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特助的車先一步到達目的地。


    在公墓門口沒等幾分鍾,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在朝著這邊駛來,近了,張特助認出了車牌號。


    彎腰低頭提醒車後座裏的男人,“尹總,江馳的車來了。”


    尹康成的腿上還打著石膏,最少得再過半個月才能拆除,所幸隻傷了一條腿,另一條好腿搭配著拐杖勉強能夠行動。


    張特助幫忙先把拐杖給拿出來,再小心翼翼扶出尹康成的時候,苗苗已經下車,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爸爸!”


    尹康成拄著拐杖,頭一次見小丫頭這麽素的打扮,雖然少了些表麵上的高貴感,但骨子裏的俏皮還在。


    他這個模樣也抱不了女兒,隻能通過嘴巴關心幾句。


    苗苗也是頭一次見尹康成受傷後的腿,盯著厚厚的石膏,免不了有些被嚇到,“爸爸為什麽你的腿要穿這樣的白色的褲子?它不能走路了嗎?”


    “現在還不能走,過段時間就可以了。”尹康成說完話,江馳拿著一束白色的菊花過來了。


    苗苗迫不及待地又問:“那我媽媽在哪裏呢?”


    雖然尹康成不計前嫌地過來了,但當孩子提及周曼,他的眼神還是顯而易見的黯淡了幾分。


    張特助一把將小丫頭抱起來。


    麵朝公墓大門的方向,伸手指過去告訴她:“在那裏麵。”


    江馳也跟著看了過去,盯著門頭上永安公墓四個大字,直到這一刻,原本波瀾不驚的內心才泛起一絲漣漪。


    整整十三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他把手裏的花遞給苗苗抱著,摸摸小丫頭的頭說:“你跟爸爸和張特助叔叔進去吧,我在車上等你。”


    苗苗用自己的小手緊緊抱著花,“為什麽你不去?你……”


    “不看媽媽嗎”這五個字還沒出口,她突然想起阿七哥哥的叮囑,立馬又把話給咽回了肚子裏。


    哥哥不喜歡媽媽,肯定不想去看。


    苗苗抿抿嘴,乖乖地說:“我去看看媽媽就回來了,很快的。”


    江馳點下頭,看了張特助和尹康成一眼,什麽話都沒說,轉身朝著車子走了去。他上車後,盯著前麵看了會兒,發現尹康成也沒有進去,隻有張特助帶著苗苗進去了。


    男人背靠著車子出了片刻神,突然拄著拐杖,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想必是有什麽話要跟他說。


    江馳提前降下了車窗。


    尹康成走過來,在窗外站定。


    看著車內的少年頓了兩秒,表情平靜地說道:“我們談談吧。”


    十一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出門的時候天空就陰沉沉的,憋了這麽久,終於還是落起小雨點了。


    尹康成腿腳本就不方便,既要談話,江馳便將人請進了自己的車裏。


    兩人一前一後地坐著,沒等尹康成開口,江馳主動問道:“尹總是想跟我談苗苗的事情?”


    自從父女倆和好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尹康成隨時會將苗苗從他身邊帶走的準備。


    如實說,一起經曆了這麽多,心裏當然舍不得。


    但也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是可以給孩子更好的照顧的。所以如果苗苗自己也願意回去,他並不會從中阻攔。


    然而尹康成的回答,卻是出人意料的。


    男人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後,不緊不慢地說:“不是苗苗的事,是關於你的。”


    江馳眸光一動,抬眼看著後視鏡中的男人,“關於我?”


    “或許,你想了解一下你母親當初是怎麽離世的?”


    江馳沒說話。


    尹康成見他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才又說道:“五月十八號那天,她自己開車外出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蓄意報複社會的瘋子。長平南街,數十名行人死的死,傷的傷。還有兩輛轎車被撞飛了,你母親的車,就是其中一輛。”


    原來是那時候。


    當時這件事情在社會上的影響很大,微博熱搜上掛了整整三天。


    巧的是他經紀人楊悅就是事故現場的目擊者之一。


    嚇得回家後大病了一場,一直到現在都不敢關燈睡覺。


    尹康成繼續往下說:“她是被送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亡的。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手裏一直緊緊握著的手機,備忘錄上隻留下了一句話。”


    結合尹康成開頭的話。江馳:“留給我的?”


    “或許是留給我的,讓我轉告你。”


    “如果是道歉就免了。”


    對於被遺棄一事,江馳無法原諒,“有些事情的發生,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滅她對別人造成的傷害,這一點,您應該可以與我感同身受。”


    人們都喜歡拿死者為大說事兒。


    可是對於傷害了別人的人,死了又怎麽樣?死了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江馳自認沒有那麽大度,就算日後在陰曹地府見了麵,他也一定要親口問一問那個女人。


    既然能狠心遺棄他,那當初為什麽還要選擇生下來?為什麽不在他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弄死他?


    “她沒有跟你道歉。”尹康成默了兩秒,告訴江馳:“是關於你的身世,你的親生父親。”


    身世?親生父親?


    江馳愣住,僵在了座位上。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原來他跟苗苗一樣,將他養大的江宏,同樣並非他的親生父親。


    他的親生父親,也一樣另有其人?


    沉默。


    一秒。兩秒。三秒……


    江馳突然就笑了。


    到底是該說這個世界太玄幻了,還是該說他那個對所有人都不負一丁點責任的母親,過於風.流?


    這可真是……好大一出狗血劇。


    那麽當初江宏知不知情呢?


