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夕霧帶著一箱信回到了臨時落腳的公寓,平常這個時間都會在公寓裏躺屍的太宰先生不在,源夕霧悄悄鬆了一口氣,悄無聲息地進門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箱子被塞得很滿,幾乎是源夕霧一打開,信件就湧出了十幾封來,落到床上。很多信封都是彩色的,大概是努力推斷過源夕霧的喜好,圖案多是淡雅古典的花草,秋之七草和夕霧花出現的最多。


    源夕霧拆了一封信,寫信的大概是個年輕女孩,措辭恭謹溫和,源夕霧卻發現有一處塗改痕跡。他沉思一下,發揮情報手段,讓被塗抹過的文字暴露出來。


    【嘶哈嘶哈嘶哈……】


    源夕霧:“……?”


    語氣詞呢,不知道代表什麽。


    他又拆開了下一封,拆開後他停頓三秒,猛地翻回到信封上的署名——


    【五條悟子。】


    源夕霧:“???”


    重、重名嗎?這個真的非常可疑啊!


    他立刻去看新的內容,信封右下角,源夕霧有看到了一串署名,顯示這封信是聯合書寫的,這些書名分別為——


    狗卷子,熊貓子,真希子,還有一個隻是聽聞過的憂太子。


    源夕霧:“……”


    拿信紙的手微微顫抖。


    源夕霧不知道這封信件是怎麽被精準選中的,與其他含蓄的怕嚇到他的信件不同,“五條悟子”在這封信裏對源夕霧進行了不遺餘力的讚美,信封上印了好多可愛的熊貓頭,邊角寫滿飯團餡料。


    這是一封情緒滿溢的、鼓勵的書信。


    如果不是“五條悟子”這個名字,勾起了源夕霧腦海中那個五條老師穿裙子拉門而入的陰影,他大概會更加感動一點。


    另外,源夕霧其實對五條老師有些歉意。高專裏的老師絕對是認認真真教導了,特別是家入硝子小姐,一直在不遺餘力的用抽象詞語向源夕霧描述反轉術式究竟該如何進行治療,但是源夕霧理解能力有限,還是沒能順利掌握。


    雖然五條老師對他說,“那麽抽象沒人能理解的”“啪啪啪咚咚咚真的是人類能夠理解的範疇嗎”“都說了不是你的問題我當初也沒能理解啊”,源夕霧還是感覺很抱歉。


    他覺得是文科生跨學科學習理科知識的緣故。


    他自己並沒有發現,在慢悠悠讀著這些信件的時候,他的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下來,會為信裏提到的一件小事眼神柔和。信件實在太多了,源夕霧很難一一讀完,索性就看到這裏,將這些信件重新折回原狀放回盒裏。接下來,他要去聯係一下出道夜的……


    剛一拉開門,源夕霧就看到太宰治癱在椅子上,聽到動靜也沒起身。源夕霧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規規矩矩打了聲招呼。


    “太宰先生。”


    太宰治早就睜開了一隻鳶色眼睛觀察,聽到源夕霧主動向他搭話,心裏舒服了點,表麵上卻“哼”了一聲。


    “還以為你會拒絕跟我搭話了呢。”


    他的語調稍稍拖長,一副很計較的樣子,源夕霧卻知道太宰先生其實已經繞開那件事了。他自己也鬆一口氣,在太宰治身邊坐下來。


    “給,這個。”太宰治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遞過幾頁紙來,源夕霧接過才發現,這是幾頁樂譜。他看看太宰先生的表情,對方已經在閉目養神,於是低頭小聲哼了幾段。


    非常,非常好聽。


    源夕霧有些驚喜地抬頭。


    “太宰先生,這樂譜……”


    “閃耀早乙女給我的。”太宰治擺了擺手,“一開始我隻是想借他的力量尋覓一個更好的作曲人,反正填詞你可以自己來。閃耀早乙女說有一個名叫七海春歌的女孩,能創作出與靈魂共鳴的音樂,隻是稍顯稚嫩,比不上圈內已經成名多年的作曲之神的技藝高超。”


    “我就說,那就讓那個女孩創作主旋律,作曲之神來細化好了。”


    源夕霧:“……”


    那位七海小姐那裏估計沒什麽障礙,但是作曲之神這種成名多年的曲作家,太宰治居然能讓對方操刀進行細化調整,足見其手段。


    “舞台要最好的,曲子當然也要最好的,你的偶像事業與我的製作人事業緊密相連,我不能允許任何一點缺憾。”


    太宰治抬起鳶色的眼睛,稍稍上揚的語調很快又掉下來。


    “但是,別以為這麽勞心勞力是在向你求和。”


    源夕霧歪了一下頭,細軟的碎發在前額一晃,乖得可愛。


    “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臉色立刻變差了,他把搭在座位靠背上的長外套拎起來,起身向外走。見源夕霧也跟著站起來,卻一臉茫然,沒有好聲氣地說道。


    “跟上。”


    “太宰先生,這是去……”


    “場地啊,那個場地。”太宰治鬱鬱地說道,“你不想去看看那個出道夜會用到的半露天廣場嗎?”


    黛紫色的眼睛慢慢睜大,源夕霧看著太宰治的背影,眸光微微一顫,連忙跟了上去。


    “太宰先生已經看過了嗎?”


