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板上寫著一道題，授課老師正低著頭翻看教案。
葉之衡隻恍惚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應該是在上課，而旁邊的霍正驊無疑是妄想抄他的作業？
做夢！想都別想！
葉之衡迅速拖著小椅子坐到另一邊，在霍正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小臉上劃過一絲得意，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奧數老師姓陳，年紀不大，還在上學，戴著銀色框眼鏡，很是斯文。
他看向兩個分開卻好像又快黏到一塊兒去的小家夥，眼底劃過一抹無奈，前幾天就是這樣，兩個小男孩有時候吵架分開，有時候又黏黏糊糊的湊一塊兒去，別人根本沒法說。
“之衡，正驊，這道題做得怎麽樣了？”小陳老師問道。
霍正驊癟了下嘴，正要說話，就聽好兄弟葉之衡毫不猶豫的插他兩刀：“陳老師，他好像不太會的樣子，還想抄我的作業應付，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小陳老師難得懵了下，讓他教數學、奧數甚至全科都沒問題，但處理小朋友的人際關係，他還真沒經驗。
然而比小陳老師更懵的是霍正驊小朋友，他不敢置信的望著葉之衡，小眼神中滿是委屈，控訴道：“之衡弟弟，你上課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上課前，之衡弟弟明明答應過他，這次偷偷給他看答案，讓他也得到一朵小紅花，好回家哄著爸爸還回壓歲錢。
可現在別說小紅花，他連之衡弟弟的真心都失去了。
霍正驊越想越委屈，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偏生此時葉之衡毫不客氣的打小報告：“陳老師，他要哭給你看，你千萬不要心軟呀，心軟對小朋友的健康成長沒有好處。”
小陳老師：“……”
啊這，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聰明機智，還這麽能說的嗎？
在霍正驊悲傷欲絕的眼神中，小陳老師努力硬起心腸，板著臉教育道：“霍正驊同學，學了多少知識隻有自己才清楚，抄作業除了糊弄老師，也沒什麽用，知道嗎？”
“可是我想要一朵小紅花……”霍正驊點了下頭，又委屈巴巴的說起來，“陳老師，你講的題太難啦，我看不懂那是什麽字。”
小陳老師頓了下，連忙說道：“那老師下次換一種方法，有不會的問題，正驊同學要及時跟老師說，可以嗎？”
“作為獎勵，今天老師可以給霍正驊同學一朵小紅花，下次要繼續努力，好不好？”
霍正驊這才吸著鼻子答應，葉之衡拿小眼神掃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靠在了小椅子上，這點兒小事就開始哭鼻子，簡直丟人現眼！
好不容易上完奧數課，葉之衡捧著半杯牛奶還沒喝完，就見第二個老師走了進來。
上書法課。
葉之衡：？？？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五歲生日還沒過吧？
又是奧數又是書法，這是一個小朋友應該有的待遇嗎？！
肯定是他那好妹妹搞的鬼！
葉之衡忍著怒氣聽老師講書法起源，講執筆手勢，講一筆一劃，他那張一張英俊的小臉越來越黑，崩得越來越緊。
霍正驊時不時瞅瞅好兄弟，心中劃過一絲悵然，但他打定主意今天不要跟他說話，讓之衡弟弟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
打小報告是不對的！
當麵打小報告就更過分了！
他們還是好朋友、好兄弟呢，之衡弟弟更不該這麽做！
盯著葉之衡毫無愧疚的小臉，霍正驊小朋友氣鼓鼓的扭過頭，不理他了。
平日裏嘰嘰喳喳的兩個小朋友，這一堂課都很安靜，作文老師頗有些詫異，也詢問不出所以然，隻能留作業，提前下課。
作文老師離開時，葉楚楚和霍正深恰好從外麵進來，兩人共撐著一把傘，懷中還抱著幾本書，本是極溫馨的場景，落在葉之衡眼裏是怎麽看怎麽刺眼。
他就說霍正深不是什麽好東西，上次見他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今天就冒著大雨跟他妹妹打一把傘，下次再見他，兩個人是不是就該直接奔手拉手去了？
霍正驊見哥哥進門，立刻邁著小短腿跑下樓，衝過去問道：“哥哥，你有沒有淋到雨呀？千萬不要生病……”
小家夥的眼中滿是擔憂，緊緊地揪著霍正深的衣角不肯撒開。
霍正深失笑，輕聲安撫道：“沒事，不會生病的，別擔心。”
外麵的風雨很大，即便是一人撐一把傘也會淋濕，更別提霍正深是跟葉楚楚擠在一把傘中，小半個身子已經被雨淋透，如果身體本就虛弱，少不了要再病一場。
同樣狼狽的葉楚楚正拿著幹毛巾擦頭發，葉之衡催著她去洗一個熱水澡，等她上樓後，再看向霍家兩兄弟的目光便格外不善，涼涼道：“你們想吃了飯再走嗎？”
