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指著堂下右手邊站著的那一溜人向謝莊夫妻還有謝妙容介紹:“領頭的那個叫阿桂,是我跟前得力的,做事情仔細小心,我叫她去十五娘房裏管事,另外她通些詩書,以後十五娘大些了,就由她來教十五娘發蒙寫字。第二個叫阿桐,管著十五娘的衣裳首飾。第三個叫阿梅,管著十五娘的吃食。第四個叫阿柳,管洗漱等雜事。”


    再看一眼站在謝莊夫妻身後跟過來的十五娘的乳母阿棗道:“你既是十五娘的乳母,那以後她睡覺玩耍你都得陪在她身邊,仔細伺候著,不要讓她晚上踢被子著涼,玩耍之時也要小心,不要磕著碰著。”


    “是,老夫人。”阿棗趕忙躬身應承。


    謝妙容站在她爹腿邊兒,仰頭看對麵那四個她祖母新給她指派服侍她的人,領頭一個二十出頭,剩下的幾個都在十四五歲。算是府裏正當年的婢女。之所以叫正當年,是因為比如謝妙容的幾個姐姐,她們屋子裏伺候的人除了一個領頭的大些,有個十五六歲外,其餘的都是八|九歲乃至十一二歲的年紀偏小的丫頭。這些丫頭一方麵伺候小主子,另一方麵也算是小主子的玩伴。


    可是嘉玉堂這裏是二房的主心骨兼當家人薑氏的地盤,她跟前自然是沒有那些年紀太小的婢女,挑到她跟前伺候的人都是至少二等以上的,所以她再指派給十五娘的人都是從這些人裏麵挑出來的好的,她看得上的。這些人伺候人肯定是一等一的棒,但是和謝妙容存在年齡上的代差,就造成了謝妙容沒有什麽玩伴,覺得在祖母這裏很無趣的局麵。


    阿桂帶著其餘三個婢女在薑氏介紹完後,就一起向謝莊夫妻和謝妙容行禮。


    謝莊和劉氏叫起,說以後就要靠她們照顧好十五娘了。


    薑氏隨即又起身,帶著謝莊夫妻去西廂房,把讓人收拾出來的謝妙容的閨房指給她們看。這間房子挺寬闊,被分割成一明兩暗的格局。屋子裏的家具和陳設看起來都挺新,跟隨在薑氏身邊的管事的婢婦阿杞說:“這些都是老夫人吩咐我去開了庫房,叫人搬出來重新布置的,可見老夫人疼小娘子。”


    薑氏微微笑,接著道:“你們也替十五娘瞧一瞧,看一看還有什麽缺的沒有?”


    “但凡是阿母安排的,兒子都覺著好。”謝莊替小女兒捧了薑氏一句,劉氏隨即附和。


    謝妙容邁著小短腿兒,也由乳母阿棗牽著,跟在薑氏和謝莊夫妻身後四處張望,對於現在這個新家,她覺得要比以前住的那間屋子大,裝飾布置嘛也要上檔次些。也難怪,薑氏這邊庫房裏拿出來到東西當然也是二房裏檔次好的嘍。


    總之,參觀了一圈兒下來,謝妙容對住處還是比較滿意的。況且祖母一直說話都帶著笑,讓人感覺好親切,謝妙容會覺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有點兒想多了。她的腦子也不笨,知道在這裏雖然要被二房的當家人管著,不如在親生爹娘跟前自在,但是在這裏,她也相當於是被祖母罩著,除非她自己作死,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麽人可以傷害她的。總之在這裏混吃混睡,平安長大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轉了一大圈兒下來,房間看過了,謝莊夫妻又陪著薑氏說話,晌午飯就在嘉玉堂吃的。


    謝妙容隨便用了點兒,就累了,生物鍾也按時敲響,她就眼皮子下墜,想睡覺了。她爹娘見她這樣,就讓阿棗抱起她去謝妙容的新閨房裏睡覺。兩人跟著進入房間,分別坐在床邊,跟她說話,見她睡覺了才離開。


    ——


    等到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將要下山了。謝妙容躺在床上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這裏是她的新房間。她偏頭,發現乳母阿棗正坐在一個胡床上,低著頭在床前給她做一隻小繡鞋,直欞窗外的夕陽照進來,把阿棗的半邊臉照的金黃。她心裏有點兒悵惘,想,這會兒她的美男爹和賢惠娘應該已經離開嘉玉堂回去了吧?趁著小孩兒睡著了離開,這是許多大人和小孩子分別時的做法,因為怕小孩子不願意分開,會扯住大人哭鬧,弄得大人心中也傷感,然而終究是要心一硬離開的。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悄悄得離開,免得大家都難過。


    的確,謝莊和劉氏是在謝妙容睡著後離開的,離開之前兩夫妻專門囑咐了阿棗,要她好生陪伴小女兒,好生照顧她,以後他們會重重賞賜她的。


    阿棗當然是應承自己一定會把小主人照顧好,而且這是她分內之責,不需要謝莊夫妻的賞賜。


    謝妙容醒了後,見阿棗專心的做著針線活兒,也沒立即去喊她。而是在床上又賴了會兒床,並且調整了略微有些惆悵的心情,這才呢噥出聲,側過身去喊她:“阿棗……”


