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春一副完全為徐小年好的模樣,提出的建議其實也是切實可行的。


    但徐小年卻打從心底裏就不認同。


    一來他覺得自己如今也是幹部身份了,老婆出門給人打零工,說出去也不好聽。


    二來所謂的打零工,其實並不是那麽好找的,辛苦的活徐小年也不舍得讓老婆去幹,而錢多事少的活計,卻並不是那麽容易拿到的。


    並且,徐小年的老婆不像劉桂芝,她可不懂縫紉,家裏也沒有縫紉機。


    “大春哥,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徐小年苦著一張臉。


    但邵大春整個人,卻不是一個那麽容易就理解別人的人,反而問道:“為什麽不容易?是因為啥都不會,還是因為不能吃苦?”


    邵大春這一問,徐小年臉上瞬間就不好看起來,雖然事實就像邵大春猜測的一樣,但他如果應下來,豈不是證明自己老婆是個廢物。


    徐小年搖搖頭,說道:“大春哥,你就別為我操心了,我日子還能過下去。”


    邵大春聽了,立馬說道:“既然你日子過得不錯,那一定是不需要我的糧票了,先還我一部分吧,不要多,隻要夠我每天中午一碗飯就行。”


    徐小年微微長大嘴巴,心裏滿是懊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大意,居然讓邵大春找到了話語裏的漏洞。


    邵大春也看著他,似乎是在等他還糧票一般,大有不還糧票,他就不離開這個辦公室的架勢。


    徐小年也回望著邵大春,兩人誰也不讓著誰。


    此時整個辦公樓裏,同事們或回家,或去食堂吃飯,隻有他們兩個人。


    “大春哥,你想要回糧票,是因為嫂子不給你票吃飯嗎?”徐小年試圖將矛盾引到劉桂芝身上去。


    邵大春搖搖頭,說道:“不關我老婆的事,我單位有糧票,本來就不應該指望她給我拿票。”


    徐小年聽到這話,頓時心下道了一聲糟糕。


    邵大春吃飯的事情,徐小年也很清楚,他拿邵大春的糧票時,心下其實也在偷偷鄙視邵大春吃軟飯,但即便如此,他心底還是盼著邵大春能吃一輩子軟飯,這樣就能送他一輩子的糧票。


    他也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執迷不悟的邵大春,居然也有幡然醒悟的一天,居然意識到自己在吃軟飯,甚至還轉而跟他要起債來。


    這事本來是徐小年理虧,但此時徐小年心裏卻沒有半分害邵大春沒飯吃的愧疚,反而埋怨邵大春做事出爾反爾,明明送出去的東西,居然好意思再要回去。


    徐小年想了想,說道:“大春哥,不是我不想還給你,而是家裏如今實在是不夠吃,我要是將你的勻出來了,那我該怎麽辦?我們全家人要怎麽辦?估計都要餓死了。”


    徐小年說得可憐兮兮,往常他這麽一說,邵大春立馬就會進入失智狀態,他自信滿滿的等著邵大春放過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他再背後說小話被邵大春聽個正著之後,他在邵大春心裏的形象早就發生了變化。


    但凡徐小年表現好一點,邵大春對此時他的話,可能都不會多想。


    可邵大春心裏,已經認定了徐小年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因而此時對於他說的話,哪怕他表現得再可憐,邵大春心裏都忍不住升起懷疑。


    而一旦開始懷疑,很多事情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順利。


    畢竟,謊言是經不起推敲的。


    邵大春此時嘴巴裏嘟囔著。


    徐小年聽不清楚邵大春在說什麽,便忍不住問道:“大春哥,你在說什麽呢?”


