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暖融融的初春,飛向暑氣熏蒸的炎夏。


    即便身邊沒有紅拂傘,薑糖被容景抱著,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將靈力轉化成涼氣,使她未曾感到一絲熱度。


    極寒門的酷暑,已經到了令合體境修士都難以忍受的地步。


    薑糖曾嚐試遠離紅拂傘,踏出小院一步。


    剛剛感受到灼燙感,皮膚燙出一個小泡,隨後容景像是眼睛長在了她的腦袋上,不知從哪冒出來,又把她揪回了院子裏。


    他一麵給她療傷,一麵譴責她的性子。


    說她像隻貓,好奇心重。


    還說她哪裏危險就要去哪裏。


    她任他動作,清清涼涼的觸感使她舒服得眯起了眼,不甘地辯解:“我隻是試探地伸出手指,沒打算整個人都出去。”


    她隻是想知道外麵到底熱到了什麽程度。


    當時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威脅說下次不帶紅拂傘出門,就繼續關禁閉,讓她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很少朝自己發火,那一次是真的很生氣。


    後來她都不敢說話。


    待到了熟悉的小院,薑糖從回想中脫離。


    容景推她進門,催促道:“去換上飛羽裳。”


    換好衣裳後,最外麵仍舊穿了一件粉裙,他喊她過去,讓她坐在石椅上。


    她端端正正的坐著。


    紅拂傘放在屋裏。


    此物的主要功能是武器,次要才是發散冷氣,因此有時候屋子裏頭窄小,冷氣多了便會感到太冷;院子大又是露天,冷氣不夠又會感到太熱。


    飛羽裳穿上後,薑糖明顯感覺,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她瞅他:“你已經兩日沒去天鶴殿了,你上級不會發火嗎?”


    每日容景朝九晚六去上班,甚至沒個雙休日,像極了一名社畜。有時候她躺在床上看電影,悠閑之餘,心裏都覺得不安寧。


    他無所謂,隨便扯道:“就讓他氣吧。”


    沒忍住,她替他指責:“聞鏡實在太過分了!應該給你安排休假的時間!”


    他笑了笑:“事情太多,近日極寒門不是很平穩,常有人與外界聯係,我得替他解決。而且,除了我,隻有兩個護法是他的手下。”


    人手那麽少?


    這尊主活得也太鬧心了。


    她記得,原著裏的聞鏡,小弟手下多得數不勝數,身邊總是圍繞成一群人。


    和如今的形影單隻,對比明顯。


    轉念一想,薑糖又覺得這才是正常的情況,聞鏡不停搞事情,口碑名聲已經徹底敗壞了,還有人願意衷心做事,已經是天大的運氣。


    她胡思亂想之際,容景把買下的霧柔梳塞進她的手心:“此梳對頭發好,可使頭發柔順濃密。”


    薑糖的眼眸閃了閃,亮得驚人:“防止脫發嗎?”


    “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複,她小心地捧著霧柔梳,把它當寶貝般的踹在了懷裏。


    容景看著她動作,笑個不停,接著又傾身靠近,將星羅鈴掛在她的腰際。


    “此鈴可以用來尋人,上麵有我的氣息,如果你有什麽事,帶著它來找我。”


    薑糖點點頭。


    他係鈴時靠得很近,不由自主地,讓她想到了早晨的接觸。


    他躺在身側,她起身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


    此刻,他俯身,臉頰離她的肩膀很近,長發垂落,她的手臂與之交纏,親密得不可思議。


    她的腦子變得遲鈍,緩慢地想,早晨他解釋過的話。


    他說她暈倒了,房裏隻有一張床,所以才睡在一起。


    這話是真,還是假?


    係完後,容景抬頭,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溫柔繾綣,兩人的氣氛正好,卻聽到她一聲遲疑的話,打破了這種氛圍。


    “前夜,為什麽我會突然暈倒?”


    話音剛落,他的臉色一僵,笑容隨之斂起,故作疑惑道:“怎麽又問起這事了?”