如果霍家住得遠也就罷了，明明就在隔壁，磨嘰了這麽久都不肯離開，肯定居心叵測，指不定要出什麽壞主意。
沒等隔壁的幫傭來接，葉之衡已經開口趕人，可萬萬沒想到霍正驊朝他看過來，小臉遲疑著：“可以呀，但是之衡弟弟你要先向我道歉。”
葉之衡：？？？
媽噠，吃吃吃，吃屁吧！
眼看著葉之衡小朋友要被自家憨弟弟氣炸，霍正深連忙將他拉到一邊兒，笑著說道：“不了，雨勢越來越大，我們馬上就回去。”
葉之衡冷哼一聲，懶得再搭理他們，轉身上樓。
霍正驊委屈的癟癟嘴，向哥哥告狀：“今天之衡弟弟說好了要讓我看答案的，可他突然反悔了，還跟老師打小報告……哥哥，他說話不算話！”
“那不叫小報告，那叫正義揭穿，”霍正深瞄了眼自家憨弟弟，提醒道，“抄答案跟抄作業都是可恥的行為，之衡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你不應該怪他，跟他生氣。”
霍正驊的小眼神頓時瞪得溜圓，不敢置信的看著霍正深，這還是他親哥哥嗎？
“乖乖寫作業，不會的題可以請教老師，請教同學和家長，有很多方式都能解決問題，但看別人的答案是最壞的一種。”
霍正深慢條斯理的說著，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索性直接搬出了大殺器：“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告訴爸爸，你猜爸爸還會把壓歲錢還給你嗎？”
霍正驊：！！！
嗚嗚嗚嗚，哥哥你變了！
霍正驊委委屈屈的回了隔壁，心中充滿了對哥哥弟弟的怨念，但饒是這樣生氣，在霍夫人問起來時，他依舊不敢透露分毫。
葉楚楚洗完澡出來時，葉之衡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臂抱胸在前，緊繃著的小臉上蒙上一層冰寒，那雙烏黑的小眼神，此刻也寫滿了惱怒與怨憤。
唔，這是上課上惱了？
葉楚楚轉身就要回房，被餘光瞥到她的葉之衡無情揭穿：“跑什麽，我又打不過你。”
……這倒是。
現在她的個人戰力，幾乎秒殺葉家所有人，除了陳崇。
葉楚楚心中大定，安穩的坐在沙發上，眼底滿是不懷好意：“奧數課怎麽樣？好玩嗎？我聽老師說你的小腦瓜很聰明，現在不好好開發，以後鐵定被耽誤……”
“葉、楚、楚！”
葉之衡咬牙切齒的打斷她，這時李媽詫異的看過來，擔憂道：“之衡小少爺，你怎麽了？楚楚小姐也是為了你好呀，你可千萬別跟她生氣。”
再說之前不也氣過一場了？李媽心中直犯嘀咕。
一句為你好，徹底吹起了葉之衡心中的小火苗，這些說辭他曾不止一次的放到葉楚楚身上，比如掐掉她沉迷遊戲的惡習，按滅她從小到大身邊的無數朵桃花……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句話會回旋鏢插到他心口。
“是呀，之衡——”葉楚楚朝他眨了下眼睛，小臉上滿是乖巧，“明天還有英語和作文，後天還要上禮儀，這些都是身為葉氏繼承人必備的修養。”
葉之衡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不過是想讓他吃點兒苦頭罷了，哪兒用得著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隔壁霍正深就不說了，霍正驊人家小小年紀就主動要上五門課，葉之衡，你好歹也是這麽聰明的人，總不能比不上他吧？”
葉楚楚摩挲著小下巴，進一步拱火：“加油哦，我看好你。”
葉之衡：“……”
就霍正驊眼巴巴抄作業的小德行，還主動要求上五門課？騙鬼呢！
但葉之衡心中的火氣莫名消減了不少，同樣都是上五門課受折磨，但隔壁那隻小兔崽子從小就比不上他，將來還能讓他吃虧？
呸！做夢吧！
他要從現在開始，就把未來的霍總踩在腳底下，全方位！每一門功課！
葉楚楚瞄著他眼中躥騰起來的小火苗，忍不住想為自己的壯舉鼓掌，但當葉之衡冷颼颼的眼神丟過來，她連忙轉移話題：“對啦葉之衡，我今天試鏡去了，一個電影的小女主，估計能定。”
“電影？”葉之衡擰起小眉頭，小臉上劃過一抹不悅，追問道，“叫什麽？誰導的？你才多大就急著去，被人賣了也不知道……”
葉楚楚沒好氣的丟給他一個白眼，抬手扯了下他的臉頰，嫌棄道：“你一個四歲的小朋友，憑什麽管我們大人的事？閉嘴吧，寫你的作業去！”
葉之衡：“……”
大雨傾盆，陰沉沉的天空，讓路上的行人倍感壓抑，全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聶瑤帶著柳晴雪趕到影視城的時候，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忙著試鏡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幾個導演和編劇更是早已不見了蹤影。
“小姑娘，李導呢？”聶瑤拉住一個收拾道具的小姑娘，眼中帶著急切，被拉住的工作人員頗有些迷茫：“李導？李導他走了呀。”
