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當然是眼下的顧茵不缺的,稀奇就稀奇在這居然是辣椒田。


    之前顧氏船行的船隻出海前,武青意詢問顧茵想從海外獲得什麽,顧茵就說過想要一些辣椒種子。


    辣椒這東西時下賣的那麽貴,本土卻還沒人種植,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她想著讓人多搜羅來一些不同品種的,然後就可以開始試著自己載種。


    沒想到這東西竟早就有人耕種,而且數量還這麽大,按畝種植的!


    武青意看著顧茵欣喜的笑容,便知道自己沒想錯,她果然是喜歡的。


    後頭陸夫人又幫著她小姑子來致歉,她實在是赧然,都覺得沒臉見顧茵了。


    她自問真真是一份好心,不想抬英國公府的名頭出來壓人,免得商場上那起子唯利是圖的上前阿諛奉承,壞了顧茵和武青意出來玩樂的興致。


    唯一漏算了就是那驕縱乖張的小姑子也跟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們。


    武青意如今不帶麵具,在顧茵身邊的時候也顯得性情溫馴。


    但惡鬼將軍的名聲到現在還威名赫赫,真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惹得起的!


    偏她想知會小姑子的時候已經晚了——陸小娘子已經惱了她,根本不給她這嫂子說話的機會。且她身邊呼朋引伴的,陸夫人還真不好在人前把話說開。


    顧茵因為得到了成畝的辣椒田正欣喜不已,並不為這點小事耿耿於懷,反正那陸小娘子沒討著什麽好,前頭想買馬不成,自己的馬反而讓武青意放倒了。引以為傲的打馬球上,還輸給了此前根本沒學過的武青意,得意了一整日最後以失敗告終。


    她隻是和陸夫人打聽這辣椒田的來曆。


    陸夫人招來人耳語幾句,那下人出去後沒多久又回了來,同時帶回來了顧茵想要的消息。


    “這番椒田是劉家設的彩頭,剛使人打聽了一番,似乎是從前的劉老太爺喜食辛辣,就讓人從前朝那遠洋船行購買了許多,再請了好些人來試著栽種。實驗了好幾年,終於算成功了。後來劉老太爺壽終正寢,這番椒田自然就落到子孫後代手裏了。這番椒種植條件嚴苛,很難推廣,這上頭賺的那點銀錢,做珠寶生意的劉家也看不上,便當做個新鮮的彩頭送出來了。”


    顧茵聽完難免唏噓。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的道理一般人都懂,現代人從沒覺得種植這些外來物種有什麽困難,那是科技發展進步了,且還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吸取了前人的經驗教訓。


    想把一個外來物種弄到適合本土種植,其中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年的摸索。


    可惜那些農人辛苦了那麽久,最後的勞動成果就讓富貴人家的子孫當成玩鬧的彩頭,隨意地送了出來。


    不過好在這天辣椒田最終落到了她手裏,自然是不會埋沒了它們。


    就是不知道種辣椒的那些農人還在不在,他們有了這樣寶貴的經驗,後頭船行再從外頭獲取別的東西,也可以交給他們種植。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晌,馬球會接近尾聲了,陸夫人還要招待客人吃喝休息,顧茵便沒再托她去詢問。


    顧茵兀自想著辣椒田的事兒,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武青意已經吃完了一個兔子腿。


    看到顧茵看過來,武青意饜足地稱讚道:“外焦裏嫩,肥而不膩,夫人這兔子烤的真不錯。”


    這還是第一次武青意在人前稱她為“夫人”,顧茵嗔他一眼,又問起方才那陸小娘子的話,“她怎麽說你是豁出性命才贏了馬球?”


    武青意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顧茵問了,他也不想撒謊,就道:“有好幾次他們堂兄妹配合,眼看著就要把球運走,是我用了蠻力,把他們攔住了。不過我於馬術上還是有些心得的,所以完全沒有受傷。而且也不至於像她說的那樣,豁出性命,至多就是摔下馬來,讓馬踢上一腳。”


    顧茵前頭還當是那陸小娘子誇大其詞,聽到這裏不由變了臉色——


    什麽叫至多被馬踢上一腳呢?


