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宴是文官的主場,上一次沈嘉大放異彩,不僅文試得了頭籌,比投壺都能贏了金吾衛指揮使,今年換成石越這樣的狀元,壓根沒人敢提什麽武比。


    文比是少不了的,沈嘉怕極了有人喊他作詩,早早的就拎著酒壺遁了,別人隻當他給新科狀元麵子,不與他爭輸贏,哪裏知道他是慫的。


    沈嘉拎著酒壺去了禦花園,春光正好,禦花園裏百花齊放,令人心曠神怡。


    沈嘉坐在湖邊的石頭上自飲自酌,湖麵上有幾名內侍在往水裏撒魚苗,想起前些日子被端上桌的魚羹,沈嘉嘴角彎了起來。


    從前這禦花園是個賞景休閑的好地方,可自從後宮清淨了以後,這裏就很少有人來了,百花綻放也無人觀賞,也無人在意湖裏養的魚是什麽品種,好不好看,於是不知哪一天開始,這個湖就成了禦膳房的後備倉庫,湖裏養了各種能吃的魚,夏季還有蓮子和菱角,秋季有蓮藕,數量多到能賞賜到臣子府中,沈府好幾次都收到這樣的東西,以至於當初大家都沒將趙璋叔侄與宮裏這兩位主子聯係在一起。


    “沈大人好愜意啊,為何一個人在此獨酌?”


    沈嘉回頭,看到一群宮女簇擁著魏皇後走過來,她身上穿著青綠色飄逸的長裙,一副未出閣女子的裝扮,比往日少了幾分威嚴,多了些可愛。


    沈嘉起身朝她行禮:“臣沈嘉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


    “沈大人不必如此,這裏都是自己人。”


    “禮不可廢。”沈嘉站直身體後又退了兩步,兩人中間起碼隔了兩三米。


    魏錦容今天心血來潮想出來走走,順便看看能不能碰運氣見到一些俊朗才子,沒想到新狀元沒見到,見到了個舊狀元。


    “沈大人也太謹慎了,不如我們去亭子裏說說話?”


    沈嘉內心是拒絕的,他和魏錦容能有什麽話說?但魏錦容完全沒體會到他的尷尬,或許是體會到了當做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沈嘉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亭子,宮女們散開站著,離的不遠不近,像是給暗中私會的男女把風。


    “沈大人,新科狀元相貌如何?”


    沈嘉謹慎地回答:“龍虎之姿、風度翩翩。”


    “哦,可有妻室?”


    沈嘉多看了她一眼,後者訕笑道:“好奇罷了。”


    “未曾聽說,娘娘想知道可以讓宮女去打聽打聽。”沈嘉揶揄道,他其實不討厭魏錦容,相反很感激她,也很欣賞她,這個社會能培養出這樣才情出色的女子是非常不容易的。


    “那倒也不必,想來也沒人能比得上沈大人,多看沈大人幾眼本宮就知足了。”


    沈嘉無語,“皇後是嫌宮裏太寂寞了想找茬嗎?”


    魏錦容用扇子捂著嘴大聲笑起來,“我以為沈大人已經把皇上吃的死死的,怎麽還會因為兩句玩笑話就緊張呢?”


    沈嘉心想:我是不怕他,但我怕你啊!


    “娘娘喜歡宮裏的生活嗎?”


    “那要看和什麽比了,這宮裏榮華富貴,無憂無慮,比起嫁給普通人家好太多了。”


    “那你可想過出宮?”


    魏錦容大方地朝他笑著,“等你們不需要我了,我再請辭不遲,想來皇上應該會很大方的。”想想柳嬿婉就知道了,那位利用人也是給足了價碼的。


    沈嘉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問:“想回娘家嗎?”


    “魏家?回那兒做什麽?若是將來有機會出宮,我就帶著銀子和侍衛丫鬟,走遍大江南北,去做與雲真大師一樣的事,風花雪月、逍遙自在,說不定我的名字我的詩作文章也可以長長久久地流傳下去,那不比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名號強得多?”


    沈嘉第一次了解到,這個女人是有野心的,但她的野心不在後宮,而在山水,而且她看得清形勢,如果當初她同其他幾位後妃一起離宮,最大的可能是被魏家安排重新嫁人,魏家是什麽樣的人他現在也有所了解了,打著皇後娘家的旗號在外頭可沒少幹出格的事。


    “其實不用等出宮後,娘娘平日有佳作可以給報社投稿,隻要稿子足夠好就能刊登。”


    魏錦容愣了愣,覺得沈嘉的提議太可怕了,“女子也可以投稿?”


    “為何不可?收稿件還要看作者是男是女嗎?那麽多匿名稿子,誰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魏錦容倏地起身,轉身朝外跑,跑了幾步又轉過來,“沈大人,還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沈嘉見她提著裙子跑了,後頭追著一眾宮女,無奈地笑了笑,這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哪裏有平日的端莊?


    沈嘉反正不想回宴席上,於是坐在亭子裏邊喝酒邊等,結果魏錦容沒等來等來了趙璋。


    “你出來許久了還不舍得回去?”趙璋彎腰搶過他手裏的酒杯,將酒液倒進自己嘴裏。


    沈嘉斜了他一眼,“皇上怎麽也出來了?結束了?”


    “人有三急,朕也是人,自然也需要出來更衣。”趙璋是看著沈嘉出來的,等了許久不見他回去,耐不住出來找人,結果就看到他坐在亭子裏悠閑自在地喝酒。


    “他們比試結束了嗎?誰得了魁首?”


