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辰緊緊抱住那枚瑩潤的果實,腰上的安全索往回拉,他就著這道力量被慢慢順著飛艇外殼提溜回了飛艇內。


    他雙腳進入水裏的第一時間就是抱著果子衝到路克斯麵前,邀功一樣將它舉給人魚看。


    所有其他人魚士兵們聽見的都是一連串軟糯的:“喵喵喵嗚……”


    隻有戴了翻譯耳機的路克斯能聽懂。


    阮辰說的是:“還小瞧我嗎?”


    十足一副驕矜的小模樣。


    路克斯忍笑:“不小瞧你,軟軟很厲害。”


    說完,他伸手去解開了阮辰身上的呼吸設備和軍用耳機。


    重新換上翻譯耳機,阮辰的聽覺裏一瞬間全是人魚們的交談內容。


    “好小一隻,果子都要兩隻手抱在懷裏。”


    “剛才的叫聲太可愛了……”


    “聽見他用力,我都下意識跟著用力了。”


    “這隻人類好勇敢!”


    “噓——他在看你!”


    阮辰朝議論他的人魚們瞥了一眼,又低下頭。


    懷裏的果子對他而言確實很大,但他是知道這果子珍貴才雙手抱著的。


    被那句“好小一隻”戳中自尊心,阮辰抿了抿嘴。


    在路克斯把他抱去安全座椅的空隙裏,阮辰悄悄扭過身體,單手把源晶果實給托了起來,甚至狀似無意地拿食指跟以前玩籃球一樣在指尖轉了一圈。


    完成這一套動作,阮辰重新把果實抱住,剛好被路克斯放進座位。


    安全帶係好,他再次朝人魚們瞅了一眼。


    “他是不是聽見你說他小隻,生氣了?”


    “啊……這樣感覺更可愛了。”


    “竟然還特意向我們展示一下他可以單手抓住果子,哈哈!”


    那點小心思全部被戳中的阮辰:“……”


    他紅著耳朵扭過頭,假裝看窗外的風景,不想搭理這群人魚了。


    “全部回到各自的位置。”路克斯安頓好他,起身下令,“繼續采集晶石。”


    所有人魚士兵都收起剛才輕鬆的表情,正色道:“是!”


    路克斯揉了揉阮辰的發頂:“軟軟餓不餓?”


    還在惱羞的阮辰悶悶道:“不餓。”


    他說完,感覺到人魚伸手在他的小肚子上輕輕按了一下。


    阮辰:“!”


    沒來得及凶他,路克斯已經打開了一罐他帶來的食物,舀起一勺喂進了阮辰剛好張開的嘴裏。


    “唔……”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罐頭的阮辰瞪圓眼睛。


    像是準備繼續喂他,但又想起什麽,路克斯轉過勺柄遞到阮辰的手裏:“給,軟軟自己吃。”


    一口食物吞下肚,饑餓的胃被喚醒。


    阮辰小手爪一伸把罐頭和勺子薅過來:“還要飲料。”


    幾分鍾後,懷裏放著源晶果實,阮辰嘴裏叼著吸管,手上端著罐頭,接著看人魚們兢兢業業地采集晶石。


    阮監工辰的做派十足。


    到了下午,他把剩下的罐頭分給了忙碌一天的文森和佩格,但是奶瓶飲料沒給,那實在是太羞恥了。


    人類專用食物對於人魚來說好像味道不那麽好。


    不過饑腸轆轆的兩位也還是吃得很高興,恨不得連罐頭上麵粘著的都刮幹淨了。


    臨近夜裏,采集任務結束,阮辰才跟著人魚士兵們回到x基地。


    路克斯把阮辰抱回指揮室,將他放在了沙發上。


    以為會讓他回房間的阮辰抱著源晶果實,有一點呆愣地抬起頭:“我今晚在這裏睡嗎?”


    路克斯和他一起坐下:“不是。”


    阮辰被他這樣看著有點虛,不安地撇開眼垂下眸子:“那……”


    那帶他來指揮室做什麽?


