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為天的辣椒是無本的東西,定價是從前的一半,卻還是賺的盆滿缽滿。


    有人歡喜便有人憂,望天樓誇下海口說全京城最低價,高價錢收的辣椒,低價錢去賣。


    賣一份出去就虧一份錢!


    過去那些日子,望天樓的定價雖比市價低,卻不至於完全無利潤,每個月要虧上數百兩。


    這次了不得,剛過了十天,虧得銀錢就抵得上過去一二個月了。


    眼看著食為天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誇下海口的望天樓就還得舍命陪君子。


    東家馮濤破天荒地想要門庭冷落些。


    然而望天樓的辣味菜色雖沒有食為天豐富,也沒有話劇加成,但是光便宜一樣,就死死吸引了一些貪便宜的客人。


    到了二月下旬,馮濤囤的那些辣椒賣完了,還得再囤新的。沒辦法,他就隻能回去和秦氏接著討要銀錢。


    秦氏前後一直在斷斷續續貼補他,但馮家之前撫恤傷兵的時候花出去數萬兩,開酒樓到現在連本帶利又虧了幾千兩,到現在已然開始捉襟見肘了。


    秦氏最後拿出了千兩銀子,和馮濤說再沒有下次了。


    “娘息怒,不是兒子非要和您要銀錢,實在是那食為天奸猾,竟會半價出售那些辣味菜肴。兒子提前張貼了告示,若這番認了慫,不止是壞了剛經營起來的招牌,更是墮了咱們魯國公府的威名,好似咱家怕他們英國公府一般!”


    馮濤陪著笑臉說了一馬車的好話,心中卻在想到,這望天樓又不是自己要開的,是他親娘自己想的。那以本傷人的路子也是他們母子共同商量的,秦氏自己點了頭的,怎麽如今好像全成了他一個人的過錯?


    再說了,家裏的銀錢又不是他一個人花銷——秦氏作為家裏地位最高的長輩,是她在馮家改換門庭後,開始了奢靡享樂之風,銀錢流水般地往外花。也是她招來了撫恤傷兵的麻煩。


    還有他大哥馮源最近借酒消愁,三五不時和昔日軍中同僚在外頭暢飲小聚,喝的還都是最貴的陳釀,最後都是馮源買單結賬,一個月也花出去數百兩。


    更別說宮裏的貴妃娘娘,新朝剛立的時候,馮貴妃收到了許多封賞,還能貼補回娘家。前不久卻開始說使喚不動宮人,讓秦氏給了她一些銀錢做宮裏的花銷。


    馮濤雖不知道秦氏具體給了多少,但宮人眼光都高,不是尋常那種眼皮子淺的下人,三五兩銀子可以打發的,個個都胃口大得很!


    一家子都這樣,誰都別說誰不好!


    但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馮濤也不能指責親娘和兄姐。


    得到銀錢後,馮濤又讓人去采買了一批辣椒。


    然而讓他心塞的是,辣椒的價格居然還上漲了!


    京城雖然是一國中心,但番椒作為舶來品存量本就不多,且商販們知道太白街上兩家大酒樓在搞辣味美食節,那自然得漲價一番。


    秦氏給的銀錢隻夠又撐過了幾日。然而食為天的美食節還在辦,他們望天樓就還得硬著頭皮上。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馮貴妃又到了要花銀錢的時候——擷芳殿收拾妥當,正元帝下了旨讓陸煦搬過去住。


    宮中妃嬪不可能撫育皇子到成年,雖然馮貴妃早有心理準備,但她絕對沒想到母子分離會來的這樣快,而且事先竟然半點消息都沒得!


    如今陸煦和顧野待在一處的時間已經比在後宮的時間長多了,自從那次母子倆因為一點塔菜和豬油鬧矛盾後,隻要馮貴妃再說顧野不好,讓他提防著一些。


    陸煦要麽就和她頂嘴,要麽幹脆當耳旁風。


    這才過去這麽多久啊,就已經這般了,往後再讓陸煦和顧野住到一處,那後頭指不定這小子就胳膊肘往外拐!