    落馬這種事真的可大可小,輕則斷胳膊斷腿的,重則完全可能丟了性命。


    當然以武青意的武藝,真要落馬他肯定能保全自己。


    但是顧茵還是不大高興,辣椒田固然是她想要的,但絕對沒重要到他枉顧自身安危。


    後頭文二太太他們都過來攀談,顧茵就沒再接著和他說下去。


    傍晚時分,馬球會結束,眾人各自回家。


    武青意沒再騎馬,陪著顧茵一道坐馬車。


    顧茵確實有些累了,上馬車後就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


    一直到進了城,快回到英國公府,顧茵才睜開眼睛。


    一睜眼,她就對上了武青意的視線。


    他正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兩人視線一碰,武青意立刻心虛地挪開眼。


    或許乖巧這個詞用在他這個年紀和身形上極為不合適,但顧茵腦海裏卻是立刻冒出了這個想法。


    就好像上輩子在自家鋪子裏她養過一條看門的大狗,它每次犯錯,偷吃後廚的飯食或者咬爛了東西,被顧茵訓斥過後就也是這副模樣。


    顧茵彎了彎唇,武青意見她笑了,不由也呼出一口長氣,試探著輕聲問她:“你不生氣了?”


    顧茵道:“本也沒生氣。”


    談不上生氣的,畢竟他那麽做隻是為了讓她高興,是他的一番心意,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再對他生氣,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下次不要這樣了。”顧茵頓了頓又接著道,“不值當,知道不?”


    武青意鄭重地點了頭,又解釋道:“其實當時沒想那麽多,隻是聽人說了那彩頭,想著是你會喜歡的。又看當時那陸家兄妹贏了好幾場,又沒人敢和他們叫陣。我想著那陸小娘子性子驕縱,東西若到了她手裏,怕是後頭就算用銀錢買,她多半也是不會賣的。所以才想下場試一試。”


    “算啦,不想那些,總之還是謝謝你。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顧茵說著主動去牽他的手。


    小巧綿軟的手第一次主動靠近,柔軟的指腹輕輕撓著他的掌心。像是安撫,又像是逗弄。


    “別鬧。”武青意攥住她胡鬧的手指,嗓音卻比平時還低沉了好幾分。


    顧茵笑得眉眼彎彎,問他說:“我怎麽就鬧了呢?”


    這戲碼還是和他學的呢。若她眼下是胡鬧,那前頭他那麽做又算怎麽回事呢?


    一邊問,顧茵眼波流轉,帶著狡黠的笑意,伸出手指在他大掌虎口處打圈。


    武青意眼神一黯,捉住她的手順勢一拉。


    顧茵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武青意拉到懷裏,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陡然在耳邊放大。


    “做什麽呀?”顧茵伸手推他,聲音不自覺地比平時軟糯了幾分。


    “再不許胡鬧了。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如何?”


    氣氛正有些旖旎,王氏的大嗓門從外頭傳出來。


    “大丫,大郎,你倆幹啥呢?怎麽馬車停好半天了,你倆還不下來?”


    頓時再旖旎的氣氛都消失殆盡。


    顧茵察覺到他的手一鬆,便從他懷裏坐起身來,又笑著推他,“快下車了,武大郎。”


    武青意眼睛中的黯色褪去,在王氏一疊聲的催促中先下了馬車。


    下馬車後他再朝著馬車伸手,顧茵搭上他的手,跟著下了來。


    王氏到底是過來人,光是看到兩人這小小的互動,不用再問什麽,就已經猜到今日兩人相處得不錯。


    “玩的咋樣啊?”等到顧茵下車,王氏挽上她一條胳膊,帶著她回後院。


    顧茵看武青意一眼,武青意朝著前頭書房的方向挑了挑下巴,示意自己也去休整一番。


    顧茵對他笑了笑。


    兩人雖沒言語,但這種兩人之間氛圍,反正是連王氏都膩歪到了。


    回後院的路上,顧茵給王氏講起今天的所見所聞。


    後頭她去洗漱更衣,略休息了一二刻鍾,武安和顧野都下學回來了。


    兩個小家夥正是愛玩的年紀,照理說該比王氏還好奇,一定會追著問的。


    今日到家,顧野沒問,不止沒問,還把武安拉到一邊,和他咬起耳朵說悄悄話。


    他說了好半晌,武安板著個小臉,十分認真地道:“那我考慮一下。”


    顧野點點頭,最後補充道:“反正我覺得是好事,所以第一個想到你。”


    反倒是把顧茵看的好奇了,問他們這是在商量啥?


