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待在醫院裏,單獨的病房,鼻尖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旁的邵明珠一臉擔憂,問道:“耀祖,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鄭耀祖心下滿是壓抑,他此時隻想衝邵明珠大喊大叫。


    鄭父此時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個袋子。


    袋子裏是熱騰騰的吃食。


    鄭父看了兒子一眼後,就說道:“醫生說你可能是累到了,這兩天多休息。”


    還不等鄭耀祖回複,鄭父就看向一旁的邵明珠,說道:“我剛才出去,正好看到在賣荷葉糕。”


    “這是我們林城才有的荷葉糕,味道可好了,別的地方都買不到,明珠你一定要嚐嚐。”


    兒子隻是小病,鄭父自然有精力繼續討好邵明珠。


    邵明珠接過嚐了一口後,又將其他的送到鄭耀祖麵前,說道:“你也嚐嚐,說不定還是你兒時的味道。”


    鄭耀祖此時卻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麵對邵明珠,便轉過頭去,用遙控器打開了對麵的電視。


    電視上此時正在播報經濟新聞。


    “近日,申城邵氏地產疑似麵臨破產危機,債台高築,名下諸多產業掛牌出售……”


    一開電視就聽到這樣糟心的新聞,鄭耀祖恨不得砸了遙控器。


    邵明珠還不知道邵氏的消息,此時突然在新聞上聽到,頓時愣住了。


    鄭父原本還沒發現哪裏不對勁,但看兒子兒媳表情都不太對,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後知後覺的問道:“邵氏,是不是兒媳婦家的公司?”


    鄭耀祖點點頭。


    鄭父忽然瞪大了眼睛:“破產?債務?”


    鄭耀祖再次艱難點頭。


    邵明珠直接起身,跑到走廊裏打通了邵瑜的電話,邵瑜接通了電話,麵對女兒的詢問,依舊非常有耐心。


    “明珠,爸爸本來還想瞞著你的,但現在既然你都知道了,爸爸也告訴你實話,公司確實要破產了,爸爸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用來償還債務,琪琪其實沒有去國外,而是送到我鄉下的一個老朋友家裏,等風頭過去了,你讓耀祖將她接到你們身邊。”


    “爸爸……”邵明珠哭了出來,她什麽都擔心,但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邵瑜接著說道:“你這段時間就待在林城,你和耀祖都是東大的高材生,在林城找份工作也不難。”


    “那爸爸你呢?你要怎麽辦?”邵明珠追問道。


    “爸爸跟你說過,做人要堂堂正正,欠別人的錢,爸爸一定會努力償還,隻要爸爸還活著,就一定要還掉這筆錢。”


    “爸爸,我去申城幫你。”邵明珠說道。


    邵瑜輕笑一聲,說道:“公司是因為我經營不善才會如此,你就安心待在林城,這些事不能牽連到你和耀祖。”


    “爸爸,我們是一家人,這個時候就應該同舟共濟。”邵明珠不等邵瑜答複,就急忙掛掉了電話,返回病房裏。


    “你爸爸怎麽說?”鄭耀祖急切的追問,他此時隻想聽到一點好消息。


    邵明珠搖了搖頭,說道:“爸爸說公司欠的債務,他有生之年一定要還掉。”


    鄭耀祖麵色難看,問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兒,他難道不給你留點後路嗎?你快告訴我,他還偷偷給你留了一筆錢!”


    邵明珠卻一臉不認同的看著他,說道:“爸爸說了,做人要堂堂正正,怎麽能做這樣鬼祟的事情?爸爸說了,他不僅要將家裏的一切賣掉還債,以後還要打工還錢,隻要他有一口氣,就會努力將債務還掉。”


    鄭耀祖顯然不能理解邵瑜的想法,說道:“自己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想著別人呢。”


    邵明珠皺眉。


    鄭耀祖又說道:“你不要這麽天真了,現在打電話製止你爸爸,然後將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都寄到林城來,這才是正途。”


    邵明珠此時看鄭耀祖的眼神都變了,說道:“你是病糊塗了嗎?爸爸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我也絕對不會打這樣的電話。”


