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夜色下,靈燈暖黃的光線籠罩著整個市集。


    喧嚷的人聲從四周連續不斷傳過來,伴隨風吹動幌子的嘩嘩聲。


    薑糖吃完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味道像是山梅味,酸酸甜甜。


    可惜融化得太快,還未嚐出滋味來便淡去了。她有點失望,紮緊布袋,砸了咂嘴,坐等開心果的效果出現。


    兩人本是並肩往前走,此刻,容景卻突然頓住腳步。


    發覺他沒跟上來,薑糖納悶回頭,看到他臉上的神情,難以形容,仿佛發生了一些令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你怎麽了?”


    薑糖往回走了兩步,兩人在汩汩流動的人群中佁然不動。


    人海與他倆,像是隔著兩個世界。


    容景反常地不出聲,緊盯著她的臉。


    順著他的目光,她摸了下臉,露出一絲窘態:“是沾了什麽東西嗎?”


    他搖搖頭。


    薑糖奇怪道:“那你盯著我幹什麽?怪滲人的。”


    他不笑時,這幅表情確實陰森森,尤其是他的瞳孔,黑漆漆的像是深淵望向人的眼神。


    但她知道,其實他隻是沒什麽情緒,或者說,把情緒掩藏得很好。


    看不明白,她便問出口:“你在想什麽呀?”


    說完最後一個字,驀然間,可能是周圍燈籠太過晃眼,她突然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我頭暈。”


    “你吃錯糖果了。”


    他把簡單的事實陳述出來,聞言,薑糖瞪大了眼睛。


    “什麽??”


    她幾乎站不住,腦袋重得跟鉛一樣。


    卻仍舊努力地望向容景,聽他的解釋。


    半晌,隻見容景撐住她搖晃的身軀,摟在懷裏,歎道:“罷了,一天而已。”


    什麽一天?


    失去意識之前,薑糖莫名其妙地想,他在說什麽,她怎麽聽不懂?


    眼前的人,從恍惚,空白,困惑一一晃過,最後定在了茫然的表情上。


    喧鬧的地點,奇形怪狀的商品。


    路過的人群男女老少皆有,卻讓她覺得怪異,非同尋常。


    一個挽著驚鵠髻的女人騎著溫順的黑熊,左右張望的同時,摸著熊的腦袋和它聊天。


    穿道袍的年輕男人,身上掛滿了橫七豎八的字符,每個字都像是活的,不停翻轉,頃刻間又變成了另一種字。


    背著古箏的女孩,騎著劍從地上低低飛過的披發男人……


    餘光瞥見這些人,她的心中蔓生出一種不知所措。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自己是誰,像是突然被人投擲到世間,不安的情緒鋪天蓋地攫住了她。


    她努力回想,卻發現腦子裏空蕩蕩,存不住任何的記憶碎片,摸不到一絲過去的痕跡。


    垂著腦袋,薑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兩人擁抱,長久站在街中心。


    從後麵前行的人,經過他們時,不滿地譴責了一句“能不能別擋路?”


    這一句話,一聲動靜,立即讓薑糖從神思不定中掙脫出來。


    她的呼吸驀地停住。


    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抱裏。


    男人的氣息很好聞,說不出來具體是什麽,淡淡的冷香,徜徉在她身側,像輕盈的風將她拖住,讓她從慌亂無措中突然變得安心。


    如果安全感用一種具體的東西形容,大概是這樣的味道。


    她偷偷地吸了一口,心裏默默地猜,他是誰。


    他的長發如瀑,垂落至胸口,一陣風吹來,發絲撫動她的側臉,像是安慰的撫摸。


    她更加不想離開。


    奇怪的地方,不認識的人,令她像是初生的雛鳥,不敢離開舊窩,恨不得永遠埋在他的懷裏。


    她沒往壞處想。


    一個讓她安心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聽到路邊似有若無的抱怨聲,陌生男人終於鬆開懷抱,牽住她的手往旁側走去。


    她有些失落,但沒表現出來。


    一路上,顯得分外安靜。


    貼著牆,躲在屋簷的陰影下,他的手指蹭了蹭她的鼻尖,發出一聲輕歎:“少看你一眼都不行,這才不到一刹,你便吃錯了東西。”


    聽言,似乎他對她很熟悉。


    薑糖咬了下嘴唇,小聲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容景露出個和善的笑,像極了對待迷途羔羊的善心。


    她瞧了兩眼,更加確認,他肯定是個好人。


    “我當然知道,你叫薑糖。”他很好心地告訴她的名字。


    薑糖默念著兩個字,有一種陌生且熟悉的矛盾感。


    容景默然立在身側,似乎是在想一些事,眸中泛起暗湧。


    並不是她所想的那種好意。


    陰影下的人,表情都看不清晰,更遑論是一雙眼眸,隱隱約約,借著影子掩藏住內心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


    薑糖沒發覺,繼續問道:“那麽,你是誰?”


