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懸念的,紀嶢這一次的爬床計劃,仍舊以失敗而告終。他對此頗為不忿——因為他是看到溫霖的眼淚之後,感到莫名難過,一時心軟主動放棄的。怏怏回到臥室,溫霖還睡得正香,直到第二天一早,溫霖連淚水都早就幹透,就更沒有半點蹤跡了。


    紀嶢想到昨晚自己灰溜溜回房睡覺,放著溫霖一個大活人沒用,反倒讓按摩棒搞了自己一晚上,就覺得很氣。


    他故意問對方:“你昨晚夢到什麽了?居然笑得那麽開心。”


    “是麽?”溫霖摸了摸臉,困惑道,“我隻記得,那是一個讓我很難過,又很歡喜的夢。”


    紀嶢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他們中午去吃了一家聞名遐邇的德國餐廳,紀嶢點完菜後仍舊是滿臉的我是誰我在哪:“我們為什麽要特地來美國,去吃一家德國菜?”


    德國人的餐桌上難道不是隻有土豆、香腸和啤酒麽?


    溫霖對這膚淺的評論不予置評,他笑眯眯地加了一道菜後,才對紀嶢解釋:“因為一個特色菜。”


    紀嶢懷疑地看著他,然後妥協了:“好吧,相信你的品味——一會兒我嚐嚐。”


    溫霖欣然點頭。


    這家餐廳確實風味獨特,對紀嶢來說不算很好吃,但足夠新鮮,算是換了個口味。等到那道特色菜上來以後,溫霖揮退了準備替他們服務的服務生,很殷切地親自切了幾片熏肉,沾了沾配在一旁的特色醬汁,喂給了紀嶢。


    紀嶢毫無防備地張嘴,他十分信任溫霖,就這麽將肉片全部送入口中。


    然後。


    “……嘔!!!!!!”


    他發出驚天動地的嗆咳,引得整個餐廳的食客紛紛側目。溫霖秒換焦急臉,一邊替紀嶢拍背一邊對周圍道歉。


    食客們聳了聳肩,回頭繼續聊天進食。


    紀嶢瞪著溫霖,一邊咳嗽一邊壓低聲音問:“這特麽……咳咳咳……是什麽醬!怎麽……咳……那麽難吃!?他媽……又苦又辣!”


    溫霖眼睛一彎:“德國一個少數民族的特色菜,醬汁是什麽我不知道,但肉是什麽我倒是曉得。”


    紀嶢:“……”


    他默默看著溫霖的笑臉,沒吭聲,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隻聽溫霖聲音輕快地說:“是畜類的內髒——至於是哪個部分,為了讓你有一個好心情,我還是不說了吧。”


    紀嶢:“!!!!”


    他衝到洗手間,哇地吐出來了。


    紀嶢從小就挑食,等長大以後好了不少,可唯獨內髒仍舊不吃不吃,死也不吃,尤其是特定動物特定部位的內髒,他沾一點就想吐。這點不止紀、張兩家知道,凡是跟他吃過飯的人,幾乎都知道。


    溫霖那廝就是故意的!


    成功整到紀嶢,溫霖渾身上下都是一個大寫的神清氣爽。他笑眯眯地喝了口啤酒。


    ……紀嶢真的比想象中,還要相信自己呢。


    紀嶢這麽信任、依賴他,他自己知道麽?這個人……明白自己對他幾乎毫無防備麽?


    溫霖不由歎息。


    當然,作為代價,整整一個下午,溫霖都在為哄紀嶢開心而費盡心機,直到最後無奈妥協,答應他一起去gay吧玩,紀嶢才肯露出一個笑臉來。


    ……溫霖是真的頗為無奈。


    一方麵,他作為一個“還有著封建糟粕情結的前直男”,有點不大樂意讓紀嶢去那種亂七八糟,充滿雄性荷爾蒙的地方;另一方麵,溫霖雖然被紀嶢掰彎了,可他也隻對紀嶢彎,讓他看一堆大老爺們——還是歐美鈣片口的大老爺們湊在一起獵豔,他有點接受不來。


    可是紀嶢喜歡——好吧,那就去吧。


    他們去的是一家當地非常有名的gay吧,由於時間還早,酒吧尚未開業,門口卻已經排起了長隊,都是等著開門進去玩樂的男人——呃,大部分都是男人,女人不多,星星點點,都是幾個幾個一起過來的。


    這些男人款式也很多,有兄貴型的,有化了妝的,有穿著皮衣皮褲的,有穿著高跟鞋的……當然,大多數還是穿著打扮比較正常,看起來跟異性戀沒什麽區別的普通男人。


    溫霖覺得簡直辣眼睛,幹脆閉上眼,不想再看。紀嶢倒是接受良好,頗為新奇地四處觀望,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有不少人等得無聊,已經跟前後看順眼的人聊起來了。站在紀嶢前麵的是個留了點胡子,香水味很濃的男人,他回頭瞥了眼紀嶢,打了個招呼:“外地人?”


