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氣給別墅蒙上了一層低氣壓。


    葉楚楚好不容易睡了一個懶覺,睜開眼才恍然發覺,今日好像沒聽到小家夥練鋼琴的聲音,尋常周末八|九點的早上,他已經勤快的爬了起來。


    難道葉之衡小朋友還沒起床?


    這不太可能,以某位小朋友堪稱嚴苛,連她都無比佩服的自律能力,絕不可能出現這種意外。


    葉楚楚簡單的洗漱完,沒在書房和玩具房找到葉之衡,才有些納悶的問起來,李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葉之衡的去向如實說了。


    “楚楚小姐放心,有陳崇陪著,之衡小少爺一定不會出什麽事的,不過外麵天氣不太好,我早上已經勸過,但小少爺不肯聽。”


    “去商場?”


    葉楚楚微微凝眉,她記得葉之衡最不喜歡那種看似熱鬧卻沒什麽意思的地方,無緣無故才不會偷偷跑去商場,可小家夥有什麽秘密,竟然要瞞著她?


    她翻出了陳崇的聯係方式,手指停在播出的圖標上,遲遲沒點下去。


    葉之衡是一個很有主意也很獨立的小朋友,她應該給他適當的自由,這樣惡劣的天氣還要出門,應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去做。


    “李媽,他帶外套了嗎?”葉楚楚放下手機,偏頭看向在廚房忙活的李媽。


    李媽回想了一下,說道:“隻帶了件薄外套。”


    葉楚楚又看了一眼外麵的天氣,陰沉沉的烏雲讓天色無比昏暗,狂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灰塵,自地麵呼嘯而過,隻遠遠看著便覺得十分壓抑,喘不過氣。


    天氣惡劣得似乎有些不正常。


    葉楚楚強行抹掉心中的擔憂,思考起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在沒有其他辦法之前,她必須盡快拿到葉之衡的小本本,捂緊自己的小馬甲。


    但葉之衡把小本本藏得很嚴實,她找了好幾次都沒尋到,但現在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


    雖然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厚道。


    說幹就幹,葉楚楚火速前往葉之衡的臥室,圍著他經常轉悠的幾個地方挨個搜尋,抽屜裏、床底下、衣櫃中、床鋪裏……甚至連垃圾桶她都翻了一遍。


    然而整潔的連張廢紙都沒找到。


    葉楚楚惆悵的幫他複原室內擺設,整理好床鋪,抬頭間便發現窗外已經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被狂風拍打在窗戶上,惱人作響。


    刹那間天色幽暗,一道閃電劈過,明晝過後重現昏暗,帶起陣陣雷聲,在幾近漆黑的雨幕中喧囂。


    “李媽,他們出去多久了?”葉楚楚下樓問道,李媽抬眼看了一下時間:“快兩個小時了,今天之衡小少爺起得很早。”


    葉楚楚應了聲,心裏咕嘟嘟冒了一連串的酸水,也不知道這小反派去幹什麽,費了這麽大心思,不會又想著給女主送溫暖吧?


    李媽已經煮上了薑湯,葉楚楚連續翻了幾次手機,沒等到陳崇的回信,卻收到了病弱小同桌的消息:[楚楚同學,今天天氣惡劣,不宜出行,請注意保暖。]


    同樣的消息轉瞬出現在互助群中,葉楚楚盯著那條消息看了許久,又往上翻了幾條,才發現霍正深昨天也給她發過消息,似乎想打聽她們家附近的別墅。


    葉家相鄰的兩套別墅都已有了主人,其中一套常年空著沒什麽人住,另外一套好像是某個圈內二線明星的私產,偶爾會有些煙火氣。


    昨天她忙著跟小姐妹聯絡感情,根本沒工夫玩手機,索性今天順手回了,沒想到他很快就發來消息:[多謝,如果可以的話,楚楚同學會介意跟我做鄰居嗎?]


    “……”


    葉楚楚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出現在小學生的聊天記錄裏,葉家這邊兒的別墅地段好,又是有名的富人區,就算空著沒人住也是一筆不小的投資,難不成霍正深想買就能買下來?


    這也太任性了,不該是他們小學生能談論涉及的話題!


