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砰!!”


    “啊——!”


    溫霖還沒說完,後麵就傳來一聲巨響,隨即是徐葉葉的尖叫。


    他們不由順著響動看過去,在各色驚呼中,於思遠踹翻張鶴站起來,他表情陰沉,抬手蹭了下顴骨上的傷,大步邁了過來,然後一把拽過沒反應過來的紀嶢,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


    “於思遠你什麽毛病?把我拽走幹什麽?我還要收拾我的爛攤子!”


    紀嶢急了,想要掙開於思遠的手,卻被於思遠衝著肚子狠狠打了一拳,紀嶢吃痛,下意識捂住腹部。於思遠便攔腰一抱,直接將人抗在了肩上,不顧紀嶢的掙紮,就這樣一路扛著弄上了車。


    蔣秋桐窩在車中閉眼假寐,見到滿身狼狽臉還掛了彩的於思遠,和唇角一道長長血口子(其實是口紅印)的紀嶢,簡直驚呆了,忙問出什麽事了。雖然剛才紀嶢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就預感到,紀嶢可能要搞事,然而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這麽大。


    於思遠沒時間解釋,把紀嶢往後車座一扔,安全帶一綁,車門一鎖,然後上了駕駛座,離弦之箭般將車開了出去。


    紀嶢簡直要瘋,他是計劃得好好的,當眾裝作蘇冰心的情人,把對方想潑的髒水全部反潑回去,幫溫霖*個好人設。這時候訂婚儀式肯定繼續不下去了,幾方肯定要對質,他私底下威脅蘇冰心,逼她在對質的時候承認自己行為不檢——總比想要私吞溫霖家財並且不雅視頻被散播好——然後安撫溫家二老,這件事就能抹過去了!


    雖然他鬧得很大,其實操作好了,最後倒黴的也不過一個蘇冰心,頂多加上他的一點名聲而已,隻要溫霖還幹幹淨淨的,就比什麽都重要。他在心裏安排得明明白白,誰曉得張鶴居然沒有按住於思遠,讓這家夥直接把他帶走了!


    於思遠的眉眼像是凍住的冰霜,他的五官深刻精致如同雕塑,笑起來深情款款,能迷死個人,但如果收起笑容,就顯得格外冷漠淩厲——這樣看,他和蔣秋桐表兄弟兩個,還是有點相似的。他扶著方向盤,耳邊不斷傳來紀嶢央求他調轉車頭的話,他寒聲道:“當著我的麵護崽一樣護著另一個男人,還跟別的女人接吻——紀嶢,我看你真是太飄了,還是你真當我是死的?”


    蔣秋桐本來抱著手臂在旁邊,跟聽大戲似得聽兩人對話,這會兒也收了看戲的心思,擰眉坐直了身體。


    紀嶢道:“我現在真的很急,我回去跟你解釋——”


    於思遠漠然道:“閉嘴,我不想聽,我現在已經氣瘋了,沒直接打你是我涵養好——你不是說過麽,回頭任我處置?我現在就是想把你帶走,不行?”他把“任我處置”四個字上咬了重音,然後瞥了眼後視鏡中的紀嶢,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再說了,你不是還有專門替你收拾爛攤子的張鶴麽。”


    紀嶢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笑,如果他看到了,一定會寧肯直接跳車也一定要回去。


    可惜他沒有,他被於思遠的話戳中死穴。是啊,從一開始決定跟兩兄弟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承諾過,他們可以對他做任何事,他當時已經設想過來許許多多不堪的後果。


    而於思遠現在做的,已經很客氣了。


    反正他隻是沒有收尾,沒有安撫幾家人,沒有將損失降到最小而已。但溫霖已經保住了,以後提到這件事,絕不會讓人想到,他竟然是個走錯過路,跟男人廝混過的偽同性戀。至於他,無所謂了。


    紀嶢不再掙紮,靠在座椅上,等待回家後於思遠的裁決——不用問,於思遠把他當眾帶走,肯定不是要跟他一起吃飯,而是氣到發狂要教訓他了。


    於思遠勾了下唇角,問一言不發的蔣秋桐:“哥,你不是一直很疼紀嶢麽,怎麽這次沒站在他那邊?”