    顧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不是不和娘說,是這個事兒不一定成。而且也不是什麽大事,娘今日累著了,我等娘空了再和娘好好說。”


    顧茵看他辦事越來越有章法,也就沒再接著追問。


    不多時,主院擺了夕食,武青意也從前院過來了。


    武青意不是話多的人,日常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喝,他都是和武重一樣很少插嘴。


    今日也是這般,隻不同的是,他會時不時看向顧茵,顧茵也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視線,第一時間回望過去,為他添一碗湯,或者夾一筷子菜,兩人再默契的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以至於晚上眾人各自安歇,顧野洗漱好了,又跑到顧茵屋裏問:“叔是不是把我說的話告訴娘了?”


    顧茵剛洗完頭發,正在梳妝台前用幹布帛擦著頭發,點頭道:“他今天出門的時候就一直麵上帶笑,我見了問起來,他才和我說的。”


    那話確實是自己說的,顧野搔搔頭,站在她旁邊看她擦了半晌的頭發,後頭站的腿酸了,他又搬來個小杌子坐著。


    顧茵的頭發長及腰際,擦幹破費工夫。


    頭發晾了快一個時辰,她在梳妝台前也坐的腰膝酸軟,起身的時候因為腿麻,踉蹌了兩下。


    顧野大驚失色,謔的從小杌子起了身,趕緊把她扶住。


    顧茵看他板著張小臉,嚴肅得和平時判若兩人,忍不住笑道:“這是咋了?”


    “娘也太不小心了。”顧野皺著眉頭一邊說,一邊一臉鄭重地把顧茵扶到了床榻前。


    顧茵拿起床頭小幾上的茶盞,“白日裏那馬球會真不錯,我走之前特地問了陸夫人,陸夫人說那馬球場平時也會開放給普通人,稍微給一點銀錢就能去裏頭玩,而且馬球、球棍那些都會提供。下次休沐,我帶你和武安一道去。”


    顧野是按旬歇假,十日一休,和武安五日一休能對的上。


    顧野聞言眼睛先是一亮,但後頭想了想又道:“那不然還是讓叔帶我們去吧,娘在家裏好好歇歇。”


    這可太奇怪了,顧茵一麵喝著溫茶一邊心裏狐疑,從前這小崽子可隻有把武青意往外推的,怎麽如今關係真好到這份上了?把她這當娘的摒棄在外頭?


    “畢竟……”顧野頓了半晌,最後憋出來一句,“畢竟娘快要生小寶寶了,得注意身子。”


    顧茵一口茶水嗆在嗓子眼裏,好一通咳!


    顧野連忙給她捋著後背順氣,老氣橫秋地道:“娘都要再當娘了,可不能這麽冒冒失失的,又是站不穩,又是喝茶嗆到,怎麽讓人放心呢?”


    顧茵順過了氣,把茶盞擱回小幾上,把他抱起來,好笑道:“什麽小寶寶,什麽又當娘,這都是哪裏聽來的?”


    顧野被她抱到懷裏,卻不像平時坐穩,而是小胳膊小腿齊齊發力,扒拉著床沿站起了馬步,生怕壓到她的肚子。


    “是我之前和別人打聽的。”顧野紅著臉解釋道:“他們說男人和女人單獨待在一處,就會有小寶寶。”


    顧茵實在是忍不住笑,把他抱在懷裏掂了掂,“怎麽可能待在一處就有寶寶,人家是看你年紀小,許多話不方便和你說,所以隻能說個大概,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你叔才單獨出門玩了一日,哪裏來的小寶寶?”


    顧野這才放鬆下來,趴在她懷裏沒再掙紮。


    顧茵越想越好笑,原說這小崽子之前老是在她和武青意獨處的時候出來打岔,合著是聽信了那種話!


    “所以娘和叔單獨待在一起,並不代表著就有小寶寶了。”顧野認真地分析著,又問道:“那到底怎麽才能有呢?”


    也難怪他問的人會糊弄他,和六七歲的孩子解釋這個,實在是臊人。


    顧茵頓了半晌,又道:“起碼得睡在一處吧。”


    顧野了解地點點頭,“那我就懂了。”