    馮貴妃寢食難安,但聖旨已下,她不能違逆,隻能再使了大銀錢賞賜給陸煦的奶娘和宮女,還要疏通擷芳殿那邊的宮人,隻盼著他們能警醒一些,別讓陸煦被人蠱惑。


    宮人對永和宮送出來的銀錢照收不誤,反正錢三思發話了,讓他們心裏有數就好。


    所以收銀錢歸收銀錢,怎麽辦事還看他們自己。


    兩人都跟秦氏伸手,可真把秦氏給愁壞了。


    主要不是發愁眼前,而是以後,這姐弟倆可都跟無底洞似的!


    秦氏急得唇邊燎了個大火泡,隔天冰人過來傳遞她搜羅來的各家適齡女子的消息,都不由多看她好幾眼。


    秦氏隻能抬起茶盞,把自己嘴唇擋住。


    後頭秦氏跟賣瓜挑菜似的挑挑揀揀,樣貌不如陳氏的首先就不行,家裏境況太差的也不行,還有家中人丁單薄,看著不好生養的也不行,最後也就幾家人適合。


    想到家裏那緊張的用度,秦氏又和冰人打聽起對方要的聘禮。


    那冰人就是陸家托付的那個,性子很是伶俐,雖奇怪馮家這樣的顯貴人家怎麽還操心這些,但麵上不顯,隻接著笑道:“老夫人這話問的,我給您家推薦的可都是好人家。人家姑娘的嫁妝都有萬八千的,都不是貪心的人家,聘禮比著嫁妝來,稍微多個三五千兩就成。”


    三五千兩對於現在的魯國公府來說,自然還是拿的出手的。


    但問題是得比人家的嫁妝多,那就等於得一口氣拿出一萬三五千兩。


    而且新媳婦的嫁妝雖然肯定會帶過來,但那是人家的私有財產。


    秦氏要是敢對兒媳婦的嫁妝下手,新媳婦和她娘家人不樂意是一遭,消息傳出去,秦氏得沒臉見人!


    除非變賣祖上在滁州的田地房產,否則根本不可能湊出來這些銀錢。


    秦氏久久沒有言語,說自己再考慮考慮。


    那冰人察覺到了一些,一麵收攏桌上那些姑娘家的名冊,一麵驚叫道:“唉,看我這糊塗勁兒,怎麽把富商陸家的姑娘也混進來了。”


    要擱從前,秦氏眼高於頂,她看不上商賈人家。


    如今聽到冰人那刻意加重的“富”字,她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立刻看了過去。


    冰人覺得有戲,便繼續道:“這陸家姑娘真是嬌豔美貌,看著就是有福相的。陸家那更是幾代巨賈,祖上還是前朝的皇商呢。陸老夫人隻陸姑娘一個女兒,疼得和眼珠子似的,所以給了極為豐厚的嫁妝不算,更不在乎什麽聘禮,隻想把陸姑娘嫁到好人家去。”


    秦氏蹙眉沉吟半晌,讓冰人把陸沅琪的小像留了下來。


    後頭秦氏沒把那小像把馮源麵前遞,富商之女當侯夫人,他還是不滿意,他想讓小兒子馮濤娶陸沅琪。


    馮濤聽說那陸沅琪比他還大兩歲,不大樂意,但聽秦氏一通勸,想到陸家的家底,他還是點了頭。


    消息很快遞到了陸家。


    聽說能和魯國公府接親,陸老夫人和陸沅琪都喜不自勝。


    但是後頭一打聽,那馮濤是個遊手好閑的,日常不是在賭坊就是秦樓楚館。


    而且馮濤看的那個望天樓看著生意不錯,但陸家在京城人脈甚廣,稍微一打聽就知道隻是穿綢子吃粗糠——表麵光!


