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可算回來了,您身體如何?”幾位貴婦人端莊地坐在太後下首,對著太後露出一副久別重逢的喜悅。


    以前太後掌管後宮時,經常會召她們入宮陪伴,也喜歡她們家裏年輕的女孩,上了年紀的女人對後輩總是格外關照的,不說其他,每年得到的賞賜都不少。


    可是太後離宮後,皇後年紀輕,不喜歡她們這些老家夥,召見的都是她們兒媳婦那一輩的,盡管她們時常塞些女孩進宮,可無一例外都被皇後送出來了,竟然一個也沒能送進後宮,時間長了,私底下誰家不說皇後善妒?


    “就那樣吧,年紀大了,總覺得精神差了許多,哀家中年喪子喪父,哪有你們自在?”太後如今也是兩鬢發白的老太太了,與兩年前比,老了十歲不止,可見這兩年所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看您說的,您可是全大晉身份最高貴的女人,豈是我們等能比的,您隻不過是太閑了,要是皇上能早日誕下龍子,您忙著照顧孫兒都來不及呢,哪還有閑工夫想有的沒的?”說話的是威遠侯府的老夫人,一品誥命夫人,曾經可是隨夫君在戰場上立過功的,也就她在太後麵前能沒大沒小地說子嗣地話。


    全長安都知道皇上膝下空虛,皇後獨享恩寵,卻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後宮雖然平靜,但前朝上每天都有臣子上奏讓皇上選秀,早日開枝散葉。


    太後臉色變了變,嘴角微微扯了扯,自嘲道:“你們各個多子多福,哀家是比不了的,哀家可沒這個福分。”


    “娘娘,您可別這麽說,皇上還年輕,現在專情於皇後,等過幾年,這感情自然就淡了,哪能真守著一個人過一輩子?皇上不過是還沒見過更新鮮的顏色罷了。”


    “要臣妾說,就應該多選些沒人充實後宮,就算今日得不到皇上的寵愛,日子長了,指不定就有人能入皇上的眼呢?如今這後宮裏冷冷清清的,皇後又是那樣沉悶的性子,怎麽能伺候地好您呢?”有命婦直接提議說。


    換做以前,太後肯定會同意,現在她可沒那麽大的臉麵讓皇帝聽她的,而且皇上哪裏是專情於皇後才不納妃的,他壓根是不喜歡女人,再多的女人放在後宮也不過是擺設而已,曾經那些妃嬪難道不美嗎?不照樣守著活寡?


    太後心想:還不如讓這些人家送幾個漂亮的男孩進來,說不定還有希望讓皇上多看一眼,不過這樣的話是絕對不能從她的嘴裏說出去的。


    太後無聊地和眾人說著話,無論她們怎麽慫恿就是沒答應給皇上選妃,坐得久了,她便開始不耐煩起來。


    “啟稟娘娘,睿親王殿下來看您了。”太監在門外稟報說。


    聽到趙庭來了,太後臉上總算有了真實的笑容,扶著宮女的手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快讓庭哥兒進來,外頭那麽冷,可別凍壞了。”


    眾命婦也跟著迎出來,門一開,刺骨的寒風灌進來,眾人都往後縮了縮,然後就看到一位半大不大的男孩從風雪中走進來,在門口脫掉皮毛披風,換了靴子,暖了手才走進來。


    “孫兒給祖母請安。”


    “庭哥兒快起來,外頭冷吧?這樣的天氣你還跑來做什麽?身邊的人怎麽也不知道勸一勸?快進來喝杯熱茶。”太後殷勤地照顧著這個唯一的孫子,自從和趙璋關係破裂後,這個孫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趙庭接過熱茶喝了一口,然後捧著個湯婆子暖手,他年紀還小,皮膚白嫩,不說話的時候就像觀音菩薩身邊的童子下凡,不過一旦開口說話,那股沉穩的久居上位的氣息就隱隱傳出來了,誰都不敢將他當做一個真正的孩童。


    眾命婦給他行了禮,趙庭冷冷地點頭,讓她們免禮,然後徑自坐在太後下首的位置,噓寒問暖,祖孫倆看起來關係和睦極了。


    各位夫人心裏卻想:太後如果真記掛這個孫子,怎麽還會去行宮一住就是大半年?說什麽身體不適都是糊弄人的,哪裏的環境也不如這皇宮,而且太醫院那麽多高手在,還能治不好太後的病?不過是心病罷了。


    趙庭每天下課後都會來慈寧宮請安,他知道皇叔和祖母之間的隔閡是不可消除的,那他便代替皇叔盡孝,免得外人亂嚼舌根。


    眼看快到午膳時間了,太後原本是想留這些命婦用膳,不過孫子在,也就不樂意招待閑人了。


    等人走後,太後才拉住趙庭的手往偏殿去,“快去讓人傳幾道庭哥兒愛吃的菜肴來,看看,都瘦了,這宮裏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祖母真是放心不下。”


    “祖母言重了,孫兒身邊伺候的人多的都認不全,怎麽會缺人照顧?而且我不是瘦了,隻是長高了而已,您瞧,我都快有您高了。”


    “還真是,庭哥兒以後一定會長的像你父王那般高大英武。”


    趙庭不記得父親長什麽樣了,笑著說:“父王與皇叔誰更高?”


