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束,皇帝返回宮裏,大臣們可以回家休息也可以選擇在宮裏休息,等天明之後一同前往太廟祭天地鬼神。


    趙璋帶著沈嘉去了乾坤殿,這裏他很少來,但離後宮近,這會兒比禦書房更安靜些。


    進門後他關上門,沈嘉上前替他解開鬥篷,手指靈活地在他臉頰刮了一下,好奇地問:“剛才欽天監給你的卦象到底是什麽?”


    趙璋感覺到他的手指依舊是冰冷的,替他也脫去鬥篷和外衣,推著他往裏走,“這個一會兒再說,你先去躺一會兒。”


    “一起?”沈嘉拉著趙璋躺到床上,裹著柔軟的被子,隻覺得通體舒暢,血液一點一點暖和起來。


    一夜未睡,兩人都有些困了,沈嘉很快就睡著了,趙璋睜著眼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也閉上眼睛休息。


    沒多久,外頭傳來敲門聲,兩人同時睜開眼睛,沈嘉迷糊地問:“時辰到了?”


    “沒有,朕讓人盯著欽天監監正,估計這會兒人帶來了。”


    沈嘉對那張紙條太好起來,頓時睡意頓消,爬起來穿好衣服,為了讓兩人看起來更自然,他還拿了一本書去開門。


    門外站著幾名錦衣衛,手裏提著的老頭正是欽天監監正盧闊。


    “帶進來!”趙璋已經坐在了龍椅上,看到形容狼狽的盧闊一點不意外。


    沈嘉走到一旁坐下,錦衣衛將人丟進來後就撤出去了,隻留了陸百戶一人回話,大門重新關上,乾坤殿裏一時安靜極了。


    “他都做了什麽?”趙璋問。


    陸百戶單膝跪下,低頭匯報:“臣一路跟著他,一開始盧大人回了衙門,欽天監的官員都在,盧大人與大家說了會兒話,然後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本以為盧大人是要休息,沒想到過了半個時辰,盧大人竟然換了一身裝束從後窗爬出來了。”


    陸百戶想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挺詫異的,盧闊在外人眼中一直都有幾分仙氣的,欽天監雖然不受皇上看重但也有些威名,哪裏想到這位監正大人居然會半夜爬窗。


    “臣一路跟隨盧大人,見他在路上閑逛起來,吃了一碗豆花,一碗羊肉湯,然後拐進了一家茶樓,那茶樓就在皇宮附近,是北陳王的產業。


    一開始,臣以為盧大人是來見北陳王的,因為怕被發現就沒跟進去,不過沒多久,臣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從茶樓走出來,拐帶臨街買了一籠小籠包,那人是戶部高郎中的隨從。


    因此,臣派了兩人偽裝成平民進入茶樓,好不容易才探查到與盧大人碰頭的人正是高荀高大人,隻是高大人身邊的人很警覺,很快就發現被人跟蹤,當時茶樓裏突然有兩桌客人打了起來,亂糟糟的,等臣進入那個廂房,裏麵已經沒有人了。


    臣與錦衣衛追出去,才在半路抓到盧大人,他反抗拘捕,因此受了些罪。”


    “也就是說,盧闊與高荀密談,但你們沒聽到他們說什麽,他們發現你們就跑了?”趙璋重新看了盧闊一眼,以前他怎麽沒發現這老頭還有做戲的一麵呢?


    趙璋原本是想看看那個卦象裏有什麽貓膩,那麽明顯有針對性的一句話要說是看天象看出來的他絕對不信,知道是高荀在背後搞鬼他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連之前的事情也可以不用查了。


    “是朕問你還是你自己說呢盧愛卿?”趙璋似笑非笑地看著一直沒敢抬頭的盧闊,這位大概是當初被他嚇怕了,這幾年一直很低調,沒想到竟然聯合外人算計他。


    “臣……臣不知犯了何錯?”盧闊低頭回答。


    “行吧,不知就不知,朕也不是很想知道你們之間的勾當。”趙璋擺擺手,“帶下去吧,關進昭獄,也別用刑,都這把年紀了,就讓他多活幾年吧。”


    盧闊這時才真正害怕起來,昭獄那可是堪比地獄的地方,進了那裏生不如死,還不如直接賜死,一了百了。


    陸百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拖著他就要往外走。


    盧闊劇烈掙紮起來,高聲喊道:“皇上……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並不知犯了何錯,老臣……”


    “停下!”趙璋走過去,扒開他麵前的亂發,對著他那雙眼睛說:“朕說你有錯你就有錯,何況你以監正之職弄虛作假,假傳天意,試圖擾亂朝政,謀害忠良,隨便哪一條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好在你就孤身一人,無兒無女,否則朕就打發你們一家子去昭獄團聚。”