    蔣秋桐是何等聰慧敏銳的男人,僅從幾句對話中,就將剛才發生的事推測得八九不離十了。聽聞他弟的問題,他偏過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他是該吃點教訓。”


    此時,亂糟糟的大廳內,張鶴捂著頭,從地上爬起來。剛才他隻是想按著於思遠,卻不料於思遠看到紀嶢的一係列騷操作後直接狂暴了,拚著跟他打一架都要上去抓紀嶢。他沒辦法,挨了幾下後也火了,兩個人打了起來,就在成功把於思遠按在地上的時候,他聽到對方低低一笑,對他說:“你還真的很心疼紀嶢,心疼到快要成他的狗腿子了。”


    胡說,這明明是老父親對兒子的溺愛!


    張鶴也是一肚子火,這事沒辦法跟於思遠大庭廣眾地解釋——溫霖也是跟他一起玩到大的,他難道還放著對方被一個蛇蠍美人給吃了?


    他懶得跟一直看他不順眼的於姨太計較——沒錯,現在於思遠在他心裏,已經不是正房夫人,而是姨太太了。卻不料於思遠下一句話直接把他說懵了。


    於思遠此時怒火攻心,被張鶴重新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後,那種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張鶴的、如影隨形般,壓抑又絕望的陰霾重新籠罩住他,一個極其惡意,極其瘋狂的念頭再次浮現在他腦海。


    他忽而低低笑了。


    “我一直想問,你這麽疼他,難道真的不是喜歡他?——你不會真的以為,直男和基佬之間,真的還存在純友誼吧?”


    “!!!!”


    這話如驚雷炸響,張鶴這下是真的懵了,他懵得直接傻在了那,於思遠趁著這個檔口,撿起旁邊地上的一個瓷盤砸在他頭上,直接把人拍翻在地,拉著紀嶢就走了。


    徐葉葉驀地發出一聲尖叫,瓷片四散,劃破了張鶴的額角,血流下來,糊了他一臉。


    他像是沒感到疼,茫然地爬起來,一向有力的手腳像是生了鏽似得,他掙紮了好幾下,才站穩。


    此時他傻不拉幾地杵在一片騷亂的人群裏,就跟被按了靜止鍵似得。他怔怔地想,於思遠什麽意思?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次溫、蘇兩家的訂婚宴,會以這樣狼狽的方式收場。賓客們抱著或不悅或好奇或激動或興奮的心情陸續離開,當事人和其家庭卻還得留下來收拾爛攤子。


    徐葉葉被父母拉走了,雖然這件大事的發生,她的貢獻功不可沒,但是兩個發小把她保護得很好,沒一個人曉得她的壯舉。


    張、紀兩家都沒有走,他們得留下來處理兒子們的爛攤子。


    而樓上,蘇冰心情緒崩潰,趴在蘇母懷裏大哭。張鶴木著臉坐在外頭,一邊被紀母處理傷口,一邊等著蘇冰心情緒恢複後,跟眾人解釋加對質——他是紀嶢的發小,大家幾乎一致都覺得,他一定知道點什麽。


    溫霖正在走廊上抽煙,忽然手機開始震個不停,他掏出來一看,全是徐葉葉給他發的消息。幾分鍾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進房間,輕輕將蘇冰心從蘇母懷裏撈出來,柔聲道:“冰心可能是被嚇著了,我哄一哄她。”


    “這……”蘇母有些遲疑,現在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她也不知道,因為拿不準該用什麽態度對待這個準女婿。


    “阿姨。”溫霖拍了拍她的肩,“我相信冰心。”


    這番話一出,蘇母頓時心裏放鬆了大半,把空間留給這兩個年輕人,自己走了。


    蘇冰心這時才感到溫霖的好,她就像抓住了主心骨似得撲進溫霖懷裏,急切地問:“溫霖,你相信我的,對麽?紀嶢是在嫉妒我!他在離間我們!”


    這時候的蘇冰心就和每一本爛俗言情耽美裏的小白花一樣,被惡毒情敵冤枉,隻能瑟瑟發抖,可憐、弱小,又無助。


    而溫霖果然不負眾望,就像每個被惡毒情敵迷了心的渣男主角一樣,狠狠虐了一把這朵小白花。


    他輕輕把蘇冰心攬進懷裏,力道不清不重,然後在她耳邊輕輕道:“如果你一開始直說你想要什麽,我未必不會給你。哪怕你想陰我,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到時候各憑本事就是。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想向紀嶢下手,還害得他為了保我做這種蠢事……”