    “你不打,我來打。”鄭耀祖說著就要打電話,但他的電話,邵瑜壓根不接。


    鄭耀祖又轉而催促邵明珠,但邵明珠雖然是個傻白甜,但她卻是個品行正直的傻白甜,一來她對錢沒有概念,二來欠債還錢在她心裏是做人準則,因而她死活都不肯打這通電話。


    邵明珠的堅決,讓鄭耀祖心下最後一絲幻想全都破滅,他也知道,邵瑜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還債,邵瑜就絕對不會另外藏一點資產。


    這樣的邵家,對於鄭耀祖來說,自然沒有了任何意義。


    邵明珠卻不知道丈夫的小心思,反而說道:“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就回申城,這樣關鍵的時候,我們要陪在爸爸身邊,我們都是東大的畢業生,一起找工作,幫爸爸還債。”


    鄭耀祖直接道:“你發什麽瘋?要回去你自己去。”


    邵明珠對他的反應十分詫異,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們是一家人,爸爸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公司的事情又多,萬一累垮了怎麽辦,我們必須回去陪著。”


    相比較公司的財務狀況,邵明珠更加擔心邵瑜的身體。


    鄭耀祖聽了這話,說道:“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


    邵明珠還沒有意識鄭耀祖的變化,任憑她如何勸說,鄭耀祖此時死活都不願意回申城。


    甚至鄭耀祖想到離開前邵瑜譏諷自己沒能力的那些話,忍不住譏諷道:“你爸爸管理公司那麽多年,他不是厲害得很嗎?怎麽能將公司玩成這樣?”


    邵明珠:“你怎麽能這樣說話,我要告訴爸爸。”


    鄭耀祖早就受夠了她這個告狀精,便道:“你去告訴啊,他現在都自身難保了,你看看他能不能管你!”


    偏偏鄭母此時從外麵走了進來,她手裏還提著東西,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什麽,見到鄭耀祖這般,立馬訓斥道:“耀祖,你怎麽能這樣凶明珠!”


    鄭耀祖沒有回答,而是調大了電視的音量。


    “據悉,邵氏集團麵臨近千億債務……”


    這一句話,在場所有人的腦子裏都運轉了好幾遍,才回過味來。


    鄭母愣愣的問道:“什麽……什麽千億債務?”


    鄭耀祖沒好氣的說道:“邵家破產了,所有家產全賠進去都不夠!”


    鄭母手裏原本還提著一袋給邵明珠買的水果,此時嚇得直接掉在地上。


    邵明珠卻沒有明白問題所在,朝著鄭耀祖說道:“錢沒了又不是不能賺,隻要人還在,什麽都會有,你這麽大反應幹什麽?”


    “耀祖,爸爸對你那麽好,這正是我們報答他的時候。”


    鄭耀祖冷笑一聲,說道:“他對你是很好,但他打壓了我十年,你知道我這十年在你家過的是什麽日子嗎?我簡直生不如死!”


    鄭耀祖越是回想,越覺得自己委屈,當場氣得直接從病床上爬了起來,說道:“你爸破產了,全家都要跟著他受罪,我們現在就去離婚!”


    邵明珠人直接傻了:“你為什麽要跟我離婚?我爸就算破產,他也說了,不會牽連到我。”


    鄭耀祖在這些天裏,早就受夠了她的大小姐脾氣,說道:“隨你怎麽想,反正我們今天就去離婚!”


    這間病房裏的吵鬧聲,很快就引起了醫生的注意,敲了敲門後,說道:“這裏是醫院,禁止大聲喧嘩。”


    鄭耀祖到底也當了很多年的體麵人,聞言陰沉著一張臉,看向此時還有些未能緩過神來的父母,說道:“先回家。”


    說著,他就直接用力的拉扯著邵明珠,朝著醫院外麵走去。


    一路顛簸回了鄭家。


    到家後,鄭家老兩口還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鄭耀祖:“兒子,破產……破產是真的嗎?不是說家產有五百億嗎?”


