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對相信,"萬斯插話說,"我們都會看得很開心的."


    艾姆斯因為坐在嘉莉身邊.便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地要照顧她一些.他饒有興趣地發現,她這位太太竟然這麽年輕,又這麽漂亮,不過,這種興趣完全出於尊重.他毫無那種專事追逐女人的風流男子的派頭.他尊重婚姻,心裏想的隻是印第安納波利斯的那幾位已到了婚齡的漂亮姑娘.


    "你是土生土長的紐約人嗎"艾姆斯問嘉莉.


    "哦,不是的,我來這裏才兩年."


    "哦,是這樣,不過你也有足夠的時間好好領略紐約的風光了."


    "我好像還沒有領略多少,"嘉莉回答."對我來說,它現在和我剛來這裏的時候差不多一樣陌生."


    "你是從西部來的,對不對"


    "不錯.我是威斯康星州人,"她答道.


    "是啊,看來這個城市的多數人來這裏都不太久.我聽說這裏有很多和我是同行的印第安納州人."


    "你幹的是哪一行"嘉莉問道.


    "我為一家電氣公司工作,"年輕人說.


    嘉莉繼續這樣隨便地談著,萬斯夫婦偶爾也插上幾句.有幾次,大家都談起話來,還有幾分詼諧,就這樣到了飯店.


    嘉莉注意到沿途那喜慶熱鬧和尋歡作樂的景象.到處都是馬車和行人,五十九街的有軌電車十分擁擠.在五十九街和第五大道的交叉處,挨著普拉紮廣場的幾家新旅館一片燈火輝煌,向人們暗示著旅館裏的那種豪華生活.在第五大道,這個富人的安樂窩裏,擠滿了馬車和身穿晚禮服的紳士.他們到了謝麗飯店門口,一個儀表堂堂的看門人替他們打開車門,扶他們下了車.年輕的艾姆斯托著嘉莉的胳膊,扶她上了台階.他們走進已經賓客滿堂的門廳,脫下外衣後,進了豪華的餐廳.


    在她這一生的經曆中,嘉莉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她在紐約待了這麽久,可是赫斯渥在新的處境裏的經濟狀況,不允許他帶她來這種地方.這周圍有一種幾乎難以形容的氣氛,使得初來的人相信這裏才是該來的地方.這種地方,由於費用昂貴,隻有那些有錢的或者喜歡作樂的階層的人,才會成為這裏的主顧.嘉莉經常在《世界晨報》和《世界晚報》上看到有關這裏的消息.她見過關於在謝麗飯店舉行舞會.聚會.大型舞會和晚宴的通告.某某小姐茲定於星期三晚上假座謝麗飯店舉行晚會.年輕的某某先生茲定於16日假座謝麗飯店設午宴款待朋友.諸如此類有關社交活動的常規的三言兩語的通告,她每天都忍不住要掃上一眼,因此她十分清楚這座美食家的聖殿的豪華和奢侈.現在,她自己也終於真的來到了這裏.她真的走上了由那個身強力壯的看門人守護的堂皇的台階.她真的看見了由另一個身強力壯的人守護的門廳,還享受了那些照看手杖和大衣之類物品的身穿製服的仆人的伺候.這就是那個華麗無比的餐廳,那個裝璜精美.四壁生輝.專供有錢人進餐的地方.啊,萬斯太太真幸運,年輕.漂亮.還有錢......至少是有足夠的錢乘馬車到這裏來.有錢真是美妙呀!


    萬斯領頭穿過一排排亮閃閃的餐桌,每張桌上用餐的有兩至六人不等.這裏的一切都顯得大方而莊重,初來乍到的人尤其能感到這一點.白熾燈及其在擦得雪亮的玻璃杯上的反光和金光閃閃的牆壁相輝映,形成了一片光的世界.其間的差異,隻有靜心觀察一陣子,才能加以區別和辨認.紳士們潔白的襯衫衣襟.太太們鮮豔的裝束打扮.鑽石.珠寶.精美的羽飾......這一切都十分引人注目.


