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少幫二瑞拿著花束,拎著一堆瓜果蔬菜,站在一邊等了她好一會兒,她不急不忙地挑,瓜少漸漸不耐煩起來,覺得她太浪費時間,自己手機上查了一下,蹲到她旁邊來,催促她,教她去挑:“你如果不會的話,網上就有,我念給你聽,田螺應該這樣挑選:新鮮田螺個大、體圓、殼薄,挑選時用小指尖往掩蓋上輕輕壓一下,有彈性的就是活螺,反之是死螺。”


    耳朵邊上念了兩邊,二瑞也很不耐煩,手裏田螺一丟:“you can you up!”


    “如果從you can you up的邏輯來說,那我肯定不如你,你繼續。”退到一邊,看手機,打電話,繼續等著。


    二瑞田螺挑著挑著,突然想起一事,問瓜少:“哎,文森特,我聽大家都在議論說,實體瘤腫瘤藥歸我們團隊以後,你又拿下醫保局的大標,還有其他很多藥也賣得很好,所以今年末你個人的獎金保守估計有七位數,至少至少百萬打底。是真的嘛?”


    “你聽誰說的?”


    “誰說的你不用管了,我在公司裏人緣好,有固定消息來源和信息交流組織的,你就說是真是假吧。”


    他皺眉:“你還是專心挑你的田螺吧,萬一買到死的不合算。”


    二瑞低頭繼續挑,然而生平一大愛好就是打聽別人的收入,實在好奇,過一會兒,忍不住又問:“哎,文森特,你年末一次性拿到百萬打底的獎金,準備怎麽花啊?”


    這個樸素的問題倒把瓜少給問住了,想了一下,沒什麽頭緒,說:“還能怎麽花,當然是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行吧。”


    二瑞兩斤田螺終於挑好,瓜少這裏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獵頭打來的,問他是否有意願跳槽:“文森特,你想不想成為一家上市製藥公司的負責人?他們董事長想約你過去見個麵,談一談。”


    瓜少手機三五不時能接到獵頭電話,這段時間尤其集中。全國帶量采購的大戲既已開場,整個醫藥行業處在政策轉型的風口浪尖上,後麵的發展其實不難想象:原研藥廠家的利潤空間被一再壓縮,價格一降再降。在價格被腰斬、幾乎賣到地板價的原研藥麵前,仿藥企業的質量跟不上,價格也不再具有競爭力,沒法中標進醫保目錄的企業很快就會消失,或者破產或者被兼並。這些已經被逼到懸崖上的企業,為了生存下去,隻有及時轉型,在這個當口,業績優秀的管理者就成了各家企業爭搶的香餑餑。


    對於大多數來電,瓜少一般都不感興趣,但這個獵頭前兩天剛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忙,所以他便很客氣地與對方寒暄了幾句,在問了對方公司名稱後,頓時好奇心起:“他們為什麽要找我?”


    獵頭極聰明,來了個順水推舟:“你哪天方便?我幫你們安排一下見麵時間,你自己去向他們董事長尋找答案。”


    又幾天,瓜少站到張江某家上市藥企大門口,曾經在他手下吃過大虧,現在卻試圖挖他過去做負責人的c司。


    瓜少很快見到了c司的掌舵人,董事長兼總經理的羅總。羅總的爹,便是曾經那位力排眾議,將獸藥廠成功轉為生產人類用藥的老車間主任了。老車間主任前些年金盆洗手,回浙江老家頤養天年去了,現在公司已經全盤交由兒子打理。


    羅總年齡六十不到,雖然是民營企業家,身上卻沒有一般民營企業老總身上常見到的油膩,辦公室也不是那種紅木家具配紫砂茶壺的標配,衣著配飾都時髦得像是tvb劇中的二世祖,人風流倜儻得很。


    羅總見麵就笑著和瓜少來了一個大力擁抱,辦公室內坐定,寒暄完畢,瓜少開門見山:“你們為什麽會想到找我?上次東北哈爾濱那場招標會,我應該讓你們銷售張經理損失不少。”


    羅總哈哈大笑:“哈爾濱那次招標,老張到現在都還耿耿於懷,提一次,他氣一次。當時我們是勢在必得,老張更是花費心血精力無數,來來回回跑了多趟,結果卻功虧一簣,事情壞在了你的手裏,那次落標說是我們公司這幾年來吃過最大的一個虧也不為過,不過正是因為那次虧吃得太大,我才開始留意到你,並一直關注你到現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笑話說完,話鋒一轉,“對了,文森特,我最近有個很困惑的問題,是不是可以請教你?”


    “請說。”


    “醫藥行業這兩年風雨飄搖,在這種形勢下,我這家上市製藥公司,我父親打下的這片家業,文森特,你覺得我要怎麽做,才能守住?”