    他抬手拂了下蘇冰心微散的發絲,像是很心疼,神態還是柔聲細語的,說話的內容卻一點也不溫和:“你跟你前男友胡搞的照片、視頻、消息,我那裏一個不落,全部都有,順便一提,他在打算打電話雇人大鬧會場的時候被我哥們抓住了,現在人在他手上,他好不好過,要看你乖不乖。”


    溫霖的表情是那麽和煦,遠遠一看,仿佛在柔聲安慰女友的好男友。


    說著,還拿出手機,給蘇冰心看了她男友被五花大綁的照片,還有一些她與男人糾纏的縮略圖。


    蘇冰心徹底被嚇破了膽,她不像徐葉葉一樣風風火火一直在奮力打拚,她是a市名媛,是漂亮的金絲雀,有一份體麵而清閑的工作,包包裏有花不完的零花,她太嬌弱了,如果有人寵著,她就膽大妄為,如果沒人慣著她,她除了哭一點辦法都沒有。


    溫霖擦了擦她的眼淚,像是在觸碰一件珍貴的瓷器:“好女孩兒,”他說,“現在第一件事,就是把眼淚收住,好麽?”


    於是這件事,竟然就這樣匪夷所思地結束了。張鶴代替紀嶢的位置,和溫霖一唱一和,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最後以定性蘇冰心腳踏兩隻船,蘇溫和平分手,紀父紀母連連道歉,承諾改天一定帶著紀嶢登門道歉而收場。


    眾人散去後,溫父溫母又堵住張鶴,要求他給個交代。張鶴沒法子,隱去了紀嶢跟溫霖的那檔子事,把聽見蘇冰心他姘頭打電話鬧會場,再到兩人商量怎麽吃溫霖的股份,全都交待了。最後說:“當時紀嶢也是真著急了,溫霖一跟蘇小姐訂婚,這事就扯不清了,時間又緊,我們隻能想到這個法子,才能把溫霖摘出來。”


    溫母到底心疼兒子名聲,心裏有些怨氣,然而這事做的,紀嶢犧牲更大,且全是為了自己兒子,她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怪蘇家沒有教好女兒。


    蘇冰心她爸也是個挺正派的人,和溫霖家有一點交情,否則也不至於才幾個月就把女兒嫁了。隻是蘇冰心太驕縱,是個無腦的花瓶,白費了她父母的苦心。大家倒是都相信蘇家的人品,做不出這種奪人家財的事,這事,八成是蘇冰心被她姘頭唆使的。


    他們甚至懷疑當初蘇冰心跟這個司機談戀愛以後棒打鴛鴦,也不全是因為司機沒錢,而是這小子心術不正。


    她剛才這麽害怕,除了那點子破事以外,也是怕她爹知道她居然想坑溫霖的東西——這事兒如果被捅出去,別說別人,她爸第一個不放過她。


    蘇冰心這個姑娘,沒腦子就罷了,還惡毒。天真善良的小傻子會讓人覺得傻得可憐可愛,可又蠢又毒的人,隻會讓人厭惡。起碼這幾個把蘇冰心往死裏坑的大男人,沒一個覺得心裏愧疚。


    眾人分道揚鑣,紀、張二老還想帶兒子回家,好好盤問一下事情經過,結果張鶴拒絕了,說要去找紀嶢。


    “嶢嶢的手機不是打不通麽?”於思遠直接把紀嶢的手機關機了,沒人聯係得到紀嶢。


    張鶴頭頂著紗布,對四個長輩擺擺手,疲倦得多一句解釋都不想說,隻道:“我找得到他。”


    他現在腦子裏一團亂,於思遠那幾句話反複在他腦子裏回蕩,嗡嗡作響,明明以前不少人都懷疑他們有問題、是一對,他以前統統都無視了,坦蕩得很,可不知為何,於思遠這話,卻堪稱振聾發聵,讓他不自覺一直在意。


    他自問清清白白問心無愧,可是……


    他從來不是個會逃避問題的人,哪怕心中有強烈的、不妙的預告,他還是覺得他需要問清楚。


    他發動車子,駛向新“家”。


    在張鶴眼裏,家隻有一個,就是兩家人的那兩棟小樓。


    而其他的,隻是“住的地方”,所以他寧願在辦公室對付也不願意隨便找個房子住——當年大學在外頭租房子,也是因為紀嶢租了,他怕紀嶢沒人管著亂搞。


    現在,他的“家”又添了一個。


    除了從小生活的房子以外,有紀嶢在的地方,對他來說,也是他的家。


    next:


    ——“他媽我活該當你的狗?”


    ——“我求你當了?不願意就滾。”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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