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祖母,還是找她爹,還是跟她娘商量一下。似乎按程序是該找她祖母說道說道。不過,按照她祖母那種對謝家女郎的要求,她估計自己去說了會沒戲。畢竟在這個時代,士族之家都是重文輕武的,普遍的一種觀點就是習武的都是蠻子,是身份不高的低級士族或者寒族之人。


    因此差不多的高門士族都不讓族中子弟習武,總覺得習武就是自降身份。況且他們在仕途上也是憑借出身就可以一帆風順做到高官,所以誰也不會去習武,去做費力討不好吃苦頭的事情。


    但是謝妙容想了想,依舊覺得這件事還是先去找祖母說上一說比較好。畢竟她現在可是在嘉玉堂她祖母這裏,當然她有什麽要求,是要去跟她祖母先說的。否則要是繞過她去跟她爹或者她娘說,那就是不尊重她祖母了。


    不管怎麽樣,自己先盡量向祖母說明原因,懇求她同意。要是說不通她祖母,再去找她爹和娘,讓她們替自己去向祖母懇求。


    打定主意,謝妙容叫上阿蔗陪著她去見祖母薑氏。


    見到祖母後,她小小聲地把自己想找個師傅學習劍術的意思對薑氏說了,薑氏聽後果然表示反對:“十五娘,咱們謝家,別說女郎,就是郎君們也沒有習武的,你要知道,習武的都是些寒族,或者是士族裏頭門戶低的,沒有晉升之途。像是咱們謝家這樣的高門,子弟根本用不著自降身份去習武。你是咱們謝家的女郎,為了家族的名聲,也不要去習武。”


    “可是阿婆,我想學劍術,隻不過是為了有點兒自保之力,我也不從軍,也不跟人鬥狠,這樣也不行麽?”謝妙容扯著薑氏的袖子扭著身子撒嬌道。


    跟薑氏也相處三年多了,祖孫兩個的關係非常親近,所以謝妙容才敢在薑氏跟前撒嬌。


    薑氏對於謝妙容這個長在她跟前的小孫女的確是要比別的孫子孫女親,她常常引以自豪的是被說成不祥之人的十五娘,到了她這裏就變成了小神童一枚,早慧名聲在外不說,平常還很懂事,很乖。現在啊,她看自己的這些孫女兒們,就是覺得十五娘是最出色的。所以,不知不覺,她對謝妙容也要比別人寵溺些。


    這會兒見小孫女嘟著嘴,擰著身子向她撒嬌,懇求要學什麽劍術,她也有點兒心軟了。況且謝妙容說得那什麽想要有自保之力的理由也占得住腳,可是,她思索一番,卻仍然是覺得小孫女的這想法有點兒出格。畢竟,像謝家這樣的高門士族,平時主子身邊奴仆如雲,出外,也有家族的部曲護衛扈從,即便有什麽事情,也輪不著主子自己出手,所以她覺得自己的小孫女謝妙容的擔心都是多餘。


    “你呀,聽阿婆說,這習武的事情,我覺著始終不妥,你一個小女郎,舞刀弄劍的,著實不雅。還有咱們這樣的人家,不管你在家裏還是外出,身邊兒的人都不少,有什麽事情,有的是護著你的人,根本用不著你出手……”


    其實薑氏還有話沒對謝妙容說,那就是作為女子舞刀弄劍的,將來不好找婆家呢。因此在謝妙容想找一位師傅來教她劍術的事情上她是語調柔和,但心意堅決的給否了。


    謝妙容就知道她來找祖母說這個想找師傅教習劍術的事情,多半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她也不氣餒,她想她的目的也達到了,雖然祖母不同意,可她也算是向她提前報備了,下一步就可以去找她爹娘說一說,希望他們可以支持自己,讓自己達成心願。反正不管她祖母怎麽說女孩子學習劍術不好,但是她覺得這種運動既能強身健體,也可以防身,完全有必要學習。隨著她漸漸的長大,對這個景朝的情況了解越來越多,結合她穿來之前對這段曆史的了解,她對景朝的定義如下:這的確是個亂世,時有戰事和叛亂發生,門閥士族把持地方政權,皇權衰微。盡管士族們看不起那些寒族還有以軍功爬上來以低級士族為主的新貴,可是他們是實實在在手裏有兵的人,有兵就有實力,一旦亂起來,當然還是槍杆子裏出政權。


    想起曆史上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朝代更迭,謝妙容暗暗地就有危機感。盡管她穿來的這個景朝在曆史上從未出現過,不過,既然周圍的環境,國家的地理位置,以及整個政權的構成都和曆史上曾經出現的魏晉南北朝的國家相近似,謝妙容有理由相信景朝的改朝換代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就如同做菜一樣,從材料到調料都跟以前一樣,那炒出來的還能是不同口味的菜嗎?顯然不可能!