    還擺出這樣一副教導主任請喝茶的樣子。


    路克斯對著阮辰看了良久,開口問:“軟軟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阮辰眨眼:“什麽?”


    阮辰成功摘到了源晶果實,但路克斯腦海中一直是他那句“你不要老是小看我”、“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弱小”。


    這件事其實從很早之前就已經初見端倪。


    之前不能交流,導致很多時候他隻能憑借論壇裏的建議來對待他的人類,回來的路上他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跟阮辰相處的點點滴滴,直覺這件事需要溝通。


    見他沒理解,路克斯又問:“為什麽會覺得我總是小看你?”


    阮辰哽了一下。


    “是因為我不讓你碰危險的東西?”路克斯繼續道,“你才剛剛進入轉化期,是身體最脆弱的時候,這顆星球上的不確定性太多,很多時候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


    阮辰抿著嘴,把果實抱緊了一些,沒接話。


    路克斯覺察到氣氛有些過於嚴肅。


    他笑了笑,把胳膊搭在沙發側邊。低頭看他:“保護你是我的責任,不是小瞧你。”


    “但是我摘到果子了。”雖然有點羞於啟齒,但阮辰還是小聲實話實說:“你們都很辛苦,我不想像個吉祥物一樣坐在旁邊看風景。”


    他知道路克斯帶他去的本意就隻是讓他欣賞一下孢子林的景色。


    可在這樣的環境裏,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無所事事。


    “我本來就可以幫上忙,我也有能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他補充道。


    路克斯思索片刻,坦然地承認:“今天是我不對。”


    阮辰聞言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人魚。


    “我是第一次擁有人類。”路克斯目光溫和,“跟你相處的時候,很多事都沒有經驗,所以做的不太好。”


    “今天摘果子的事對不起。的確是我小看軟軟了。”路克斯很誠懇地再次跟他道歉,“我該多考慮你的感受。”


    人魚態度放得這麽低,阮辰反倒很不好意思起來。


    他也是第一次跟人魚相處,想法上麵有衝突也很正常。


    阮辰低下頭:“……那以後我想做的事情,你不能攔著我。”


    路克斯聽完,跟他商量道:“我會考慮你的能力,不過度保護你。”


    說完,他又抬起阮辰的下巴:“但是軟軟,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阮辰眨了一下眼:“什麽?”


    “遇見真正不能應對的事,不要衝動,也不能拒絕我的保護。”路克斯正色道。


    阮辰個性急躁,有時候會刻意逞強,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已經有所感受。


    他的性格他自己也清楚,曾經他就因為性子急,看不得一點欺淩弱小的事情,偏偏又學了點功夫,有點能耐。


    因此闖出不少禍,不知道被爺爺罰過多少回。


    阮辰輕輕點了點小腦袋:“行,我答應。”


    光空口說沒有憑據,阮辰舉起拳頭,伸出小拇指:“你跟我拉個勾勾。”


    “什麽意思?”路克斯疑惑。


    阮辰給他解釋:“把你的小拇指勾到我的上麵,這是一種……儀式。”


    “拉過勾之後就誰也不能違背誓言了。”


    人魚伸出他的手,輕輕勾住阮辰的小指。


    大小對比過於強烈,顯得他的手像個袖珍版。


    阮辰臉上一紅,沒去看人魚的眼神,對他說:“再把你大拇指伸出來,跟我蓋個章。”


    路克斯依言照做。


    人魚的皮膚冰涼,拇指相貼,阮辰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好了。”一套動作完成,他飛快鬆開手。


    這種新奇的立誓方式路克斯還是第一次見,他挑了挑眉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拇指。


    莫名有種真的產生了某些羈絆的感覺。


    阮辰悄悄搓了幾下他的拇指,人魚皮膚的觸感卻像是黏在上麵一樣,揮之不去。


    路克斯想起什麽:“還有一件事。軟軟,你可不是什麽吉祥物。”


    阮辰的小手爪冷不防又被他撈過去牽住:“之前在新聞裏和塞恩吵架的事,你知不知道自己幫了大家多大的忙?”


