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氏聞言心下一驚,但轉而安慰自己一定會沒事。


    實在是因為孫掌櫃已經送官,鋪子裏其他人也被邵瑜要求不要通風報信,所以一晚上時間,消息都沒有傳到小韓氏這裏。


    因而此時小韓氏才會如此驚訝。


    邵瑜適宜邵嘉善將賬本拿出來。


    但邵嘉善交出賬本之後,臉上有一瞬間的猶豫,說道:“父親,你與母親商議,我先回去。”


    邵瑜卻道:“這是你的產業,你留在這裏。”


    邵嘉善心下還是有些不願意,畢竟如今是邵瑜在和小韓氏算賬,他不願意看到小韓氏這樣難堪的一麵。


    小韓氏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問題,但卻已經察覺到了難堪,可邵瑜卻不顧兩人的阻攔,依舊堅持要讓邵嘉善留在這裏,似乎是要長子也見證她的難堪。


    “老爺有什麽事,但說無妨。”小韓氏強自鎮定說道。


    邵瑜將賬本上的問題一一點出。


    小韓氏沒有讓孫掌櫃將賬做平,一來是因為她要防止孫掌櫃搞鬼,二來她心裏從來不覺得邵嘉善會發現這一切。


    如今邵嘉善沒有發現,但這件事卻被邵瑜發現了。


    如今鐵證如山,甚至還有了孫掌櫃的證詞,小韓氏壓根辯駁不得。


    但她此時卻也沒有如何慌張,而是在經曆了最初的惶恐之後,慢慢的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老爺,這麽多年,我為了這個價操持心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爺有什麽事跟我私下裏商量就行,為何非要將嘉善也牽扯進來?”


    “我知道老爺與姐姐是原配夫妻,感情甚篤,我知道自己比不過她,但老爺為何要這樣讓我難堪?”


    小韓氏言下之意,似是邵瑜故意這般,就是給她這個當繼母的難堪。


    邵瑜也沒有半分鬆動,而是抓住了小韓氏話語間的意思,單刀直入:“你承認你在鋪子裏做的手腳?”


    小韓氏沒有應下來,轉而看向邵嘉善,說道:“善兒,你三歲那年發熱,險些就要去了,我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你三天三夜。”


    “你七歲那年出痘,我陪著你在外,照顧了你半個月。”


    “你十歲那年在外闖了禍,我陪著你挨家挨戶道歉,受人冷眼,遭人謾罵。”


    “這麽多年,母親待你如何,你可曾記得?”


    邵嘉善輕輕點點頭,他原本還覺得母親待自己不如弟弟那般盡心,如今在小韓氏的提醒下,他回憶起了過往。


    甚至在心下不斷的告訴自己,小韓氏自是繼母,待自己這般已經是仁至義盡,自己如何能要求更多,隻是一點銀子,挪了便挪了,也算是償還了她的養育之恩。


    小韓氏又問道:“那這麽多年,你過得可舒心?”


    邵嘉善再次點頭。


    小韓氏對他,事事縱容,因而他這些年,出了被邵瑜打罵的時候,其實都很開心。


    從前他恨邵瑜對自己的打罵,如今也許是因為邵瑜時日無多,邵嘉善像是驟然成長了一般,他忽然覺得邵瑜如此對待自己,多半是為了他好。


    在他眼中,父親打罵他是恨鐵不成鋼,小韓氏讓他事事順心,似乎也是為了他好。


    可父母對待他不同的態度,從根本上說卻是矛盾的,因而邵嘉善一時也分辨不清,到底什麽才是對自己的好的。


    “你這樣的舒心,難道不需要花費銀錢嗎?”小韓氏問道。


    邵嘉善一愣,他想到自己在弄明白賬本的問題之後,心中對小韓氏升騰起來的懷疑,就忍不住有些臉紅。


    他這些年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花銷,他每次要錢,公賬上從來沒有不給的,因而邵嘉善才會過得如此輕鬆,如今聽小韓氏話語中的意思,似是他每次從公賬上支取的錢,其實都是從鋪子裏抽出來的。


    邵嘉善雖然沒分家,但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畢竟他不是小韓氏的親生兒子,若是他在公賬上話的太多,那分給家裏的錢豈不是就少了。


