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公司有聚餐,大哥他們幾個人悄悄議論起瓜少為老張去求犀利叔的事情,小吳也很為瓜少不值:“老板幹嘛要幫這家夥,我們剛來時,居然想給老板下馬威,哦喲幫幫忙!讓他丟盡老臉走人,才符合老板的行事風格嘛!”


    大哥亦是感慨:“老板和犀利叔那時鬥得有多厲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跟殺父仇人也差不離了,現在怎麽就坐到一起喝酒,談起生意來了呢。”


    “此一時彼一時,我們老板現在身份不同,考慮的東西自然也不一樣。”張曉東說。


    張曉東在犀利叔手下混過幾年,受犀利叔熏陶,拍馬功力無敵。他的馬屁技巧和藝術兼具,不會幹巴巴,也不會赤*裸*裸,不僅令人愉悅,而且還能使人回味無窮。他還從其他馬屁精們的失敗經驗教訓總結出,不能一味去抬高對方,誇別人怎麽好,單一輸出太乏味。精髓是要穿插自己的悲慘經曆,時不時的哭個窮,通過自己的不快樂去襯托別人的幸福,如此一來,往往能使和他說話的人獲得雙倍的快樂,哪怕哭著的人,也能被他誇得一路笑回家。


    但是他到了瓜少手下之後,一開啟讚美模式,就會被瓜少批評幾句,瓜少不喜歡這些虛的。他平時沒機會使用這個技能,實在技癢了,在沒人的地方就拚命讚美和恭維了。


    張曉東環視大家,說:“同誌們,這就是格局,這就是眼界和胸襟,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啊!二瑞,你說我說的對伐?”


    二瑞一臉呆滯。再精彩的馬屁,時常聽,天天聽,也膩了。


    今晚聚餐,羅叔帶著他的貌美老蜜也來參加了,酒過三巡,拖著老張過來和瓜少一起拍照,道是不久要辦一個內部社刊,第一期的刊首語都想好了,就叫團結,奮進,和共同創造。


    照片拍好,瓜少又摟著老張肩膀,單獨說了很長時間的話。瓜少似乎在叮囑什麽,老張不停點頭。


    張曉東盯著他們看了半天,回頭和小吳碰杯,又跟二瑞感慨:“把敵人都能變成朋友,是非常可怕的能力,誰掌握,誰真正無敵。二瑞啊,咱們好好加油幹,爭取一起去敲鍾哈!”


    二瑞專心撕手指倒皮。時間已經很晚了,掛念家裏的貓和狗,還有明天的一日三餐也沒想好,不知道吃什麽好。歎氣,想早點回家。


    ***


    瓜少通過犀利叔的關係,走非正常手段,加價從a司加急購得這批原材料,c司的利潤被a司賺去兩個點,但是卻得以按時交貨,保住了客戶,大家皆大歡喜。但在開發*票時,卻又出了岔子。財務總監羅妹夫表示加點發*票開不出,這是違規行為,這種不合法的事情財務不可能去做。


    c司作為民營企業,市場推廣全靠價格競爭,以及砸錢買人情,上不了台麵的事情一天不做也得做個一大車。羅妹夫不配合瓜少,原因彼此心知肚明,就是因為前陣子報假賬被開掉的他兒子衙內。


    財務不配合開票,瓜少叫老張安排了個飯局,把董事長羅叔約出來,找羅妹夫一起吃了一頓飯,四個人進行了一場長時間的、密切的、詳細的談話之後,羅妹夫終於鬆口,表示財務可以想想辦法,加點發*票,也許可以開。


    這件事情解決之後,沒幾天,稅務工作人員走訪商戶,財務部一個出納大姐找到二瑞,稱稅務負責人要見公司總經理,要她給安排一下。


    二瑞說:“稅務部門的事情,不是應該由你們財務出麵接待嗎?”


    出納大姐就解釋給她聽:“我們公司最早是開在老閔行的,後來才搬到張江來,辦公地點搬遷,但是注冊地還在先前的老閔行,現在張江這邊的稅務領導一直來找我們,要我們這裏重新注冊一家公司,或者直接把注冊地變更到他們這裏,這樣可以增加本區稅收。但不論是新注冊公司,還是變更注冊地址,都是大事情,公司裏除了總經理和董事長,誰能做得了主?”


    二瑞一聽,便應了下來。人家稅務負責人已經在會客室等著了,瓜少在外麵開部門會議,她來不及提前匯報,就自作主張,把與稅務負責人的會麵給安排在瓜少兩場會議之間的半小時空檔裏。


    瓜少上一場會議結束,稅務負責人的一位小阿姨和她的一個同事已經等在他辦公室裏了。小阿姨長得挺漂亮,又善談,話多得不得了,坐在瓜少辦公室裏東拉西扯,講足半小時還不走,又撒嬌撒癡,裝出嬌憨的姿態,一定要瓜少當場答應在她的管轄地注冊一家新公司。


    瓜少工作量龐雜,最近這陣子他頻繁與老張等幾個經理開會,準備搜集經銷商竄貨證據,一切順利的話,應該不用很久,就可以把那家牛氣不聽話的經銷商幹掉。為了這件事情,這幾天他的時間規劃更是精確到分鍾,一個行程時間錯位,那麽餘下一連串的工作安排都得跟著變動。


    一開始,瓜少還做出個認真傾聽的樣子應付小阿姨,三十分鍾後,開始頻頻看腕表,小阿姨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怎麽地,反正不為所動。又過幾分鍾,二瑞來敲門,催促他去參加下一場會議。兩個人各種暗示明示,費了老大勁,才把稅務局這個小阿姨給打發走。


    稅務小阿姨走掉,瓜少把她的名片丟給二瑞:“這個人,是誰讓你安排的?”