    “沒有。”


    “那裏大嗎?”


    “不知道。”


    “能容納多少人?”


    “……”


    嘶……


    蛞蝓的部下好煩。


    * * *


    正如閃耀早乙女所說,已經預定好的場館是半露天的廣場,平時會定期開放給市民遊玩懷念,畢竟,這裏也是許多紅極一時的偶像出道夜的承辦地。


    源夕霧沒有想著大紅大紫,可是從街道上越來越多他的應援物品能夠看出,他的人氣正在急速飆升中。他們坐車經過某個繁華商業區時,大屏幕上就在放源夕霧的訪談,屏幕上,黑發紫瞳的少年眉目低垂,憂傷卻溫柔。


    “哎?出道夜日期已經定下了嗎?!”


    主持人的聲音裏透露出顯而易見的激動,與她相比,作為當事人的黑發少年則淡然許多。或者說,這位少年偶像臉上從來都沒有什麽喜怒,睫毛輕輕一眨,逸出一個很輕的鼻音。


    “嗯。”


    像是羞澀又像是畏怯的聲音,足以激起所有人的憐愛之情。


    太宰治隔著車玻璃看著訪談,歎為觀止。


    “我記得沒有教過你這個。”


    源夕霧想了想,他隻是本能地覺得,那個時候就應該如此表現,有點近乎本能?


    “哇,這可是不得了的本能,可能是家學淵源也說不定。”


    太宰治表示驚歎,源夕霧卻很冷靜。


    “太宰先生,我沒有幼年的記憶。”


    源夕霧有的時候確實會想自己的生父生母是什麽樣的,後來就不想了,總之肯定是非常好看的人,兩兩疊加,才有如今的他。而且,那些咒術界的人……


    源夕霧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會兒,汽車停下,他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太宰治當先下車,源夕霧緊隨其後,場邊有工作人員上前詢問,太宰治隨口幾句話就把人打發了,帶著源夕霧長驅直入,再也沒受到阻攔。


    “運氣不錯,昨天這裏還承辦了一場表演,臨時搭建的座椅應該還維持著。”太宰治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太合身的黑色大衣衣擺飄蕩,“現在是晚上,也不開放,正好安安靜靜地看看效果。”


    夕陽已經落下,絲絨般的夜幕開始蔓延,好在腳步極快的兩人都不介意在黑暗中穿行。場地比預想還要大,半露天,有些座椅安置在後排高處,可以想象,表演當天供應上足量的熒光棒和應援牌,這裏就會成為一片星光閃爍的海洋。


    跟在太宰治身後,源夕霧不時向四周張望,他們穿過成排的座椅,到第一排時,太宰治單手一撐,順利翻越過去,隨手撐在前方的護欄上。


    “這個是固定的。”太宰治拍了下護欄,“很結實,當天也不用擔心會被激動的觀眾衝垮。”


    源夕霧:“……”


    聽起來是會發生的情況呢。


    “那裏,還有那裏,都是可以升降的,到時再把上次那個舞台團隊請過來。”


    黑暗空曠的場地裏,太宰治指點江山,他顯然已經做過充分的了解,源夕霧隨著他指點的方向一一看過去,眼睛微亮,整個身體已經趴在了欄杆上。


    “說起來,你不應該在這裏啊。”


    太宰治向後退了幾步,坐到第一排的臨時座椅上。源夕霧有點不明所以地轉頭看他,太宰治抬了抬下巴,源夕霧又把頭轉回去,這一次,他看到了那個巨大而空曠的舞台。


    隻有場館的四角還亮著隱約的光。


    太宰治看著源夕霧翻過圍欄,翩躚的羽織在護欄上輕輕拂過又舒卷,像花枝被風所撥動。眼底殘留著這一幕,他合上眼,腳步聲一直在響著,因為場地太過空曠,還產生了回音,這陣腳步聲響了一會兒,最終停止。


    他又睜開眼,黑發紫瞳的少年已經站到了舞台正中,發上鍍了一層銀藍的光。


    源夕霧意外的有點緊張,就算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時候,他都沒有緊張過,站在這裏時卻有了。他想起今天與早乙女分別的時候,他給自己的一句贈言。


    【夜空中星光閃耀,荒原上花兒開放……】


    一片銀藍的寂靜之中,太宰治開口。


    “你可以試試唱首簡單的歌適應一下,反正又沒有人。”


    寂靜空曠的場地,安靜演唱的偶像,一首典雅憂傷的小調,太宰治覺得這樣的場景很催眠,甚至可以說,是美的。他不排斥這種享受,已經做好了安靜聽聽的準備,然而他發現,隨著自己這句話落下,源夕霧的神情突然有些激動起來。


    他想……唱什麽?


    “太宰先生!”源夕霧難得的情緒高昂,“我給您表演一個國中的校歌吧!”


    太宰治:“……”


    美感死了!


    失學兒童太宰治對這種歌曲沒有丁點興趣。


    不過他記得是……國中一年級?


    國中一年級的時候,源夕霧加入了港口mafia,那個時間距離龍頭戰爭還有一段,在那段間隔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源夕霧不想談論那時的問題,他可以自己查。


    回橫濱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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