    邵嘉善內心愧疚,當即就說道:“此事是兒子莽撞了,還請母親不要計較。”


    小韓氏當即微微仰頭,說道:“無事,這是我的不對,不該因為公中的虧空,就從你的鋪子裏拿錢。”


    邵嘉善聽了越發內疚,甚至隻恨不得將整個鋪子都歸入公中。


    邵瑜看著小韓氏三言兩語,將就邵嘉善糊弄得找不著北,忍不住有些頭疼。


    邵瑜心下想著,這哪裏是京城紈絝,這分明就是京城第一傻白甜。


    邵瑜歎了口氣,說道:“公中的賬查了嗎?你就這麽急著認錯。”


    邵嘉善聞言一愣,但他此時卻覺得有些疲憊,被小韓氏點起過往,他什麽都不想追究了,隻想要一大家子安安生生的,不要再起風波。


    “父親,算了吧,都是一家人。”


    聽著兒子要和稀泥的打算,邵瑜心下一頓,暗道這孩子這個樣子,日後如何自己獨立門戶。


    “親兄弟明算賬。”邵瑜的態度卻十分堅決。


    邵嘉善麵色糾結。


    小韓氏輕笑一聲,說道:“老爺這是在怪我,既如此,那我不如回了家去,也不在這裏礙老爺的眼。”


    邵嘉善也跟著說道:“父親,不如就算了吧。”


    邵瑜卻絲毫不為所動,而是自來到這個世界後,少有的疾言厲色。


    “糊塗!家務事不斷幹淨,到了外麵如何幹淨!”邵瑜說道。


    邵嘉善一愣,但其實他很想說,他不是很在意幹不幹淨,他隻想一大家子繼續和睦下去,他很享受如今的家庭環境。


    而小韓氏此時眼淚落了下來,哭著說道:“老爺這是在衙門裏呢,非要將我審出個結果來才罷休。”


    邵瑜說道:“若是衙門裏,此時還沒有查賬,而是先動刑了,如你這樣嬌弱之人,隻怕扛不過三棍子就得招供。”


    小韓氏立馬說道:“老爺居然用犯人與妾身作比,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小韓氏滿臉受辱的表情,邵瑜聞言眉毛都不曾皺一下,當即就選擇用魔法打敗魔法,說道:“受審的難道就一定是犯人嗎?就連如今的宰相,當年被人陷害時,也曾受審。”


    “夫人難道覺得宰相大人,也是個犯人?”


    小韓氏頓時說不出話來,如今的宰相也許是因為有過那段牢獄之災的緣故,心胸十分狹隘,特別愛記仇,她也怕這話傳到宰相耳朵裏,會惹來對方的報複。


    邵瑜接著說道:“我自然知道夫人不是在汙蔑宰相,隻是夫人不願意讓我查賬,實在是奇怪。”


    “既如此,那妾身就讓人送賬本過來,好讓老爺徹底審個幹淨。”


    小韓氏此時騎虎難下,但她還是看了邵嘉善一眼,做最後的掙紮,說道:“我知道善兒總覺得我不是親娘,所以心裏對我有想法,但我當初本可以選擇嫁入侯府,卻選擇嫁給老爺,為的就是照顧善兒你呀。”


    這樣的說法,邵嘉善聽了很多年,沒聽一次,他心中都會升起一抹對小韓氏的愧疚,他總覺得是自己耽誤了小韓氏。


    邵瑜聞言卻輕笑一聲,說道:“夫人的心腸是好的,隻是夫人的要求未免太多了。”


    小韓氏身子一僵。


    邵瑜接著說道:“夫人或許是為了照顧外甥而嫁進來,但夫人這麽多年過得很辛苦嗎?”