    馮濤又不能襲爵,又沒本事,就該了個好家世。


    陸沅琪雖想攀高枝,卻也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攀,私下裏就和陸老夫人表示了自己的不樂意。


    陸老夫人已經使人仔細打聽了魯國公府眾人的品性,猜眼高於頂的秦氏此番這樣輕易鬆了口,該是府裏缺銀錢,還好陸家最缺的就不是銀錢,且尤其是這種關係到整個陸家未來的關頭。


    陸老夫人和冰人透了個底,說自己一開始誤會了,還當女兒要嫁的是準備續娶的國公爺,給女兒準備了二十萬兩的嫁妝支撐門庭。


    眼下既說的是魯國公府的小公子,女兒嫁過去又不是家裏的宗婦,不用照顧闔家上下的,那二萬兩嫁妝就足夠了。


    二十萬兩,馮家積累數代,全部家底也就差不多這個數了。當然那是從前,現在是別想了。


    而且陸家的意思很明顯,那二十萬兩嫁妝就是過去給整個魯國公府支撐門庭的!


    反正前頭秦氏想把陸沅琪說給馮濤的事隻自己人知道,不擔心走漏風聲,招人笑柄,秦氏心動了,還讓人送信給馮貴妃商量。


    馮貴妃也幫著勸,說家裏是國公府,她是貴妃,還有個皇子,京城裏除了英國公府就沒有更顯貴的了。在乎門第做什麽?還是得務實一些。


    尤其是將來呢,陸煦是要奔著大前程去的,到時候才是真正用銀錢的時候!


    秦氏一想還真是如此,後頭她和陸老夫人碰了頭,兩人還挺臭味相投,加上刻意裝作乖巧的陸沅琪確實品貌出眾,於是親事便定了下來。


    秦氏急著要銀錢周轉,陸家也自覺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並不敢拿喬,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兩家一拍即合,婚期就定在三個月之後。


    …………


    顯貴之家和巨富之家強強聯合,這事兒很快就傳的街知巷聞。


    尤其輕食雅舍裏女客眾多,這種事消息最是靈通,隔天就有人知道了。


    而更尷尬的是,陸夫人和葛珠兒還交情很不錯呢!


    陸夫人好幾天都沒來輕食雅舍,實在沒那個臉,也是怕人笑話——陸家是陸老夫人當家做主,他這大房夫人看著花團錦簇,實則毫無話語權,小姑子的親事雖然輪不到她插手,但知會她這長嫂一聲總是有必要的吧?


    結果就是一直到陸老夫人開始操辦起來了,點了陸夫人打下手,她這才知道。


    這事兒說出去一來是沒麵子,二來是怕葛珠兒她們也不相信,以為她成心瞞著。


    前頭她還提過讓葛珠兒去陸家做工呢,得虧隻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那事兒要是成了,如今陸夫人真要臊得沒臉見人!


    雅舍裏和她玩的好的人一開始都以為她是忙,後頭看她快十天沒出門,察覺到不對勁了。


    又不是她出嫁,再說上頭還有個陸老夫人操持,陸夫人總不可能十天裏都沒個空閑的時刻。


    去年冬天到現在,她們一直聚在一起的,突然少了個這樣個中心人物,大家都有些不習慣。


    後來葛珠兒讓共同的友人幫著轉交了信件。


    和離之後,葛珠兒恢複了自己灑脫的性情,她比誰都想得開。


    陸夫人收到她的信,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過去的事,這才還如往常一般來了輕食雅舍。


