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們離開的時候,紀嶢瞧著於思遠那副抱著畫死不放手的架勢,雖然知道結果,但還是確認了一下:“這副畫,你還要麽?”


    於思遠伸出手指,很迷戀、又很珍惜似的輕輕摩挲畫框——紀嶢覺得他是很想碰碰畫布的,但是擔心碰壞了,才選擇了畫框:“當然,這是你給我的禮物——你親手畫的。”說完,他又確認了一遍,“你隻畫給我一個人過,對麽?”


    溫霖沒有,我哥沒有,其他的男人也沒有,對麽?


    紀嶢摸了摸鼻子:“如果是這麽大副的畫,確實隻有你。其他的速寫什麽的,倒是給別的人畫過。”


    畢竟於思遠又不是他裝美術生釣的勾搭的第一個男人。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張鶴。


    於思遠歎息道:“夠了。”然後又笑了起來。


    他寶貝似的抱著它,因為畫框很大很重,所以姿勢有些狼狽,可他卻堅持要自己抱著,然後小心翼翼包起來,放進了車後座。


    兩人告別了紀、張兩家人,專門去了一趟於思遠的房子,把畫放好,才回到紀嶢公寓。


    蔣秋桐並不在家,這不禁讓仿佛做了虧心的兩人感到安心。等把沒電的手機充滿打開以後,那種微妙的脫離人群,偷了一天時間的感覺才終於消失了。


    晚上蔣秋桐回來,看到兩人也沒什麽多餘的反應,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他們倆白白提心吊膽了一天。大家和和氣氣地一起吃了頓晚餐,於思遠獨自回家。


    ——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對蔣秋桐隱瞞了那副畫的存在。


    這種平靜直到就寢,蔣秋桐把紀嶢扒光了為止。蔣秋桐把他按在床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昨晚你們做了多少次?”


    紀嶢咽了口口水:“兩次……還是三次?我不記得了……”


    實際上是四次,他今天起床的時候,甚至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蔣秋桐點了點頭,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很好,看來你今天應該還有餘力再來一到兩次。”


    “蔣哥別——!”紀嶢快嚇尿了,“真不行了,再玩我人就廢了!”


    “所以,”蔣秋桐慢條斯理地問,“到底是幾次,我要聽真話。”


    “…………”紀嶢把頭埋進枕頭裏,羞恥道,“不算你那一發,四次……”


    蔣秋桐沉默了下。


    紀嶢快被沉默的蔣秋桐嚇尿。


    忐忑地等了很久,他終於聽到蔣秋桐說:“算了,這次放過你。但是賬先欠著,可以分期還,但不是四次,是八次。”


    他麵無表情道:“以後你每跟思遠做一次,都要翻雙倍還給我。”


    “!!!”紀嶢試圖討價還價,“這樣我會廢掉的!你希望我還沒到三十就變成大鬆貨麽?”


    蔣秋桐扯著嘴角冷笑:“我巴不得。最好鬆得沒人願意幹你,省得我煩心。”


    紀嶢感覺這話題再繼續下去自己藥丸,當即一縮脖子,跳過這個話題。


    兩人當晚什麽都沒做,但當紀嶢鑽進蔣秋桐的臂彎中時,從手臂收緊的力度裏,他感受到了男人的怒火。


    這種憤怒是沉默的,無聲的,紀嶢索性眼睛一閉,裝作不知道,縮在蔣秋桐懷裏睡著了。


    這天以後,紀嶢發現蔣秋桐產生了一些改變。尤其是在某些方麵的主權問題上。


    之前他們三人已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當他們共同處在一室,而某人與紀嶢親熱——包括卻不小於擁抱,親吻,或者更多——的時候,另一個會知趣的去書房呆著。


    而這次,當紀嶢和於思遠不自覺摟在一起,耳鬢斯磨的時候,蔣秋桐不但沒有自覺規避,還找了個位置坐著,十指交叉靜靜看著他們。


    紀嶢:“……”


    於思遠:“……”


    蔣秋桐:安靜觀察.jpg


    於思遠抓狂道:“蔣哥,你幹嘛??”