    “夫人時時提起此事,我也如善兒這般,總是對夫人充滿愧疚,因而這麽多年從未納過一個妾。”


    “夫人同胞三個弟弟,屢屢犯錯,每次夫人拿出此事哭訴一番,我總會想盡辦法為他們周旋。”


    “就連善兒,每次出了什麽事,夫人隻消告訴我一聲,我便從來不會有半點懷疑,夫人說他錯,我就覺得他錯,除了這一次,我從來不曾查證。”


    邵嘉善聽到這話,驟然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繼母。


    小韓氏在私底下做的事情,沒想到邵瑜竟然這樣直接說了出來,半點都不曾幫她遮掩。


    小韓氏立馬解釋道:“外麵都是這麽說,我也隻能這麽聽,妾身身處內宅,不方便打探外麵的消息,此時皆是我不好,未曾查證就告訴了老爺。”


    邵嘉善麵色一緩。


    邵瑜卻說道:“未曾查證嗎?夫人身邊張媽媽,她男人趙海也是你的陪嫁,他常年在京城裏四處打探消息。”


    “就連張國公身上有幾枚痣趙海都能打聽出來,為什麽善兒的事情他卻打聽不出來了。”


    小韓氏瞬間臉色一變。


    邵瑜卻接著說道:“張國公和方侯爺提前得知了西郊要作為會試考場,因而提前在那裏布局,想在考生身上大賺一筆。”


    “這事我尚且不知道風聲的時候,趙海卻知道了,靠著他的消息,你才在去年大賺一筆。”


    邵瑜一樁樁一件件的舉例,算是將小韓氏“無法打探外麵消息”這話反駁了回去。


    “若是這事發生在良兒身上,夫人會不進行任何打探嗎?”邵瑜問道。


    若真是邵嘉良如此不爭氣,小韓氏定然會好生護著,絕不讓他受一點委屈。


    邵瑜又說道:“夫人總說拿善兒當親兒子,又總是不斷提起自己為善兒做出的犧牲,但你真的是在犧牲嗎?”


    “也許當時是犧牲,但細細想來,如今韓家的幾個女兒,其實夫人的日子,才是最舒適的,若是以結果來推導,我和善兒都不欠你什麽。”


    “你未曾嫁進去的那個侯府,真的是個什麽好的去處嗎?”


    韓家當年輝煌過,但如今因為子孫不爭氣,卻逐漸沒落,小韓氏這麽多年來,都用著自己為了邵嘉善而嫁進來的這一套話術,博取丈夫和長子的愧疚。


    小韓氏口中說的侯府,便是陳侯府上的二老爺,這人雖然背靠侯府,但他沒有繼承權,且侯府這兩年虧空厲害,早就大不如從前。


    而小韓氏這些年,丈夫一心一意對她,上頭也沒有難纏的公婆,整個邵家都是她說了算,邵嘉善雖然在外麵紈絝,但是對著繼母卻是一百個真心,細細算來,小韓氏實在沒有什麽不順心的。


    甚至邵瑜回顧原身的記憶,當時他已經打算和另一個官員家的庶女議親,韓家從未提出過要嫁次女,甚至當時還在頻繁與陳侯府上接觸。


    但隨著小韓氏的一場大病之後,韓家忽然就改了口風,原本打得火熱的陳侯府逐漸疏遠,反而頻繁接觸原身。


    原身當時剛出妻孝,一個大男人帶著一歲的小孩,雖然家中有奴仆幫忙照顧,但他還是焦頭爛額,因而急於給後宅找一個新的女主人。


    而小韓氏的母親當時便勸他,隻道庶女在家中備受冷落,恐怕很有些牛心左性,容易教壞孩子,若是再娶,能娶大家嫡女最佳,最好是知根知底的,若是能和邵嘉善有血緣關係就更好了。