    嘉莉同萬斯太太一樣神氣地走進去,在領班為她安排的座位上坐下.她敏銳地注意到一切細小的動作......那些美國人為之付費的侍者和領班的點頭哈腰獻殷勤的小動作.領班拉出每一把椅子時所表現的神態,請他們入座時做的揮手姿式,這些本身就要值幾塊錢的.


    一坐下,就開始展示有錢的美國人特有的那種鋪張浪費且有損健康的吃法.這種吃法令全世界真正有教養.有尊嚴的人感到奇怪和吃驚.大菜單上列的一行行菜肴足夠供養一支軍隊,旁邊標明的價格使得合理開支成為一件可笑且不可能的事情......一份湯要5毛或1塊,有一打品種可供選擇;有四十種風味的牡蠣,六隻要價6毛;主菜.魚和肉類菜肴的價錢可以供一個人在一般旅館裏住上一宿.在這份印刷十分精美的菜單上,1塊5和2塊似乎是最普通的價格.


    嘉莉注意到了這一點,在看菜單時,童子雞的價格使她回想起另一份菜單以及那個十分懸殊的場合,那是她第一次和杜洛埃坐在芝加哥一家不錯的餐館裏.這隻是個瞬間的回憶......如同一首老歌中一個悲傷的音符......隨後就消失了.但是在這一刹那間看見的是另一個嘉莉......貧困.饑餓.走投無路,而整個芝加哥是一個冷酷.排外的世界,因為找不到工作,她隻能在外麵流浪.


    牆上裝飾著彩色圖案,淡綠藍色的方塊塊,周圍鑲著絢麗的金框,四角是些精致的造型,有水果.花朵以及天使般自由翱翔的胖胖的小愛神.天花板上的藻井更是金光閃閃,順著藻井往中央看,那裏懸著一串明燈,白熾燈和閃光的棱柱以及鑲金灰泥卷須交織在一起.地板是紅色的,上了蠟,打得很光.到處都是鏡子......高高的.亮亮的斜邊鏡子......無數次地反複映出人影.麵孔和燈台.


    餐桌本身沒有什麽特別,可是餐巾上的"謝麗"字樣,銀器上的"蒂芬尼"名字,瓷器上的"哈維藍"姓氏,當裝有紅色燈罩的小燈台照耀著這一切,當牆上的五光十色反射在客人們的衣服和臉上時,這些餐桌看上去就十分引人注目了.每個侍者的舉手投足,無論是鞠躬或是後退,還是安排座位或是收拾杯盤,都增加了這裏的尊貴和高雅的氣氛.他對每一位顧客都悉心專門地伺候,半彎著腰立在旁邊,側耳傾聽,兩手叉腰,口裏念著:"湯......甲魚湯,好的.一份,好的.牡蠣嗎,有的......要半打,好的.蘆筍.橄欖......好的."


    每位客人都能享受同樣的服務,隻是這次萬斯主動地為大家點菜,征求著大家的意見和建議.嘉莉睜大眼睛打量著這裏的人們.紐約的奢侈生活原來如此.有錢人原來就是這樣打發他們的時光.她那可憐的小腦袋裏所能想到的,就是這裏的每一個場麵都代表著整個上流社會.每一個貴婦人都必定是下午在百老匯大街的人群中,看日戲時在劇院內,晚上在馬車上和餐廳裏.肯定到哪裏都是風風光光,有馬車等待著,有下人伺候著,可是這一切她都沒有份.在過去那漫長的兩年中,她甚至壓根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萬斯在這種地方如魚得水,就像赫斯渥從前一樣.他大方地點了湯.牡蠣.烤肉和配菜,還要了幾瓶酒,放在桌邊的柳條籃裏.


    艾姆斯正出神地望著餐廳裏的人群,這樣嘉莉看到的是他的側麵,很有趣.他的額頭長得很高,鼻子大而結實,下巴也還可愛.他的嘴長得不錯,寬闊勻稱,深棕色的頭發稍稍朝一邊分開.在嘉莉看來,他還有點兒孩子氣,盡管他已經是個十足的成年人了.


    "你知道嗎,"沉思過後,他回頭對嘉莉說."有時候,我認為人們這樣揮金如土是件可恥的事."