    蔣秋桐捏了捏眉心:“脫敏治療——遲早要過這一關的。”


    “………………”


    於思遠沉默了下,然後重重歎氣:“我萎了。”


    不是因為蔣秋桐的圍觀,而是因為他那句“脫敏治療”。


    脫敏,即用在某些過敏性疾病上的一種療法。其原理是讓患者接觸微量過敏原,通過逐量多次的手段,增加患者的耐受性。


    蔣秋桐他老人家在通過這種手段,來提高他對紀嶢和旁人親熱的承受度。


    可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於思遠一想到他遲早得這樣,就覺得自己要萎了——說到底,有些東西總歸沒法逃避,不是另一個人假裝自己不存在就能解決的。


    他抹了把臉,紀嶢沒等他推,就自覺從他懷裏出來,然後坐到旁邊翹起二郎腿,從茶幾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問其餘兩個男人:“抽麽?”


    兄弟倆搖搖頭,他將煙點燃,眯起眼,狠狠吸了一口。


    煙霧嫋嫋燃起,誰也沒說話。


    紀嶢心想,來了。


    當這個名為“三人行”的脆弱牌局岌岌可危時,身為發牌人的他,擁有最高決定權。現在,他可以選擇直接推翻這盤遊戲,宣判其餘人出局,也可以選擇繼續發牌,讓選手拿到更多的籌碼。


    他該怎麽做?


    紀嶢瞧著煙霧發呆。


    兄弟倆也沒說話,仿佛等著他做決定。


    他在心裏罵這兩兄弟狗比,之前自顧地決定自要搞3p——雖然都沒明說,要臉,但是大家都懂——結果等到上床發現下不了嘴,心裏隔應,還不直說,等著他開口,媽的這不是坑他麽?


    又不是他想跟這倆的任何一個扯關係——他們為什麽總是記不住,他不是好東西,跟他在一起混沒有好下場呢?


    他更不想3p——受罪的還不是他?


    他又不缺男人,哪怕玩得最瘋時也沒玩過雙飛,他們擺出受害者的樣子給誰看?


    媽的,越想越不爽。


    他把煙頭掐滅,剛想說嫌惡心就給勞資滾,爺不缺人上,一抬眼,卻看到於思遠垂著頭,弓著背坐著,臉埋在掌心;而蔣秋桐則與表弟截然相反,脊背挺得筆直,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薄唇緊抿。


    那是等待審判的態度。那是對結果無能為力,卻不得不服從的態度。


    紀嶢的心髒劇烈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溫霖。


    他閉了閉眼。


    “我盼著你們好,你們是知道的——而現在……我們現在做的這件事,從各種角度講,對你們都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我不讚成——我甚至根本不希望你們和我有任何牽扯。”


    客廳裏一片寂靜。


    “但是……”


    紀嶢伸手,一把扯掉了自己的上衣。他今天穿的是寬鬆的家居服,連睡褲都沒穿,所以將上衣扯掉以後,修長的肢體就展露在兩人麵前。


    他仰頭,四肢攤開,放鬆地靠在沙發上,樣子像條進食後的豹子,慵懶而隨意。他咧嘴笑了笑:“但是我——我——”


    他的喉結滑動幾下,修長的脖頸這樣看起來,顯得有些脆弱,但也很性感。


    他“我”了半天沒“我”出來,兄弟倆倒是品出了點意思,於思遠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熱切的期待;蔣秋桐也慢慢放鬆脊背,不自覺地身體前傾,緊緊地看向他。


    他被這樣注視著,更是“我”不出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我絕對不會對你們說‘沒關係,我們沒有錯,真愛無敵’之類的屁話——說實話我現在就覺得你們腦子有病,而我就是個bitch,但是我——他媽的我說不出口——但是我——”


    他又卡了殼。


    最後,紀嶢索性將那句“我”含混了過去,簡單粗暴地跳到了結果,“但是,我允許你們對我本人做任何事——任何事,不僅指性。”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又強調了一遍,在“任何”上麵加了重音。


