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呢?”邵瑜問道。


    邵嘉良:“大哥他跟上去了。”


    說完這話,邵嘉良又開始擔心起來,生怕邵嘉善有了什麽意外。


    邵瑜穿上衣服,問道:“先帶我過去。”


    他的長隨王喜打算跟上來,邵瑜卻道:“你留在這裏,保護夫人和小姐。”


    王喜點頭應了。


    邵瑜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低聲叮囑了兩句。


    邵嘉善沿路都做了標記,邵嘉良循著標記帶著邵瑜一直追蹤。


    隻是邵嘉善去的方向,卻並不是烏家,而是逐漸往深山老林裏跑。


    嶺南的深山老林裏有很多原住民,這些人自成一體,很少與外界交往,也非常難惹。


    邵瑜拉著邵嘉良也不知追了多久,記號忽然斷掉了,此時兩人所處的位置,也是密林深處,耳邊隻聽得見蟲鳴鳥叫聲。


    “怎麽沒有記號了?”邵嘉良轉了許久,都沒有找到邵嘉善留下的記號,不免有些著急。


    而邵瑜看著這個地方,隻察覺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來。


    “你哥可能被他們發現了。”邵瑜說道。


    “那這可如何是好?他被帶到什麽地方去了?我們怎麽找他?”邵嘉良左右看看,沒有哥哥的記號,他一時也不知道從什麽方向開始尋找。


    邵瑜卻隻道:“不用找他了。”


    “不用找,爹?”邵嘉良滿是詫異。


    邵瑜給他使了個眼色。


    邵嘉良忽然見到,邵瑜身後多了一個人。


    那人手裏拿著一根叉子,頭上戴著綠色藤條編織而成的頭環,緩緩從灌木間站了起來。


    邵嘉良回頭,發現自己身後也站了兩個如此裝扮的人。


    “爹,這是?”邵嘉良問道,本能感覺不太好。


    邵瑜說道:“沒事,跟他們走。”


    邵瑜說著,還主動伸出手來,讓這些人用手裏的藤條綁住手腳,又被黑布蒙住了眼睛。


    父子二人被這般趕著往前走,邵嘉良雖察覺出沒走多遠,但還是覺得完全迷失了方向。


    邵瑜眼睛雖然蒙著,但耳朵依舊聽到了聲響,在經過某個地方的時候,他察覺到身旁押著他的人似乎停頓了片刻,他也聽到葉片作響的聲音。


    他也感覺到頭頂似是碰到了什麽。


    過了這一段之後,很快便停了下來。


    邵瑜眼前的黑布被人扯開,適應了許久後,邵瑜才看清周圍的情況。


    一群明顯是山民打扮的人,此時手裏全都拿著武器,正在看著邵瑜父子。


    邵瑜直接望向這群人中,明顯是頭目的那個,問道:“你是這裏的族長?”


    那頭目雖然被人擁在最中間的位置,但年紀卻很輕,就像是個家族裏受寵的幼子,不太像是個族長。


    那人沒有回答是或不是,隻責問:“你們兩個山外人,居然敢亂闖此地?”


    邵瑜聞言,便明白這人多半不是這裏的族長,便說道:“我要跟你們的族長說話。”


    “我們族長忙得很,可沒空見你。”


    邵瑜依舊堅持:“我乃清寧縣令,要跟族長說話。”


    這人聽了倒是一愣,看向自己身旁的兄弟們,似是沒想到他們隨便一抓,竟然抓了一個縣令出來,若是尋常人便也算了,是本地長官,那便不是他能做主了。


    這人看了邵瑜一眼,就往後走了幾步,進了一間身後的屋子裏。


    屋子裏,一個老者此時正橫眉冷對的看著烏縣丞,說道:“你與本族的緣分,早就在母親那一輩就斷了,如今為何又來此地?身後還跟了尾巴!”


