沒多久,小院子外突然開進兩輛車,一輛是二舅關海濤的小白車。


    另一輛是明顯跟周圍環境不符的黑色程亮的豪車。


    聞宇朝下望去,看到關海濤帶著殷勤的笑意,打開院子門請豪車上下來三個襯衫西褲的男人進來。


    他猜到了是什麽事,斂起眼眸繼續站在架子上修頂棚。


    一位帶著黑色墨鏡的男人一進院子就四下觀看。抬頭看到陽台上的少年後,凝眉問:“房子破成這樣,還能住人呢?”


    關海濤解釋:“哎,周先生,那是我外甥,不聽勸非要一個人住在這。”


    周先生嫌麻煩一般:“以後會搬出去吧?”


    關海濤不住保證:“會的,會的,周先生隻要訂下這個房子,馬上讓他搬出去。”


    周先生嗯了一聲,吩咐手下兩個人出去查看周圍住環境,自己跟著關海濤進了房子裏麵。


    室內潮濕悶熱。


    周先生嘖了一聲,語氣嫌棄:“牆紙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樓梯走著都晃蕩,典型的危房。”


    “還漏雨嚴重,二樓地板跟在水裏泡了一遍似的。”


    關海濤陪著笑:“周先生您買來又不是住的,你不就是看上這塊地嗎。”


    周先生嗤笑:“這倒是。”


    他朝著陽台方向輕點下巴:“別讓那小孩修棚子了,多危險。”


    關海濤也早被聞宇拿著錘子叮叮咚咚地敲的心煩,喊道:“小宇,下來吧,這房子修也修不好,你收拾東西一會兒跟我回家住。”


    聞宇停下來動作,垂下視線朝客廳的兩個人望了過去,淡漠的聲音微揚:“去你家?舅媽同意嗎?”


    眉間清冷,眼眸明銳。


    滿是少年的冷傲和不屑之氣。


    關海濤一僵,麵色稍微尷尬:“嗐,也就住三個多月唄。再說這不賣房子嗎,你舅媽她也不會說什麽。”


    聞宇不留痕跡的冷笑,拿起手中的錘子繼續釘頂棚。


    而周先生,卻被少年的回頭一瞥,瞬間吸引住了視線。


    他幾步走進陽台,揚著腦袋更加仔細地打量著踩在梯/子上的清瘦少年。


    少年站在高處舉著雙臂釘頂棚的緣故,身體弧線被拉長。雙腿筆挺,手臂肌肉線流暢。


    寬大的t恤衫因為高舉的雙臂而揚起,露出一截青澀少年的腰身。


    皮膚在炙熱的陽光下泛著柔潤冷白的光。微瘦韌勁的腹部弧線,又像一把鋒銳的彎刀讓人心生畏懼。


    周先生帶著墨鏡,被遮擋住的眼睛看不出神情。


    這種近似偷偷窺探般的打量讓聞宇十分不舒服。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斂起眼眸斜斜地俯視墨鏡男,聲音冷沉:“看什麽?”


    是問句,也是警告。


    眼尾鋒銳泛著厲光。是半大的孩子難以馴服的叛逆和戾氣。


    周先生心情很好般唇角彎起,問:“你一個人住這?”


    聞宇冷淡反問,“買房的需要問這麽多麽?”


    關海濤:“嘖,小宇,怎麽跟客人說話呢。”


    又跟周先生陪著笑:“十幾歲的孩子,還不太聽話。”


    周先生不在意地開著玩笑:“都說外甥肖舅,我看這孩子跟關先生你一點都不像。”


    關海濤:“嗐,你可別說笑了。我這外甥從小長大就標致,小時候嫩的跟個小公主似的。”


    “長大了男孩樣才出來,你看,清秀又帥氣!就是脾氣壞了點。”


    周先生表示同意,問聞宇:“這麽好的天生條件不想利用?不考慮往娛樂界發展?”


    關海濤:“欸?”