    鄭耀祖看了邵明珠一眼,說道:“家產是有五百億,但我沒想到他負債這麽高,生意人一旦資金鏈斷裂,後續就是連鎖反應,邵氏高負債,欠了快要一千億了,估計所有家產都要被執行,她爸爸又不肯藏匿資產,到時候什麽都剩不下。”


    鄭父聽到這些巨大的數字,差點都站不穩:“娘咧,怎麽能欠這麽多錢。”


    鄭母懷著一絲期待問道:“會不會是個誤會?”


    鄭耀祖搖頭,說道:“電視上都說了,我在邵氏工作的同學也說了這件事,邵家完了。”


    鄭母直接身子一癱,若是外人不知,隻看她這模樣,估計還以為是鄭家破產了呢。


    鄭耀祖又推了邵明珠一把,說道:“離婚,現在就去找結婚證出來。”


    邵明珠沒說話,此時隻委屈得隻哭,她開始撥打邵瑜的電話想要告狀,但這一次卻沒有人接聽。


    鄭耀祖見她這般,隻能自己跑到樓上去,在她四個行李箱裏翻找。


    邵明珠的那兩個生活助理做事都非常細致,所有的證件全都放在一個小包裏,結婚證也在裏麵。


    拿到了結婚證的鄭耀祖,立馬下樓扯著邵明珠就要往民政局跑。


    鄭耀祖很清楚邵明珠的財產狀況。


    邵明珠這麽多年,其實沒有任何存款,她用的都是邵瑜給的信用卡副卡,其他的實物資產,也隻有房子車子和珠寶,但這些東西都已經被邵瑜變賣了。


    因而如今的邵明珠,就是個隻有行李的窮鬼,鄭耀祖也不想跟她分自己的私房錢,此時隻想將邵明珠掃地出門。


    邵明珠卻沒想到鄭耀祖說的是實話,不解的問道:“為什麽我家破產了,你就要跟我離婚?我們那麽多年的感情呢?”


    鄭耀祖壓抑多年,如今也不想再裝下去了,直接說道:“你還沒有明白嗎?要不是你家有錢,誰會愛你這樣的人?”


    邵明珠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被鄭耀祖拉扯著上了車,又被拉扯著進了民政局。


    “您好,根據最新規定,離婚有一個月的冷靜期,如果您二位還是堅定要離婚,請三十天後再來辦理。”


    鄭耀祖想罵人。


    鄭耀祖不知道邵瑜的事情,到底會對邵明珠造成什麽樣的影響,雖然邵瑜說不會牽連,但他也怕邵明珠腦子一熱,就跟著成為了失信被執行人。


    夫妻一體,邵明珠牽扯進去,他就很難跑到,鄭耀祖絲毫不想被牽連,因而隻想著越快離婚越好。


    “同誌,我們夫妻雙方離婚的心都很堅決,能不能不要離婚冷靜期。”鄭耀祖說道。


    那工作人員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聞言忍不住看了夫妻倆一眼。


    此時鄭耀祖滿臉急切,而邵明珠卻麵容悲戚,顯然兩人之間的狀況並不正常。


    遇到這樣的情形,工作人員也不想摻和進來,隻說道:“兩位同誌,這是國家規定,我也沒有辦法,隻要你們打定了注意要離婚,隻是推遲一個月而已,影響也不大。”


    鄭耀祖倒是想鬧,但此時辦事大廳裏人很多,他隻能憤恨不平的低聲咒罵兩句,轉身就要走,留下邵明珠一個人在那裏。


    邵明珠就是一朵生長在溫室裏的花朵,她何曾見過這些事情,此時丈夫走了,她還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倒是被身後要結婚的人催促再三,方才無措的站起身來。


    那個工作人員幫助數對新人進行結婚登記之後,便看到邵明珠還站在原地。


    長相漂亮柔弱的年輕女人,此時站在那裏無聲流淚,誰看到了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工作人員窗口前空了下來,她難得有時間來嘮嗑,忍不住問道:“姑娘,你真的很不想離婚嗎?”