    他的眼神似乎在說,你怎麽總是抓著以前的事不放。


    薑糖瞅了他一眼。


    片刻後,他在她直勾勾的目光中,重新換上一張笑臉,卻讓她覺得很假,是在應付敷衍她。


    這更讓她覺得不對勁,既然隻是暈倒,有什麽不能提的?


    又不是秘密。


    秘密。


    一個詞在她的腦海裏閃過,莫非,其實是他隱瞞了什麽秘密。


    她裝作很自然道:“我覺得奇怪呀,以前從來沒暈倒過。”


    容景斂眸,不動聲色:“你暈倒前,我跟你說過,糖果有問題。”


    這個猜測,薑糖思考過。


    失去意識前,他說的是“你吃錯糖果了。”


    她以為,是三無產品,但仔細一想,那個時候他的意思更像是——


    她吃了另一種糖果。


    而他現在改口,模糊地說是糖果有問題。


    現在薑糖福爾摩斯附身,覺得糖果可能沒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容景!


    不加隱蔽地探話,並不能探出秘密。


    她不再追問。


    兩人各自掩藏心底的小心思,裝作沒事,將這一話題輕易地揭過去。


    接下來,容景看她像個沒事人,繼續按照以前的習慣生活。


    他以為她不在乎了,終於安下心,第二日回天鶴殿,喚了唐映風和唐映雪進殿。


    這一係列的事,歸根究底,是由遺忘果引發的。


    他沉著臉,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看著兩位護法。


    “你們去把修真界所有的遺忘果和配方尋來,然後,威脅那些修士不再製作遺忘果。”


    兄妹倆麵麵相覷,不大理解尊主的吩咐。


    這種不入門的小東西,對他的長計遠謀,是有非同小可的影響嗎?


    一些疑惑徘徊不去。


    但他們並不多言,禮畢退下後,花了一大筆靈石請了很多清貧的散修,讓他們盡快把遺忘果收回來。


    而製作遺忘果的那些人,多數修為淺薄,寥寥幾句威脅利誘,便能讓那他們屈服。


    遺忘果數量眾多,裝滿了一個高階儲物袋。


    花了大約三日工夫,護法們終於整理好,將儲物袋遞上。


    聞鏡難掩厭惡之色,緊攥儲物袋,須臾後,化為灰燼,從他的指縫間瀉下。


    被風一吹,散了個幹幹淨淨。


    地上依舊是一塵不染。


    毀掉儲物袋,連著裏麵的遺忘果也會消失。


    唐映風瞥了一眼,又立即低下頭,心道,遺忘果是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身側的唐映雪垂眸,心中蹊蹺,聞鏡看見這果子,情緒並不好,即使把果子銷毀了,依然冷著臉。


    這些日子,自從發現聞鏡心有所屬,極有可能喜愛上某個女人。


    她睡也睡不好,臉上都瘦了一圈。


    唐映風問起時,她隻說是憂心沐陽真人會阻礙尊主的大計,把小女兒家的心思藏得很深。


    哥哥向來粗枝大葉,信了她的話。


    生為同胞,唐映雪卻和他不同,敏銳多疑。


    此刻她不免懷疑,遺忘果和那個未知的女人有關聯。


    她越來越對那個女人好奇。


    經過多日的自我排解,雖然她想通了許多,知道感情之事不能勉強,何況也沒有這個膽子,去表達自己的心意。


    她隻想知道喜歡了那麽多年的男人,會愛上誰,那個女人又是多麽厲害,竟讓聞鏡動了心。


    真的能有人能和聞鏡相處如恰,不被嚇得落荒而逃嗎?