    邵大春沒有停下來,而是依舊嘟囔著。


    直到徐小年詢問第三遍的時候,邵大春終於停下來。


    “你家五個人,你的口糧單位可以覆蓋,甚至還能多餘一些。”邵大春說道。


    徐小年立馬道:“大春哥,我爹娘,我媳婦,都是沒有工作的呀,他們都要靠我養活,我真的不容易。”


    邵大春卻說道:“我仔細算過了,用你的工資去買糧食,你一個月的工資,足夠剩下四個人吃四個月。”


    徐小年頓時愣住,他沒想到邵大春居然會算賬了,甚至還算得這樣精細,完全不像他從前認識的那個啥也不問啥也不管的邵大春。


    “那啥……大春哥,賬不是這麽算的。”徐小年磕磕絆絆說道。


    邵大春問道:“那賬應該怎麽算?”


    徐小年臉上滿是糾結,似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一般,磕磕絆絆許久,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


    邵大春也不催促他,而是靜靜的等著他的解釋。


    徐小年花了很久的時間去整理思緒,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辯解的理由:“大春哥,我們家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以隨便吃點什麽,但老人和孩子不行,他們要吃點營養的,偶爾也要換兩件新衣服,這樣一來,我家裏哪裏還有錢去買糧食。”


    若是從前,徐小年提什麽買衣服,邵大春還不會多想,但是剛剛經曆了趙雪紅的事。


    趙雪紅拿著他給的治病錢買新衣,劉桂珍卻在家裏穿著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的破舊衣服,這樣鮮明的對比,邵大春記在心裏。


    如今徐小年又說什麽買衣服,邵大春本能就覺得,對方拿著自己給的糧票過日子,剩下來的錢去買衣服。


    他如今真的聽不得“買衣服”這三個字。


    “大春哥,我已經過得夠苦了,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徐小年哀求道。


    邵大春卻沒有被他說動,而是說道:“我早上吃不飽,晚上吃不飽,中午就活該餓一頓嗎?”


    邵大春的訴求其實真的很簡單,隻是要求每天中午有一碗飯吃,而徐小年明明自己的錢夠,卻要留給給老人小孩買東西。


    邵大春往常確實滿腦子都是先人後己,若是他能吃飽肚子,自然覺得老人小孩應該吃得有營養,應該穿得體體麵麵。


    但自己挨了幾次餓之後,他就覺得吃飽肚子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而徐小年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然覺得自己那一套哀求,對於一個餓了很久的人會有說服力。


    “你打定主意不願意幫我,對嗎?”邵大春問道。


    徐小年立馬反駁,說道:“大春哥,真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家的情況不允許幫你,我要是幫了你,我家裏人怎麽辦?我是個男人,已經成家了,我就必須對家裏人負責。”


    邵大春深吸一口氣,說道:“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強求。”


    邵大春對徐小年已經死心了,他如今要不回來,隻想著等下個月發糧票的時候,他再也不支援徐小年了。


    徐小年見邵大春這般,倒是鬆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好話:“大春哥,咱們單位,最照顧我的人就是你了,我就知道你對我好,我心底感激不盡……”


    邵大春從前聽到這樣的話,每次都會覺得飄飄然,但如今聽到,他卻隻覺得有些虛假,特別是他曾經親耳聽到過徐小年在背後說自己的小話。


    “大春哥,你放心,等我家裏緩過來,那我會第一時間將糧票還給你。”徐小年拍著胸脯承諾道。


    邵大春說道:“不能還就不能還吧。”


    徐小年聽了,忍不住一喜,他一張糧票都不想給邵大春,如今既然邵大春都這麽說了,那他大可以順水推舟將賬全部賴掉。


    而邵大春也知道對方如果打定主意不還,那自己即便再如何催促都沒用,如今沒有飯吃,那就隻能走自己最不願意的那條路,去跟孫師傅蹭吃蹭喝。


    可若是就這樣輕易離開,邵大春心裏卻始終覺得不平。


    思慮一番後,邵大春說道:“你實在還不出來,我也逼迫不了你,但你卻可以跟人澄清我的名譽,這件事,你總能做到。”


    “澄清名譽?”徐小年不解,嫁妝對邵大春的名聲一無所知一般,說道:“大春哥,你有什麽好澄清的?大家都知道,你是個絕世無雙的大好人。”