    “小娘子醒了?”阿棗趕忙把正在做的那隻小繡鞋放到藤編的簸籮裏,伸手去把她抱起來,麵上帶笑道:“阿桂說了,等小娘子你一醒,就給你擦一擦臉,讓我把你抱去老夫人那裏吃晚膳。”


    正好,謝妙容也餓了,雖然晌午她也吃了一點兒東西,她此時正在長身體,消化功能很旺盛,那點兒東西在她小肚子裏轉了一圈兒,沒了。


    阿棗叫了專門管謝妙容洗漱的婢女阿柳來,阿柳倒了溫熱水擰了帕子來替謝妙容仔細地擦臉,又另換一張帕子擰了來替她擦了擦身子,這會兒已經入夏,謝妙容睡了一覺起來,身上有汗。


    擦了臉,擦了身子,又被抹上了一些香粉,就輪到專管謝妙容衣裳收拾的阿桐上來,選了小衣裳替她換了,又給她戴上睡覺之前取下來的那小銀鐲子,以及銀製的長命鎖牌。因為謝家二房這邊上下還在為已故的謝尚書守孝,所以謝妙容戴的也是銀飾。她才一歲多點兒,頭發還很挺短,所以阿桐隻是用象牙梳子替她梳了梳,再拿銅鏡來給謝妙容照。謝妙容探頭一看鏡子裏,模模糊糊的她看到光滑的銅鏡裏自己的偏分頭,穿著一套嫩綠色的小衣衫,好青蔥的肉團子一隻……


    阿棗抱著謝妙容,身後是專管謝妙容吃東西的婢女阿梅,前麵是謝妙容房裏管事的婢婦阿桂。一行人沿著走廊往薑氏的正房裏去。


    薑氏的正房是五開間的大屋,用飯是在正中間的廳裏。自從丈夫謝博去世後,薑氏吃飯就在廳中的榻上,換了張一人用的食案。


    謝妙容進了屋子,先就在阿桂的引導下向薑氏請安問好。


    薑氏跪坐在正中的榻上,麵色端嚴,腰杆挺直,叫謝妙容起來。然後指了指榻對麵的一塊地方,那地方鋪了席子,席前擺放了一個單人小食案說:“十五娘,以後你每日就坐在那裏和阿婆一起吃飯。”


    謝妙容眨巴眨巴眼睛,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祖母薑氏跟今早設晌午見到的祖母不一樣。那時候,她爹娘在,祖母說話溫和,麵上常常帶笑,讓自己這個小娃娃覺得她挺慈愛的。但是現在這種正經臉,讓人一看還真是有點兒發怵啊……


    阿棗把謝妙容放到食案前,謝妙容還是個小團子,腿短,是不可能像她祖母那樣把臀部放在腳上跽坐的,所以,她隻能箕踞,也就是把腿伸直了坐。話說,在來到她祖母的這個嘉玉堂之前,她從來沒有這麽正式的坐著吃過飯。基本都是她站著,或者被抱著,又或者坐在鋪了席子的榻上,由阿棗或者別的人伺候吃東西。況且她斷奶還沒多久,一共都沒吃過幾回飯。


    見祖母非常正經臉地讓她坐在食案前用餐,她也就隻能乖乖地配合著坐下,看著食案上的食物。一個乳餅,一小碗白粥,炒的一盤子蔬菜,新鮮的葡萄十幾顆,全部都是素,沒有她在爹娘那邊吃飯時每頓必備的肉糜。雖然那東西有點兒酸,謝妙容吃不慣。但是這樣全素的晚飯吃下去,難道半夜不會餓的嗎?


    負責謝妙容吃飯的婢女阿梅上前來跪在榻下,開始伺候她吃飯。乳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基本上是按照一塊餅,一勺子白粥,一筷子蔬菜的順序喂飯。謝妙容餓了,就比前兩天吃得香些。一個乳餅,一碗白粥都吃完了,炒的蔬菜吃了小半盤。最後,她還吃掉了那十幾顆葡萄。


    在祖母這裏吃的頭一頓飯,盡管氣氛沉悶,整個用餐的過程中屋子裏沒有任何人說話,隻聽得到碗筷輕微的碰瓷之聲,還有謝妙容吧唧吧唧吃飯的聲音。薑氏抬起頭來,皺著眉看了謝妙容兩眼。剛想張嘴,又想起什麽,搖搖頭低下頭繼續吃飯。


    “嗝……嗝……”謝妙容居然吃撐了,打了兩個飽嗝。坐在對麵榻上的她祖母薑氏聽見了,放下碗筷,就對伺候謝妙容吃飯的婢女說:“阿梅,明日讓廚下給十五娘少備下些飯菜,就按今天的量的七成就可以了。”


    “是,老夫人。”阿梅趕忙直起身子恭敬回答。


    七成?估計能剛剛吃好,但是吃不飽,小吃貨謝妙容聽到了祖母的話很有些不滿意。這一不滿意就要出狀況,為了吃這一頓飯,她可是忍著這種坐姿很久了。現在肚子圓滾滾,嘛,屁股都坐痛了,小腰也酸,所以,她撐不住往後一倒,嚇得在她身後伺立著的阿棗趕忙伸手來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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