    名片剛剛二瑞忘記向小阿姨要,人家也沒主動發她,她就默認人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結果拿到手上一看,並不是,就一業務小組長而已。其實不必看名片頭銜,僅聽瓜少語氣,二瑞就知道自己這件事情辦錯了,輕聲辯解道:“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必總經理親自出麵接待,但他們說事關重要,稅務局要我們新注冊一家公司,要不變更注冊地,財務做不了主……”


    瓜少不耐煩聽她羅裏吧嗦的辯解,打斷她的話:“那在你看來,我是注冊一家拉麵館呢,還是開一家咖喱店好?”


    “……”


    “這種程度的瑣事你都處理不來,必須占用到我的時間,由我來一一應付的話,那我其他工作還要做麽?還有,當你對一件事情抱有疑問時,最好多想一想,不懂可以來問我,而不是被動去接受。”


    如果放在以往,比如說在a司的時候,二瑞可能裝個傻,開個玩笑就糊弄過去了,她以前錯誤並沒有少犯。現在的話,她其實也擁有當麵反駁他觀點的特權,如果她的意見更有道理,還會因此受到鼓勵。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學會了沉默,他需要有建設性的意見,她提供不出,那麽沉默就是最好的選擇。而大哥和張曉東他們,他的嫡係部下,現在和他說話打交道也學會了先過一遍腦子,哪怕開個小玩笑,也要仔細斟酌,如此一來,便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和拘謹起來。至於和從前那樣,與他稱兄論弟勾肩搭背的情形更是從來沒有過了。


    但實際上,他並不會因為別人隨意開玩笑或是說錯話就不開心和生氣,相反的,隻要有空,他會拖著很多二三四把手一起去食堂吃中飯,和他們討論些工作以外的新聞趣事,經濟體育,科幻電影,古典音樂,什麽都聊。月底業績考核,那些經常來找他談心說話的員工的考核也明顯好於不願意到他麵前露臉的人。


    他擁有相當大的權力,卻不看重階級身份,很願意聆聽他人的意見,和他接觸過的人,對他的評價都是對人真誠,低調人緣好。他們都樂意跟隨他,與他共同進退。可他們也明白,他雖然極力表現得很隨和,可真正的他卻並不是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與這樣一個談笑間決定一間上市公司運營的領袖、開起人來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心狠手辣的人物打交道,再小心、再謹慎都不為過。


    基於此,被瓜少不輕不重說了那麽一句,二瑞沒有辯解,老老實實低頭認錯,所有的情緒,自己默默消化掉了。可過後她去財務報銷,看羅妹夫要笑不笑的麵孔,財務部一幫子人悄悄觀察自己表情、等著看自己笑話的樣子,再想起平時工作當中,瓜少對自己不遺餘力的指導,內心的挫敗感與無力感油然而生。


    平時除了督促她學習,參加各種培訓,在工作當中,瓜少還一直給她很多soft skills上的指導,教她為人處世,去與公司裏麵各個層次的人打交道。


    作為總助,她每天都會接觸很多客戶供應商以及公司各部門員工,他教她:“和基層員工以及弱者打交道,一定要客氣,給足他們麵子;與聰明人和智者談話,直接開門見山,不必浪費唇舌,大家都懂。”他教會他很多東西,對她說過的話,每一句都令她受益匪淺。可唯獨他的心機與手段,她學不來,反而因為他時刻的提點,對他產生了過分的依賴。


    他教她不遺餘力,她對他也無限信任,養成了辦事前會和他商量一下的習慣,他察覺不對,會及時指出,如此就避免了很多錯誤的發生。今天因為他不在,她一不小心就掉進人家挖的坑裏,才驚覺,作為一名上市公司總經理助理,連一個出納大姐都能夠輕易糊弄到她。


    總助這一段時間做下來,她對自己的評價是,總體而言尚算合格。偶爾她會覺得瓜少對自己要求太高,對此會有怨言和不滿,直到今天才發現,其實全然不是那麽回事,她一直在拖他後腿,而他已經對她已經包容到不能再包容,忍耐到不能再忍耐。


    認清這一事實,二瑞不禁心灰意冷,自我厭棄感如影隨形,好半天時間都無精打采地呆坐在自己電腦前,手邊一堆活兒,都提不清精神去做。


    瓜少又一場會議結束,叫她進去交代事情,話說了幾句,看她始終低著頭,而肩膀在微微顫動,馬上住口,然後拉開椅子,從辦公桌後走過來,麵對麵站定,低頭看著她,輕聲問:“怎麽了?”


    她低著頭,半天都不出聲兒,前劉海遮住了眼睛,隻聽得到輕輕啜泣聲,他伸手把她遮住前額的劉海別到耳朵後麵去,看著她一雙哭紅的眼睛,問:“生氣了?”


    別人不問還好,一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委屈得不行,又不是自己非要做這個工作,還不是被他強迫。可是轉念卻又想,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笨,為什麽連一個區區助理的工作都做不好。委屈與自責這兩種情緒反複交錯,不知不覺間,原先在眼底打轉的眼淚水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瓜少無奈笑,回身抽了紙巾,遞給她,她卻犯了倔勁兒,不要,一把推開,轉身要走時,卻忽然被從後麵拉住:“二。”


    她回頭,馬上被他伸手扣住後頸。她一怔,淚眼汪汪抬頭看他:“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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