    嘉莉看了他一會兒,對他的嚴肅表情有一絲吃驚.他像是在想一些她從未考慮過的事情.


    "是嗎"她很感興趣地回答.


    "真的,"他說,"他們花的錢遠遠超過了這些東西的價值.他們是在大擺闊氣."


    "我不明白,既然人們有錢,為什麽不應該花它,"萬斯太太說.


    "這樣做也沒什麽壞處,"萬斯說,他還在研究菜單,雖然已經點過菜了.


    艾姆斯又轉眼望去,嘉莉又看著他的額頭.她覺得他似乎在想些奇怪的事情,他在打量人群時,目光是溫和的.


    "看看那邊那個女人穿的衣服,"他又回頭對嘉莉說,朝一個方向點了點頭.


    "哪邊"嘉莉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邊角上......還遠一點,你看見那枚胸針了嗎"


    "很大,是吧"嘉莉說.


    "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一串寶石,"艾姆斯說.


    "是很大,不是嗎"嘉莉說.她覺得自己像是很想附合著這個年輕人說話,而且與此同時,也許在此之前,她依稀感到他比她受過更多的教育,頭腦也比她好使.他看上去似乎是這樣,而嘉莉的可取之處正在於她能夠理解有些人是會比別人聰明.她一生中見過不少這樣的人物,他們使她想起她自己模模糊糊地想象出的學者.現在她身邊這個強壯的年輕人,外表清秀,神態自然,仿佛懂得很多她不大懂但卻讚同的事情.她想,一個男人能這樣是很不錯的.


    談話轉到當時的一本暢銷書,艾伯特.羅斯的《塑造一個淑女》.萬斯太太讀過這本書.萬斯在有些報上見過對它的討論.


    "一個人寫本書就能一舉成名,"萬斯說."我注意到很多人都在談論這個叫羅斯的家夥."他說這話時看著嘉莉.


    "我沒聽說過他,"嘉莉老實地說.


    "哦,我聽說過,"萬斯太太說,"他寫過不少東西.最近的這本書寫得很不錯."


    "他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艾姆斯說.


    嘉莉轉過眼去看著他,像是看一個先哲.


    "他寫的東西差不多和《朵拉.索恩》一樣糟,"他下結論說.


    嘉莉覺得這像是在譴責她.她讀過《朵拉.索恩》,或者說以前讀過很多期連載.她自己覺得這本書隻能說還可以,但是她猜想別人會以為這本書很不錯的.


    而現在,這個眼睛明亮.頭腦聰明.在她看來還像個學生似的青年人卻在嘲笑它.


    在他看來,這本書很糟,不值得一讀.她低下了頭,第一次為自己缺乏理解力感到苦惱.


    可是艾姆斯說話的口氣沒有絲毫的嘲諷或傲慢的味道.他身上很少這種味道.嘉莉覺得這隻是個從更高的角度提出來的善意見解,一種正確的見解,她想知道按他的觀點,還有什麽是正確的.他似乎注意到了她在聽他說話,而且很讚賞他的觀點,於是從這以後他說話多半是對著她說的.


    侍者鞠躬後退,摸摸盤子看看是否夠熱,送上湯匙和叉子,殷勤地做著這些小事,為的是能使顧客對這裏的豪華環境產生印象.在這期間,艾姆斯也微微側著身子,向她講述著印第安納波利斯的事情,顯得很有見識.他確實長了一個充滿智慧的腦袋,他的智慧主要體現在電學知識方麵.不過他對其它各種學問和各類人物的反應也很敏捷.熱烈.紅色的燈光照在他的頭上,頭發變成了金黃色,眼睛也閃閃發亮.當他俯身向她時,她注意到了這一切,覺得自己非常年輕.這個男人遠遠在她之上.他看上去比赫斯渥明智,比杜洛埃穩健.聰明.他看上去天真.純潔,她覺得他十分可愛.她還注意到他雖對她有些興趣.但和她之間相距甚遠.她不在他的生活圈內,有關他的生活的任何事情和她都沒有關係,可是現在,當他談起這些事情時,她很感興趣.