    這阮辰還真沒想到。


    他搖頭,睜大眼睛:“這件事還有後續嗎?”


    他這幾天都沒理會論壇裏那些瘋狂@他的網友了。


    “當然有。”路克斯覺得把這些事告訴他的人類也沒什麽,便簡要道,“皇室原本克扣了x基地的特供能源,所以首戰才會供給不足,讓蟲族抓住了機會。”


    “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可能整個基地都要不保。”


    “但你把這件事鬧大了,輿論都傾向於我們軍部,皇室不敢惹怒民眾,當然也就不敢再克扣x基地的能源了。”


    阮辰的腦袋瓜轉了轉,一下就捋清楚了其中的門道。


    他竟然誤打誤撞,幫了這麽大的忙?


    他們話剛說完,指揮室的房門被敲響:“路克斯,是我,文森。”


    “請進。”


    文森一進來就興高采烈地迫不及待宣布:“太好了!路克斯!我剛才接到了通知,皇室已經徹底妥協,答應立即恢複向x基地的能源供應了!”


    看他們這樣高興,剛剛才被路克斯標榜為功臣的阮辰還真有點害羞。


    他動作很小地抬起頭,卻正跟垂眸看他的路克斯對上眼神。


    人魚的眼眸很亮。


    阮辰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抱了起來。


    源晶果實掉在沙發上。


    阮辰扭過腦袋看了一眼,下一刻,臉側就被路克斯親了一口:“軟軟,這次真的得好好謝謝你。”


    “喵嗷……!(你又偷襲)”


    文森眼睜睜看著路克斯再次被他的人類拿小手爪撓了一臉。


    但他不僅不生氣,反倒像是更開心了,握住阮辰的爪爪又香了一口。


    “喵嗷嗷嗷——”


    這回是徹底炸毛了。


    -


    最大的能源問題得到了解決,路克斯很快就跟文森一同離開指揮室,處理和皇室接洽的事宜。


    阮辰獨自留在了沙發上,他還不困,不想回房間。


    最主要的是……他實在是眼饞這顆果子很久了。


    源晶果實被采摘過後就沒有了原先那層朦朧的光暈,但也依舊非常矚目。


    更吸引阮辰的是它那股淡淡的香氣。


    很不明顯,似乎人魚們都沒察覺到。


    可阮辰一直能聞到,他不想被人魚覺得自己太嘴饞,一忍再忍。


    現在指揮室裏隻剩下他了。


    阮辰眼冒亮光,向這顆果子伸出了罪惡的手爪。


    兩小時後。


    回來接阮辰去睡覺的路克斯推開門,看見沙發上抱著果實正在埋頭嘬的人類,怔了一秒。


    “軟軟,這個不能……”路克斯衝過去。


    不能一口氣喝太多……


    他以為阮辰吃了罐頭,暫時不會餓,並且果子外殼堅硬,也不是輕易可以弄開的。


    但他還是低估了一隻吃貨人類的創造力。


    沙發上散落著幾片從罐頭掰下來的金屬片,看得出來是作案工具。


    人贓俱獲的阮辰迷蒙地抬起腦袋,臉頰上浮著兩團明顯的紅暈。


    路克斯伸手把插著一根吸管的果實從他懷裏取走,放在手上顛了顛。


    空蕩蕩,被喝得隻剩一個殼子了。


    “咪嗚……”阮辰醉醺醺地眯起眼,朝路克斯顫顫巍巍伸出手指著他。


    張嘴要說話,卻先打了個一個響亮的奶嗝:“嗝——”


    奶白色的氣泡在路克斯麵前緩緩往上漂走。


    阮辰咽了咽,一臉疑惑,手指戳著下巴用沒焦距的烏眸子望著他,認認真真問:“喵喵喵嗚?(你怎麽有……三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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