    手帕交分別了數日,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


    顧茵知道陸夫人嗜甜,就特地親自去了一份焦糖布丁——


    牛乳裏加白糖調味,然後滴入白醋去腥,然後在燒中火,攪拌至白糖融化,但又不能煮沸。


    然後將牛乳倒入打好的蛋液裏,攪拌混合,用紗布過濾數次。


    接著在鍋中加冷水和白糖,炒成焦黃的糖色。


    最後把糖液倒入小燉盅裏,等到糖液凝固,倒入雞蛋液,然後蓋上蓋子密封,上蒸籠以小火蒸上兩刻鍾。


    出鍋後顧茵在用竹簽子在布丁周圍一圈紮孔,倒扣在小碗內,便能上桌了。


    這焦糖布丁步驟並不繁難,難點在於對火候的把控,炒糖色是一遭,還有中間煮牛乳若是煮的過熱,和糖夜混合的時候就容易變成蛋花,上鍋蒸的時候若不仔細控製火候,也容易蒸出來蜂窩煤式樣的,破壞美感。


    顧茵做出來的布丁不止外觀誘人,還淡香味和奶香味並存,細膩滑嫩,更有別具風味的香甜焦糖在舌尖蕩漾開層層漣漪。


    陸夫人吃著這甜品,再聽其他人談著這些天她沒過來的時候,發生的一些趣事,心頭堵著的那塊石頭總算是被挪開了。


    後頭到了人散了的時候,葛珠兒猶豫半晌,還是提醒了陸夫人一句,說馮家看著花團錦簇,內裏糟心的事兒可不少,尤其秦氏的手段可肮髒著呢。


    之前小鳳哥嗓子出了一些問題,不唱戲改演話劇了,陸夫人她們那會兒還不知道話劇是什麽東西,都在替他可惜,也打聽了一下發生了什麽事。


    武青意當時把小管事和園主一起送去的公堂,這事不難打聽。


    小鳳哥被魯國公府害的差點失聲,眾人心裏都有數。


    陸夫人苦笑著道:“我知道後何曾沒有勸過呢?你這樣好性兒的人都受不住那家子,就算不知道旁的事兒,光這樣就知道那位國公爺並非良配……不過終究不是我當家做主,我也怕說多了招人煩。”


    陸夫人這話說的十分委婉了,實際情況是當時陸老夫人聽了十分不屑,說葛珠兒身份低微,性子木訥,問題出在她自身,所以才會不招秦氏喜歡。他們陸家雖是商人,但族親無數,家境殷實,雖比不上那些簪纓世族,但和葛珠兒這樣的有著雲泥之別。


    反正兩家親事已經定下,再想多的無用,於是兩人也不再多言。


    馮陸兩家定親後,馮家的底氣立馬足夠了起來,辣味美食節搞得聲勢比之前還浩大。


    但對麵有低價,食為天有新興話劇吸睛,兩家的客流量其實沒差多少。


    二月下旬,食為天這邊的美食節先結束了,顧茵把這段時間的賬簿帶回家裏清點。


    她這些日子又忙上了,人比之前瘦了一些,下巴都尖了一圈。


    王氏看著心疼,讓府裏廚子燉了燕窩,他親自給送了過來。


    燕窩的雜毛被挑的幹幹淨淨,配了冰糖、牛乳和蜂蜜,顧茵吃著不錯,就問:“這東西不便宜吧?娘也是,我說給家用您非不要。”


    “咱家現在有俸祿,有田產租子,翹著腳一年也有好幾千兩進項。酒樓的銀錢都是你辛苦賺的,你自己留著就好。”王氏笑著又說:“而且這燕窩也不要銀錢,都是宮裏賞的。”


    “太後娘娘賞的?”顧茵這段時間在家的時間很少,所以並不是很清楚。


    王氏說不是,“是皇後娘娘賞的,不止燕窩呢,還有好些補品,最養人不過的東西,等你這段忙完,我讓廚子都給你做了吃。”


    顧茵和周皇後接觸的次數不多,但對她觀感不差,便領了她這份心意,想著有機會再回禮。


    後來王氏等到她把賬目盤清,忙完了,才開口道:“我今日去給你許嬸子送東西,就那麽一會兒工夫都聽說富商陸家攀上馮家了。馮家得了陸家的助力,對咱家豈不是……”


    顧茵把賬本合上,放鬆地伸了個懶腰。


    “娘說反了,馮家就是因為和陸家接親,往後咱家才省心呢!”