“那角色呢？不是說今天試鏡嗎？李導說他還在等我呢，肯定沒走。”聶瑤翻出手機，瞥見了助理給她的日程提醒，試鏡是今天，也是這個地方沒錯。
“試鏡結束了，”小姑娘恍然大悟，望著聶瑤說道，“你是聶瑤姐吧？你一直沒來，李導就說算了，角色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聶瑤心神一沉，撥出電話：“喂，李導，我帶晴雪過來了，你在哪兒？”
“你過來了？”李正方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頗有些意外的說道，“這麽大雨，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不過這角色我有了合適的人選……”
“李導，你不看看，怎麽就不知道有人更合適呢？”聶瑤急切道，“您說我來都來了，總不能讓孩子空跑一趟吧？行不行您先看看再定下論。”
李正方沉默了下，說道：“行，你帶過來吧，我在b棟472房間。”
聶瑤當即大喜，帶著柳晴雪直奔b棟，路上不忘囑托她：“待會兒好好表現，把媽媽教給你的那些東西都表現出來，知道嗎？”
柳晴雪乖乖點頭，外麵的冷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小噴嚏，她連忙應道：“我知道啦，媽媽，我會努力噠。”
母女倆很快趕到了地點，李正方正跟幾個編劇商量情節與人設的具體安排，見柳晴雪主動敲門走進來，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聶瑤趁機說：“李導，晴雪她雖然年紀小，但很喜歡這行，我覺得您可以給她一個機會試試看，您覺得呢？”
李正方笑了下，沒應這話，轉而說道：“孩子能看懂劇本嗎？有些地方注了拚音，有些地方沒有，要不先看看？”
即便他很喜歡小孩子，可在這份工作中，喜歡並不能當飯吃。
聶瑤頓了下，拿著劇本片段去了另一邊，幫著柳晴雪理解通讀，十分認真，幾個編劇下意識的看向李正方，不是說角色已經定了嗎？
李正方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繼續跟編劇推敲劇本，等半個小時後，聶瑤帶著柳晴雪過來演繹片段，他甚至已經讓工作人員備好了攝像機。
幾個編劇越發不解，如果李導早就中意柳晴雪，為什麽不讓她早點兒過來呢？可如果他沒有這種意思，現在為什麽還要準備如此周全？這舉動，反倒越發叫人看不懂。
“你們也留下看看吧，”李正方留住幾個編劇，笑著說道，“晴雪，不要怯場啊，爭取發揮最好的狀態。”
柳晴雪正要點頭，忽得打了個小噴嚏，鼻頭隱隱泛紅，烏黑的雙眼中蒙上一層濕意，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李正方抿了下唇，目光掠過神色緊張的聶瑤，心頭生出了一絲不悅。
“我便是……”柳晴雪稚嫩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吐字清晰，小臉上的表情也異常靈動，這讓聶瑤頗有些欣慰。
小小年紀就已經如此優秀，不愧是她的女兒，自然也該擁有最好的機會。
“叔叔，我有出錯嗎？”
柳晴雪在導演麵前站定，烏黑透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微微泛紅的小臉上帶著一絲不安。
李正方有一瞬間的心軟，但他很快便整理好情緒，說道：“沒有，晴雪的表演很棒，如果你很喜歡這一行的話，一定要堅持走下去。”
“李導，您是說……”聶瑤驚喜的看向他。
“回去等通知吧，”李正方拿了件衣服幫柳晴雪披上，臉上表情如舊，“照顧好小朋友最重要，外麵雨大，別讓她受了涼。”
聶瑤滿心歡喜的點頭應下：“是是是，李導說得對，我會照顧好晴雪的，這件事就拜托李導了，晴雪，快跟李導說再見。”
“李叔叔，再見。”
眾人目送母女倆離開，其中一個編劇沒忍住問道：“李導，你是想……”
“給小朋友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也給咱們更多選擇，”李正方按了下眉心，輕歎道，“不過也實在可惜，這小姑娘還算有靈氣，可惜被帶到了歪路上。”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靈氣是最難得的天賦之一，有些演員甚至不需要磨煉，就可以完美演繹出一個角色，可對於其他大多數演員來說，技巧才是鐵飯碗。
靈氣與技巧並非不能共存，可有些時候，輸入過多技巧會一點點消磨本身的靈氣，讓表演隻是一場表演，浮於表麵。
李正方眼底劃過一絲惋惜，回過神說道：“我們繼續吧。”
-
葉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
今日因逢著大雨，司機在路上並不敢開太快，葉楚楚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囑托詢問，叫他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葉安對此哭笑不得，卻又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對著熟悉又陌生的家庭，總算多了幾分歸屬感。