    太後一時愣住了,她還真沒注意過這個問題,長子自幼是太子,個子也一直比趙璋高,後來幾年,趙璋出宮了,等他回來就是一係列的宮變,她都忘記趙璋是什麽時候長成這樣的了。


    “差不多吧。”她模棱兩可地回答。


    “皇叔說,我肯定能長的比他高,每日除了騎射我還練跳高,沈少傅說這樣有助長高。”趙庭得意地說。


    “沈少傅?”太後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不過姓沈,難道是……


    趙庭並不知道沈嘉與趙璋的真實關係,但他知道他們二位感情很好,覺得可以在太後麵前多誇一誇沈嘉,於是他說:“沈少傅就是戶部郎中沈嘉,他博學多才,聰慧過人,報紙就是他想出的東西,教會了孫兒許多東西。”


    “就是那個皇上的同門師弟?”


    “是師兄,沈少傅入門早。”


    太後若有所思,嘴角扯出一個冷笑,“原來是他啊。”原來人一直都在眼前,隻是她瞎而已。


    太後的心情低落下來,趙庭看出來了卻不知道是為什麽,但能猜出與沈嘉有關,所以沒留太久,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離開後,他去了禦書房,趙璋邊吃東西邊批閱奏折,一個人的時候,他常常連用膳都忘了,要杜總管塞進他手裏才行。


    “殿下來了,用過膳了嗎?”


    “在慈寧宮用過了,杜總管不用忙了。”趙庭坐到皇叔身旁,趙璋順勢把手裏的奏折塞給他,命令道:“念!”


    趙庭於是站起來將奏折的內容大聲朗讀出來,趙璋咽下一口食物,問他:“你對這份折子怎麽看?朕該同意這請求嗎?”


    這份折子是江西布政使遞上來的,寫的是今年秋,江西突發旱情,三個月未下一滴雨,以致於秋收受損,明年春耕的糧種恐怕也留不出來了,懇請皇上同意給江西撥補糧種。


    趙庭雖然接觸過朝政,但並不知道太多,想法也簡單,“既然是天災,那朝廷確實應該視情況給與補助吧?否則百姓春耕時無糧種,可就要影響明年的收成了,到時候要撥的賑災糧反而更多。”


    趙璋吃完了,放下筷子,淨手漱口,然後拿回奏折說:“你分析的有道理,正常確實該如此,可是你也知道,今年朝廷對北地用兵,南方也在剿匪,消耗的軍糧巨大,朝廷也拿不出太多的糧種,而且不僅江西缺糧種,很快北五省還有可能遭雪災,也要撥糧賑災,其他地方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問朝廷要糧,這種情況該如何解決?”


    會哭窮的可不止是一個江西,每天朝廷都要收到地方呈上來的要錢要糧的折子,就算是江南富庶的地方,這樣的折子也沒少上,因為大家都知道,必須讓朝廷知道他們窮,才有可能留下更多的錢糧,否則朝廷就該伸手問他們要更多的錢糧了。


    誰都不想當冤大頭,所以一分窮也要說成五分,一分天災也要誇大到三分,就像這江西的旱情,雖然三個月沒下雨,但江西水源豐富,又已經過了秋收,旱災並沒有造成傷亡,如果過了整個冬天依然無雨,那才是真正的大災。


    趙庭猶豫了,這就好比他隻有十斤糧食,眼前卻有一百個災民,每個災民都想吃飽飯,可十斤糧食哪裏能喂得飽一百個人,要麽大家一起吃個半飽,要麽就要有人餓肚子了。


    趙庭恍然大悟,回答道:“遇到這種情況,是否先擱置不理?離春耕還有幾個月時間,可以先統計各行省的糧種是否充足,到時候再決定該怎麽分。”


    “那你又如何判斷他們所說的是否是實情呢?”


    趙庭猶豫著問:“當權者無法走遍天下,無法親眼去求證,所以朝廷才在各地設了督查司,是否該讓督查司去求證?”


    “你可致電督查司的官員是由誰發的薪資?”


    “地方官府吧?”


    “對,所以事關錢糧的事情,他們也許會偏向地方,他們的話未必可信。”


    “可若是他們的話都不可信了,那為何要設督查司?總不能讓讓錦衣衛跑遍天下,什麽事情都去查證,那也太費時間了。”


    “你覺得當皇帝最重要的本事是什麽?”


    趙庭回憶曆史上的明君,參照他心目中的明君,回答道:“應該是如何治理朝政,明辨是非,獎懲分明吧?”


    “總結的不錯,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馭下,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雖然貪官汙吏在所難免,但我們首先要學會的是信任。”


    趙庭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就算這些地方官員說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他們不可能事事懷疑,否則事情就沒法做了,“侄兒明白了。”


    趙璋沒再多說,讓趙庭回去休息片刻,下午還有騎射課。


    趙庭想起自己的來意,將在慈寧宮的談話告訴趙璋,疑惑地問:“祖母聽到沈少傅後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對他有些……可是少傅得罪過她老人家?”


    趙璋當然明白是怎麽一回事,與他有交集的男人並不多,他的情緣又是在宮外結識的,稍加想想就知道是誰了,看來母後是終於知道他的另一半是誰了。


    趙庭走後,趙璋立即吩咐杜富成,派人就盯著慈寧宮,“朕要知道慈寧宮裏每個人的動向,但凡有個人出來都要盯著他去哪裏,見了誰,說了什麽。”


    杜總管暗暗歎了口氣,這對母子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是,老奴會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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