    邵明珠此時有些茫,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想的是什麽。


    她確實很愛鄭耀祖,但鄭耀祖如今這般無情,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這段婚姻。


    “那個男人既然不愛你了,你還不如放手算了,你長得這麽漂亮,下一個會更好。”工作人員勸道。


    邵明珠這一整天都在接受各種消息轟炸,難道遇到別人的善意,工作人員此時滿臉慈愛的勸告,邵明珠心下越發酸澀,忍不住哭了起來。


    哪怕是麵對一個陌生人,邵明珠也忍不住將自己心裏所有的委屈全都吐了出來。


    “我……我爸爸破產了,他就要跟我離婚,我……我什麽都沒做錯呀……他怎麽能這樣……”


    工作人員本以為是常規離婚,卻沒想到這居然是個有劇情的故事,她又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倒是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後果。


    “你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嗎?”工作人員問道。


    邵明珠點點頭,說道:“我的信用卡被停了,身上沒錢。”


    “w信和z付寶裏呢?”工作人員問道。


    邵明珠搖了搖頭,說道:“我裏麵的錢早就轉給他了。”


    邵明珠甚至還給工作人員看了轉賬記錄。


    轉賬記錄在半個月前,且是剛收到錢就被轉了過去。


    邵明珠w信和z付寶裏的錢,都是親爹逢年過節另外發的紅包,一次幾萬塊,也就是發著玩,而她對錢沒什麽概念,鄭耀祖一哭窮,她就會轉賬過去,因而這些賬戶上如今都沒錢了。


    工作人員看得立馬生氣起來,說道:“這種軟飯男,一遇到事情就跑得比誰都快,連你的死活都不管,你放心,他不管,國家逼著他管!”


    邵明珠一愣。


    工作人員當場打通了110,直接說道:“警察同誌,這裏有人遺棄婦女。”


    邵明珠沒有獨立生活能力,因而鄭耀祖此時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拒絕扶養,這是個小案子,鄭家的地址也不難查找,很快,邵明珠就被警察送回了鄭家。


    警車不僅將人送回來了,還對著鄭耀祖一陣說教。


    鄭耀祖雖然確實遺棄了,但時間短情節輕,除了一頓說教也沒有啥損失,但壞就壞在,警車來的時候,吸引力一大堆人的注意。


    許多村裏人都見到了這一幕,鄭耀祖顏麵大失。


    而每一個路過的人詢問,警察也沒有半點為鄭耀祖遮掩的意思,而是將事情耐心告知。


    村裏從來都沒有秘密,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鄭家的事情就傳遍了村子裏。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早就在電話裏,將夫妻倆的事情說了個一清二楚,因而警察也知曉內情,這又不是什麽秘密案件,他們也簡明扼要的跟村裏人說了鄭耀祖的行為動機。


    這麽一來,原本在村裏人眼裏有了大出息的鄭耀祖,立馬變成了吃軟飯的白眼狼。


    警察擔心邵明珠在鄭家日子不好過,在離開的時候,又忍不住叮囑道:“你們現在還是夫妻,他要是家暴或者虐待,你要是害怕,就給我們打電話,你要是打不了電話,就拜托村裏人幫忙。”


    邵明珠雖然三十多歲,但卻長了一張二十出頭的臉,看起來就是個小姑娘,讓人覺得似乎稍不注意就會被吃了一般。


    邵明珠知道他們是好意,便用力點頭。


    等到警車消失了,鄭耀祖陰沉著一張臉,說道:“你可真有本事,還會報警。”


    邵明珠抿著嘴唇,也沒有解釋不是自己報警,而是說道:“你送我回申城。”


    在沒有離婚之前,鄭耀祖怎麽能放邵明珠這樣離開,萬一以後再也找不到她了,豈不是還要陪著她當失信被執行人。


    “等離婚了,你愛去哪就去哪。”鄭耀祖沒好氣的說道。


    邵明珠如今身上沒有錢,她也沒有辦法,隻能氣呼呼的上樓,想要在行李中找點值錢的東西變賣,好給自己湊回申城的路費。


    樓下的鄭家,卻又再度開起了家庭小會。


    “現在怎麽辦,這媳婦還供著?”鄭母原本是為了錢才妥協,如今沒有錢在前麵吊著,她也沒啥耐心繼續哄著邵明珠。


    鄭父也說道:“離婚了能不能將我大孫子接回來?”