他本打算這幾日就回公司，但陳醫生以及林管家借口檢查身體，硬是讓他拖延了好幾日，今天也正是去醫院重新做檢查。
“之衡？”葉安脫下沾著水汽的外套，望著坐在沙發上的小小身影，頗有些詫異的問道，“你是……在等我？”
葉之衡上下打量著麵前的男人，目光中帶著審視與戒備，等確認葉楚楚和林管家他們沒弄錯人後，才懶洋洋的收回目光。
聽說這一世的葉安是從小漁村找回來的，失去了很多記憶，身體也不太好，葉楚楚還特意叮囑他，不要故意跟葉安起衝突，免得將他氣病。
三十出頭的年紀，怎麽可能被他兩句話氣病？葉之衡頗為不忿，卻明智的沒有開口。
上一世他們父子倆開口即吵架，感情談不上多麽深厚，為此他甚至覺得葉安回不回來都無所謂，即便葉安沒有平安回來，等再過個十年，葉氏依舊是他的囊中之物。
看在葉楚楚的份上，他不跟這位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吵架。
葉之衡的無視卻讓葉安想到了另一層意思，他湊過去關心道：“是不是又跟楚楚鬧別扭？還是跟正驊？需要爸爸幫忙嗎？”
一副妥妥的慈父姿態，也是葉之衡從未見過的模樣。
“用不著，也沒等你，少自作多情。”
葉之衡冷冷淡淡的收回目光，四歲的年紀迸發出堪比四十歲霸總的氣勢，矜持高冷又眼含不屑，轉身爬上樓梯，沒想到走到樓梯口時雙腿發軟，差點兒踩空，身子猛地前傾扶地才穩住。
弱小又可憐的小霸總本人：“……”
“小心點兒，踩穩了再走。”葉安無奈又擔憂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但葉之衡硬是從中聽到了絲絲縷縷的嘲笑，瞬間惱羞成怒：“我知道，用不著你多嘴！”
說罷，邁開小腿跑回臥室裏，“嘭”的一聲關上房門。
葉安失笑，邊解開襯衣的袖扣，邊問道：“李媽，他今天怎麽了？咱們兩家誰又招惹他了？小小年紀能氣成這樣也是不多見。”
李媽笑道：“是楚楚小姐，楚楚小姐今天上午去試鏡，聽說效果不錯，也許就要定了，之衡小少爺從那個時候就不太高興，沒準是舍不得楚楚小姐出去那麽久……”
葉安眼底帶笑，頷首應下，等晚上開飯時，特意問了這件事。
葉楚楚對葉安的說辭便保守了很多：“也不一定呢，說不定導演看不上我，爸，您別急著擔心我，先擔心您自己的身體吧。”
說著，葉楚楚看向葉之衡，朝他使了個眼色：“陳醫生不是說讓您多休息一陣兒，集團又不是沒人管，您那麽著急上班幹什麽，是不是啊，葉之衡？”
葉之衡涼涼的掃她一眼，假裝沒收到暗示，專注埋頭吃飯。
“放心吧，陳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葉安笑著說道，“倒是之衡，今天差點兒在樓梯上摔倒，好像不怎麽開心，怎麽，之衡也想去影視城拍戲，跟姐姐一起？”
無辜被cue的葉之衡蹙了下眉，對上葉安含笑的雙眼，再次感受到了他的挑釁與不懷好意，提什麽不好，偏提他差點兒在樓梯上摔倒，這是什麽光彩事嗎？
葉之衡鬱悶得不行，但當著葉楚楚的麵，他總不好懟葉安，悶聲說道：“沒有。”
“楚楚隻是去幾天，很快就回來了，而且影視城離這邊兒很近，到時候你可以去找楚楚玩，”葉安耐心的安慰著失落的兒子，“爸爸也可以陪你去。”
聽到“爸爸”兩個字，葉之衡莫名覺得紮耳朵，小臉緊繃著：“食不言寢不語，你們說夠了沒有？趕緊吃飯吧！”
葉安眼底流露出一絲驚奇，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稱讚道：“楚楚你聽，他連論語都學了，看來老師教得不錯。”
葉之衡：？？？
葉楚楚忍著笑，鄭重其事的點頭：“是啊，之衡小朋友真棒！”
葉之衡：“……”
這真的不是在內涵他嗎？
葉之衡氣呼呼的吃完飯，毫不眷戀的拉著葉楚楚上樓，對著她就是一頓怒火輸出：“他怎麽成現在這樣了？”
在葉之衡的印象中，葉安是一個對自己極度嚴苛的人，自律冷靜，卻又霸道不容旁人質疑，今天這樣一點兒脾氣都沒的軟性子，根本不像他！
葉安會對他這麽寬容？這不可能！
“說吧，這些天，你對他到底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葉之衡擰著眉頭問道，“總不能他也出了問題，芯子換人了吧？”
葉楚楚差點兒氣笑，雙臂抱胸重新審視著他：“不是你教的嗎？跟我可沒關係，誰知道你們父子倆整天在一起說什麽悄悄話呢。”
不可能！他跟葉安能有什麽好說的！
葉之衡一臉見鬼的小表情，惹得葉楚楚忍不住手癢，盯著他殺人的目光上前rua了一把，繼而提醒道：“別否認那麽快，葉小臭臭可比你乖多了，人家雄心壯誌要教出一個好爸爸，你呢？就知道吵架、冷戰。”
在滿心不忿中，葉之衡把自己關進臥室，翻開小本本，掉落了兩張小紙條，字跡笨拙又整齊：
“你這隻笨笨的小青蛙，小烏龜，小烏龜蛋！爸爸最喜歡我了，就算我不會寫字，他也最喜歡我，氣死你這隻小烏龜！”