    老族長對烏縣丞似是有許多不滿,他身旁的長孫石勒看向烏縣丞的目光中也滿是怨念。


    烏縣丞立馬舔著臉,說道:“舅舅,您就救救外甥吧,我如今實在是無處可去了。”


    烏縣丞如今已經招供,甚至口供都送了出去,他眼看是沒命可活,如今隻能逃入山林或者海外,天大地大,衙門裏的人找不到的地方,才能保住一條小命。


    老族長被他這麽一喊,但也依舊沒什麽好臉色。


    此時那年輕頭目走了進來,看了烏縣丞一眼後,湊到老族長和石勒身旁,低聲說道:“爺爺,大哥,我們後頭抓的那個人,他自稱是清寧縣令。”


    老族長聞言眼神一凝,繼而看向烏縣丞,問道:“你到底在外麵闖了什麽大禍?”


    烏縣丞不願意回答。


    見他不回答,老族長也懶得多問,直接說道:“既如此,那我也不管你了。”


    烏縣丞立馬說道:“舅舅,難道你不想知道神石的下落嗎?”


    老族長聞言,轉過身來,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著烏縣丞。


    烏縣丞回望著他,眼中沒有半點愧疚,反而說道:“舅舅不幫我,那我也隻能帶著神石去地底下。”


    老族長盯著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朝著屋外走去。


    烏縣丞剛打算跟上去,卻被老族長的長孫石勒攔住,說道;“爺爺說了,你不能離開這屋子。”


    老族長遠遠便看到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的邵瑜,他見到邵瑜的麵容,與先前被他們抓住的邵嘉善有七分相似,加上先前被抓住的邵嘉善,也曾說自己是“縣令的兒子”,此時父子二人的身份,倒說得上是互相驗證。


    且此時他看著邵瑜一身氣度,也確實不似尋常人。


    老族長心下多了幾分慎重,問道:“先生既說是本地縣令,那如何證明身份?”


    邵瑜拿出隨身帶著的一枚個人印信,以及他被派到這裏來的委派公文。


    老族長作為全族唯一識字之人,看著這份委派公文,倒是點點頭,命人解開了捆綁他們的藤條。


    “既是縣官大人,那到我這山野之地,所謂何求?”老族長問道。


    雖然烏縣丞沒有說實話,但老族長也猜測到,烏縣丞若非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否則他不會跑到山裏來。


    而若非是烏縣丞犯下的事太大,邵瑜一個縣官,也不至於直接追到這裏來。


    “我來此地,乃是因為烏縣丞,我不知道老族長與烏縣丞是什麽關係,但如今烏縣丞犯了大事,且他已經招供,還請老族長盡快放人。”邵瑜說道。


    老族長卻裝傻道:“我不認識什麽烏縣丞,對於縣官大人到來,我也很是意外呢。”


    邵嘉良在一旁道:“爹,他撒謊,大哥的記號明明是做到了這裏。”


    邵瑜按住了有些激動的幼子,轉而問道:“老族長,還不知道你們是哪一族?”


    老族長答道:“本族名為神石族。”


    邵瑜聽到這話,臉上升起一抹興味來,道:“既然叫神石族,那想必族中有一塊神石。”


    老族長聽到他這麽說,麵色立馬變得不好看起來。


    邵瑜看他如此表情,心底暗暗記下。


    “邵縣令,我們族中沒有什麽烏縣丞,族內不留外人,你還是帶著兒子離開吧。”老族長說道。


    邵嘉良扯了扯邵瑜的衣袖,低聲說道:“爹,別忘了大哥,大哥也在他們手裏。”


    邵瑜點點頭。


    但老族長沒等他開口,就十分主動的讓手下人將邵嘉善帶了出來,口中道:“此人在山裏形跡可疑,被族中的二郎們帶回來了,相比這也是清寧縣的人,勞煩縣官大人將他帶下山。”


    老族長到底心中對邵瑜的身份有所顧忌,他隻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打算盡快將邵瑜父子三人送走。


    邵瑜看向老族長,說道:“老族長為何要窩藏一個十惡不赦的犯官?”


    老族長立馬反駁道:“族裏人隻在外麵發現了這小子,可沒有看見什麽犯官。”


    被扔在地上的邵嘉善,此時卻喊道:“我明明就看見你們的人,將烏縣丞帶進來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老族長臉上一沉,他還沒來得及言語,一旁立馬有神石族人說道:“小子,不要胡言亂語!”