    唐映雪難以想象那個女人膽子是多大。


    事實上,唐映雪難以想象的某個女人,膽子並不大,到現在仍舊對聞鏡談虎色變。


    若是當初聞鏡以真實身份出現,薑糖根本不可能會去主動去接觸他。


    何況,薑糖到現在還被瞞在鼓裏,根本沒發覺容景和聞鏡是同一人。


    她還在糾結容景說的吃錯果子,到底是哪個果子。


    趁著容景白日出門,她把那日小販遞來的布袋找出來,一股腦倒出,一顆顆五顏六色的糖果滾落,鋪在桌子上。


    她挑出那些差異很大的果子。


    將接近鬆花色的放在另一邊,努力回憶小販的提示,遺忘是竹青色,開心是鬆花色……


    然後,竹青色,鬆花色都是接近淺綠的顏色。


    她的心底冒出一個確切的猜想。


    絕對吃錯果子了!


    吃的是遺忘果!!


    所以她才會不記得當天晚上發生的事!!!


    薑糖嚐試著吃淺綠色的果子,片刻後,心頭浮上喜悅的心情,腦子裏所有沉重的煩惱被擦去,那些值得高興的回憶探出水麵,一點點在心頭放大。


    她一邊欲哭無淚,一邊開心地笑。


    像是得了分裂症……


    待容景歸來,推開院門,迎麵而來,便是一張甜蜜的笑臉。


    熱情洋溢,興奮歡騰。


    他被她一把拉過去,微微一怔,看她這麽開心,也跟著笑起來。


    她開心得拉著他在院子裏轉圈。


    一圈又一圈,


    兩人的衣袖翻飛,發絲舞動,像是兩隻振翅的飛蝶,落日的餘暉照在衣擺上,渡上了一層爍金的光芒。


    他低眸,眉睫迎光,呈現一種介於灰黑間的褐色。


    笑容浸在暖絨的空氣裏,跟著染上了一絲溫度。


    時而,他的手臂被她抱住;時而,她丟下他,邊說話邊不安分地旋轉。


    她太興奮了,這種過於喜悅的心情一旦超過某個臨界值,便是過猶不及。


    隻能通過蹦躂宣泄出來。


    她不停繞著垂柳和楊樹打轉,從台階下蹦到台階上,動作太急,一個不慎踩空,由高處往下墜。


    身體傾斜,她卻絲毫沒有擔心慌亂的念頭。


    她笑容滿麵地滾到了容景的懷裏。


    或者說是,他瞧見她墜落,張開手臂,接她入了懷。


    時間仿佛停滯了須臾。


    他的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撞上她烏黑的眼瞳。


    對視了很長時間,他保持一動不動。


    她眨了下眼,還沒從歡悅中脫離,想要掙脫,卻像是個被禁錮在牢籠裏的小鳥,怎麽飛都飛不出他的掌心。


    並且越掙紮得厲害,他的力道便更重。


    他的眸光微暗,緊緊盯著她不放。


    薑糖頓時安靜如雞。


    她隻是開心過了頭,並沒失去理智,他這樣子,讓她回憶起,他親她脖子的時候。


    比起親眼睛,親脖子是曾經有過的,最曖昧的碰觸。


    難得的,她回憶起了當時的慌亂,在欣喜的平靜海洋裏,陡然翻湧起洶湧的波浪。


    她睜圓了眼,黑潤潤地看向他。


    他故意微微俯下身,一點點地靠近。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


    看到她一臉的緊張,他笑得整個人都顫了起來,肩膀跟著抖。


    逗她,真有意思。


    他在心底琢磨,以後再找機會多逗她幾次。


    趁他鬆了鬆手臂,薑糖往下繞出他的懷抱,往後退了幾步。


    他眉眼鬆散,長發如瀑,在風中蕩漾,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緩和了些許,和方才強硬的動作絲毫不融洽。


    她看了會,那些抑製不住的情緒,被他這麽一打斷,收斂了些許。


    瞥了一眼石桌上未吃的糖果。


    她冷靜下來後,終於想到,白日吃完果子前的計劃。


    夕陽西下,拉開夜幕的界限,她仰起臉看他,火紅的天色映在臉上,緋紅如霞。


    她的話隨風吹來。


    “容景,明日你離開前,留下係統給我玩吧。”


    她記得,係統有個回放功能。


    這時候,她找了個很好的借口,歪頭道:“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裏,挺無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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