    原身當時最關心的就是邵嘉善,他聽嶽母這麽一說,立馬就想到了妻妹。


    而此時恰巧又不知道哪裏傳來的風聲,隻道原本他想求娶的那個庶女,是個麵慈心狠之人,她身邊的奴仆無不受盡毒打。


    原身便徹底放棄了這個庶女,轉而求娶小韓氏,但嶽母當時十分惱怒,斷然拒絕,還將原身貶低得一文不值。


    原身被打擊一番之後,本來都要放棄這事了,但很快就傳出小韓氏見了邵嘉善一麵後,就撒不開手,兩人十分投緣,小韓氏待邵嘉善十分盡心盡力。


    如此這般,原身再度上門求親,這一次,嶽母的口風似是緩和了不少。


    第三次上門,嶽父同意了這門親事,隻是卻一直唉聲歎氣,隻說小韓氏心善,怕邵家新主母進門會薄待孩子,便決意嫁給姐夫照顧外甥。


    原身當時聽了這話自然是十分感動,甚至因為感念小韓氏,還當場立誓絕對不納妾,回去就將自己的兩個通房丫鬟發賣出去。


    小韓氏此舉,也頗受眾人讚譽,人人都誇她是心善賢惠之人。


    但邵瑜此時作為一個旁觀者,回顧這段記憶,他反倒覺得這是原身被小韓氏母女pua了,兩人一唱一和,讓原身陷進了這場婚事了。


    小韓氏總是說著自己受委屈,可實際上她做出的是無比正確的選擇,邵家的萬般好處她全都占盡,甚至邵嘉善也被她養廢了,日後丈夫所有的官場資源,自然要全部傾斜給小兒子。


    邵瑜本就懷疑小韓氏是重生者,如今倒是越發肯定了。


    小韓氏此時隻覺得臉皮都被邵瑜扯了下來,她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隻哭著說道:“老爺今日是一定要處置我?”


    邵瑜說道:“我不是為了處置你,而是為了這個家。”


    “公中的賬到底有沒有問題,在沒有見到真正情況的時候,我無法下定論,但夫人這樣再三阻攔,實在容易惹人生疑。”


    小韓氏看向一旁的邵嘉善,但邵嘉善此時卻呆立在那裏,似乎麵對父親突然拆穿出來的母親真麵目,有些難以接受。


    夜已深,邵瑜不想繼續跟小韓氏糾纏下去,隻命身旁的趙忠去取賬本。


    小韓氏此時神色卻忽然頹唐下來,其實對於她來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賬本究竟有沒有問題,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失去了丈夫的心。


    她不明白是哪裏出了錯,今日丈夫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格外不耐煩,就像是什麽都不曾顧忌了一般。


    難道是自己的兄弟嗎?


    小韓氏一想到韓家那三個一母同胞,但卻格外沒出息的兄弟們,就恨得牙癢癢,這三人隻會給她拖後腿,但偏偏每次她都要顧忌著一母同胞之情,必須幫他們解決。


    還不等小韓氏想個明白,賬本已經被送了過來。


    趙忠的腳程很快,賬房想攔,但趙忠身手了得,甚至還命人將賬房裏一幹人等全部扣下,生怕他們通風報信。


    邵瑜打開賬本後,隨意翻了翻,立馬輕“咦”出聲。


    小韓氏的心立馬揪了起來。


    既然是當家理事,小韓氏又有私心,即便沒有邵嘉善的這筆賬,她手上的賬務也並不幹淨,她壓根就經不起查。


    她這麽多年都沒有出事,不過是因為原身信任她,加上原身的官階步步高升,公中的進項更多,邵家一直沒有出現大的虧空,因而她從公中摟銀子的事才會一直遮掩過去。


    “你這是吃了東家吃西家。”邵瑜說道。


    小韓氏心下一緊。


    邵瑜指了指賬麵上邵嘉善從上麵取的款子。


    邵嘉善就像是一隻蝗蟲,一天能從賬上取幾次款子。


    但偏偏邵瑜早就問過邵嘉善,知道這孩子雖然花銷大,卻給自己定了規矩,他每七天取一次錢,且一次不會超過二十兩。


    邵嘉善雖然是個紈絝,但他實在是個非常節省的紈絝。


    而小韓氏這個賬上記載的,邵嘉善有時候一天取好幾次錢,仔細算起來,一個月就要兩百兩。


    邵瑜本是出身貧寒,如今雖然任職大理寺卿,但實際上俸祿也並不高,他能有如今的家底,能夠讓公中一個月支出大幾百兩,全是靠著大韓氏當初經營有道。


    大韓氏自己的兩個鋪子經營得很好,她當初也為邵家打好了家底,邵家能過這麽多年的富足生活,也全是因為她在世時打好的基礎。


    但看著這賬本,原本大韓氏打的好好的基礎,如今在小韓氏這樣日複一日的挪用中,也早就不負往日的輝煌,小韓氏如此做法,完全是在殺雞取卵。


    邵瑜想到這位原配夫人,便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邵嘉善,他心下隻覺得可惜,大韓氏如此善於經營,為何邵嘉善卻半點天賦也不曾繼承。