    瓜少說:“我一直認為,事業靠守是守不住的,最好的防守是做大做強,和不斷的開拓創新。稻盛和夫老先生就曾經說過類似的話,進入守望的那一刻,就是企業衰退的開始。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就必須不斷向新事業進軍並獲取成功。”


    “具體應該怎麽去做?”


    “一家公司,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藥企,沒有其他,就是創新研發,做自己的原研藥。當實力夠了,市場地位無可取代時,生意自然會上門。”


    “好!”羅總一拍桌子,大笑而起,向他伸手,攬過他的肩膀,“來,我帶你去看看我們辦公環境,還有我們在建的二期實驗室和生產車間。”


    出了董事長辦公室,隔壁就是一間麵積更大、裝修也更為高大上的空房間,有工人在行政的指揮下往裏抬辦公桌椅,羅總指著辦公室告訴瓜少:“文森特,這間將會是你的總經理辦公室。”


    瓜少笑了起來:“是麽。”


    辦公室大致看了看,到後麵工廠區域內,羅總介紹:“我們二期實驗室和生產車間的裝修還沒結束,可是我對於產品的技術路線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和思路。我父親做了一輩子仿藥,現在他把公司交給我,我希望能在自己的手上完成產業轉型,做自己的原研藥。未來三年,我們計劃將公司轉型成為集研發、生產和銷售為一體的原創製藥企業。所以文森特,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瓜少說:“憑直覺,我感覺自己和你性格很合得來,如果我們在一起工作,會很有默契,也會配合得很好,但是很抱歉,我暫時還沒有跳槽的想法。”


    “我知道,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從小就隻走父母為你們規劃好的路子:讀書、留學,寫論文,投簡曆,然後找一家配得上自己學曆的體麵大公司,被訓練成為一個合格齒輪軸承和螺絲釘,並一輩子恪守自己作為螺絲釘的職責。其實不隻你們的父母,你們自己也隻喜歡這種一板一眼的職業發展道路。對不對。”


    羅總的激將法對瓜少沒起到什麽作用,至少在他臉上看不出,他微笑著說:“我今天過來,並不是因為有了跳槽的意願,我隻是好奇你們為什麽要找我,又恰巧有時間罷了。”


    之後接連很長一段時間,瓜少幾乎每天都接到羅總打來的遊說電話:“文森特,我能感覺得到,我和你非常互補,不論是背景還是性格。你性格強勢且有行動力,我愛思考,愛琢磨。你懂技術和銷售,深諳談判之道。我有團隊、資本和渠道,我們互補起來,一方麵可以提高競爭力,另一方麵也意味著,我非常需要你,而在我這裏,你也能得到更好的發展。比起你現在這家巨頭藥企,其實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我聯手!所以,來幫我打理公司吧!馬上要到第三季度績效評估的時期了,文森特,別做那個被評估的,來我這裏評估別人吧。”


    瓜少和羅總的確很能談得來,每每無事,兩個人會在電話裏天南海北的暢聊,甚至還約過幾次咖啡。羅總抓住一切機會遊說他:“文森特,我把我自己大半生的積蓄全部投入到了新實驗室和生產線上去了,這個決定很有可能是錯誤的,可能純粹是浪費時間金錢,幾年過後,發現不過做了一場無用功。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嚐試,我不想後悔,文森特,你有勇氣來陪我做無用功嗎?”


    ***


    麗莎因為職位以及為人處世的問題,在公司幾乎沒什麽談得來的人,周圍人對她畏多於敬,平時不太有人跟她閑話家常,因為你在她麵前無心說過的話,難保日後不會成為她整你的把柄。不過她本身屬於事業型女強人那一掛的,沒那麽多時間和公司裏的閑人們紮堆聊天,且對於與自己工作無關的花邊新聞小道消息也概不感興趣。


    她最近因為招聘忙到腳不沾地,緊接著去外地參加一個培訓,蠻長一段時間沒在公司出現,可瓜少去蘇家選婿並得大公主垂青,三天兩頭一起相約出去吃飯約會的消息,卻非常及時地傳到了身在外地的她耳朵裏。


    這種戳心戳肺的消息,自會有討厭她、想看她笑話的人千方百計地透露給她。


    瓜少如果追求的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以她的性格,不會輕易放過他,也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女人,她會與他們糾纏到底。可若是蘇教授的千金,她赤腳也追趕不上的選手,那麽她心服口服,全盤接受。自己的家境也罷,身份地位也好,與蘇家太過懸殊,連生氣吃醋都會顯得好笑和不自量力。


    麗莎和瓜少在性格上有很多相似之處。她懂他,明白什麽都改變不了一個男人渴望出人頭地的欲望,與天生的野心。所以她不會去怪他,和生他的氣。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換做是她,她也會毫不猶豫選擇蘇家,去追求蘇家千金。蘇教授背景深厚,能量驚人,有這樣一個丈人為後盾,他日後能走到哪一步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個bu總經理都不會是他人生頂點。他所能攀登的最高峰,也許會在中國區之上,大洋彼端的全球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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