    時辰不早,顧茵趕緊打發了這個好奇寶寶回自己屋睡覺。


    …………


    第二天顧茵起身,先去了食為天。


    五樓的話劇已經演了好幾日,場場都是滿座。


    當然這不是說話劇一下子就替代了時下傳統戲劇在百姓的心中地位,而是食為天的這話劇院本就不大,而且是寬寬鬆鬆的放置著沙發椅,確保觀眾體驗的,所以一場隻能容納幾十人。


    位置不多,加上《親緣記》的名聲加成,所以顯得熱鬧非常。其實觀眾的數量不過是戲園子裏一個零頭。


    當然了,顧茵這邊話劇的客戶群定位和整個食為天酒樓的客戶群是一致的,票就賣的比戲園子一般的票貴多了,一張就是一兩銀子,另外送一份糖山楂或者甜米糕這樣的零嘴兒。


    這樣富客可以隨時過來消遣,而家境普通一些的京城百姓,逢年過節時也舍得花這個銀錢。所以賺頭是豐厚的。


    昨兒個和陸夫人他們相聚一場,顧茵從他們口中知道了好些個時下熱門的話本子,也聽她們說了大概故事。


    今天趁著演員們中間休息的空檔,顧茵讓大家集中在後台,詢問他們對新戲的想法。


    從前戲園子排新戲,少說得半個月一個月的,若精益求精一些,排上幾個月也是常有的事兒。


    戲班子裏的也都是人,是人就會懈怠,更被說他們才初初轉行,所以顧茵還挺擔心他們會不樂意。


    顧茵預想中的事沒發生,小鳳哥一口應承下來,其他人也都樂嗬嗬的,連楚曼容都沒有二話,都開始設想新戲服,提要求了。


    其實也不難理解,從前戲班的人從班主手下討飯吃。班主拿大頭,他們一群人分小頭。累死累活,賺的也抵不上班主一個零頭。


    現在顧茵和他們分賬就公道多了,每個人的收入都比從前大幅增長。


    尤其是話劇中的主要角色,顧茵設置了和三樓雅舍一樣的製度,觀眾可以購買酒樓裏十文錢一支的布花送給他們。


    別小看了這送禮物的收入,小鳳哥一場能收上百朵花,而楚曼容這女主角,比從前那個花旦強不少,異性觀眾緣格外好,一天也能收到幾十朵花。


    收入一上來,人自然就不覺得辛苦了。


    最後就定下了一個叫《雙狐記》的新本子,從名字就能知道故事走向,是一大一小兩隻狐狸精初入塵世的故事。


    顧茵當天就讓人去書局打聽話本子的作者。


    書局的人一開始還不樂意,以為顧茵是想挖角,不肯吐露半個字。


    但去的是周掌櫃,他為人處世的本事沒話說,先和書局老板攀上了交情,等到對方肯聽他好好說話了,再仔細解釋來意——他不是來挖角的,是來合作的。


    若這《雙狐記》改編的話劇賣座,那書局售賣的原作自然也會大賣。


    顯然是個雙贏的局麵。


    加上還有食為天的招牌做保證,書局老板總算是鬆了口,透露了作者的消息。


    當天中午,顧茵就見到了話本子的作者——一個姓蔣的中年書生。


    透過書局的人,顧茵才知道這書生不止寫了《雙狐記》,前頭寫了不少本子,都同樣不愁銷路。


    這要在現代,那就是個暢銷書作者,應是不差錢的主兒了。


    但眼前的書生看著年近四十,卻是麵黃肌瘦,身上的書生袍不止洗的發白,還打著補丁。


    反正一看就過得很是困苦的模樣。


    顧茵請周掌櫃先帶著蔣先生去樓下吃頓飯,而後讓人出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道時下書生撰寫話本,一般都是直接賣給書局。


    如蔣先生這樣寫的話本子曲折離奇,本身故事素質過硬,且前頭還寫過其他的暢銷話本的,一本話本子能賣出幾十兩銀子。


    但這蔣先生頗有傲氣,他不肯把自己寫的本子完全賣給書局,而算成和書局合作,每賣出一本,他就得一份銀錢。


    這種合作模式當然是可行的,在現代的話,蔣先生肯定比一口氣賣斷的掙得多。


    但壞就壞在這個時代沒有什麽著作權的說法,相關律法並不完善,他名聲響亮之後,本子賣得好,轉頭就有人照著寫一模一樣的不算,還敢署和他差不多的筆名,讓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加上書局的人一般都推自家買斷的本子,賣的越多,自家掙得越多,對蔣先生這樣執意隻肯合作,不肯賣斷的,自然沒那麽熱絡。


    所以蔣先生的筆名十分響亮,生活卻不盡如人意。


    一通打聽清楚後,蔣先生在周掌櫃的招待下饜足了吃完了一頓大餐。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蔣先生沒有以自己傲氣的一麵示人,不卑不亢地詢問道:“不知道夫人尋我前來所謂何事?”