    趙璋哈哈大笑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剛才沒必要跑的,那石越的詩文比你還不如,策論寫的再高明也不見得會做詩,朕要不是顧及他的臉麵,當眾就想給他判個墊底的,最終是於謙得了魁首。”


    “那皇上賞賜他什麽了?還是一座宅子?”


    “賞了兩幅名畫,兩本古籍,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喜歡身外之物?”趙璋就不信他不知道,那時候他拿宅子做彩頭完全是衝著他去的,否則他更願意賞賜些精巧內涵的東西。


    “走吧,那邊也差不多了,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趙璋拉著沈嘉的手起來,後者猶豫了一下,誠實地說:“我在等人。”


    趙璋疑惑地看向他,“誰?”


    “皇後。”


    趙璋冷哼一聲,“你們膽子可真大,就不怕被外人瞧見?到時候一定淫亂後宮的帽子扣下來,你想辯解都難。”


    “說幾句話而已,那麽多人在呢。”說曹操曹操就到,沈嘉看到魏錦容抱著一個本子跑過來,這一來一回的跑的氣喘籲籲,鬢發淩亂,看著可不怎麽體麵。


    趙璋乍一看到她這副模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魏錦容忙行了禮,然後將本子塞給沈嘉,雙眼冒著星星,高興地說:“沈大人,這是我平日所寫的,您有空幫我瞧瞧,如果能行就幫我投稿吧。”


    沈嘉自然答應下來,“那不知娘娘想取個什麽雅號?”


    “第一頁上的便是……不打擾二位了,臣妾告退。”魏錦容來的快走的也快,但這一回,她的腳步格外輕鬆,臉上的笑容也比平時真摯了幾分,生活仿佛一下子精彩起來了。


    “雲中鶴……這位娘娘還真是很有抱負啊。”沈嘉將剛才魏錦容的話告訴趙璋,輕輕碰了他一下,小聲說:“等過兩年就放她出宮吧,就當是提早退休了。”


    “別說過兩年,現在她想走也行,隻是這後宮得重新選個管事的了。”


    沈嘉戳著他的腰問:“你還有後宮嗎?”


    趙璋握住他的手拉他入懷,親昵地吻了吻他的鼻尖,“你不就是?”


    兩人打打鬧鬧走出禦花園,等回到瓊林苑又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沈嘉給於謙道賀,然後找到石越小聲安慰:“沒事,我們是一掛的。”


    石越用懷疑的眼神看他,“沈大人不用如此貶低自己來安慰下官,閑居散人的名號天下皆知,石某有自知之明,人無完人,石某不過是不善詩詞罷了,沒那麽軟弱。”


    沈嘉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餘光瞥見趙璋在偷笑,朝他瞪了一眼,幹巴巴地解釋:“那些……都是別人的佳作,我隻是搬運而已。”


    石越安靜地看著他,心道:難怪多數人提起沈嘉都讚不絕口,就這份謙虛勁就很可歌可讚,自己總以為自己很強,實則不過是別人謙虛罷了。


    瓊林宴結束後,宮裏抬出去了一群醉鬼,沈嘉與換了裝的趙璋從另外一道門出宮,馬車也換了一輛低調的,隨行的人沒有一個熟麵孔。


    “去哪如此神秘?”


    “到了就知道了,很近。”


    沈嘉還以為很近是指城中的某個地方,結果他才剛拿出小零食,馬車就停下來了,他記得出宮後也就走了幾分鍾的路程,絕對還沒走出皇城的範圍。


    “到了?”


    趙璋點頭:“下去看看。”


    沈嘉十分好奇,第一個跳下馬車,看到的是一座嶄新的府邸,門麵氣派,不論是門楣還是用料都比沈府高級許多。


    “這裏是?”


    “沈府。”趙璋給出了答案,“密道封了後,朕出宮不便,於是就選了這裏作為以後的家,進去看看滿不滿意。”


    沈嘉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進去的,但魂還沒歸位,直到站在台階上看到僅隔了一條河的皇宮城牆,才呆愣愣地問:“這府邸就在宮牆外?”


    “是,過個橋就到了,等朕在那邊開個門,出宮回府也就兩步路的事情。”


    這麽……這麽高調的嗎?


    “以什麽名義送給我的?最近我也沒立功啊。”


    趙璋敲了敲他的腦袋,提醒他:“就不能是你自己買的?”


    “不可能,這宅子至少有五進吧?以我的俸祿怎麽買得起?”


    “你再仔細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沈嘉沒理他,先去裏頭轉了一圈,外頭看著氣派,屋裏更是氣派如新,家具景觀全都是新的,可見布置的極其用心。


    等看到正院裏有座三層樓的觀景樓,沈嘉迫不及待地跑上頂樓,一眼望去,半個京城進入眼中,自然也就看到了正建的熱火朝天的商貿城。


    “竟然是這裏……”沈嘉驚歎,他早說過,城北離皇宮不遠,這個地方真要算起來應該也是城北的位置,而且是曾經無人光顧的荒地。


    “這宅子到底什麽時候建的?”


    “這邊很少有人過來,宅子建了快一年,就是僻靜了些,不知道爹娘住的習不習慣。”


    沈嘉聽他的稱呼,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挑眉說道:“放心,以後這一片會熱鬧起來的,而且為何要帶他們過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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