    他又笑起來,還是那種吊兒郎當的笑:“如果以後你們誰後悔了,那就滾,老子不用你道歉,也不用你內疚,你隻要直接告訴我,‘紀嶢,我受不了了’或者‘紀嶢,我煩了’就可以——咱們好聚好散。”


    “我對你們的要求隻有一個——不管以後你們以後會對我做什麽,做之前告訴自己,我什麽錯都沒有,錯的是紀嶢那個混蛋,都是他勾引我,是他害得我成這樣,是他逼我這樣對他的——他、活、該。”


    “記住這句話了麽?很好,對我做每件事之前都想一遍,沒事兒,我絕對不會怪你們的。”


    說完,他又想抽煙,伸手去茶幾上夠,“就這樣。”


    當初那隻小貓跑走的時候,張鶴問要不要追,他拒絕了。


    其實他心裏,也是很難過的。他是個吝嗇又薄情的人,喂貓隻肯付出一根五毛錢的火腿腸,張鶴一拒絕他就不堅持了,畢竟小貓再可憐,都不如張鶴哥哥重要。


    他早就了做好小貓不要他的準備。


    但是如果小貓沒有跑的話,其實,他是願意拿出自己所有的東西,去養它的。


    哪怕最後小貓討厭他,狠狠給他一爪子,然後跑了,他也願意在小貓跑之前,把它喂好,把它養得膘肥體壯,讓它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找下一個主人。


    他是很願意、很願意的。


    紀嶢的手才伸到一半,那盒煙就被對麵的蔣秋桐拿走了,同時,坐在他旁邊的於思遠捏住了他的手。


    “喂!”他不滿道,“你們幹嘛!”


    蔣秋桐淡淡重複了一遍紀嶢剛才的話:“我可以對你本人做任何事,並且在做之前告訴我自己,是你這個混蛋逼我的——”


    於思遠改捏為握,與他十指交握。接過話茬:“——所以,你必須得戒煙了,沒得選。以後你的時間要被兩個人分掉——你得盡可能的,讓自己活得久一點。”


    說完,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對彼此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兄弟大概這輩子都沒這麽默契過。


    紀嶢:“………………”


    真是狗比。


    他愣了好久,然後冷笑道:“真是不識好歹——隨便你們,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但卻沒有再試圖拿煙盒,也沒有掙開於思遠的手。


    那天晚上,他們第一次三個人睡在一起——紀嶢躺在中間,於思遠和蔣秋桐一左一右。


    紀嶢半夢半醒時,聽到於思遠咕噥了一句:“你一定愛溫霖。”


    紀嶢簡直醉了,他簡直被於思遠的形容詞惡心得雞皮疙瘩掉一地:“你幹嘛忽然提他?我都快把他給忘了。”


    於思遠冷笑一聲:“嗬嗬,我信了。”


    蔣秋桐把紀嶢按進懷裏,命令他睡覺,別理於思遠,然後瞪了弟弟一眼。


    於思遠翻了個白眼,從後麵摟著紀嶢的腰,也閉上眼睛。


    因為你對待我們的方式,和對溫霖的一模一樣。


    紀嶢有個奇怪的觀點,他以前曾在會所裏對蔣秋桐說過:如果喜歡一朵花,就是把它摘下來;如果愛一朵花,就是給它澆水。


    如果按照這個觀點來看,無論是溫霖、於思遠還是蔣秋桐,都是被他深深愛著的“花”。


    可是這家夥表達愛意的方法笨拙又粗暴,簡直完全感動不起來,大概是和張鶴一脈相承的死心眼。


    不是當事人的話,大概隻會感覺這人瘋了吧,他是不是有病。


    而如果是當事人,則有種深深的、深深的……被溫柔地寵愛的感覺。


    大概紀嶢才是全世界上,最傻逼的那個家夥吧。


    next:


    ——“草原上的雄獅都是先打一架,贏的那個獲得交配權,而母獅子是他的戰利品。我就是那個戰利品,想分出輸贏?那你們先打一架。”


    ——怎麽說呢……就是……純情。像現在紀嶢吭哧吭哧被噎住的樣子,張鶴就覺得這家夥真他媽純,竟然認為一個玩3p的渣滓純情——他覺得自己簡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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