    盧闊被那雙眼睛震懾住了,他想起了當初這位奪嫡時無所不用其極的模樣,他怎麽敢,他昨夜一定是瘋了才敢寫下那句話。


    “皇上,臣一時糊塗,臣也是被逼無奈……”他悔不當初,念頭一起,緊繃的弦也鬆了,恐懼襲上心頭。


    趙璋放開他,在龍袍上擦了擦手,“朕不想聽這個,若誰都能被逼著做叛國之事,大晉豈不是早就亡了?帶下去吧。”


    他急忙解釋:“是高大人,是高大人逼臣做的,他說隻要將那句話當眾呈給皇上就好,那句話並未不妥,也沒有明指,算不上大錯,臣當年受高家大恩,不得已才為之。”


    趙璋坐回去想了想,揮手讓陸百戶退出去,盧闊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著。


    寢殿裏隻剩下他們三人,趙璋這才開口問:“親賢臣遠奸佞,方可國泰民安。這話你果真不知道是指向誰?”


    “臣不敢欺瞞皇上,臣原本確實不知,但……無意間聽到高大人吩咐下人,說是……在太廟祭祀時搞出另外一個異象,到時候,太廟的屋頂上會顯示一句話:沈氏禍國!臣猜想,他應該是要對付沈嘉沈大人。”


    沈嘉挑挑眉,高荀這個人真是比他想象的還惡毒,也更有手段,這一計連一計,如果他隻是個普通官員,肯定早被他算計了。


    當然,如果他隻是普通官員,高荀也犯不著對付他。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初初聽到也不會覺得是故意指向某個人,隻當是警示皇帝的名言,可趙璋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常,再聯係針對沈嘉的案子,十分懷疑這又是針對沈嘉的一場陰謀,所以他才故意將卦象內容換了。


    趙璋緊緊握住龍椅的把手,怒氣橫生,低聲問道:“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臣沒告訴過任何人。”


    “很好,那朕就網開一麵,賜你一死吧,來人……”趙璋喚人進來,命令道:“賞盧大人鷓酒一杯!”


    盧闊閉上眼睛,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他還不明白自己必死的原因,但能讓高家嫡子算計謀害的人,又能在此時與皇上坐在一起,那沈嘉與皇上之間必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錯就錯在以為這件事無關緊要。


    盧闊很快就被拖下去了,沈嘉起身走到趙璋身旁,笑著問:“這下你總該知道高荀對我的惡意了吧?若不是知道他愛慕你,我都要以為我殺了他全家了。”


    趙璋沒空和他打嘴仗,喊了杜富成進來,讓他先帶人去太廟檢查一番,既然是要讓天現異象,那肯定是事先布置過的,以高家的能耐,找幾個能人異士並不難,但要暢通無阻地進入太廟布置,沒有內應沒那麽容易完成。


    “看來,朕還是小看了皇姐啊。”畢竟是在宮廷裏長大的長公主,宮裏宮外肯定都有她的心腹,太廟裏揪幾個內奸出來也不稀奇。


    “朕倒是不知道他們竟然要直接置你於死地,完全不顧朕的感受,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聲,是否太無情了些?”趙璋心情失落,和太後關係惡化可以說是因為蒲家,那與長公主呢?他們何時連親情也沒有了?


    沈嘉跪坐在他麵前,握住他的手,趴在他腿上問:“是不是隻要我們關係斷了,他們就會停手了?我有預感,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了,到時候我便是這天下的罪人,是靠出賣色相升官的佞臣,是禍國殃民的禍水,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趙璋摸著他的臉問:“你怕了?”


    “有點,不過主要是怕你太累,佞臣也好禍水也好,隻要我還站在朝堂上,就會繼續做想做的事情,但你要護著我就有些累了,要與滿朝文武為敵呢。”


    “那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曆朝曆代,帝王有幾個寵臣有什麽奇怪的?他們會在乎的隻會是關係到他們自身利益的。”


    “但人家皇帝有兒子啊,你這就有些過分了。”


    “你倒是提醒朕了。”趙璋若有所思,拉起沈嘉去寫了一份聖旨,內容是冊立睿親王為太子,遷入東宮,再擢升了十幾位朝臣作為東宮輔臣,這道聖旨公布出去,應該是有人歡喜有人仇的。


    沈嘉在那份名單裏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柏宴、周硯之、秦懷濱、曹瑞安……全是官二代三代,將這些人送到東宮,那就等於替趙庭籠絡了一批朝廷重臣,方法是很好,就怕人家不領情。


    有內侍來提醒:“皇上,時辰到了,該啟辰了。”


    趙璋將聖旨揣在懷裏,帶著沈嘉走出去,他步伐極穩,腰背挺直,沈嘉從身後注視著他,仿佛看到了一棵蒼天大樹,能替他遮風避雨,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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