    鄭耀祖說道:“這段時間受了她這麽多氣,不能就這麽白白算了。”


    鄭父鄭母立馬點頭,一想到這段時間,一家三口圍著她團團轉,如今什麽都撈不到,三人就恨不得生吃了邵明珠。


    邵明珠此時在樓上的行李箱裏四處翻找,但她隨身帶的護膚品都不見了,行李箱裏亂七八糟的,連衣服都隻有一小半,包包更是全都不翼而飛。


    邵明珠匆匆跑下樓,問道:“誰動了我的行李?”


    鄭母白了她一眼,說道:“你那麽點東西,誰稀罕呀。”


    邵明珠聽著她話頭不對,眼睛忽然凝住,看見鄭母露出來的衣服領子,她認得出來,那是她的衣服。


    “這是我的衣服!”邵明珠說道。


    鄭母立馬說道:“什麽你的我的,進了我家都是我的,你一個新媳婦,十年不回婆家,一回來就帶了點糕點,你好意思拿的出手嗎?”


    話語之間,竟是要強行占了邵明珠的衣物。


    邵明珠心裏雖然生氣,但還是強忍著冷靜說道:“這是我的衣服,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是偷。”


    “呸!話說得那麽難聽,你是我兒子的老婆,什麽你的東西,這也是我兒子的東西,我拿了我兒子的東西又怎麽了!”鄭母理直氣壯的說道。


    邵明珠看向鄭耀祖。


    鄭耀祖自然護著親媽,說道:“不就是一件衣服,你有什麽好鬧的,你在家裏白吃白住,媽這段時間照顧你這麽辛苦,拿你點衣服又怎麽了。”


    邵明珠聽到這話,氣得一跺腳,說道:“她要衣服可以問我要,而不是這樣直接拿!”


    原本邵明珠在鄭家受盡寵愛,她如今也發現了,一切都隨著邵瑜破產而煙消雲散,她心底裏原本的那一絲期待也逐漸殆盡。


    “你怎麽跟我說話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鄭母向前,直接用手指指著邵明珠的額頭罵道。


    邵明珠被她戳得歪了身子。


    鄭母接著說道:“家裏不養閑人,誰家的媳婦不幹活,你快去做飯!”


    鄭父也在一旁幫腔欺負邵明珠,全然沒有之前細心周到的模樣。


    邵明珠站在原地不動。


    鄭耀祖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雖沒有如何用力,但將她推了一個踉蹌。


    邵明珠轉身,再次爬上樓。


    鄭耀祖立馬追了上去,隻見邵明珠上樓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陳警官,我婆婆偷了我的衣服,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加起來大概值幾十萬。”


    鄭耀祖立馬搶過手機,想要掐掉電話,邵明珠大喊道:“你要幹什麽!”


    電話那頭的陳警官,車子還沒有抵達警局,聽著電話裏傳來推搡的聲音,便隻能又再度催著同事們折返。


    “這是人家的家事,管多了真的好嗎?”他的同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陳警官今年三十出頭,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說道:“能管就管一下吧,她丈夫看起來雖然衣冠楚楚的,但要是動手了呢?”


    他同事還想再說點什麽,但另一個老同事卻拉了他一把,緊接著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解釋。


    家長裏短的事情向來麻煩,非常難以處理,而夫妻之間這種事表現得尤其明顯,甚至有時候說教了丈夫幾句,做妻子的反而因為心疼丈夫,開始埋怨他們多管閑事。


    因為這種種原因,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不願意摻和進這些事裏,除了陳警官,對這種事格外上心,哪怕被人埋怨也不在乎。