    秦氏不是個省油的燈,陸家說一不二的老夫人也不是好相與的。


    這兩人若隻是成為盟友,那確實令人擔心。


    但壞就壞在這兩人是結成了兒女親家,秦氏雖應承了這門親事,但一個人的秉性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她心下還是會看不起陸沅琪的商戶女出身。秦氏對兒媳婦是什麽態度,那不用多說。


    陸沅琪那性情能受得住氣?


    陸家出具了那麽豐厚的嫁妝,自然也不會覺得自家理虧。


    加上還有馮源那個昏聵和稀泥的,他喜歡葛珠兒那樣溫柔小意的,為了葛珠兒都沒有出過頭,為了個性格不受他喜歡的陸沅琪,怕是更不會插手了。


    這兩家但凡中間有個摩擦,就能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自然也就沒心思搞那麽多事兒了。


    王氏聽了將信將疑,顧茵就摸著下巴笑道:“反正三個月後他們兩家就要辦喜事了,這山高水長的,娘且等著看吧。”


    …………


    二月底,擷芳殿收拾好了——這宮殿本就是前朝皇子居住的,廢帝耽於享樂,花了不少銀錢在衣食住行,所以擷芳殿並不陳舊,隻是更新了一些擺設,重新刷了牆換了瓦。


    顧茵從烈王府拿了一些衣物,馮鈺則幾乎帶來了自己全部的東西。


    說起來還多虧顧野給他求了這個住在宮裏的恩典,不然三個月後繼母進門,那繼母還隻比馮鈺大六七歲,他留在府裏屬實尷尬。


    再有就是陸煦了,他一開始聽說能去前頭和顧野他們住,樂壞了。


    但到底年紀小,換到陌生的擷芳殿住了沒兩天,盡管身邊還是有熟悉的奶娘和宮人,但他還是開始想親娘了。


    小哭包要麵子,晚上咬著被子悶不吭聲地偷偷哭。


    自以為是不會有人知道的,但他第二天兩個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發現!


    顧野和陸煦也相處出了一些兄弟情誼了,發現之後,他特地連續在宮裏住了好幾日。


    他出入宮廷十分方便,外麵什麽時興的玩意兒都能弄到。


    今天晚上一道看畫本,明兒個晚上一起鬥蛐蛐,後天就抽陀螺推棗磨……


    幾天玩下來,陸煦再不提什麽想回永和宮去,每天都樂嗬嗬的,中午午歇的時候他回永和宮去吃午膳,馮貴妃和他說話他都不怎麽聽,扒完飯趕緊午睡。


    倒不是說分別幾日,他就和親娘不親近了,而是他真的困——最近顧野還給他立了規矩,說玩歸玩,學歸學,若他因為玩的瘋,功課落下了,就不和他玩了。


    所以陸煦現在再不在課上打瞌睡了,在午歇的時候抓緊補覺。


    幾個孩子的動向還是照常報給正元帝,知道顧野長兄風範這麽足,這麽快就把陸煦掰過來一些,正元帝自然龍心大悅,不止是越發寵愛顧野,對周皇後也比從前更好。


    顧野留宿在宮裏的時候,晚膳都在周皇後那裏吃。


    從前他雖也三不五時在這邊用午膳,但他是有午睡習慣的,所以說不了多久的話,就要歇下。


    現在晚上住在宮裏,他不急著出宮,自然也能多待上好一會兒。


    這天用完晚膳,天才將黑,顧野擱下了碗筷,去和陸照玩起來。


    陸照其實早就會自己走路了,隻是因為被抱著習慣了,平時都懶得走路,說話也是同理。


    但是他和顧野這個親哥哥親近,顧野和他玩的時候,他會難得的不犯懶,願意跟他說話,也願意跟在他屁股後頭跑。


    兄弟倆玩了好一陣,周皇後給兩人擦過了汗,還讓人端上了甜湯來。


    顧野自己喝,陸照則讓周皇後喂。


    平時周皇後肯定就親自上手了,但是顧野笑著道:“小陸照羞羞臉,好大的人了還要人喂。你看哥哥,都自己喝!”