“不用你幫忙我也能找到爸爸，哼，氣死你這隻小烏龜！”
葉之衡隻恍惚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應該是在上課，而旁邊的霍正驊無疑是妄想抄他的作業？
做夢！想都別想！
葉之衡迅速拖著小椅子坐到另一邊，在霍正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小臉上劃過一絲得意，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奧數老師姓陳，年紀不大，還在上學，戴著銀色框眼鏡，很是斯文。
他看向兩個分開卻好像又快黏到一塊兒去的小家夥，眼底劃過一抹無奈，前幾天就是這樣，兩個小男孩有時候吵架分開，有時候又黏黏糊糊的湊一塊兒去，別人根本沒法說。
“之衡，正驊，這道題做得怎麽樣了？”小陳老師問道。
霍正驊癟了下嘴，正要說話，就聽好兄弟葉之衡毫不猶豫的插他兩刀：“陳老師，他好像不太會的樣子，還想抄我的作業應付，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小陳老師難得懵了下，讓他教數學、奧數甚至全科都沒問題，但處理小朋友的人際關係，他還真沒經驗。
然而比小陳老師更懵的是霍正驊小朋友，他不敢置信的望著葉之衡，小眼神中滿是委屈，控訴道：“之衡弟弟，你上課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上課前，之衡弟弟明明答應過他，這次偷偷給他看答案，讓他也得到一朵小紅花，好回家哄著爸爸還回壓歲錢。
可現在別說小紅花，他連之衡弟弟的真心都失去了。
霍正驊越想越委屈，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偏生此時葉之衡毫不客氣的打小報告：“陳老師，他要哭給你看，你千萬不要心軟呀，心軟對小朋友的健康成長沒有好處。”
小陳老師：“……”
啊這，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聰明機智，還這麽能說的嗎？
在霍正驊悲傷欲絕的眼神中，小陳老師努力硬起心腸，板著臉教育道：“霍正驊同學，學了多少知識隻有自己才清楚，抄作業除了糊弄老師，也沒什麽用，知道嗎？”
“可是我想要一朵小紅花……”霍正驊點了下頭，又委屈巴巴的說起來，“陳老師，你講的題太難啦，我看不懂那是什麽字。”
小陳老師頓了下，連忙說道：“那老師下次換一種方法，有不會的問題，正驊同學要及時跟老師說，可以嗎？”
“作為獎勵，今天老師可以給霍正驊同學一朵小紅花，下次要繼續努力，好不好？”
霍正驊這才吸著鼻子答應，葉之衡拿小眼神掃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靠在了小椅子上，這點兒小事就開始哭鼻子，簡直丟人現眼！
好不容易上完奧數課，葉之衡捧著半杯牛奶還沒喝完，就見第二個老師走了進來。
上書法課。
葉之衡：？？？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五歲生日還沒過吧？
又是奧數又是書法，這是一個小朋友應該有的待遇嗎？！
肯定是他那好妹妹搞的鬼！
葉之衡忍著怒氣聽老師講書法起源，講執筆手勢，講一筆一劃，他那張一張英俊的小臉越來越黑，崩得越來越緊。
霍正驊時不時瞅瞅好兄弟，心中劃過一絲悵然，但他打定主意今天不要跟他說話，讓之衡弟弟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
打小報告是不對的！
當麵打小報告就更過分了！
他們還是好朋友、好兄弟呢，之衡弟弟更不該這麽做！
盯著葉之衡毫無愧疚的小臉，霍正驊小朋友氣鼓鼓的扭過頭，不理他了。
平日裏嘰嘰喳喳的兩個小朋友，這一堂課都很安靜，作文老師頗有些詫異，也詢問不出所以然，隻能留作業，提前下課。
作文老師離開時，葉楚楚和霍正深恰好從外麵進來，兩人共撐著一把傘，懷中還抱著幾本書，本是極溫馨的場景，落在葉之衡眼裏是怎麽看怎麽刺眼。
他就說霍正深不是什麽好東西，上次見他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今天就冒著大雨跟他妹妹打一把傘，下次再見他，兩個人是不是就該直接奔手拉手去了？
霍正驊見哥哥進門，立刻邁著小短腿跑下樓，衝過去問道：“哥哥，你有沒有淋到雨呀？千萬不要生病……”
小家夥的眼中滿是擔憂，緊緊地揪著霍正深的衣角不肯撒開。
霍正深失笑，輕聲安撫道：“沒事，不會生病的，別擔心。”
外麵的風雨很大，即便是一人撐一把傘也會淋濕，更別提霍正深是跟葉楚楚擠在一把傘中，小半個身子已經被雨淋透，如果身體本就虛弱，少不了要再病一場。
同樣狼狽的葉楚楚正拿著幹毛巾擦頭發，葉之衡催著她去洗一個熱水澡，等她上樓後，再看向霍家兩兄弟的目光便格外不善，涼涼道：“你們想吃了飯再走嗎？”
如果霍家住得遠也就罷了，明明就在隔壁，磨嘰了這麽久都不肯離開，肯定居心叵測，指不定要出什麽壞主意。
