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留宿宮中的消息是瞞不住的,大臣們皆知沈大人甚得皇上寵信,可再有天大的事也輪不到一個戶部郎中與皇上商議吧?


    禦史台的葛大人今日還特意上奏彈劾了沈嘉,他說:“皇上,臣以為,沈郎中借著天子庇護不守規矩,不尊禮教,魅惑君主,皇上應該予以懲戒,以儆效尤!”


    大臣們聽完沒人說話,一個個低頭等著皇上發怒,葛禦史是出了名的老古董,彈劾朝臣從來不管對方什麽身份背景,也不管對方立下多少功勞,隻要稍微逾越些,他都看不過眼。


    趙璋不是沒想過沈嘉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但這才到哪,居然就有禦史彈劾他了。


    他不解地問:“葛愛卿,何為不守規矩,不尊禮教,魅惑君主?可有證據?”


    “啟稟皇上,沈郎中乃是五品官,隻管著戶部的一畝三分地,可他卻頻繁得到皇上召見且留宿皇宮,甚至得到過多的賞賜,臣以為,沈大人自視甚高,驕傲狂妄……”


    趙璋聽不下去了,問他:“這些難道不是朕做的決定?與沈嘉有何相幹?賞賜是朕給的,留宿是朕讓他留的,他若是拒絕豈不是抗旨不遵?”


    “這……”葛禦史本就是要提醒皇上收斂一些,滿朝文武有那麽多,哪個不比沈嘉貢獻大,皇上獨獨對沈嘉另眼相看,說他是佞臣也不為過。


    “皇上!”禦史中丞忙站出來解釋:“臣覺得沈大人並沒有問題,葛禦史過於吹毛求疵了。”


    葛禦史最看不慣別人為了迎合帝王而失去風骨,沈嘉是這幾個字風頭最勁的官員,朝野內外談論最多的就是他,可他何德何能?不過是做了一點小事罷了,眾人如此恭維他,不就是因為皇上寵信他。


    “此言差矣,皇上是明君,應該懂賞罰分明,沈大人確實有功績,但頻繁被皇上召見就過了,他又不是內閣大臣,皇上對他過於看重了。”


    大臣們心裏對著老頭佩服的五體投地,居然有人敢當著皇上的麵說他過於看重某個人,膽子真大。


    沈嘉站出來,不疾不徐地說:“皇上,臣不能接受葛禦史的指責,臣官職雖小,但也勤勤懇懇,與皇上商議的也都是朝事,從未利用過皇上的寵信而謀取私利,擔不起魅惑君主的罪名。


    至於昨日留宿宮中,是因為皇上命我晚上給睿親王授課,且我有重要事情與皇上商議。”


    “沈大人年輕氣盛,總以為自己是大晉最厲害的官員,皇上非你不可,居然要與你談論國家大事!”葛禦史這話一出,不少人都笑了,可不是,真正能做主的起碼也是六部尚書,沈嘉就算有事也該與周尚書商議。


    沈嘉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是進宮奉旨談戀愛順便商量國家大事,好像怎麽解釋都不對。


    趙璋從龍椅上走下來,大家都以為他會很生氣,實際上他並沒有,而且,他還欣賞的拍了拍葛禦史的肩膀。


    葛禦史這個人,雖然總是在挑戰他的底線,但每次趙璋都舍不得殺他,有這樣一個人,總是能很直白的將所有人最陰暗的一麵暴露出來,連皇帝的麵子也不賣。


    他看出來沈嘉已經被懟的一臉了無生趣,估計下回再也不肯進宮陪自己了,他們都以為沈嘉能被君王寵信必定是驕傲自豪的,實際上他並不樂意進宮,真正需要陪伴的反而是他自己。


    “葛愛卿啊,朕也有個人的喜好,朕自問對得起天下黎民百姓,自登基起,每日批閱奏章到深夜,從未懈怠,每日起的不比你們晚,睡得也沒比你們早,這點你不反駁吧?”


    葛禦史紅著眼眶點點頭,彎腰作揖:“皇上的勤勉臣等都看在眼裏。”


    “朕每個月召見沈嘉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出來,不過是因為他品級低些你們才覺得朕寵信他,試問,朕天天召見徐首輔等人可有人說什麽?至於留宿,朕難道沒有留宿過其他人嗎?”


    大臣們紛紛站出來表示:“皇上息怒,臣等並未覺得沈郎中有何不妥,葛禦史秉性剛正不阿,最是守規矩,您不必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趙璋又走到沈嘉身邊,同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對滿朝文武說:“朕確實喜歡沈郎中……這樣年輕聰慧又上進的官員,你們也許不知道,朕曾經外出遊學,在懷安先生那學了兩年,彼時,沈郎中是朕的師兄,所以你們覺得,朕不該寵信他嗎?”