    邵瑜止住了兒子,朝著老族長道:“老族長既然說人不在這裏,那我就姑且信了。”


    “爹!”邵嘉善此時一身狼狽,卻還惦記著自己的任務。


    邵瑜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著急。”


    邵嘉良將大哥扶起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大哥,爹這麽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老族長再次請邵瑜等人離開。


    但邵瑜沒有動,而是視線在這些神石族人中看了一圈。


    神石族人常年生在深山老林中,幾乎不與外界接觸,此時麵對邵瑜的目視,不少人眼神有些躲閃。


    邵瑜在看到人群中兩個略顯奇怪的身影時,微微停頓。


    那兩個身影,似是感受到了邵瑜的視線,立馬朝著人後麵躲。


    老族長見到邵瑜眼神肆無忌憚,心下不悅,再次說道:“你該離開了。”


    邵瑜說道:“我看見兩個脖子奇大無比的族人。”


    老族長神色越發難看,再度說道:“你該離開了。”


    邵瑜卻說道:“他們應當不是天生如此,對嗎?”


    老族長用力一敲拐杖,說道:“阿七,送客!”


    說罷,老族長轉過身去,不再看向邵瑜三人。


    幾個神石族人,立馬圍了上來,打算強行送邵瑜離開。


    “那是一種病,我曾經見過的。”邵瑜說道。


    老族長身形一頓,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邵瑜。


    “我略懂醫術,這種病的病因是什麽,我也知曉。”邵瑜說道。


    老族長望著邵瑜,說道:“那不是病,那是詛咒,是天罰。”


    邵瑜皺眉,說道:“那就是病。”


    “我說不是病,那就不是病!”老族長惡狠狠的說道。


    邵瑜聞言不再反駁,而是說道:“你要是不找到解決辦法,這樣的病隻會越來越多,最終說不定會帶著你的所有族人一起走向毀滅。”


    “胡說什麽!”一群神石族人,此時提起手裏的叉子,直直的指著邵瑜。


    “你是族長,你真的忍心看著你的族人一直忍受這樣的痛苦嗎?”邵瑜問道。


    老族長定定的看著邵瑜,說道:“我們是神石族,隻要神石在,百病不侵。”


    邵瑜聞言,立馬說道:“那現在呢,你們的神石在哪裏?”


    老族長不說話。


    倒是一旁有個人勸道:“族長,這個漢人官員既然來了,不如就讓他試試,如今他的命都掌握在我們手裏,不怕他翻出花來。”


    老族長猶豫片刻後,緩緩點點頭。


    那個勸說之人,名叫阿黑,家裏母親就是深受此苦,此時他爭著讓邵瑜先去看看他母親。


    族裏不少人,如今都還是相信族長的那一套說辭,認為大脖子是上天的懲罰,懲罰他們弄丟了神石。


    因而,族人們此時見阿黑搶著讓邵瑜來查看,此時也全都鬆了一口氣,畢竟他們可半點不相信,邵瑜一個來自外鄉的漢人,可以解他們神石族的懲罰。


    邵嘉良湊到邵瑜身邊,低聲問道:“爹,您真的懂醫術?”


    邵瑜點頭。


    邵嘉善卻道:“爹,他們可都說了,這是詛咒,不是什麽病。”


    邵瑜見這邵嘉善此時,似是比神石族人更加確定這是病,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世上有沒有鬼神,此事難以確認,但若是遇上了這樣的事,還是先拿它當做是一種病,若是用盡所有手段都無法治愈,再把它當做是詛咒。”邵瑜說道。


    邵嘉良聽了麵露沉思之色,而邵嘉善卻似懂非懂,隻說道:“爹,你這就跟什麽都沒說一樣。”


    邵瑜輕笑一聲,沒有繼續跟兒子解釋。


    三人跟在阿黑身後進了他家,阿黑家中隻有他和老母親相依為命,自從老母親患病以後,阿黑也找了許多草藥,企圖治愈母親,隻是全都收效甚微。


    與族裏其他得了病後就聽天由命的人不同,阿黑許是太在意母親的生死,他會嚐試自己打聽到的每一種方法,去試圖治愈母親。


    隻是他再努力,也是一個沒有醫術底子的普通人,他越是嚐試,反而將他母親折騰得更差,他本來都要放棄了,邵瑜的到來,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


    邵瑜進了阿黑家中昏暗的屋子,在角落裏看見了一個縮在那裏的人。


    阿黑母親對於邵瑜的到來,顯得十分抗拒。


    “此地昏暗,不便觀測你母親的臉色,可否移步外間?”邵瑜詢問道。


    阿黑點頭,問道:“這就是你們漢人大夫們說的望聞問切嗎?”