    邵大春說道:“你別在背後跟別人說我到處蹭吃蹭喝了,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徐小年心底一驚,他沒想到自己在背後做的事情,邵大春居然知道了。


    但即便這般,徐小年依舊鎮定自若,說道:“大春哥,你聽誰這樣挑撥離間?我從來沒有在背後詆毀你,你不要多想。”


    “我親耳聽見的。”邵大春麵無表情。


    徐小年臉上一閃而過尷尬之色,但很快又說道:“大春哥,你一定是聽錯了。”


    邵大春搖頭,說道:“我聽得清清楚楚。”


    徐小年的聲音很特別,邵大春自問不會聽錯,見對方此時還在辯解,邵大春想了想,將當時他說的話,完完整整的複述一遍。


    徐小年聽著他記得這樣清楚,頓時臉都綠了。


    “如果我不願意呢?”徐小年問道。


    收回自己曾經說出去的話,豈不是證明了他就是一個信口雌黃的小人,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他再單位裏也什麽立足之地了。


    “你還是不願意,那我就隻能自己去澄清了。”邵大春有氣無力的說道。


    邵大春心下想的是,自己說話大家會不會相信。


    而落在徐小年耳朵裏,他聽不出來邵大春的無能為力,也不覺得邵大春是想要恢複名譽,隻覺得邵大春這樣做是在威脅。


    邵大春要恢複名譽,那他必然要跟所有人解釋徐小年的那番話,這已解釋,必然就隻能讓所有人知道,他徐小年接受了人家那麽多糧票反而還不舍得請對方吃一頓飯。


    徐小年接受邵大春糧票這件事是實實在在的,隻要被證實,那徐小年就坐實了恩將仇報的名聲。


    如此一來,徐小年在本單位也不用混了,不會再有人願意跟他接觸,甚至他一旦坐實了事實,可能會被全單位的人孤立。


    這杜宇徐小年來說,完全是一個比給邵大春糧票都更加難受的結果。


    邵大春此時心裏還在唉聲歎氣,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無能了,即便有心回收自己對別人的幫助,但卻因為臉皮薄,而變成了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麵。


    徐小年卻已經在極短的時間裏,就已經分析清楚利弊,主動朝著邵大春說道:“大春哥,我仔細想了想,我家裏人過得再艱難,都還能吃飽肚子,但你不一樣,你一直以來都是我敬重且感激的好大哥。”


    “所以,我還是決定先將糧票還一部分給你,不能讓你沒飯吃。”


    看著徐小年滿臉真誠的樣子,邵大春沒有多想,反而覺得他是被自己感化的,當即心裏一喜,說道:“你能這樣想,我也很感激你。”


    徐小年聽到這話,心裏都快要吐了,但麵上卻還是一副十分開心的模樣。


    邵大春又說道:“耽誤了這麽久,食堂都快要關門了,我們早點過去吧。”


    徐小年心裏在吐血,麵上還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此時隻能陪著邵大春做樣子,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


    正巧遇到了吃完飯剛回來的同事江佟陸,江佟陸向來熱心又仗義,他聽徐小年說了邵大春到處找人請吃飯的事情,因而此時也怕徐小年被邵大春纏上了,便多嘴問了一句:“大春,小年又請你吃飯?”


    徐小年勉強笑了笑,此時他滿腦子都是自己這個月將要損失的糧票,他實在開心不起來。


    邵大春也沒有多想,不僅承認了這事,又將徐小年狠狠誇了一番,說道:“小年知道我沒飯吃,所以要請我吃飯。”


    但無論邵大春用什麽方式來說這件事,落在江佟陸就隻有一個事實,那就是邵大春又在逼迫臉皮薄的徐小年請客。


    徐小年滿臉的勉強笑容,此時也被江佟陸解讀成了不得不為之,甚至還像是在求救一般。


    江佟陸的熱心雷達立馬開啟,朝著邵大春說道:“邵大春,小年家裏有多少人等著他吃飯,你難道不知道嗎?”