    如果他是知情的,卻選擇了繼續跟周曼生活在一起,會將自己視為空氣,好像也就說得通了。


    “我沒興趣知道。”江馳拒絕繼續往下聽,“目前的一切都挺好,所以親生父親是誰,是死是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也不想讓這些有的沒的,影響到現在的生活。”


    “還請尹總保守好這個秘密,就讓它爛在肚子裏吧。”


    沒想到江馳會是這個態度。


    尹康成不禁問道:“如果這對你以後的人生,你的前途,會有很大影響呢?”


    “這麽聽來,他應該還活著,而且條件很不錯?”江馳冷笑一聲,“還是那句話,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無論好壞,都不想有任何變數。”


    雨勢越來越大。


    讓苗苗在周曼的墓前獻上花,磕幾個頭,張特助就趕緊把孩子給帶出來了。


    先把她抱進江馳的車裏,再撐著傘把尹康成給扶下來。


    臨走前,尹康成看著駕駛座上的少年,遲疑數秒,還是留下了一句話,“如果哪天你想知道了,可以隨時去找我。”


    回到自己的車上,尹康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部帶有血跡的手機。


    打開備忘錄,上麵是周曼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告訴江馳,林百川才是他的親生父親。”


    --


    電影定在十一月一號開機。


    在這之前,除了《我和寶貝去旅行》這檔綜藝外,江馳推掉了所有的工作,為自己的首部電影做準備。


    利用在校上課的空檔,看劇本背台詞,看原著小說揣摩人物心理變化。


    甚至連續三天晚上,在各個街頭巷尾轉悠,去觀察現實生活中那群小混混的生活狀態。


    這樣的生活充實且悠閑著,總是會讓江馳不經意間,想起那天在公墓門口尹康成的話。


    雖然當時他自己嘴上說著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無論好壞,不希望有任何變數。但在本能的驅使下,還是會忍不住地去好奇自己的身世,以及那個從未謀麵的親生父親。


    普通少年一個。


    若說絲毫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


    “我怎麽覺得你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


    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周謙遇一邊刷著手機,一邊沒正經地開玩笑道:“該不會是暗戀上哪個女同學了吧?還是你們圈裏的哪個女明星?”


    聞言,江馳隨即抽回思緒,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吃掉盤子裏的最後一口飯。


    突然,周謙遇發出了一聲,“臥槽!”


    江馳懶洋洋地掀起眼皮,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坐在對麵的人,把剛剛看到的新聞標題給念了出來——


    “廣遠縣一小學校長,兩年誘.奸女學生數十名!”


    念完立馬點進新聞,閱讀起了正文內容。


    看著看著,周謙遇的拳頭就不自覺的硬了,憤憤地說:“之前你被潑髒水戀.童,老子還覺得荒唐。沒想到生活裏居然真有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生!”


    好兄弟倆比較一下,其實周謙遇的生活圈子還是挺幹淨單純的。


    宅男一個,跟其他富二代比起來,酒吧沒去過,美女沒泡過,生意場上的飯局也從來沒跟家長一起混過。成天除了遊戲就是遊戲。


    可江馳不一樣,從小就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名利場裏混,什麽樣的黑暗麵沒見過,沒聽說過?


    戀.童縱然可恨!


    但在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卻是一直都存在著的。


    不過話說回來,就這則新聞來看,身為一名人民教師,居然能對自己的學生伸出魔爪。


    這種人不來個五馬分屍,實在難泄人的心頭之恨。


    周謙遇氣得飯都吃不下了,“這種變態,老子見一個打殘廢一個。”


    他收起手機。


    下一秒,耳邊傳來江馳幽幽的聲音,“還是直接打死比較好。”


    --


    林老太太早在幾天前,就想讓人聯係一下江馳工作室,見孩子一麵了。


    雖然按照自己兒子的說法,他不可能有孩子,就算有孩子也不會是在那麽遠的福利院長大的,是她想孫子想瘋了才會蹦出這種荒謬的猜測。


    但老太太的心底始終有根刺紮在那裏。


    這麽多年,其實也一直都挺後悔的。如果當初她沒有從中阻攔,就直接讓死心眼的兒子娶了那個女人。


    也不至於到現在連個孫子都沒有吧?


    一想到這裏,她就悔不當初。


    “媽。”林海娜啃著蘋果來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旁敲側擊道:“我聽說,您還真準備去見那個什麽江馳一麵?荒不荒唐啊!百川自己都說不可能了,您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兒呢?”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老太太放下茶杯,神情嚴肅,“有這個閑功夫,還是好好管管你自己的事吧。文昌都多少天沒回來過了?你有問過他在外麵,都幹了些什麽嗎?”


    林海娜不樂意聽這話,“瞧您這話說的,除了忙生意,還能幹什麽?他最近不是投資了一部電影嘛,那個電影……”


    想起前兩天跟魏文昌通話時聊到的。


    林海娜突然一怔,“那個電影的導演,好像就是找江馳來演的男主角?”


    林老太太:“找的江馳?”


    “對,就是他!”


    仔細回憶了一下通話內容,確定是江馳沒錯後,林海娜當即心生一計,“這樣的話,就根本沒必要去見他啊,我直接讓文昌想辦法弄來他的頭發,您拿著百川的一起去做個親子鑒定不就真相大白了嗎?神不知鬼不覺。”


    “否則林氏集團老董事長,莫名其妙跑去打聽別人的身世,您覺得合適嗎?”


    合不合適的……林老太太當然知道肯定不合適。


    但這種情況下,她寧可做件糊塗的沒腦子的事被別人笑話,也不想錯過不該錯過的。


    萬一……他真的就是呢!


    畢竟十幾年這麽長的時間裏,誰知道中間發生過什麽?


    “媽。”林海娜態度積極,“這件事兒就交給我去辦吧,肯定會幫您辦好的。畢竟如果他真是百川的孩子,還得叫我聲姑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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