    聞宇瞥他一眼。


    周先生還笑著:“長得帥的明星很多,隻不過這裏麵有些人可能努力一輩子都紅不了。”


    “但還有人,他什麽都不用做往台上一站,就吸引全場觀眾的視線。”


    他彎著唇,朝少年輕點下巴:“你就是後者。怎樣?要不要跟著我進娛樂圈試試?”


    說完,他拿出一張名片放在聞宇腳踩的梯/子上,說:“你可以去查查我是誰,也可以去查查被我捧紅的明星都有誰?”


    關海濤聽了之後,驚愕又驚喜:“哎呦,還有這好事啊,小宇這是遇上星探啦!”


    “娛樂界?”


    聞宇垂眸看了一眼腳下的名片,聲音淡漠:“能一天賺五百萬麽?”


    “五百萬?”


    周先生意味深長:“也是不可以,當然還得看你做什麽。”


    他伸出食指,指尖輕點他放在架子上名片,旁邊是少年踩在上麵一隻腳,光著。


    腳踝骨性明顯,肌肉分明,突起的腳踝圓潤柔滑,不似本人那般鋒芒。


    周先生的食指,就在少年腳旁輕點著薄薄的名片,揚聲問:“你叫小宇?我等著你聯係。”


    聞宇輕嗤,等人離開後一腳將名片踢落在地。


    --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狼藉的陽台終於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少年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掏出手機看時間。卻看到屏幕上有一條銀行的收款通知信息。


    今天不是塗繪工作室的發工資日子,誰會給他轉款?


    聞宇奇怪,點開信息。


    【你的尾號3567的卡,於5月19號收到一筆轉款,轉款金額:5000000元,】


    聞宇:嗯?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次看那一長串的數字,數了兩遍,三遍。


    確確實實是:五百萬。


    轉款時間正是半個小時前,轉款人姓名:yg。


    聞宇拿著毛巾又擦了一把汗,隨即打通了銀行的客服電話:“您好,我剛才收到了一筆五百萬的轉賬,我想應該是你們銀行係統出了問題。”


    數額太大,客服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刻要了聞宇的個人信息後開始查詢。


    十分鍾後。


    銀行客服給少年回了電話:“聞先生您好,我們已經核實您的這筆匯款信息,並取得了匯款人的聯係。”


    “匯款人的應先生說他沒有轉錯。他說您已故父母的朋友,這錢是您這些年該得的生活費。”


    聞宇疑惑:“我沒有聽說過我爸媽有這樣的朋友。您能讓他再確認一遍嗎?”


    客服耐心解釋:“不會有錯的。應先生還報出了您的姓名,出生日期和身份證號。跟您的信息完全一致。”


    這位叫yg的人,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個人信息?


    聞宇心中的警惕,大過收了巨款的驚愕。


    他沉思了幾秒,又問:“您能把匯款人的詳細信息給我嗎,我想親自問問他。”


    客服:“好的,您稍等。”


    兩分鍾後,聞宇拿到了應辰的身份證號和電話號碼。


    他拿著手機,立刻撥打應辰的電話。


    一遍,沒人接。


    兩遍,沒人接。


    三遍


    聞宇捏著手機,心中隱隱不安。


    他剛剛還覺得五百萬是怎麽都不能掙到的巨款。而現在竟然就收到一位不明人士的五百萬的轉賬。


    更離譜的是,那個人還有自己的所有的身份信息。


    他想了想,決定給民警的劉義明打電話:“劉叔,你能幫我查一個人嗎?”


    劉義明:“查什麽人?遇到什麽事了麽?”


    “不是。”


    聞宇解釋:“有一位叫應辰的人,剛才給我轉了五百萬。還說他是我父母生前的朋友,這些錢是該給我的生活費。”


    “五百萬?!”


    劉義明驚呼:“你快把他身份信息給我,我給你查。”


    他很快查到了應辰的信息:“男,25歲。加國出生,出入境記錄顯示他隻來過咱們國家兩次,待的的時間都不長。”


    “這樣的人,跟你爸媽有什麽交集?哦對了!”


    劉義明一拍腦袋:“你爸媽年輕時候曾經在加國留學,難道是那時候認識的?”