    再加上那個蕭弘給她留下的印象深刻,想起來她就覺得她跟蕭弘恐怕以後還會碰麵,極有可能那蕭弘下次還會欺負她。這會兒她還小,還沒有法子以及有能力影響家族裏麵的決策者早些做一些準備,當朝代更迭時才不至於束手無策。她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是先提升自己的能力,將來真出了不可預料之事時,可以自保。


    所以,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學習劍術,不會因為她祖母不同意就放棄。


    接下來,她辭了祖母出來,等到又是她爹休沐日的時候就去她爹娘那邊的院子。先是去瞧了她娘還有兩個小弟弟,逗著兩個小弟弟玩了一會兒。因為兩個小弟弟是雙胞胎,謝妙容完全分不清楚誰大誰小。


    還是她娘清楚自己的兒子,就指著其中一個對謝妙容說:“這個是你十六弟,他額頭上臨近發鬢的地方有一顆痣。他先從我肚子裏出來。剩下那個是你十七弟,他比你十六弟晚上小半個時辰。”


    謝妙容依照她娘所指,湊過去看其中一個弟弟,果然見到在他額頭發際線的靠裏麵一些的地方有一顆米粒大的黑痣,要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又看另一個,在同樣的位置沒有痣,就念叨:“十六痣,十七無。連起來是誌無,這可不好。我覺著改成誌武差不多。”


    那時候謝妙容的爹謝莊也在跟前陪著妻兒,聽了她的話竟然點點頭說:“十五娘很會給兩位阿弟取名字啊,這兩日,我還在跟你阿母商量著該給你兩位阿弟取什麽名兒呢。如今竟有了現成的名兒拉!”


    “郎君莫不是說笑,十五娘隨意說的話也能作為她兩個阿弟的名字?”劉氏一聽卻不樂意。她好不容易生下兩個兒子,寶貝得什麽似得,而且也如同天底下所有生了兒子的娘一樣,盼望自己的兒子將來長大了很有出息,所以希望給他們取的名字務必要高大上。要是像謝妙容隨口說的一個取名叫謝誌,一個叫謝武,這也太平淡了,她當然不滿意。


    “那依你說,娘子想給他們取什麽名兒?”謝莊笑眯眯地望著自己的兩個繈褓裏的兒子問劉氏。


    劉氏老實說生下了兩個兒子後,好幾天了都還在興奮之中,成天望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樂嗬嗬地笑,哪裏顧得上去想別的,因此謝莊一問她,她就傻眼了,好半天才用嗔怪的語氣對謝莊說:“我哪裏想過這個,我隻是覺得十六郎和十七郎的名兒務必要尊貴威武。”


    “尊貴威武?這四個字也可以取名兒……謝尊?不好。謝貴?也不好。謝威?勉強還行。謝武?就是十五娘說的……”謝莊板著手指頭,一個一個說給劉氏聽,又沉吟了一會兒,說:“要不這麽著,我看就叫十六郎謝威,十七郎謝武,連起來就是威武。雖然於我謝家子弟一慣取的名兒有所不同,但是這可是符合娘子的意思呢!”


    劉氏道:“想必不符合郎君的意思吧?要是郎君不願意,你另外取好了。”


    謝莊假裝沉吟一會兒道:“我的意思是十六郎還是叫謝誌,男兒有誌氣,多好。十七郎就叫謝武,長大了乃是威武之人,能幫襯著他的幾個阿姊,也不錯。”


    劉氏點點頭,忽地想起什麽,忍不住噗嗤笑起來:“好啊,郎君,你到底還是偏著十五娘,兜著圈子的按照她的意思給十六郎和十七郎取名兒!”


    “我家十五娘多聰慧,她取的名兒也差不了哪兒去。”謝莊彎腰把謝妙容抱起來,樂嗬嗬讚道。


    “阿爹,你真得要照我說的給十六弟和十七弟取名兒麽?”謝妙容被美男爹抱著,也是心情愉快,咧開嘴笑著問。


    她喜歡享受這樣的天倫之樂,喜歡和父親輕鬆地說話。


    謝莊點頭笑道:“是啊,你看你十六弟和十七弟的名兒既可以讓你阿母滿意,也能讓你得意,還可以讓我同意,這是一箭三雕之事,當然要行之!”


    方才謝妙容也是隨口一說,不過,後麵她把十七弟那個“無”痣的“無”轉化成“武”時,也就成了心借著這個字繞到自己要找師傅習武練劍上頭。但是當最後她爹真給十七弟取名叫謝武,用了她的提議時,她真覺得是意外之喜。因為她除了自己想練習劍術有點兒自保之力,還想讓自己的弟弟們也別做連馬都要怕的士族郎君,那樣真得遇到亂世或者兵亂的話,不但無法保家,就是連自己的小命兒也保不住。


    作為謝家的兒郎,她希望自己的弟弟們不要太文弱,要是在盛世,可能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可是在亂世,百無一用是書生。她沒有多大的願望,也沒有多大的野心,隻希望在亂世裏,自己的家族和親人能平安無虞。在這基礎上,如果能保住更多人的生命和幸福,如同阿棗那樣的,也是謝妙容想要達成的願望之一。


    趁著她爹高興,謝妙容抱住他的脖子跟他悄悄說話:“阿爹,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謝莊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就知道這話屬於悄悄話,恐怕是女兒想要單獨對自己說的,就會意過來,抱著她往外走,到了外麵堂上,把她放下來,蹲下來直視著她亮晶晶的雙眼和聲問:“十五娘?有什麽事要跟阿爹一人說的,這會兒沒人在跟前,你說吧。”


    謝妙容正要開口,卻見從堂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奴婢向著自己的爹一拜,接著氣喘籲籲地說:“郎君,適才駙馬都尉劉將軍派了奴仆到謝府報信兒,要郎君快些進宮,說是聖上今晨崩了,宮裏也有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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