    "我可不想做有錢人,"吃飯時他告訴她說,那些食物激發了他的同情心,"不想有太多的錢來這樣揮霍."


    "哦,你不想嗎"嘉莉說,她第一次聽到這種新觀點,給她留下了鮮明的印象.


    "不想,"他說,"那會有什麽好處呢人要幸福並不需要這種東西."


    嘉莉對此有些懷疑,但是從他口裏出來的話,對她是有份量的.


    "他孤身一人可能也會幸福的,"她心裏想."他是這麽強壯."


    萬斯夫婦不停地插話,艾姆斯隻能斷斷續續地談些這類難忘的事情.不過,這些已經足夠了.因為用不著說話,這個青年人帶來的氣氛本身就已經給嘉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身上或者他所到之處有某種東西讓她著迷.他使她想起了那些她在舞台上看到的場麵,伴隨著某種她所不懂的東西,總會出現種種憂愁和犧牲.他那特有的一種從容不迫.無動於衷的氣度,減輕了一些這種生活與她的生活對照所產生的痛苦.


    他們走出飯店時,他挽住她的手臂,扶她進了馬車,然後他們又上路了,就這樣去看戲.


    看戲的時候,嘉莉發現自己在很專心地聽他說話.他提到的戲中的細節,都是她最喜歡的.最令她感動的地方.


    "你不認為做個演員很不錯嗎"有一次她問道.


    "是的,我認為很不錯,"他說,"要做個好演員.我認為戲劇很了不起."


    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讚許,弄得嘉莉心頭怦怦直跳.啊,但願她能做個演員......一個好演員!這是個明智的人......他懂......而且他還讚成.倘若她是個出色的演員的話,像他這樣的男人會讚許她的.她覺得他能這樣說真是個好人,雖然這事和她毫不相幹.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


    戲終場時,她突然明白他不準備和他們一起回去.


    "哦,你不回去嗎"嘉莉問,顯得有些失態.


    "哎,不了,"他說,"我就住在這附近的三十三街上."


    嘉莉不再說什麽了,但不知怎麽地,這事使她很受震動.她一直在惋惜這個愉快的夜晚即將消逝,但她原以為還有半個小時呢.啊,這些個半小時,這些個分分秒秒,其間充滿著多少痛苦和悲傷!


    她故作冷淡地道了別.這有什麽了不起的可是,馬車似乎變得冷冷清清了.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時,心裏還在想著這件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見到這個人.可這又有什麽什麽關係......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赫斯渥已經回來了,這時已上了床.旁邊淩亂地放著他的衣服.嘉莉走到房門口,看見他,又退了回來.她一時還不想進去.她要想一想.房裏的情景令她感到不快.


    她回到餐室,坐在搖椅裏搖了起來.她沉思時兩隻小手捏得緊緊的.透過那渴望和矛盾的欲望的迷霧,她開始看清了.啊,多少希望和惋惜,多少悲傷和痛苦!她搖晃著,開始看清了.


    $$$$第三十三章禁城之外:每況愈下


    這件事情沒有產生任何直接的結果.這類事要產生什麽結果往往需要漫長的時間.早晨給人帶來新的心情.目前的處境總會自我開脫的.隻是在偶爾的時候,我們會瞥見事情的不幸.對照之下,人心能體會到這種不幸.沒有了對照,痛苦也就減輕了.


    在這以後的六個多月裏,嘉莉照舊這樣生活著.她沒再見過艾姆斯.他來拜訪過萬斯夫婦一次,但她隻是從那位年輕的太太那裏聽說了這事.隨後,他便去了西部,即使這個人曾經吸引過她,現在這種吸引力也逐漸消失了.然而這件事的精神影響並沒有消失,而且永遠不會完全消失.她有了一個典範,可以用來對照男人,特別是她身邊的男人.