    而陳警官之所以這麽在乎,便是因為他姐姐是家暴的受害者,他姐姐在三年前因丈夫家暴死亡。


    警車再度折返,又惹來村裏許多人的注意。


    鄭耀祖也沒想到,警車居然真的回來了。


    邵明珠此時看到警車,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哭著說道:“我就是想離開這裏,我想回申城,我想去找我爸爸,但我沒有錢,我的衣服被他們搶走了……”


    陳警官立馬安撫她,說道:“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


    邵明珠繼續說道:“我的衣服和包包要賣掉,除了給我湊路費,還要幫我爸爸還債的,我爸爸不能當老賴……”


    邵明珠雖然一直在哭,但她的思路卻很清晰,她丟了哪些東西心裏都有數。


    陳警官耐心的聽著,讓自己的同事在一旁做記錄。


    邵明珠作為一個大小姐,她隨身帶著的衣服自然不便宜,很多東西她雖然不知道價格,但都能通過網絡查詢到價格,因而她的這個案子,案值竟然高達數十萬。


    眼見警官似乎是來真的,鄭家人也慌了起來。


    鄭耀祖瘋狂給鄭母使眼色。


    鄭母隻能偷偷摸摸將項鏈摘下來,說道:“衣服我隻是穿著試試,其實不打算據為己有。”


    “明珠,我媽就是跟你鬧著玩,她不是真的要搶。”鄭耀祖也在一旁哄道。


    邵明珠看著這一家子,卻沒有要放過的意思,而是說道:“我丟的東西可不止一件衣服。”


    鄭耀祖又瘋狂給母親使眼色。


    鄭母沒有動彈,想著其他東西都藏得好好的,邵明珠找不到。


    但陳警官卻在一旁說道:“要是找不到的話,我可以跟上麵申請搜查令,隻要還在這個家裏,就一定能找出來。”


    鄭母頓時慌了,立馬將其他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邵明珠得了東西,但還是沒有鬆口。


    這樣的盜竊事件,發生在親屬之間,若是被諒解,那就可以免於處罰。


    鄭耀祖想了想,朝著陳警官說道:“這些財物是夫妻共同財產,我妻子不願意諒解,但我可以代替她諒解我的母親。”


    邵明珠這些東西,雖然花的是邵瑜的錢,但在沒有指定繼承的情況下,確實是夫妻共同財產,因而鄭耀祖也確實可以越過她進行諒解。


    陳警官點點頭,沒有繼續追究這件事,轉而詢問邵明珠:“他有對你動手嗎?”


    鄭耀祖聽了這話,此時心下暗道,還好自己沒有打人。


    可邵明珠卻說道:“他打我了,一直推我!”


    “身上有傷痕嗎?”陳警官詢問道。


    邵明珠看向一旁的女警官,女警官立馬帶著她進房間裏查看,出來後說道:“身上有淤青。”


    “送她去反家暴鑒定中心驗傷。”陳警官說道。


    家暴一旦鑒定成功,對日後的起訴離婚有很大幫助。


    邵明珠當即就要跟著陳警官離開,但鄭耀祖卻沒有阻攔,而是說道:“你要去驗傷,但東西要留下來一半。”


    鄭耀祖先前沒想計較邵明珠的這點行李,但如今隨著案值的計算,倒是提醒了他。


    邵明珠出身富貴,吃穿用度自然也價值不菲,如今邵家大廈已傾,這些東西變賣了,也是一筆錢。


    陳警官卻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些都是證物,先帶回警局,等結案後才歸失主。”


    鄭耀祖一愣。


    陳警官又說道:“你涉嫌家庭暴力,也要跟我們走一趟。”


    鄭耀祖可不想去警局,立馬看向邵明珠,說道:“明珠,都是家事,為什麽要鬧到警局去?你就不怕丟臉嗎?”


    邵明珠看了丈夫一眼,說道:“我不怕丟臉,反正這裏的人我都不認識,我不在乎。”


    鄭耀祖:……


    鄭父也不想兒子進警局,立馬朝著一旁的警察們疏導哦啊:“你們怎麽回事,就一直在這裏添亂,非要摻和進兩口子的事情裏幹嘛?難道不知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嗎?”