沒等隔壁的幫傭來接，葉之衡已經開口趕人，可萬萬沒想到霍正驊朝他看過來，小臉遲疑著：“可以呀，但是之衡弟弟你要先向我道歉。”
葉之衡：？？？
媽噠，吃吃吃，吃屁吧！
眼看著葉之衡小朋友要被自家憨弟弟氣炸，霍正深連忙將他拉到一邊兒，笑著說道：“不了，雨勢越來越大，我們馬上就回去。”
葉之衡冷哼一聲，懶得再搭理他們，轉身上樓。
霍正驊委屈的癟癟嘴，向哥哥告狀：“今天之衡弟弟說好了要讓我看答案的，可他突然反悔了，還跟老師打小報告……哥哥，他說話不算話！”
“那不叫小報告，那叫正義揭穿，”霍正深瞄了眼自家憨弟弟，提醒道，“抄答案跟抄作業都是可恥的行為，之衡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你不應該怪他，跟他生氣。”
霍正驊的小眼神頓時瞪得溜圓，不敢置信的看著霍正深，這還是他親哥哥嗎？
“乖乖寫作業，不會的題可以請教老師，請教同學和家長，有很多方式都能解決問題，但看別人的答案是最壞的一種。”
霍正深慢條斯理的說著，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索性直接搬出了大殺器：“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告訴爸爸，你猜爸爸還會把壓歲錢還給你嗎？”
霍正驊：！！！
嗚嗚嗚嗚，哥哥你變了！
霍正驊委委屈屈的回了隔壁，心中充滿了對哥哥弟弟的怨念，但饒是這樣生氣，在霍夫人問起來時，他依舊不敢透露分毫。
葉楚楚洗完澡出來時，葉之衡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臂抱胸在前，緊繃著的小臉上蒙上一層冰寒，那雙烏黑的小眼神，此刻也寫滿了惱怒與怨憤。
唔，這是上課上惱了？
葉楚楚轉身就要回房，被餘光瞥到她的葉之衡無情揭穿：“跑什麽，我又打不過你。”
……這倒是。
現在她的個人戰力，幾乎秒殺葉家所有人，除了陳崇。
葉楚楚心中大定，安穩的坐在沙發上，眼底滿是不懷好意：“奧數課怎麽樣？好玩嗎？我聽老師說你的小腦瓜很聰明，現在不好好開發，以後鐵定被耽誤……”
“葉、楚、楚！”
葉之衡咬牙切齒的打斷她，這時李媽詫異的看過來，擔憂道：“之衡小少爺，你怎麽了？楚楚小姐也是為了你好呀，你可千萬別跟她生氣。”
再說之前不也氣過一場了？李媽心中直犯嘀咕。
一句為你好，徹底吹起了葉之衡心中的小火苗，這些說辭他曾不止一次的放到葉楚楚身上，比如掐掉她沉迷遊戲的惡習，按滅她從小到大身邊的無數朵桃花……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句話會回旋鏢插到他心口。
“是呀，之衡——”葉楚楚朝他眨了下眼睛，小臉上滿是乖巧，“明天還有英語和作文，後天還要上禮儀，這些都是身為葉氏繼承人必備的修養。”
葉之衡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不過是想讓他吃點兒苦頭罷了，哪兒用得著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隔壁霍正深就不說了，霍正驊人家小小年紀就主動要上五門課，葉之衡，你好歹也是這麽聰明的人，總不能比不上他吧？”
葉楚楚摩挲著小下巴，進一步拱火：“加油哦，我看好你。”
葉之衡：“……”
就霍正驊眼巴巴抄作業的小德行，還主動要求上五門課？騙鬼呢！
但葉之衡心中的火氣莫名消減了不少，同樣都是上五門課受折磨，但隔壁那隻小兔崽子從小就比不上他，將來還能讓他吃虧？
呸！做夢吧！
他要從現在開始，就把未來的霍總踩在腳底下，全方位！每一門功課！
葉楚楚瞄著他眼中躥騰起來的小火苗，忍不住想為自己的壯舉鼓掌，但當葉之衡冷颼颼的眼神丟過來，她連忙轉移話題：“對啦葉之衡，我今天試鏡去了，一個電影的小女主，估計能定。”
“電影？”葉之衡擰起小眉頭，小臉上劃過一抹不悅，追問道，“叫什麽？誰導的？你才多大就急著去，被人賣了也不知道……”
葉楚楚沒好氣的丟給他一個白眼，抬手扯了下他的臉頰，嫌棄道：“你一個四歲的小朋友，憑什麽管我們大人的事？閉嘴吧，寫你的作業去！”
葉之衡：“……”
大雨傾盆，陰沉沉的天空，讓路上的行人倍感壓抑，全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聶瑤帶著柳晴雪趕到影視城的時候，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忙著試鏡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幾個導演和編劇更是早已不見了蹤影。
“小姑娘，李導呢？”聶瑤拉住一個收拾道具的小姑娘，眼中帶著急切，被拉住的工作人員頗有些迷茫：“李導？李導他走了呀。”
“那角色呢？不是說今天試鏡嗎？李導說他還在等我呢，肯定沒走。”聶瑤翻出手機，瞥見了助理給她的日程提醒，試鏡是今天，也是這個地方沒錯。