    陸照奶聲奶氣地道:“哥哥大,我小!”


    “哥哥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早就不讓人喂了!”顧野三兩口把一小碗甜湯喝完,又假裝伸手去拿陸照的小碗,“看來我們小陸照不喜歡甜湯,那我就幫你喝了吧。”


    陸照也是金尊玉貴長大的,不缺這一口甜湯,但小孩子嘛,有人搶食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立刻拿了小勺子,自己喝起來,後頭嫌自己勺子用的不好,他幹脆放了勺子,雙手把小碗一捧,咕咕咚咚喝起來。


    周皇後一邊說“慢點”,一般笑得眉眼彎彎。


    “空啦!”陸照捧著空碗放到顧野麵前給他看。


    顧野自然不吝惜讚美,豎著拇指誇道:“小陸照真棒,不愧是我的親弟弟。”


    陸照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


    周皇後眼睛裏的笑意滿的都快溢出來了,慈愛地看著顧野道:“這小子就聽你的話,你要是有空就多來教導教導他。”


    顧野說別有空了,其實他有個想法。


    “文華殿裏,我和陸煦都在上課,咱家的陸照又不比陸煦小,難道還能讓他比下去?”


    周皇後聽到這話,習慣性地擔憂地看向陸照。


    其實這之前正元帝已經提過這件事了,當時周皇後以陸照年紀小,身體差擋了回去。


    可對著顧野,她卻是說不出那樣的話了——當年顧野被拐走的時候,年紀可比現在的陸照還小不少,至於身體差,其實周皇後也清楚,禦醫說隻要稍微小心些,不會再出什麽大紕漏,還建議過陸照要多多鍛煉。


    “我是這樣想的,”顧野接著道:“您讓小陸照每天隻跟著我上半天課,就下午晌。早上我怕他起不來,而且最近早上確實冷……中午吃過飯了,他就在前頭上課,玩一玩,和陸煦之前那樣在課上睡覺也不礙事,就是別像陸煦那樣打呼嚕就好。”


    周皇後聽得又忍不住笑起來,陸照連忙出聲道:“我不打!”又拉著周皇後的手搖了搖,撒嬌道:“我去玩!”


    “母後覺得怎麽樣?”顧野也學著陸照,拉上了周皇後的另一隻手。


    小兒子的撒嬌周皇後早就習以為常,但顧野雖然被認回一段時間了,卻從來沒有這樣,一直是表現得像個小大人似的。


    小大人模樣的孩子固然乖巧討喜,但有時候也會讓周皇後覺得母子倆生分,悵然若失。


    周皇後的手都微微發抖了,她攥著顧野的手輕輕捏了捏,心緒激動之下,別說隻是這樣的小要求,便是要她的性命她也絕無二話。


    “那就說好了,咱家陸照明天下午就跟我去上課。文華殿雖然不能進其他宮人,但咱家陸照情況有些特殊,我去和父皇說,多備個禦醫在殿裏伺候,這樣咱家陸照萬一有個不舒服的,也能很快被照顧好。母後要還有不放心,我給您寫個‘軍令狀’,保證……”


    周皇後聽他一口一個“咱家”,又一口一個“母後”的,心頭軟的能掐出水來,她笑著把他的小嘴捂住,“都是一家子,立什麽‘軍令狀’?我知道你是為你弟弟好。”


    於是陸照也去文華殿上課的事就此定了下來。


    正元帝得到消息的時候,真叫一個老懷欣慰,他不禁想到,大兒子說的不錯,他現在的年紀確實小了些,不然馬上封個太子又如何呢?


    其他先不提,光是這份能把兩個不是一個親娘的弟弟都往好了教導的耐心和仁心,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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