    陳警官也不反駁,就隻看著邵明珠,似是在等她的決定。


    邵明珠此時微微低著頭,眼神盯著不遠處的地麵,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鄭耀祖思考一番後,說道:“明珠,你爸爸現在本來就焦頭爛額,如果我們的事情傳到網上去,那他會怎麽想,你一定要讓他擔心嗎?”


    這一番話,卻直接說中了邵明珠的心事,相比較自己,她此時更擔心親爹。


    鄭耀祖又勸道:“我保證以後都不推你了,我以前也從來都沒有對你動過手,今天實在太生氣了,才會這樣不小心。”


    這倒是實話,從前邵明珠有邵瑜護著,鄭耀祖捧著她都來不及,怎麽敢對她動手。


    陳警官卻在一旁慢悠悠的說道:“家庭暴力,從來隻有0次和無數次。”


    鄭耀祖怒了,說道:“我和我老婆下個月就離婚了,要不是為了等冷靜期,我們今天就離婚了。”


    陳警官卻說道:“就算你們即將離婚,也不該是你動手的理由。”


    “你懂什麽?我隻是推了她兩下而已,根本就沒有打她,是她的身體太嬌弱,隨便就會留下痕跡。”鄭耀祖辯解道。


    陳警官卻說道:“推人也是家暴。”


    鄭耀祖此時煩死這個沒有眼色的警官,隻恨不得當場就將人趕出去。


    邵明珠此時也終於下了決定,她抬起頭來,看向陳警官,非常鄭重的說道:“謝謝你,陳警官,我想做個鑒定。”


    “你瘋了嗎?你不怕事情鬧大了影響你爸爸?”鄭耀祖氣急敗壞的說道。


    邵明珠轉頭,看著這個曾經恩愛無比,但此時卻變得異常陌生的丈夫,說道:“如果爸爸在這裏,他一定也會讓我這麽做。”


    陳警官見邵明珠眼神堅定,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不怕麻煩,他隻怕自己幫不到這些受到家暴的女人。


    受害人主觀意願強烈,又遇到一個願意管閑事的警官,幾人立馬就從鄭家轉移打警局。


    邵明珠傷勢太輕,鑒定之後,鄭耀祖隻是得到了一頓教育,但這件事卻在警局留檔,對於鄭家人來說也是一次警示,倒是讓他們不敢隨便欺負邵明珠。


    在等待鑒定結果的時候,邵明珠接到了邵瑜的電話,邵瑜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


    “明珠,你這段時間就待在林城,申城不安全,我已經離開了,過一段時間我回去找你。”電話那頭邵瑜說道。


    “爸爸,那咱家的債務?”邵明珠不解。


    “你放心,債務我會還,隻是暫時避避風頭,有仇家找上門來。”


    邵明珠頭一次知道還有要動手的仇家,越發擔心起立。


    邵瑜說道:“這個手機號碼也不能用了,回頭我會聯係你,別擔心,我很安全。”


    邵瑜很匆忙的掛斷了電話。


    邵明珠半晌也沒回過神來。


    而等到警局的事情折騰完,已經是大半夜,邵明珠無處可去,隻能又跟著回到鄭家,此時所有人都已經是饑腸轆轆。


    鄭耀祖催促邵明珠:“快去做飯。”


    邵明珠沒有動。


    鄭耀祖又說道:“你在家裏白吃白喝,總要做點事吧,你爸爸教你要堂堂正正做人,你就是這樣在婆家作威作福的?”