    邵大春雖不明白為何對方忽然提高音量,但他卻很老實的回答道:“一家五口全靠他,這事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了,居然還做出這樣畜生不如的事情,你還是人嗎?”江佟陸對邵大春提出非常嚴厲的批評。


    邵大春被罵得懵住。


    反倒是徐小年反應過來了,急切的朝著江佟陸說道:“江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主動要請客的,大春哥最近沒票吃飯,他也不容易。”


    “再不容易能有你不容易嗎?”江佟陸說道。


    徐小年害怕他繼續說下去,隻能說道:“我真的是自願的,真的沒人逼迫我。”


    江佟陸說道:“我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明明能自食其力,卻偏偏要占別人便宜的人了!”


    徐小年此時叫苦不迭,偏偏任憑他怎麽解釋,江佟陸都不聽。


    “你別說這些違心的話了,你家裏五口人,吃飯都緊張成什麽樣子了,還要請他吃飯,他多大臉呀!”


    江佟陸說完,就一扯邵大春,說道:“我今天不能讓你這樣欺負年輕小孩,看著他臉皮薄,就使勁薅羊毛,真是讓人瞧不起,走,跟我去見站長,讓他評評理。”


    邵大春張開嘴巴想要解釋,偏偏江佟陸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而此時最著急的就是徐小年。


    這件事真要捅到站長麵前,邵大春為了個人名譽,必然要進行解釋,一旦他解釋清楚了,那倒黴的就是自己。


    徐小年使出了吃奶的勁拉住江佟陸,說道:“江哥,你冷靜一點,我真的沒有被逼迫,我真的是自願的。”


    邵大春也在一旁點頭,說道:“老江,小年真的是自願請我吃飯的,你別多想。”


    江佟陸見此,卻隻越發覺得邵大春恬不知恥,占小孩便宜已經徹底丟了良心。


    他也越發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幫助可憐的邵小年。


    “我不能就這麽看著你逼良為娼!今天我一定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江佟陸越發用力,直接拉扯著兩人進了站長辦公室。


    王站長剛剛從食堂回來,他此時正躲在辦公室裏拿牙簽剔牙。


    忽然見到三人拉拉扯扯走了進來,王站長手裏的牙簽都拿不穩了,一不小心就戳進肉裏麵,疼得他齜牙咧嘴。


    “站長,今天我必須跟您匯報一件事,這事也隻有您能解決!”江佟陸大聲告狀。


    王站長覺得自己的嘴巴稍微好了一點後,這才問道:“什麽事?”


    他心裏沒覺得有什麽大事,便又拿出一根牙簽來,再度慢騰騰剔牙,還想著今天食堂裏的小青菜,為什麽就這麽卡牙齒縫。


    “站長,邵大春天天占徐小年的便宜,他快要將徐小年逼死了,這就是逼良為娼啊,您必須做點什麽!”江佟陸大聲說道。


    聽到這亂七八糟的比喻,王站長手一抖,再次將牙簽卡進肉裏,疼得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後,王站長的眼神在邵大春和徐小年之間左右猶疑。


    邵大春長了一張非常憨厚的臉龐,又因為平常好事做多了,總給人一種他絕對不會幹壞事的感覺。


    而徐小年,年紀不大,但皮膚雪白,麵容俊秀,身形又是瘦瘦小小的。


    往常王站長並不會亂想,偏偏此時看著這一對的組合後,他心裏忍不住朝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想去。


    如今民風保守,若是真發生了這樣的事,且還發生在自己的單位,一旦被人爆出去,那自己這個站長,可能也當不成了。


    一想到這裏,王站長也重視起來,朝著三人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跟我說清楚。”