    邵嘉善此時還承受在巨大的打擊中,壓根沒有注意到父親奇怪的眼神。


    “你姐姐的嫁妝你要吃,公中的家底你也要啃。”邵瑜說道。


    小韓氏卻決口不認,隻咬死了那些錢都是邵嘉善支取的。


    一直在那垂頭喪氣的邵嘉善,此時忽然抬起頭來,說道:“母親總是一邊跟我抱怨家裏沒有錢用,一邊又偷偷給我錢。”


    “我心裏感激母親,總覺得自己不僅幫不上忙,還一直在吃白食,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能多在公中支取,七日內最多取二十兩銀子。”


    小韓氏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因由,但很快她臉色就變了,說道:“賬房的人,賬房的人也偷了錢!”


    小韓氏這個當家主母從公中偷錢,下麵的人自然上行下效,如同商行裏的孫掌櫃一般,有了一個不正的上梁,他們這些小嘍嘍立馬跟風撈了起來。


    邵嘉善不曾多取,但賬房為了撈錢故意給他記了很多筆,如此以假亂真,倒是騙過了小韓氏。


    小韓氏甚至真的以為邵嘉善揮霍無度,因而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可即便這般,她一個月最多從裏麵偷四十兩,但賬房裏的這些人,顯然吃的比她還多。


    小韓氏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的屁股不幹淨,而是朝著邵瑜說道:“賬房的那些人全都要換了!這些人貪墨!”


    看著小韓氏如此氣憤的模樣,邵瑜歎了口氣,問道:“你這個當家主母持身不正,明明是主持家事,但卻失去了一顆公心,你這班,也不怪他們會如此行事。”


    小韓氏臉上一僵。


    邵瑜又朝著邵嘉善說道:“你從公中一個月取八十兩,你母親取五十兩,而每個月的支出是兩百兩,那麽有七十兩被賬房的人吃了。”


    “因而記在你頭上的花銷,一年便是兩千四百兩,我一年的俸祿也不過這麽多,若不是靠著你母親當年的經營,隻怕這家早就空了。”


    邵瑜如今身處的時代,類似於宋朝,因而官員的俸祿表麵不高,但雜七雜八的補助卻很多,因而一年下來才會有這麽多錢。


    邵嘉善聽到父親一年的俸祿才這麽點錢,心下忽然升起一抹歉疚來,他一個月花八十兩,其實也很多了。


    “父親,您拿著吧。”邵嘉善將從賭坊贏來的五千兩全都交給邵瑜。


    邵瑜沒有接。


    小韓氏卻急了,問道:“這銀子你從哪裏來的?”


    小韓氏隻覺得自己似乎所有的運氣都耗費在重生上了,她姐姐眼光獨到,經營有方,因而錢財滾滾,但她卻大部分時候,都是投什麽虧什麽。


    若不是因為她個人私賬虧空太大,小韓氏也不至於要每個月從公中大筆的撈銀子。


    “這錢哪來的,善兒說得清楚,但你公賬上的錢去哪了,你說的清楚嗎?”邵瑜問道。


    小韓氏的問題,何止是記在邵嘉善名下的那些賬目,她還立了很多別的名目花錢。


    她立名目,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幹淨不了。


    “大半夜的,雖然讓人清夢不好,還是將人請過來吧。”邵瑜說道。


    很快,大管家和賬房上的那一批人全都被請了進來。


    賬房的一群人早就被扣押,而大管家卻是從被窩裏挖出來的,此時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大管家作為小韓氏的心腹,此時在主院外麵看到這麽多賬房上的人,頓時心下叫了一句不好。


    邵瑜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大管家,賬上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大管家慌亂一瞬後,很快就冷靜下來,緊接著便是有條不紊的詭辯。


    邵瑜一邊聽著,一邊不停點頭。


    小韓氏見邵瑜點頭,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期盼,隻覺得自己今日說不定還能安全過關。