    轉眼就快到三年了.在這整個時期內,赫斯渥倒也一帆風順.沒有什麽明顯的走下坡路,也沒有什麽顯著的上升,一般的旁觀者都能看出這一點.但他在心理上有了變化,這種變化很顯著,足以清楚地表明將來的情況.這種變化僅僅是因為離開了芝加哥,導致了他的事業中斷而造成的.一個人的財產或物質方麵的發展和他的身體的成長很相像.他要麽如同青年接近成年,越變越強壯.健康.聰明;要麽如同成年接近老年,越變越虛弱.衰老.思想遲鈍.沒有任何別的狀況.就中年人而言,在青春活力停止增長和衰老的趨勢到來之間,往往會有一段時期,兩種進展幾乎完全平衡,很少向任何一方傾斜.可是,過了足夠長的時間以後,這種平衡開始朝墳墓一麵下陷.開始很慢,然後有些加速,最後就全速走向墳墓.人的財產也往往如此.倘若財產的增長過程從未中斷過,倘若那種平衡的狀態從未達到過,那麽就不會垮掉.現今的這些有錢人往往因為他們能雇傭年輕的聰明人而避免了這樣耗盡他們的財產.這些年輕的聰明人把雇主財產的利益看作是自己的利益.因此,財產就有了穩定.直接的發展.倘若每個人都要絕對地自己照管自己的財產,而且在過了足夠長的時間後又變得極其衰老,那麽他的財產就會像他的精力和意誌一樣消逝掉.他和他的財產就會完全化為烏有,不知去向.


    但是,現在來看看這種類比在什麽方麵有所不同.一份財產,如同一個人,是一個有機體,除了創業人固有的才智和精力之外,它還要吸引別人的才智和精力.除了那些靠薪水吸引來的年輕人以外,它還要聯合年輕人的力量.即使當創業人的精力和智慧逐漸衰退的時候,這些年輕人的力量仍能維持它的生存.它可能會由於一個社會或國家的發展而得以保存.它可能會致力於提供某種需求量日益增加的東西.這樣一來,它立即就可以擺脫創業人的特殊照料.它這時就不需要遠見而隻需要指導了.人在衰退,需求在繼續或者在增長,那麽這份財產,無論可能會落入誰的手中,都會維持下去.因此,有些人從未意識到自己能力的衰退.隻是在一些偶爾的情況下,當他們的財產或成功的處境被剝奪時,才會明顯地看出他們已經缺少過去的那種經營能力.當赫斯渥在新的環境中安頓下來的時候,他應該能夠看出自己已不再年輕.要是他看不出這一點,那完全是因為他的狀況正極為平衡,還沒有露出衰退的痕跡.


    他本身並不善於推理或反省,也就不能分析他的精神乃至身體上正在發生的變化,但是他已經感到了這種變化所帶來的壓抑.不斷地將他過去的處境和現在的處境相對比,表明平衡正向壞的一麵傾斜,於是產生了一種終日憂鬱或者至少是消沉的心態.如今,有實驗表明,終日抑鬱的心情會在血液中產生某些叫做破壞素的毒素,正如愉快和歡樂的心情會產生叫做生長素的有益化學物質一般.由悔恨產生的毒素侵襲著身體組織,最終造成明顯的體質惡化.這種情況正在赫斯渥身上發生.


    一段時間以後,他的性情受到了影響.他的目光不再像當年在亞當斯街時那樣輕快.敏銳.他的腳步不再像從前那樣敏捷.堅實.他總是沉思.沉思.再沉思.他的那些新朋友都不是知名人士.他們屬於比較低級,偏重而且較為粗俗的那等人.和這群人打交道,他不可能得到他在和常來芝加哥酒店的那些優雅人士交往中得到的樂趣.他隻有任由自己鬱鬱沉思.


    漸漸地,他不再願意招呼.討好和款塊天地的重要性也開始慢慢變得清楚起來.當他置身於其中時,也沒覺得它有多麽美妙.似乎人人都很容易去那裏,人人都有很多的衣服穿,有足夠的錢花.可是,如今當他被排斥在外,它竟變得如此遙遠.他開始發現它就像一座圍有城牆的禁城.各個城門口都有人把守.你無法進去.城裏的人不屑出來看看你是誰.他們在裏麵快樂得很,根本就忘記了外麵的所有人,而他就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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