    葉楚楚生怕落一個誘導未成年消費的罪名,委婉的點播了幾句,做不做鄰居的無所謂,主要是怕她本就看起來短命的小同桌,提前被父母打死埋了。


    誰知病弱小同桌似乎沒聽懂她的暗示,直言道:[楚楚同學不介意就好。]


    葉楚楚:“……”


    她正打算再回複,一陣濕漉漉的水汽伴隨著冷風卷入客廳,渾身濕透的陳崇抱著蔫了吧唧的小反派進來,火速關上了房門。


    葉之衡身上也被淋濕了不少,半邊濕透了的頭發緊貼頭皮,白淨的小臉上殘留著雨水,裹在身上的外套濕得能擠下水來,但他依舊緊緊地把鼓鼓囊囊的小書包抱在懷裏。


    葉楚楚差點兒給氣笑了,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這麽寶貝,連受涼感冒都不顧?她幫葉之衡簡單擦了擦頭發和身子,就推著他進了浴室洗熱水澡。


    偏偏小男子漢扭扭捏捏,要把小書包拿進來,說什麽都不肯給她看,氣得葉楚楚差點兒原地暴走,在發燒之前先一巴掌拍死他。


    但最後她還是沒能拗過小反派,隻能任憑他抱著小書包進了浴室。


    葉楚楚盛好薑湯,在李媽要加半勺糖時,毫不猶豫的拒絕:“該讓他吃點兒苦頭,做什麽事都不長腦子,這種天氣出門,活該辣嘴!”


    “楚楚,之衡他出門……”洗完澡的陳崇捧著薑湯,對上葉楚楚略帶譴責的目光,心虛的輕咳一聲,他剛準備自首坦白,就被洗完澡下樓的葉之衡抓到:“陳叔叔,你不講道義!”


    陳崇:“……”


    道義什麽的,好像沒有工作重要。


    葉楚楚輕哼一聲,把熱騰騰的薑湯灌給小反派,看他辣得小臉皺成一團,又是好笑又是生氣:“喝,一滴都不能給我剩下!”


    小反派嘀嘀咕咕的把薑湯喝完,一句也沒敢反抗。


    他知道,楚楚已經生氣了,反抗恐怕隻有挨揍一條路,還是揍完不許哭,接著灌薑湯那種。


    外麵的天氣依舊很惡劣,說是狂風暴雨都不為過,傾盆大雨嘩嘩落下,電閃雷鳴猶如黑夜,似乎要清洗掉世間所有的違逆者。


    哪怕上午洗了一個熱水澡,還灌了兩碗薑湯,葉之衡在下午時,還是沒逃過發燒的命運。


    陳醫生在忙,聽說他有個病人突然病危,暫時脫不開身,葉楚楚隻能把葉之衡揪到床上,灌了包感冒衝劑,盯著他好好睡覺。


    葉之衡小朋友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哪怕被封印在被子裏,小腦袋昏昏沉沉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也左看看右看看,頗有精神。


    不能打孩子!這是揍病人!


    葉楚楚深吸一口氣,氣極而笑:“你睡不睡?”


    葉之衡吸了吸鼻子,猛地打出一個小噴嚏,飛沫飄出老遠,慘遭毒害的葉楚楚小拳頭又硬了,幽幽的盯著小反派,直把他嚇得縮回被子裏。


    “我睡不著……”葉之衡偷偷從被子裏冒出個腦袋尖尖,兩隻眼睛偷瞄著葉楚楚,鼓起勇氣提議道,“楚楚,我們說說話吧。”


    他望著守在床邊的小女孩,心中竟生出一絲奇怪的體驗,而這種感覺他並不排斥,甚至還覺得幸福。


    已經很久沒有人哄他睡覺了,爸爸工作忙,晚上回來時已經很晚,他不喜歡馮媽,也不喜歡林叔講出來的故事,但楚楚如果肯陪他說說話,他就會覺得很開心。


    “好啊,你想說點兒什麽?”葉楚楚幫他掖緊小被子,伸手探了下他額頭的溫度,稍微放心了點兒。


    葉之衡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楚楚是河豚公主嗎?”


    “不,我是人魚公主,大海的女兒。”葉楚楚一本正經的胡謅道。


    “人魚公主不長你這樣,她不會說話,走路也很辛苦,楚楚才不是人魚公主……”葉之衡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楚楚不告訴我也沒關係的,我知道,這是秘密!”