    江佟陸和徐小年立馬一起開口。


    邵大春慢了一步,他見已經有兩人在解釋了,便又閉上嘴巴,變成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都閉嘴!”兩人一起開口,吵得王站長有些頭疼,他便指著江佟陸道:“你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王站長剛說完,又補充道:“告訴我就行了,千萬別告訴其他人。”


    王站長此時還想著,若是真的發生了惡劣事件,那就先瞞一陣子,能瞞多久是多久。


    江佟陸立馬將自己看到的,自己想到的,全都說了出來。


    江佟陸說得滿臉義憤填膺,但王站長卻越聽神色越發放鬆。


    相比較他心中猜測的什麽真逼良為娼的戲碼,一頓飯顯然是微不足道的。


    甚至王站長都覺得大不了自己請邵瑜吃飯。


    王站長批評江佟陸:“下次別胡亂說話,什麽逼良為娼,這是你的身份應該說的詞語嗎?”


    江佟陸被訓斥後,卻有些委屈說道:“不就是個比喻,我又沒有別的意思。”


    王站長隻慶幸,自己沒有將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想說出來,否則自己就要丟人了。


    “多大點事,下次別一驚一乍的,這是他們倆的事情,你就別管了。”王站長十分熟練開始調解,沒有說邵大春和徐小年任何一個人的不是,反倒對與他關係親近的江佟陸批評起來。


    但這一套圓滑的工作方式,此時卻完全不管用了,江佟陸都已經將人拉到站長辦公室了,他想要一個確切的結果。


    若是他心裏認定的正義沒有得到伸張,那他就過不去這道坎。


    “站長,小年家裏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全家老少都指望他一個人,小年輕剛工作已經夠辛苦了,怎麽還能被邵大春吸血?”


    “這孩子臉皮薄,當年問他,他都不承認被逼迫,隻是私底下才會抱怨兩句,這樣心善的孩子,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難道不應該多看顧幾分嗎?”


    王站長聽到這話,想到的卻是既然臉皮薄又心善,那怎麽會私底下抱怨?


    而一旁的徐小年,心裏都已經在問候江佟陸的祖宗十八代,他隻能一次又一次強調自己不是臉皮薄,自己請客完全出於自願。


    邵大春也說道:“他真的願意,不騙你們。”


    “你少跟我這樣說,小年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家裏那麽辛苦,怎麽會舍得請你吃飯,又憑什麽請你吃飯?”江佟陸質問道。


    “因為我每個月糧票都給他。”


    “因為大春哥一直關照我。”


    邵大春和徐小年的聲音一前一後,在場的人全都非常清晰聽明白邵大春說的話。


    江佟陸微微長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邵瑜。


    而王站長臉上閃過複雜之色,很快就問道:“你糧票給他了?真的嗎?”


    對於事實,邵大春答應得十分爽快。


    江佟陸和王站長,又默默將視線轉向徐小年。


    “小年,大春說的都是真的嗎?”江佟陸眼神有些恍惚。


    徐小年很想否認,但他確確實實拿了邵大春的糧票,他每個月用的糧票都是兩人份的,這事隻要去食堂打聽一下就能知道,他完全抵賴不了。


    “我……我……有這麽回事。”即便再不願意,徐小年還是被迫承認了這件事。


    邵大春一臉冤屈洗刷的表情,朝著江佟陸和王站長說道:“我要不是最近急著用糧票,也不會找小年要糧票。”


    王站長點點頭,但他顯然更關心的問題不是邵大春有沒有糧票,而是問道:“你真的每個月糧票都給徐小年,給了多少,持續多久?”


    徐小年如今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也完全沒有立場阻止邵大春說話。


    “給了四年,每個月一下來,就全部給他,畢竟他家裏人多。”邵大春說道。


    對於自己幫助別人的事情,每一件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王站長又問徐小年:“你來我們單位幾年了?”


    徐小年低著頭:“四年。”


    四年,徐小年進這個單位四年,邵大春就幫了他四年,甚至還是所有糧票一起給他。


    王站長都忍不住有些感動,想著這是什麽感天動地的情誼,但很快他覺得不對勁,轉而問道:“你糧票都給了小年,那你平常是怎麽吃午飯的?”