    就連邵嘉善,此時也被大管家唬住,隻當大管家說的全是真的。


    大管家見邵瑜神態放鬆,他也跟著放下心來。


    隻是邵瑜聽完了他全部的詭辯之後,卻不緊不慢的一句一句反駁,直接將大管家反駁得啞口無言。


    而此時,趙忠也已經帶著人,開始去下人家裏抄家。


    整個邵府,這一夜都不太安寧。


    天邊漸亮,所有人全都一夜未眠。


    而此時主院裏也擺滿了東西,全都是從這些人家中抄出來的。


    大管家此時絲毫不看身後自己的私藏,而是朝著小韓氏說道:“夫人,老奴待夫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小韓氏此時自身難保。


    大管家見她絲毫不為所動,又說道:“夫人,老奴當年可是給您立過大功的。”


    小韓氏立馬麵色一變。


    大管家見威脅有用,接著說道:“宋家小姐當年與夫人也是手帕交,怎麽這麽多年都不聯係您了?”


    大管家事情說得如此直白,小韓氏如何能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小韓氏正慌亂間,邵瑜卻湊過來,似是好奇一般問道:“宋家小姐,是宋七小姐嗎?”


    大管家和小韓氏的麵色頓時都不好看起來。


    邵瑜接著說道:“說起來,這位七小姐,似乎在傳出責打辱罵下人之後,婚事就變得十分艱難了,最終隻能急匆匆嫁了一個外地的武官。”


    “老爺你……你知道?”小韓氏不敢置信的問道。


    邵瑜點點頭,說道:“當時不懂,如今難道還能不懂嗎?”


    小韓氏臉上一白。


    緊接著,她最不想聽的話,一字一句從邵瑜嘴巴裏吐了出來。


    “夫人當年是為了‘照顧善兒’,不惜獻出自己,更甚至還要毀了宋七小姐的名聲,當真是用心良苦。”


    小韓氏立馬說道:“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邵瑜輕笑一聲,看向一旁的大管家,說道:“夫人如今都自身難保,你還是想辦法自渡為好。”


    隨著小韓氏的倒台,這些跟在她身後掙錢的猢猻,既沒了依仗,也沒了堅持下去的底氣,再加上邵瑜的刑罰威脅,這些軟骨頭很快就將事情全都招了出來。


    邵瑜全程沒有避著邵嘉善,甚至還有要教導之意,手把手的教他如何禦下。


    小韓氏的手腳不幹淨,因而跟著她的人也全都不幹淨,小韓氏不知道這些人背著自己做了什麽,但這些人卻很清楚小韓氏做了什麽。


    隨著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被招供,邵嘉善看向小韓氏的眼神便漸漸少了溫度。


    若僅僅是貪墨公中的銀錢,邵嘉善還可以欺騙自己,小韓氏隻是太貪心,但如今招供出來的,還有很多別的事。


    比如小韓氏讓身邊的丫鬟去勾引邵嘉善,目的是在讓邵嘉善小小年紀耗空身子,也可以用這樣的方式,防止邵嘉善娶一個高門貴女。


    邵嘉善雖然喝酒賭錢又出入聲色場所,但他卻還沒有開竅,若非他還不通情愛,隻怕早就被小韓氏這一套組合拳打的找不著北,如今成日在內宅裏廝混。


    邵瑜也想過,先放縱小韓氏,慢慢讓她露出馬腳。


    但他在吃麵條之前,忽然看見了邵嘉善羨慕的望著邵嘉良帶的那個食盒,邵瑜當即就明白,邵嘉善心裏還是非常尊敬小韓氏的,甚至是拿小韓氏當親生母親看待。


    長痛不如短痛,邵瑜選擇了短痛,此時將所有的真相,全都在頃刻間擺在了邵嘉善麵前。


    哪怕此時邵嘉善備受打擊,但一旦他扛過去了,邵瑜才敢相信他還能站起來。


    小韓氏偷偷賣了大韓氏很多嫁妝,她做這一切的目的甚至都不是為了錢,而是想要抹掉大韓氏在這個家中的痕跡。


    除了這些與邵嘉善有關的事情,小韓氏還背著邵瑜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放貸,私底下借著邵瑜的聲勢在外撈錢。