    沉默了半晌,掩在陰影下的男人笑了笑,仿佛又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兀自笑了半天,終於在她愈來愈不解的眼神中,驀然將她擁在懷裏,湊在耳邊說話,低沉的聲線夾著呼吸聲撲在她的臉上。


    “你覺得,我們會是什麽關係?”


    薑糖的腦海裏蹦出一個詞:情侶。


    但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假裝疑惑地搖了搖頭。


    轉而緊張等他回答。


    他咬著耳朵道:“我是你的哥哥。”


    猛地聽到一個未曾料到的回答,她怔住,心就像一塊石頭,墜到了最底下的土地,蒙上了一層黯淡的灰塵。


    強忍著鋪天蓋地的低落,她垂著腦袋喊了一聲“哥哥。”


    從言語中透露出來的情緒相當明顯,她很失望。


    容景誤以為她是不認識自己,繼而產生的一種排斥。


    卻聽到她裝作淡定地問道:“那我有嫂子嗎?”


    容景:“……”


    薑糖仰臉,盯著他,眸子裏盛了點緊張。


    他扶著額頭無言,倒是沒想到另一種含義。


    半天沒等到回複,她的眼睛跟著都不帶眨一下,時間長了,出現了一絲酸澀感。


    他勾唇笑:“你的嫂子便是你自己。”


    這下子,薑糖臉都白了,顫顫悠悠道:“亂/倫,是不合世俗的。”


    她真沒想到兩人竟然是這種不顧世俗,不符合禮節的關係。


    沒了記憶,她要怎麽辦才好?


    容景:“……”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的腦補能力了,即使失憶,這種天賦依然深深嵌在她的腦海。


    趁她還未開始想得更離譜,他的一句話掐斷了她的聯想。


    “我是說,我們是道侶,而你喜歡叫我哥哥。”


    言罷,他的手指輕輕刮在她的唇角,笑得像個妖精:“成天喊哥哥抱,不就是你的哥哥嗎?”


    薑糖覺得他的手指像一簇小火苗,蹭得將她點燃。


    她結結巴巴,語句都不通順了:“有、有嗎?我成天喊嗎?”


    他很無奈地歎息:“是這樣,現在你吃錯了東西,都忘記了,我便跟你說一些關於你的事。”


    薑糖有不妙的預感。


    “你喜歡黏著我,一刻也不能離。”他沉浸在回想中,徐徐道來,“還要哥哥抱著你才能睡覺。”


    她耳根發燙,微張口,想阻止他繼續說話。


    他卻不容置喙地捂住她的嘴巴,彎起唇角,繼續道:“早上醒來,要哥哥親,才願意起床。”


    轟——


    全身的血液倒流,集中到了她的臉頰上。


    下意識地,她拚了全力要把他的手從嘴巴處拿下來。


    阻止他繼續說。


    不能再說下去了!


    他卻紋絲不動,沒完沒了:“到了夜裏,不停纏著哥哥要……”


    她的叫聲從指縫間瀉出,經過手指的阻礙,變得微弱且小聲。


    他突然頓住,不動聲色將手抽回。


    像是重新得到了空氣,她大喘一口氣,羞惱道:“你說的我不信。”


    她不會說這些話。


    雖然已經不記得,但她發自內心地感覺,他口中的人,和她根本不像!


    “試過就知道了。”


    他的眼眸在迷離的夜色下,現出一絲詭譎的光澤。


    什麽?


    薑糖沒反應過來,腰間突然攬住一隻手,身形一移,頃刻間將她帶到了旁邊陰暗的小巷子。


    小巷子是兩座房屋之間的間隙,幾乎隻能容一人通過。


    兩人擠在這裏,擁擠得身貼著身,沒有一絲縫隙。


    熾熱的溫度從陌生的身軀上傳遞而來。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倒抽一口氣,轉身便要逃。


    一隻堅固的手把她固定著。


    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望進一雙漆黑的眸子。


    這男人,這種的氣氛下,她可以聽到她的心跳聲,劇烈鮮活地跳動,幾乎要跳出胸口。


    他保持不動。


    她緊張地盯。


    寂靜的小巷,呼吸聲聲交錯。


    慢慢地發酵,醞釀成一種醉人的溫度。


    他的眼眸逐漸變得深沉,手指摩挲著她的下巴,聲音比方才啞了一分。


    落唇的一刹那,他低聲道:“哥哥這就滿足你。”


    溫熱柔軟的感觸,貼到她的唇瓣。


    刹那間,她的腦海裏一陣煙花冉冉升起,不斷往上,再往上,忽然某個時刻在空中爆開,絢爛的花綻放,一朵朵占據了全部的心神。


    不知多久,久到她的腿都軟了,站都站不住。


    最後,還是他一個橫抱,抱著她離開小巷子。


    她躺在他的懷裏,瞥了一眼那處隱蔽的角落,坐落喧鬧的市集,無人發現在那發生過的曖昧。


    隻看了一眼,她又重新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心道,真的一點也不排斥,他說的應該都是真的。


    她相信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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