    邵大春滿臉都是不好意思,但此時麵對領導,他即便再不願意開口,也不得不開口:“我老婆給我準備糧票。”


    王站長有些疑惑,說道:“我記得你老婆,好像在家帶孩子?她又哪裏來的糧票?”


    邵大春撓了撓頭,低聲說道:“應該是打零工來的糧票。”


    王站長聽了,長長的哦了一聲,他忍不住說道:“又要帶孩子,還要打零工給你準備糧票,那真是很不容易了,她對你這樣好,你也不要辜負了,該花的錢就讓她花,別太小氣了。”


    王站長說的本就是幾句套話。


    但邵大春聽了後,卻滿臉都寫著羞愧,說道:“我的錢沒花在家裏,我以後會好好對她。”


    對於下屬的家事,王站長本來不方便多問,但聽到邵大春說得如此奇怪,他到底沒忍住,多問了幾句:“什麽錢不花在家裏?你不花在家裏花到哪裏去了?”


    邵大春對於領導的疑問,哪怕心裏再不情願,卻還是選擇如實告知。


    王站長聽得邵大春是怎麽過日子的,頓時瞠目結舌,看向一旁的江佟陸,說道:“你把這混賬拉過來,還真是拉對了。”


    江佟陸原本還因為自己誤會了邵大春而內疚呢,此時聽到邵大春這一係列奇奇怪怪的操作,也忍不住開口說教。


    “大春,你這樣可不對,男人的錢怎麽能不花在家裏?外麵的人再好,能有自家老婆更重要嗎?”江佟陸說道。


    王站長也在一旁附和,他和江佟陸一樣,覺得邵大春是思想出了問題。


    邵大春臉上有些羞愧,低頭說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胡來了。”


    王站長聽了這話,點點頭,說道:“本來就應該這樣。”


    江佟陸說道:“你錢和糧票都不帶回去,你老婆也沒有什麽怨言,可見她是個好女人,你要珍惜。”


    邵大春點點頭,說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珍惜的。”


    江佟陸斜了一眼一旁頗有些錘頭撒氣的徐小年,說道:“錢給老婆,最終都是要花在自家孩子身上,怎麽樣都不吃虧,但要是給了一些沒心沒肺的人,那就是在害人害己。”


    邵大春聽著這話,隻感覺和邵瑜昨晚說得,似乎有不少想通之處。


    徐小年見兩人都在批評邵大春,他此時悄悄往後退,想要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離開。


    但王站長卻看見了他後退的動作,直接將他喊住:“徐小年,你不要急著走。”


    聽著領導連名帶姓的喊自己的名字,徐小年心底暗暗發苦。


    “你拿了大春這麽多糧票,還是盡量還一還。”王站長說道。


    對於邵大春的性格,王站長也無力評價,但這事情既然發生在麵前了,他該提點的,還是必須提點到位。


    徐小年弱弱的應了下來,隻是心下卻始終不以為然,想著這事情王站長此時上心,但估計過了兩天,就會完全拋之腦後。


    王站長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邵大春,他恍惚間想起來邵大春是怎麽進這裏的,是因為救了一個孩子,孩子的家人出於感激,給邵大春安排了這麽一份工作。


    邵大春往日裏雖然看起來老實又窩囊,但實際上,他是有助人為樂這個加分項,甚至身後還靠著一棵大樹。


    邵大春雖然是靠著關係進來這裏的,但來了之後卻從來沒有擺過架子,反而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工作,比那些正常渠道進來的人,都更加努力。