    葉楚楚:“……對,秘密!”


    “可我知道楚楚的秘密哦!”葉之衡偏過小腦袋,認真說道,“楚楚不是人,對不對?我知道的,楚楚肯定不是人,不是從天上,就是從水裏來的……”


    葉楚楚想痛打小朋友的心思驀然收緊,決定努努力捂緊小馬甲:“葉之衡小朋友,你瞅瞅你,小腦袋都燒糊塗了。”


    “沒有燒糊塗,我記得,小本本也記得,”葉之衡偷偷瞄她一眼,接著說道,“以前沒有楚楚……”


    “……”


    葉楚楚心虛,硬著頭皮說道:“怎麽沒有?有啊,是你記錯了!”


    “就是沒有,沒記錯。”葉之衡小聲嘀咕道,他很相信自己的記憶力,更相信自己的小本本不會記錯,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重複溫習一遍。


    可是他沒有翻到過楚楚,她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女魔頭,搶走他的零食,掰斷她的玩具,霸道而蠻橫的攪亂他的生活。


    但後來,女魔頭變成了無堅不摧的女戰神,勇敢地站出來保護他。


    突然被扒光小馬甲的葉楚楚決定裝沒聽到,隻要她不回應,小馬甲就不會掉,等她偷走小本本,一切都會成為他的空想,到時候再忽悠兩句,肯定能讓他忘掉。


    她正琢磨著怎麽忽悠小朋友,葉之衡卻突然爬起來,翻出小書包,從裏麵掏出一個漂亮的盒子,遞給她。


    “這是樹屋城堡哦,精靈公主在森林裏的城堡,”葉之衡小腦袋昏昏沉沉,努力把盒子打開,翻出散掉的積木塊,收攏起來,“給楚楚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楚楚喜歡嗎?”


    葉楚楚望著被烘幹沒多久的小書包,望著散落在床上的積木塊,心底酸酸甜甜,鼻頭頗有些泛酸,她時不時的瞄兩眼小書包,艱難的收回目光。


    “我很喜歡,謝謝你,之衡小朋友。”


    “那楚楚收了我的禮物,可以不走了嗎?”葉之衡裹著小被子,烏黑的眼睛好像蒙上一層水汽,濕漉漉的格外可憐,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楚楚就留在這裏好不好?”


    “嗯,不走,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麽要走?”葉楚楚心裏酸酸的,一瞬間對小家夥生出不少憐愛,連忙出聲安撫道,“放心吧,我才不會走呢,快點兒睡覺,不然晚上還要灌你喝感冒衝劑。”


    葉之衡乖乖的躺進被子裏,撐著暈暈乎乎的小腦袋,強調道:“我記性可好了,小本本上都記著呢,如果楚楚突然不見了,我一定能發現。”


    葉楚楚失笑:“好,都聽你的,快睡吧。”


    眼看著小家夥撐不住藥力昏昏睡去,葉楚楚總算鬆了口氣,心情複雜又奇怪,怪不得葉之衡總是擔心她會去給果果當姐姐,原來從剛開始他就知道,她並不屬於這裏。


    所以他才不肯叫她姐姐,反而執拗的叫她楚楚,所以他才會害怕她突然離開,把空蕩蕩的別墅留給他一個人,重返孤獨又無聊的生活。


    葉楚楚幽幽歎了口氣,竟忍不住心疼起這個看似堅強卻很孤獨脆弱的小朋友,上一世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這次總算有她來做伴了,哪怕她被扒光了小馬甲。


    但過了今晚,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葉楚楚翻開他的小書包,順利的找到小本本,連同樹屋城堡的積木,一起抱回臥室。


    難怪她把臥室翻了個底朝天,什麽都找不見,原來葉之衡竟然把小本本隨身攜帶!簡直狡猾!奸詐!詭計多端!!!


    拿著到手的小本本,哪怕根本打不開,葉楚楚也驕傲的不得了,甚至忍不住想要向全世界宣布——


    她,葉楚楚,撿起掉地上的小馬甲,又穿上了!


    與此同時,昏睡中的葉之衡,做了一個漫長而遙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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