    邵瑜點頭:“你對漢人醫術也很好奇?”


    “我很想學,可是沒人願意教。”阿黑無奈說道。


    他有時間就會偷偷下山,想要跟山下的大夫們學習醫術,隻是大夫們知道他是山民,便敬而遠之。


    邵瑜說道:“山下的大夫收徒弟,就像是多了個兒子一樣,徒弟要時時跟在大夫身邊,端茶倒水的伺候著,大夫們才肯將安身立命的本事教出去,隻是偶爾去一兩次,他們自然不會教。”


    阿黑聞言,一掃之前的頹唐,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不願意教我。”


    阿黑母親雖然不願意和邵瑜等人接觸,但卻耐不住親兒子的哀求,隻得出了屋子。


    屋外的陽光灑落,阿黑母親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像這般沐浴陽光。


    自從得了這病之後,她總覺得羞愧,覺得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才會招來這樣的神罰,因而她一直不願意出門見人。


    她在院子裏不過站了片刻,就有族人低聲說道:“脖子這麽大,鬼知道她做了什麽錯事,才會招來這麽厲害的詛咒。”


    “一個寡婦能做錯什麽?難道是背著死去的男人偷漢子了?”有族人回道。


    邵瑜耳力驚人,聽到這話,想著這神石族的人,怎麽和山下的那些人一樣,還以為他們這些少數名族,並沒有那麽嚴重的倫理綱常之見,卻沒想到山下山上都是同一套的惡臭。


    這些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阿黑母親自然也聽到了,她本就因為詛咒之事滿心難堪,此時越發覺得待在這裏,讓她如坐針氈。


    “阿黑,扶我進去,我不看了。”阿黑母親說道。


    邵瑜都還沒來得及搭脈,隻是看了兩眼,沒想到病人就要跑了。


    阿黑也在一旁勸說母親繼續治療。


    但阿黑母親卻被周圍人的目光刺痛,此時態度堅決,說道:“我不治了,我要進去。”


    阿黑母親說完,就站起身來,打算跑回屋裏去。


    “不急。”邵瑜不緊不慢的說道。


    阿黑母親身形一頓。


    邵瑜看向人群中那個說得最勤的人:“你出來一下。”


    那人在周圍人的推搡下,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邵瑜直直的望著他,說道:“你不對勁。”


    “我?我能有什麽不對勁,我的情形好著呢。”阿德得意的說道,他隻覺得最近精神狀態很好,似乎永遠都出於一種亢奮的狀態。


    邵瑜問道:“你沒覺得你的脖子也不對勁了嗎?”


    阿德聽了一愣。


    周圍人此時也朝著他的脖子看去。


    “阿德,你的脖子好像真的變大了。”


    “阿德,你脖子比去年粗了好多。”


    脖子變粗畢竟是個緩慢的過程,這些人平常都在一起,沒有提醒,病不會刻意去注意誰的脖子。


    如今在邵瑜的提醒下,這麽多人一起看著,每個人此時都變成了火眼金睛,七嘴八舌的,將阿德越說越慌。


    “最近是不是覺得心跳很快?”


    阿德點頭,他最近心跳過快的速度確實越來越多。


    “偶爾是不是會心絞痛?”


    阿德再次點頭,他此時更慌了。


    邵瑜繼續問道:“胃口是不是很大?”


    阿德點頭,又道:“我吃得多,卻總不見長胖,我媳婦一直說我浪費糧食。”


    邵瑜又將人招到身邊,低聲問道:“最近和你媳婦,還和諧嗎?”