    沈嘉渾身血液差點沸騰起來,尤其是趙璋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喜歡”,他差點以為趙璋要將兩人的真實關係公之於眾。


    滿朝嘩然,有人想起沈嘉的老師就是懷安先生,那如此說來,這二人在年少時就是同門師兄弟啊,這是何等親近的關係,難怪,難怪皇上對沈嘉格外親厚,也難怪皇上對他格外信任,這麽一想,隻是偶爾留宿皇宮偶爾得到些賞賜實在不算什麽。


    葛禦史也未料到兩人還有這層關係,想想自己昔日的同門師兄弟,頓時覺得臉上燒得慌,他撩起衣擺跪下去,真心道了歉,“請皇上降罪,是臣無知又無畏,胡言亂語,錯怪了沈大人,臣給沈大人道歉。”


    沈嘉知道趙璋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上前將他扶起來,同時也反省了一下自己,“也不怪葛禦史彈劾下官,下官確實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以後一定加以改正。”


    趙璋斜了他一眼,走回龍椅上坐著,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大殿中的官員,這些人心裏到底怎麽想的他根本不在乎,既然大家都知道他和沈嘉是同門師兄弟,那以後他要如何寵信沈嘉都是合情合理的。


    “好了,此事就此揭過,葛愛卿,你身為禦史大夫,確實有彈劾百官的權利,但朕希望你將更多的心思放在真正需要杜絕的官員身上,而不是抓著一點小事不放,再有下次,朕決不輕饒。”


    葛禦史滿頭大汗,“謝主榮恩,臣謹記於心。”來。你家放包。


    “那接下來,朕就說說昨夜朕與沈郎中商議的事,免得各位總覺得朕召見沈郎中是出於私情。”


    大臣們紛紛低頭表示不敢。


    “朕自從看了沈郎中繪製的表格後,心裏就一直有個念頭,隻是當時還未成型所以沒有道明,朕先問個問題,在場的各位愛卿有多少人是看得懂賬本的,站出來朕瞧瞧。”


    文官站出來了一半左右,武將那邊一個個瞪著眼睛不知所措,開什麽玩笑,他們中許多人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怎麽可能看得懂賬冊?而且他們舞刀弄槍的人為什麽要看賬本?


    趙璋問站出來的那部分官員,“那你們平日看的賬本可都是一個模樣的?”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正常家庭裏,男主人負責工作賺錢,女主人負責工作賺錢以外的所有事情,家裏的收入支出全是女主人管著,賬自然也歸女人管。


    而這時期的女人會識字的不少,但識字量卻有限的很,賬房為了迎合女主人的習慣,往往賬本做的都很含糊,花樣百出。


    男人從小讀的是四書五經,史籍典故,長大後又有妻子管理庶務,除非是商人,否則很少有男人會看賬,尤其在文人眼中,與錢財掛鉤的東西都沾染了銅臭味,是他們不屑於接觸的。


    在政府方麵,官方的記賬方式還是比較統一的,前有四柱結算法,將賬分成了期初餘額、本期收入、本期支出、期末結餘四項,後來朝廷漸漸也統一了一些收入與支出的科目。


    大晉王朝的財政收入是與戶籍緊密掛鉤的,又稱戶籍計帳製度,也做到了有預算有決算,但在沈嘉眼中,還是太混亂太單調了,比起現代的會計製度,落後了不是一點點。


    一個國家要正常運轉離不開金錢,財政大權也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權利,沈嘉既然身在戶部,就想改進現在的會計製度,讓戶部的功能更完善。


    “朕要在戶部下建立”會計司”,專門統管會計業務,由沈郎中任第一任司長,官職依舊是正五品,下可配主事二十人,司務三十人,還可以招收學徒若幹,具體該如何做散朝後再議。”


    周擎趕緊站出來問:“皇上,這記賬的方式已經沿用了近百年,各地也都習慣了,若貿然做出改變,怕是會造成混亂,反而成了糊塗賬,皇上想做改進臣無可厚非,隻是是否過於著急了些?”


    “周尚書考慮的對,所以在朝廷政令未頒布前暫時無非改動,等沈司長做出完整的方案來,且內閣一致通過後方可執行。”


    周擎心裏有些不樂意,戶部是他的地盤,來一個沈嘉已經是讓人頭疼的了,再讓他掌握更大的權利,所謂的會計司,乍一聽隻是戶部下的一個小部門,實則能統管全國的賬房,那也就等同於掌握了全國的財政數據,等他做大做強,自己這個尚書的位置也就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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