“試鏡結束了，”小姑娘恍然大悟，望著聶瑤說道，“你是聶瑤姐吧？你一直沒來，李導就說算了，角色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聶瑤心神一沉，撥出電話：“喂，李導，我帶晴雪過來了，你在哪兒？”
“你過來了？”李正方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頗有些意外的說道，“這麽大雨，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不過這角色我有了合適的人選……”
“李導，你不看看，怎麽就不知道有人更合適呢？”聶瑤急切道，“您說我來都來了，總不能讓孩子空跑一趟吧？行不行您先看看再定下論。”
李正方沉默了下，說道：“行，你帶過來吧，我在b棟472房間。”
聶瑤當即大喜，帶著柳晴雪直奔b棟，路上不忘囑托她：“待會兒好好表現，把媽媽教給你的那些東西都表現出來，知道嗎？”
柳晴雪乖乖點頭，外麵的冷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小噴嚏，她連忙應道：“我知道啦，媽媽，我會努力噠。”
母女倆很快趕到了地點，李正方正跟幾個編劇商量情節與人設的具體安排，見柳晴雪主動敲門走進來，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聶瑤趁機說：“李導，晴雪她雖然年紀小，但很喜歡這行，我覺得您可以給她一個機會試試看，您覺得呢？”
李正方笑了下，沒應這話，轉而說道：“孩子能看懂劇本嗎？有些地方注了拚音，有些地方沒有，要不先看看？”
即便他很喜歡小孩子，可在這份工作中，喜歡並不能當飯吃。
聶瑤頓了下，拿著劇本片段去了另一邊，幫著柳晴雪理解通讀，十分認真，幾個編劇下意識的看向李正方，不是說角色已經定了嗎？
李正方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繼續跟編劇推敲劇本，等半個小時後，聶瑤帶著柳晴雪過來演繹片段，他甚至已經讓工作人員備好了攝像機。
幾個編劇越發不解，如果李導早就中意柳晴雪，為什麽不讓她早點兒過來呢？可如果他沒有這種意思，現在為什麽還要準備如此周全？這舉動，反倒越發叫人看不懂。
“你們也留下看看吧，”李正方留住幾個編劇，笑著說道，“晴雪，不要怯場啊，爭取發揮最好的狀態。”
柳晴雪正要點頭，忽得打了個小噴嚏，鼻頭隱隱泛紅，烏黑的雙眼中蒙上一層濕意，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李正方抿了下唇，目光掠過神色緊張的聶瑤，心頭生出了一絲不悅。
“我便是……”柳晴雪稚嫩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吐字清晰，小臉上的表情也異常靈動，這讓聶瑤頗有些欣慰。
小小年紀就已經如此優秀，不愧是她的女兒，自然也該擁有最好的機會。
“叔叔，我有出錯嗎？”
柳晴雪在導演麵前站定，烏黑透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微微泛紅的小臉上帶著一絲不安。
李正方有一瞬間的心軟，但他很快便整理好情緒，說道：“沒有，晴雪的表演很棒，如果你很喜歡這一行的話，一定要堅持走下去。”
“李導，您是說……”聶瑤驚喜的看向他。
“回去等通知吧，”李正方拿了件衣服幫柳晴雪披上，臉上表情如舊，“照顧好小朋友最重要，外麵雨大，別讓她受了涼。”
聶瑤滿心歡喜的點頭應下：“是是是，李導說得對，我會照顧好晴雪的，這件事就拜托李導了，晴雪，快跟李導說再見。”
“李叔叔，再見。”
眾人目送母女倆離開，其中一個編劇沒忍住問道：“李導，你是想……”
“給小朋友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也給咱們更多選擇，”李正方按了下眉心，輕歎道，“不過也實在可惜，這小姑娘還算有靈氣，可惜被帶到了歪路上。”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靈氣是最難得的天賦之一，有些演員甚至不需要磨煉，就可以完美演繹出一個角色，可對於其他大多數演員來說，技巧才是鐵飯碗。
靈氣與技巧並非不能共存，可有些時候，輸入過多技巧會一點點消磨本身的靈氣，讓表演隻是一場表演，浮於表麵。
李正方眼底劃過一絲惋惜，回過神說道：“我們繼續吧。”
-
葉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
今日因逢著大雨，司機在路上並不敢開太快，葉楚楚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囑托詢問，叫他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葉安對此哭笑不得，卻又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對著熟悉又陌生的家庭，總算多了幾分歸屬感。