    阿德立馬臉色爆紅,說道:“我們好得很。”


    邵瑜沒好氣的說道:“說實話就好,其他人沒聽到我問了什麽。”


    阿德左右看了看,最終緩緩搖了搖頭。


    邵瑜說道:“我說了這是病,不是詛咒,你已經有了早期症狀,要是你不治療,脖子會慢慢變大,最後你也沒什麽臉笑話別人了。”


    邵瑜說對了所有的症狀,阿德本就已經半信半疑,此時聽到邵瑜可以治療,立馬問道:“真的能治好嗎?”


    邵瑜點頭。


    阿德自己嘴裏一直說著是詛咒,但是如今有治療的機會擺在麵前,他卻求得比誰都快。


    邵瑜給他看了一副藥方後,又看向一旁的阿黑母親。


    阿黑母親見阿德都屈服了,她此時也沒有那麽抗拒了。


    診斷之後,邵瑜朝著阿黑說道:“你母親的病要慢慢治,我先給她開一副藥,可以緩解痛苦。”


    阿黑趕忙點頭。


    但許是因為邵瑜的治療都隻是開藥,他們並沒有見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即便有了阿德在前,還是有人說著不信。


    見著這群人的模樣,邵嘉善有些不忿的說道:“爹,別給他們治了,沒用的。”


    邵瑜聞言卻笑了起來,說道:“從前他們所有人都不信的,如今隻有多少人沒說這話了。”


    邵嘉善認真的看了一圈,發現如今說不信的人,雖然聲音大,但確實人沒有之前那麽多了。


    “阿大叔又犯病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立馬有人喊阿黑過去。


    寨子裏沒有郎中,往日有什麽頭痛腦熱,他們全都指著阿黑這個半吊子郎中。


    阿黑拉起邵瑜趕過去,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位阿大叔,此時狀若瘋癲,四處追著人咬。


    有人催促著阿黑趕緊行動。


    但阿黑卻看向身旁的邵瑜,說道:“邵大人,您來試試吧。”


    邵瑜知道阿黑對自己還是心存疑慮,也不推辭,走上前去,讓一旁的人按住阿大叔。


    阿大叔雖然形狀癲狂,但神石族的族人們日常在林中打獵為生,因而個個都是身形健碩,很快就有四個年輕族人一起,按住了阿大叔。


    邵嘉善隻看著邵瑜不知道從哪裏抓出來一把針,在阿大叔身上數處插了下去後,阿大叔神色慢慢恢複平靜,竟然清醒起來。


    “我……我這是怎麽了?”阿大叔詫異的看著自己身邊的族人們。


    他又看向邵家父子這三個生麵孔,問道:“你們怎麽還放了生人進寨子裏。”


    “過一個時辰,再找我取針。”邵瑜說道。


    不遠處的高台上,老族長正在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幕,他的長孫石勒,此時正站在他身旁。


    “爺爺,這人看起來是個有真本事的。”石勒說道。


    老族長沒有回應,而是依舊將目光落在邵瑜身上。


    邵瑜似是感受到了這麽一股目光,朝著身後高處望去,正好見到了老族長,朝著他拱了拱手。


    “漢人的官員,有幾個沒有真本事。”老族長感慨道。


    石勒想到了如今還被他們關著,好吃好喝此後著的烏縣丞,說道:“爺爺,我倒覺得,比起那個姓烏的叛徒,還不如相信這個人。”


    老族長轉頭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你怨恨他,但他身上到底留著我神石一族的血脈。”


    石勒知道老族長雖然麵上不顯,但心下其實還顧念著血脈親情,便道:“姓烏的,他母親背叛我神石一族,偷盜神石出山,而他當了這麽多年縣丞,卻幾次做出想要侵犯我族的舉動,此人萬不可信。”


    石勒自始至終,都不願意喊一聲表叔,隻願意用“姓烏的”,來稱呼烏縣丞。


    老族長歎息一聲,說道:“神石才是最要緊的。”


    “爺爺,我倒覺得,就算是為了神石,我們也該和邵大人合作。”石勒顯然有不同的想法。


    “為何會這麽說?”老族長問道。


    “姓烏的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想要讓他交出神石,也許我們付出非常多的代價,可能都還是一場空。”