    其實這個時代的幹部,加入這個隊伍的理由都是千奇百怪了,像邵大春這樣,可以說他是靠關係,但同樣也可以說他靠的是見義勇為,所以被組織破格錄用。


    王站長想到最近上頭讓他報一個副站長的名額,他覺得邵大春這樣的性格,絕對不會跟自己對著幹。


    王站長還有幾年退休,因而這次的副站長,在幾年後,可能就要接任站長的位置。


    王站長用這樣的原因說服自己,絕對不肯承認是因為那個孩子的爸爸近期要調動到本地這個原因。


    “從前欠的,隻要補給大春就行,往後,你不能再跟大春亂要,不準再做出欺壓同事之事,你記住了嗎?”王站長朝著徐小年說道。


    徐小年忙不迭應聲。


    而一旁的江佟陸也沒想到,到這個辦公室裏,本來是想讓站長幫忙,別讓邵大春繼續欺負徐小年,如今倒變成了讓徐小年別再欺負邵大春。


    等出了站長辦公室,江佟陸三步並兩步走到邵大春身邊,為自己誤會他的事低聲道歉。


    江佟陸熱情仗義,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本來他為徐小年打抱不平,但發現徐小年其實沒有什麽委屈之後,江佟陸又能十分爽快道歉。


    邵大春自然不會跟他計較。


    而江佟陸雖然一直和邵大春同一個單位,也隱約聽說過他的名聲,但因為不在一個辦公室,所以對邵大春不太了解。


    這一次的誤會,倒是讓江佟陸對邵大春多了幾分好奇心,便又拉著他多問了幾句。


    徐小年此時陰著一張臉去了食堂,給邵大春打了一份飯後,便直接帶著自己家那份飯食回去。


    徐小年這次中午帶飯回家的時間,比之前足足晚了一個小時,甚至帶回來的飯也是涼颼颼的,一點熱氣都沒有了。


    徐小年老婆自然萬分不滿,忍不住埋怨了幾句。


    徐小年本來心裏就窩了一肚子火,一想到自己為了這個家拚死拚活,如今又在領導跟前壞了名聲,他就忍不住想起了邵大春的建議。


    “你為什麽不工作?打零工也好,給人做保姆也行,一天到晚在家裏躺著,完全靠我養活的人,你憑什麽怪我?”


    徐小年說完這句話後,忽然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暢快。


    但徐小年老婆聽了他這話,卻不是他想象中的惶恐愧疚,而是張牙舞爪著撲上來,說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照顧老的又照顧小的,一天到晚有休息的時候嗎?你還敢跟我說這樣的話!”


    徐小年老婆是個暴脾氣,對著瘦弱的丈夫又撓又抓。


    夫妻倆打了起來,徐小年的父母立馬上前來拉架,就連一旁的小孩,看到這陣仗,也用幾聲哭來給他們配樂。


    徐家乍一看人多,但實際上三個人的戰鬥力,都比不上徐小年老婆一個人。


    這日下午徐小年上班比平常晚了半個小時,臉上也掛著彩,進單位後又低著頭,有人叫他時眼神也是躲躲閃閃的。


    徐小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感覺同事們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而他的感覺也完全正確。


    辦公樓隻有那麽多人,同事們都消息靈通,很快就知道了中午王站長找他們幾人談話的事情,江佟陸是個大嘴巴,對於這些事也沒有半點隱瞞。


    因而在知道徐小年是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後,他們看他的眼神也變了。


    劉建設自然也知道了中午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所有人的背後議論,徐小年和他一樣,曾經也都壓榨邵大春的幫助,如今幾乎成了千夫所指。


    劉建設本來還打算下午繼續逼迫邵大春做事情,此時看到徐小年的下場後,倒是不敢輕舉妄動。


    到了下班的點,邵大春將自己的工作內容整理好,出門前他又看了劉建設一眼。


    劉建設趕忙低下頭,假裝正在忙著做事。


    邵大春猶豫一瞬間後,還是選擇轉身回家。


    沒有加班就下班,哪怕路上走了五公裏,但邵大春到家的時候,天還是透亮的。


    邵大春憋了一肚子話,想要將今天發生的事都告訴邵瑜。


    但邵瑜隻是看了他一眼,就說道:“自行車被人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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