    聞宇搖頭:“我爸媽爸媽留學加州的時候是二十年前吧,難道跟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做朋友?”


    “嘖,也是。”


    疑點重重,劉義明囑咐聞宇:“這筆錢你些別動,我再給你調查下這個人。”


    聞宇:“麻煩劉叔了。”


    劉義明:“麻煩啥,又跟我客氣。”


    “你一個人在家是嗎,最近晚上少外出,一個人注意安全,有什麽事趕緊跟我聯係啊。”


    聞宇知道他在提醒什麽:“我知道,劉叔放心。”


    ---


    然而,總有人不想放過他。


    下午,聞宇找裝修工人把家中玻璃門重新裝好之後,去了一趟超市。


    回家時已經天色漸暗。


    通往家中的小巷子是屬於這個城市中一片沒落地帶。周圍的幾處上了年歲的老院子,早被地產開發公司買下空置著。


    僅剩聞宇一個高三的孩子獨自住在關家老宅。


    所以這裏跟外麵熱鬧的大街僅僅一牆之隔,卻仿佛進入一片隔斷外界商業噪音的世外境地一般,安靜無人。


    聞宇雙手提著購物袋,在漸漸暗下的小巷中快步回家。


    他很快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前麵一顆大棗樹上唄靠著一個男人,是剛出獄的李浩武。


    李浩武也在看他,微偏著腦袋,上吊著眼睛,嘴角挑著冷笑,手裏一下沒一下地晃動銀色高爾夫球棒。


    他不是一個人。


    旁邊地上頓坐的一位染著黃頭發嘴裏叼著煙的瘦子,斑駁地磚牆上靠著一位體格健壯的胖子,身後還站著他的弟弟李浩文。


    他們看著聞宇眼中,皆帶著頗為得意的譏笑。像是一□□詐的野獸,圍堵著觸手可得獵物。


    聞宇環顧著四人,提著袋子的手緊了緊,挑起眉峰淡問:“有事?”


    李浩武舉起長長的高爾夫球棒,漫不經心把玩著:“聽說,你還想讓我再進去一次?”


    巷子裏沒有攝像頭,聞宇事後即便是報警,隻要這些人隻口風緊,一直否認就很難定罪。


    李浩武故意選了這樣一個地方出其不意地出現襲擊他,也早就想好了退路。


    聞宇把手中裝滿購物袋放到一邊牆角,站到路中央活動著手腳,輕薄的眼皮抬起,冷聲催促:“別廢話,快點。”


    “你有種。”


    李浩武手中把玩著球杆,吃吃地笑:“我也不欺負小孩,你就站在老老實實地讓我抽你幾下,這兩年的賬就算過去。”


    聞宇站的挺直,淡漠的神情毫無波動地拒絕:“要來,就來玩命的。”


    李浩武玩味般看著他。


    而另外三個人互相傳遞視線,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你們大概不知道,這一帶住的人給我起過一個綽號。”


    少年下頜微揚,幽暗的眼眸斂起一絲冷笑:“他們叫我不死的小孩。”


    四歲,他跟父母外出平整公路突然內陷掉落十米,包括他的父母等三十多位掉進去民眾全部死亡。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被新聞連日報道說是生命的奇跡。


    八歲,他跟外公去河邊邊釣魚,因好奇亂跑不小心跌近五米深的水庫。伸手卻能抓住一根不知道哪裏來遊木,讓他漂浮在上麵得以救援。


    十歲,一輛酒駕車橫衝直闖朝他開來,就在即將撞到他時卻被突然衝出來的另一輛車裝偏了方向。


    他毫發無傷。


    還有兩年前,李浩文和李浩武兄弟帶著十多個小混混,用斷裂尖銳的啤酒瓶給他腦袋上砸破碗口大的血洞,噴流而出的鮮血浸透了校服。


    也隻是昏睡了一晚,現在就連傷口疤痕都消得幹幹淨淨。


    外公生前的時候說過他:我家小宇命數硬得狠,連陰曹地府都不敢收他。


    聞宇嗤了一聲,像是自嘲又像是譏諷:“來吧,看看咱們誰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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