    老族長沉默下來,對於長孫的這個想法,他心中也有幾分認可。


    石勒繼續說道:“姓烏的在清寧縣橫行霸道這麽多年,來了多少任縣令,都奈何不了他,但如今這位少打人才來了幾天,就將姓烏的逼到如今這幅田地,足見這人的厲害。”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與邵大人合作,若是邵大人不能治好詛咒,那我們可以借他之手,從姓烏的口中問出神石的下落。”


    “若是他真的能治療這些詛咒,那我們就可以擺脫世世代代對神石的依賴。”


    每年神石族都會進行一次神石祭祀活動,活動結束後就要向族人們發放神石浸泡過的神水,如此保佑族人無病無憂。


    而自多年前神石下落不明後,祭祀活動便停止了,族中也陸陸續續出現這樣大脖子的奇怪病症。


    神石,說是神石族曆代供奉的神物,但實際上,這神物何嚐不是所有族人的束縛。


    老族長一個尋常最維護神石的人,此時卻沒有反駁孫子對神石的不恭敬,而是說道:“若是這人,他也覬覦神石,這可如何是好?”


    石勒說道:“爺爺,他不是我族族人,並不受詛咒,他拿了神石能有什麽用呢?”


    老族長還是有些猶豫。


    石勒卻說道:“爺爺,今日的機會千載難逢,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老族長終是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我再會會這個姓邵的。”


    邵瑜再次和老族長麵對麵的時候,終於多了一個座位。


    邵嘉善和邵嘉良兄弟倆在外麵等著,石勒和阿黑在外麵陪著他們。


    石勒一直在與邵嘉良交流,試圖從他嘴裏打探出消息來。


    但邵嘉良寧願不說話,也不願意胡亂透露消息,因而說了大半天,都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阿黑湊到邵嘉善身旁,問道:“你爹不是個當官的嗎?怎麽醫術還這麽厲害,難道你們漢人的官員,都會醫術?”


    邵嘉善也不知道邵瑜從哪裏學來的醫術,但他畢竟是個小輩,不知道親爹不為人知的一麵,似乎也很正常。


    “當然不是,隻有我爹才這麽厲害,我家要不是出了事,我爹現在還在京城呢。”邵嘉善提起京城,心中就是抑製不住的思念。


    他來清寧縣才多久,就感覺自己身心疲憊,此時萬分想念京中的繁華。


    阿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清寧縣城,此時聽到“京城”二字,心下也忍不住升起一抹向往來。


    邵嘉善一想到京城,嘴巴就止不住了,他也不再吹噓邵瑜了,反而不斷的跟阿黑描繪起京城來。


    一旁原本想要從邵嘉善嘴裏套出話來的石勒,愣是老半天都沒能找到機會開口。


    屋裏的老族長提出請求後,便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邵瑜。


    他本以為邵瑜會討價還價,誰料邵瑜一口答應了下來,老族長此時還有些不敢置信,問道:“大人,您當真願意?”


    邵瑜說道:“物歸原主,方是正理。”


    雖然聽邵瑜這般解釋,但老族長卻還是覺得一顆心選在半空中,覺得事情順利得讓他心下難安。


    在神石寨裏呼風喚雨的老族長,在邵瑜眼裏,也不過是個丟了東西的苦主罷了。


    邵瑜看出了老族長內心的不安定,便解釋道:“邵某受朝廷詔令,來此地任父母官,神石寨雖然從未登記在冊,但此山仍在清寧縣境內,你們也是我清寧百姓。”


    “既是清寧百姓,我自然也要護著你們。”


    神石族全是山民,他們從未在縣衙裏登記過信息,算是山中隱戶,實際上,就算說他們不是本朝人都可以,但邵瑜此時還是將他們納入清寧縣轄區。


    老族長聽了這話,倒是微微一愣。


    邵瑜接著問道:“我既然來了此處,對於此事便不能置之不理,老族長,你們可願意登記入冊?”