他本打算這幾日就回公司，但陳醫生以及林管家借口檢查身體，硬是讓他拖延了好幾日，今天也正是去醫院重新做檢查。
“之衡？”葉安脫下沾著水汽的外套，望著坐在沙發上的小小身影，頗有些詫異的問道，“你是……在等我？”
葉之衡上下打量著麵前的男人，目光中帶著審視與戒備，等確認葉楚楚和林管家他們沒弄錯人後，才懶洋洋的收回目光。
聽說這一世的葉安是從小漁村找回來的，失去了很多記憶，身體也不太好，葉楚楚還特意叮囑他，不要故意跟葉安起衝突，免得將他氣病。
三十出頭的年紀，怎麽可能被他兩句話氣病？葉之衡頗為不忿，卻明智的沒有開口。
上一世他們父子倆開口即吵架，感情談不上多麽深厚，為此他甚至覺得葉安回不回來都無所謂，即便葉安沒有平安回來，等再過個十年，葉氏依舊是他的囊中之物。
看在葉楚楚的份上，他不跟這位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吵架。
葉之衡的無視卻讓葉安想到了另一層意思，他湊過去關心道：“是不是又跟楚楚鬧別扭？還是跟正驊？需要爸爸幫忙嗎？”
一副妥妥的慈父姿態，也是葉之衡從未見過的模樣。
“用不著，也沒等你，少自作多情。”
葉之衡冷冷淡淡的收回目光，四歲的年紀迸發出堪比四十歲霸總的氣勢，矜持高冷又眼含不屑，轉身爬上樓梯，沒想到走到樓梯口時雙腿發軟，差點兒踩空，身子猛地前傾扶地才穩住。
弱小又可憐的小霸總本人：“……”
“小心點兒，踩穩了再走。”葉安無奈又擔憂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但葉之衡硬是從中聽到了絲絲縷縷的嘲笑，瞬間惱羞成怒：“我知道，用不著你多嘴！”
說罷，邁開小腿跑回臥室裏，“嘭”的一聲關上房門。
葉安失笑，邊解開襯衣的袖扣，邊問道：“李媽，他今天怎麽了？咱們兩家誰又招惹他了？小小年紀能氣成這樣也是不多見。”
李媽笑道：“是楚楚小姐，楚楚小姐今天上午去試鏡，聽說效果不錯，也許就要定了，之衡小少爺從那個時候就不太高興，沒準是舍不得楚楚小姐出去那麽久……”
葉安眼底帶笑，頷首應下，等晚上開飯時，特意問了這件事。
葉楚楚對葉安的說辭便保守了很多：“也不一定呢，說不定導演看不上我，爸，您別急著擔心我，先擔心您自己的身體吧。”
說著，葉楚楚看向葉之衡，朝他使了個眼色：“陳醫生不是說讓您多休息一陣兒，集團又不是沒人管，您那麽著急上班幹什麽，是不是啊，葉之衡？”
葉之衡涼涼的掃她一眼，假裝沒收到暗示，專注埋頭吃飯。
“放心吧，陳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葉安笑著說道，“倒是之衡，今天差點兒在樓梯上摔倒，好像不怎麽開心，怎麽，之衡也想去影視城拍戲，跟姐姐一起？”
無辜被cue的葉之衡蹙了下眉，對上葉安含笑的雙眼，再次感受到了他的挑釁與不懷好意，提什麽不好，偏提他差點兒在樓梯上摔倒，這是什麽光彩事嗎？
葉之衡鬱悶得不行，但當著葉楚楚的麵，他總不好懟葉安，悶聲說道：“沒有。”
“楚楚隻是去幾天，很快就回來了，而且影視城離這邊兒很近，到時候你可以去找楚楚玩，”葉安耐心的安慰著失落的兒子，“爸爸也可以陪你去。”
聽到“爸爸”兩個字，葉之衡莫名覺得紮耳朵，小臉緊繃著：“食不言寢不語，你們說夠了沒有？趕緊吃飯吧！”
葉安眼底流露出一絲驚奇，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稱讚道：“楚楚你聽，他連論語都學了，看來老師教得不錯。”
葉之衡：？？？
葉楚楚忍著笑，鄭重其事的點頭：“是啊，之衡小朋友真棒！”
葉之衡：“……”
這真的不是在內涵他嗎？
葉之衡氣呼呼的吃完飯，毫不眷戀的拉著葉楚楚上樓，對著她就是一頓怒火輸出：“他怎麽成現在這樣了？”
在葉之衡的印象中，葉安是一個對自己極度嚴苛的人，自律冷靜，卻又霸道不容旁人質疑，今天這樣一點兒脾氣都沒的軟性子，根本不像他！
葉安會對他這麽寬容？這不可能！
“說吧，這些天，你對他到底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葉之衡擰著眉頭問道，“總不能他也出了問題，芯子換人了吧？”
葉楚楚差點兒氣笑，雙臂抱胸重新審視著他：“不是你教的嗎？跟我可沒關係，誰知道你們父子倆整天在一起說什麽悄悄話呢。”
不可能！他跟葉安能有什麽好說的！
葉之衡一臉見鬼的小表情，惹得葉楚楚忍不住手癢，盯著他殺人的目光上前rua了一把，繼而提醒道：“別否認那麽快，葉小臭臭可比你乖多了，人家雄心壯誌要教出一個好爸爸，你呢？就知道吵架、冷戰。”
在滿心不忿中，葉之衡把自己關進臥室，翻開小本本，掉落了兩張小紙條，字跡笨拙又整齊：
“你這隻笨笨的小青蛙，小烏龜，小烏龜蛋！爸爸最喜歡我了，就算我不會寫字，他也最喜歡我，氣死你這隻小烏龜！”
“不用你幫忙我也能找到爸爸，哼，氣死你這隻小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