    顧茵便開門見山提出想買他的話本子排成話劇,然後又請蔣先生看了下午場次的《親緣記》,讓他明白話劇是怎樣的東西。


    看完那排演精良的之後,蔣先生的態度就越發和善了,很願意和顧茵這邊合作。


    兩個都是爽快人,顧茵趁著他去看話劇的工夫就讓人擬好了契書,契書上還是按著蔣先生的分成製,按著戲票收入來分成的。


    當然看著蔣先生境況窘迫,顧茵另外設置了一個十兩銀子的保底,也就是就算戲票一張都賣不出去或者因為其他原因,話劇未能上演,蔣先生也能獲得這份收入,怎麽也夠應付半年嚼用。


    這契書對比書局和他簽的優厚的太多了,蔣先生簽下之後,還包攬下了後續的劇本工作。


    最後就是新戲的戲服,這次的戲服不能像《親緣記》那樣完全按著時下百姓的裝束直接購買,畢竟主角是妖精,還得專門定做。


    顧茵讓人把府裏的繡娘接到了酒樓,讓她們量了小鳳哥他們的尺寸,而後和她們解釋了一下自己要的效果。


    繡娘們的本事同樣毋庸置疑,但難就難在話劇是前無古人的,顧茵想要的那種脫離朝代特色、和戲服也完全不一樣的舞台裝,同樣也沒有先例。


    這不像寫劇本的時候,顧茵能複刻個《雷雨》劇本給大家做示範——她的畫畫水平還不如武安呢,武安到現在還不會畫人,顧茵就更別提了,畫畫草圖還行,畫服侍顯然是把她難住了。


    後頭依舊是蔣先生幫了忙,他早年間是學過畫的,在寫戲本維持生活之前,就是在街邊賣字畫的。


    不過蔣先生也說了,他的畫畫水平也很一般,不然當年也不會賣字畫都賺不到糊口的銀錢。


    顧茵讓人弄來了筆墨紙硯,讓蔣先生盡管試試。


    新戲的事項安排妥當,一二樓的生意有周掌櫃看顧,三樓則由葛珠兒頂著。


    顧茵又給自己告了一日的假,她隔天就要去城外看武青意給她贏回來的辣椒田了!


    …………


    翌日清晨,顧茵和王氏打好招呼,就準備出發了。


    王氏笑嗬嗬的,揮手讓她快去吧。


    都沒叮囑她一路平安,出城小心之類的話。


    顧茵看著她笑就覺得怪怪的,出了主院沒多久,她看到已經等到二道門前,同樣整裝待發的武青意。


    她總算是明白過來。


    “你今日又告假?”顧茵腳步輕快地上前,雖然心中歡喜,但還是道:“你不比我在自家酒樓,不好這樣連連告假的吧?”


    武青意見了她,眼中同樣醞滿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前天去馬球會是告假,今日不是,是我把休沐的日子和下屬換了。”


    “那下次我再出城……”


    “下次說不定我是正好病了,告病在家。”


    “堂堂大將軍這麽憊懶。”顧茵抓住他的手指捏了捏。


    兩人別說話邊走到了英國公府大門口的影壁附近。


    車夫給顧茵準備的馬車已經停穩,然而還不等他們跨出門去,又一輛華美氣派的馬車停下來了。


    一個頭梳高髻,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先下了來,而後是一個身穿紅裙的妙齡少女,最後則是陸夫人。


    陸夫人在人前從來是鮮活豪爽的性情,今日卻有些畏首畏尾的,一直低垂著頭。


    那中年婦人說了她兩句“手腳慢騰騰,什麽都做不好”,陸夫人這才趕緊從馬車上下了來。


    顧茵認出了陸夫人,也認出了那性子驕縱的陸小娘子,便猜著那領頭的中間婦人是陸家的老夫人了。


    她無奈地和武青意對視一眼,想著估摸是得晚些出門了。


    陸家是京城富商,像陸夫人那房經營的綢緞莊,在陸家的生意裏都不算什麽。


    不過到底隻是商賈之家,這樣的人家想遞拜帖進國公府,一般是不可能的。


    但既然陸夫人來了,顧茵就賣了她這個麵子,讓人把他們都請了進來。


    陸老夫人讓下人抬了好些個禮物,上來就說是來賠罪的。


    陪侍一旁的陸夫人臊得麵紅耳赤,整個人都不發一言。


    顧茵不是愛計較的性子,而且確實之前那陸小娘子隻逞了口舌之利,沒討到什麽便宜。


    對方既然特地登門來致歉,這件事便算就此揭過。


    招待她們坐了一二刻鍾,顧茵說自己還有事要辦,便送了她們出去,然後立刻和武青意坐上了自家馬車,奔著心心念念的辣椒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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