    沒有入冊,就意味著不是本朝百姓,同時也意味著無需繳納各類稅款,但也等同於沒有任何庇護,若是山下的駐軍願意,大可以用剿匪的名義,將這些山民全都殺光殆盡,都不需要負半點責任。


    老族長想要讓族人們擁有朝廷承認的身份,但同時他也不願意族人們時時為稅款憂愁,因而有些猶豫起來。


    邵瑜沒有逼著他立馬答應下來,而是說道:“老族長,您慢慢想,若是想通了,隻需要讓人告訴我一聲。”


    邵瑜對於審問烏縣丞這事,已經是駕輕就熟,他隻是進了關押烏縣丞的那間屋子裏,就已經嚇得他不停後退。


    沒過多久,邵瑜便問了神石的下落。


    老族長得到族中神物的消息,自是大喜過望。此時他對邵瑜已經十分信服,還想挽留邵瑜一行人在這裏住幾天。


    但邵瑜山下事多,在這裏待不住,隻能匆匆告別下山。


    臨行前,老族長派了石勒和阿黑下山,跟著邵瑜去烏家尋找神石。


    隻是邵瑜原本上山的目的是烏縣丞,但這一次下山,卻並沒有帶著烏縣丞,而是將他留在神石寨中。


    “師父,我就叫您師父了,我跟在您身邊端茶倒水,您能不能教我醫術?”石勒湊到邵瑜身邊湊近乎。


    邵嘉善將他直接擠開,說道:“我爹身邊難道還缺端茶倒水的人?他每天日理萬機,哪裏有功夫教你,別添亂。”


    阿黑被邵嘉善這麽一潑涼水,卻並不氣餒,說道:“有功夫就教,沒功夫我就自己看著學,我又不挑。”


    邵嘉善被這傻憨憨的山民逗樂了,說道:“我爹能教你,那是你的榮信,還輪得著你在這挑三揀四?”


    阿黑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說道:“這麽說,師父願意收下我了!”


    邵嘉善被他以為的憨憨給繞了進去,頓時氣得夠嗆。


    “你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怎麽還會耍無賴了?”邵嘉善氣急敗壞的質問道。


    阿黑縮了縮脖子,說道:“我就是個山民,不懂什麽是無賴。”


    邵瑜笑了起來,說道:“你若是真心想學,可不能怕吃苦。”


    阿黑還沒聽明白,一旁的石勒已經催促道:“阿黑,邵大人願意收下你了,還不快跪下來拜師。”


    阿黑臉上立馬迸發出喜悅來,當場下跪,沒有半點含糊。


    邵瑜將他扶起來後,說道:“既然你下定決心要學,那就不許半途而廢。”


    阿黑用力點頭,說道:“師父放心,我是要當神醫的人,怎麽會半途而廢,我要是哪裏做得不對,你打我就行,我身體強壯著呢,吃得消。”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唯獨邵嘉善,看到就連阿黑都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麽,而他卻還是對所有事都意興闌珊。


    縣衙裏本就被烏縣丞逃跑之事弄得亂了套,偏偏邵瑜也跟著不見了,衙門裏的人自然是急的團團轉。


    見到邵瑜出現,江縣尉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喪著一張臉,說道:“大人,烏縣丞跑了,這可如何是好?”


    “沒事,他被我關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邵瑜說道。


    邵瑜原本想要將人帶回來,但轉念一想,烏縣丞自己已經是一身罪孽,但他卻還牽連著其他人,烏縣丞這次逃跑,本就是有人在幫忙,如今他沒沒跑掉,多半會有人要來滅口。


    邵瑜權衡一番後,覺得與其依靠縣衙裏這些人,還不如指望躲在深山老林裏的神石寨。


    江縣尉見邵瑜如此篤定,也漸漸放下心來。


    州府距離清寧縣不過半日的距離,但如今三天過去,卻依舊沒有得到來自知州府的半點回信,就好像那一封口供石沉大海了一般。


    江縣尉又著急起來,邵瑜卻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抽空拉住了邵嘉善。


    “我……我還是沒想明白要做什麽。”邵嘉善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


    邵瑜輕輕的拍了拍他,說道:“若是始終想不明白,那就都試試,總能找出一個你能堅持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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