    邵明珠站了起來,沉默著進了廚房。


    但很快,廚房裏就傳來鍋碗瓢盆一起砸在地上的聲音。


    “你這是做什麽?”鄭母第一個衝了進去,她就見到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而邵明珠,此時正手腳無措的站在一旁。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鄭母惡狠狠的問道。


    邵明珠搖頭,說道:“你們讓我來做飯的。”


    說完這話,她就拿起一旁的鍋鏟,緊接著她拿了一個沒有敲碎蛋殼的雞蛋,直接放進了鍋裏,又從一旁找出一個西紅柿來,隨便洗了洗後也放進鍋裏。


    “怎麽生火?”邵明珠問道。


    鄭母看著過裏的雞蛋和西紅柿,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西紅柿炒雞蛋。”邵明珠說道。


    邵明珠壓根就不會做家務,但就像鄭耀祖說的一樣,她的行李都在警局,還要等結案才能送回來,如今她需要有個地方吃住。


    如果在鄭家什麽都不做,那就是白吃白住,她確實應該做點家務。


    鄭母聽到這話,好懸氣了一個仰倒,問道:“雞蛋不敲碎嗎?炒菜不放油嗎?”


    邵明珠詫異問道:“炒雞蛋要敲碎嗎?”


    邵明珠從小到大,吃的都是私人廚師做好的飯菜,壓根就沒有任何下廚經曆,此時她全憑著自己的想象來做飯。


    聽到鄭母說要敲碎,邵明珠撈起鍋裏的雞蛋,重重砸在灶台上,很快,雞蛋液便全都流在灶台上。


    鄭母看著被她糟蹋的雞蛋,額角直跳。


    邵明珠又問道:“這樣是正確嗎?”


    “讓開,我自己來。”鄭母生氣說道。


    邵明珠如今動不動就是一個家暴虐待的帽子扣下來,鄭母不敢對她動手,也不敢餓死她,但就這樣放過她,鄭母還是滿心不舒坦。


    “你不會做飯,總應該會掃地,你將廚房裏打掃幹淨。”鄭母支使道。


    邵明珠點點頭,說道:“掃地應該不難吧……”


    邵明珠想到自己在家裏講過保姆打掃衛生的模樣,在鄭家找了半天,才終於在衛生間裏找到了一個拖把。


    她直接拿著拖把進了廚房,然後在滿地的碎瓷片上拖了起來。


    鄭母看了一眼,立馬又心火直冒,說道:“我讓你掃地,沒讓你拖地!”


    邵明珠有些無措。


    鄭母無奈,隻能放下手裏的活,跑到院子裏拿了一把掃帚進來,遞給邵明珠。


    邵明珠接過後,還楞在原地。


    鄭母沒有辦法,隻能又親身示範。


    邵明珠接過掃帚後,掃了掃,也許是因為力氣太小,碎瓷片紋絲不動。


    鄭母看得頭都大了,罵道:“真是幹啥殺不夠,吃啥啥不剩,你長這麽大,到底會個啥?”


    邵明珠聽著這個罵聲,也沒什麽難過,發而說道:“我吃的不多。”


    鄭母氣得一把搶過掃帚,說到:“掃什麽掃,你就該全都撿起來。”


    說完,就一腳踢想一旁的簸箕。


    邵明珠趕忙將簸箕扶住,朝著鄭母說道:“你就算心情不好,也別拿東西撒氣。”


    鄭母滿心憤怒,偏偏又不能對這個告狀精動手,隻能氣呼呼的轉身,說道:“全都件幹淨,不許有遺漏!”


    邵明珠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瓷片放進簸箕裏。


    她身體不好,因而總是格外惜命,她現在碎瓷片撿得很慢,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生怕傷到了手。


    而原本一直等著看她傷到手的鄭母,見她如此仔細,忍不住催促道:“你快點,等你撿幹淨,估計天都亮了。”


    邵明珠雖然願意做事,但卻並不代表她要完全聽從鄭母的指責。


    “欲速則不達,越是想要早點解決,越是可能會出事。”邵明珠不僅不聽從,發而還開始說教。


    鄭母隻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被邵明珠氣掉了,說道:“讓你做事就做事,哪來這麽多廢話!”


    邵明珠看著她,十分鄭重的說道:“雖然你現在對我不好,你還偷了我的東西,但看在你前幾天對我很照顧的份上,我也要跟你說一點真心話。”


    鄭母立馬反駁道:“我那不是偷,你的東西也有我兒子的一半,別動不動就誣陷好人。”


    邵明珠沒有跟她辯解,而是說道:“你一直這樣生氣,很容易活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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