    邵嘉善雖然不學無術,但卻知道這些事不能做。


    小韓氏此時眼看著邵嘉善的眼神也有些慌亂,她張開嘴巴,很想解釋,但事實卻完全容不得她解釋。


    所有知情的下人,對於她曾經做過的事,全都是口徑,她沒有辯駁的餘地。


    邵瑜很快將這群貪墨的奴仆送官。


    如此短短一天之內,邵家就送了十幾個人進大牢。


    為了解決母子之間的事情,邵瑜身子還請了一天假。


    此時隻剩下一個主犯小韓氏,還在等待邵瑜對她的最終處置。


    “你之前覺得錢不重要,一家子和睦才更重要,你的想法很好,但卻隻會害了所有人。”邵瑜說道。


    邵嘉善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要是有規矩卻不完全遵從,一開始隻是違反其中一條,但慢慢的,她就會失去對這份規矩的尊重。”


    “你以為她隻是貪墨公中財務,但誰能想到,她一個深宅夫人,竟然還幹起了幫人調停的活計。”


    小韓氏此時說道:“雖是調停,但雙方都很滿意,我確實借了老爺的名頭,但卻並未給老爺造成什麽損失。”


    “雙方都很滿意嗎?”邵瑜盯著小韓氏,說道:“太明縣王家與孫家產生爭端,你跑到其中拉偏架,如今孫家一家子七口人都被王家人打死,孫家人很滿意嗎?”


    “當地縣令隻當王家是我邵瑜的親戚,因而給王家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如此,他王家確實滿意。”


    小韓氏聽了一愣,她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回事,立馬說道:“張媽媽沒跟我說這些……我隻當他們是因為一塊田地歸屬所起的爭端。”


    小韓氏倒也不至於喪盡天良到了那個地步,但從她開始破壞規矩起,就是一個壞的開始。


    誰不想要錢呢,小韓氏想要,她身邊的人也想要,身邊的人圍了能有好處撈,小韓氏吃大頭,她身邊辦事之人吃小頭,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用盡心思隱瞞。


    小韓氏心下有一瞬間的內疚,但這樣的情緒,卻沒能困擾她很久,很快她就又開始找角度為自己辯解了起來。


    “此事可能還有蹊蹺,老爺真的有認真查證嗎?王家知禮和善,說不得隻是一場誤會。”小韓氏說道。


    邵瑜冷笑一聲,說道:“這個案子證據確鑿,今日就會送到府衙重審。”


    小韓氏第一時間卻道:“此案不能重審,若是牽扯出咱家來,後果不堪設想。”


    “夫人此時想著家裏,當初怎麽不怕自己會牽連家中?”


    小韓氏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很怕這事會影響邵瑜,進而害了她的兒女。


    “此事是我主導複審,即便有牽連,也最多隻是削官奪職。”邵瑜說道。


    削官奪職,聽到這四個字,小韓氏卻是比自己事發還要難受。


    她心下想著,若是邵瑜真的因此出事,那她為兒女安排的遠大前程怎麽辦?


    邵瑜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可不在意什麽官職。


    但這一招卻狠狠的掐住了小韓氏的命脈。


    “那些人不過都是草民,老爺何苦這麽在意他們的性命?”小韓氏質問道。


    邵瑜卻不再理她,而是看向邵嘉善,問道:“你也覺得草民都命如草芥嗎?”


    邵嘉善搖了搖頭。


    邵瑜接著說道:“上頭的人貪墨,下麵的人就會跟著,很快養著的就不再是自己人,而是一群吸血蟲,這個家都會被他們吸空。”


    “我知道你不在意錢,但你卻不知道愛財之人,為了錢到底能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僅僅是五百兩銀子,你母親就間接害死了七條人命。”


    “僅僅我知道的隻有這麽多,若是不被我知道的,那還有多少呢。”


    門外此時忽然傳來響動聲,似是什麽東西掉落在地。


    邵瑜打開門,看見了門外站著的邵嘉良兄妹倆。


    兩人此時全都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屋裏形容憔悴的小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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