    紀嶢還沒來得及回答,溫霖立馬睜眼,淡淡掃了下他,眼神隱含警惕。


    “原來是一對兒。”男人接收到溫霖不善的目光,聳聳肩,將頭轉回去了。


    紀嶢有點尷尬,他拽了拽溫霖的衣袖,小聲說:“……你真的有點護食誒。”


    溫霖皮笑肉不笑:“親愛的,你才發現?”


    他們現在的相處越來越曖昧,除了沒有確定關係和真正滾上床,已經和別的情侶差不了什麽了——就在下午時,紀嶢死活都不理溫霖,溫霖急了,一把拽著紀嶢繞到一棵楓樹背後,將他按在樹上,給了他一個惱羞成怒的長吻,直到兩人都氣息不穩才將人放開(去gay吧玩這個喪權辱國的條約也是這時候簽訂的)。


    紀嶢嘿嘿一笑:“要不是你來了,我還打算去看脫衣舞男的。”


    溫霖嗬嗬:“然後再打個炮?”


    “對啊。”紀嶢故意道,“我還沒跟白種人上過床呢——黑人也是,嗯……聽說他們屌很大,但是太大了的話好像會有點嚇人……”


    說著,還掃了眼溫霖的下半身,眼神意味深長。


    溫霖:“……”


    他一把攬住紀嶢的肩膀,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紀嶢,激將法不錯,不過要小心到時候你屁股開花。”


    紀嶢微笑:“有用就好——有本事你現在就來把我操到肛漏。”


    “……”溫霖覺得有點手癢,他現在大概懂了,為什麽張鶴總是動不動就給紀嶢一個爆栗。


    沉思了一會兒,溫霖和紀嶢打商量:“這樣吧,今晚你答應我,不跟別人調情,不喝別人送你的酒,晚上回去,我就給你甜頭。”


    紀嶢眼睛一亮:“什麽甜頭?”


    “我今晚裸睡,全、裸。”


    他一向矜持,主動在紀嶢麵前全、裸,其實他是有點害羞的。事實上,溫霖雖然渴求紀嶢的肉體,但更渴求的,是對方的靈魂。


    不少人都斷定,男同誌之間是不可能存在柏拉圖的,因為男人對性的垂涎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可溫霖一直在思考,如果那樣的話,不能控製身體裏的獸性和本能,那麽人和動物的區別又在哪裏呢?


    或許是他太天真、太膚淺、太不知世事,甚至有點冥頑不靈的完美主義情結作祟,然而比起勾勾手指就上床,他還是更渴望靈肉合一的身體交融。


    “……”紀嶢不知這番心理,他覺得有點心動,又有點不滿足,撇撇嘴,“就這樣?也太吝嗇了吧!”摸也摸了親也親了口也口了,還要不要這麽矜持啊這禁欲主義者!


    之前跟蔣秋桐在一起時,他覺得那人已經夠禁欲了,現在遇到溫霖,才體會出二者的不同來——蔣假仙的禁欲是端出來的範兒,而溫霖……溫霖特麽的是真的,他骨子裏有種莫名堅守的操守,讓紀嶢宛如貓咪遇到烏龜殼,簡直無從下口。


    溫霖把頭撇向一邊:“那就算了。”


    見狀,紀嶢連忙點頭答應,聲音還有點委屈:“你怎麽跟蔣秋桐一樣啊……淨喜歡吊我胃……呃!”


    他連忙止住話頭,然而已經晚了,溫霖歪歪腦袋,笑了一下,口吻溫柔:“蔣、老、師、也這麽吊著你過?”


    紀嶢脖子一縮,頓時不敢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麽,溫霖現在跟他的相處模式越來越熟悉了,讓他莫名心虛氣短,總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在他們都有點不耐煩的時候,酒吧終於開始營業了,紀嶢嘿嘿一笑,拽著溫霖往裏走,直到進入酒吧,手都沒有放開。


    溫霖垂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走在外麵時,紀嶢和他雖然偶爾舉止出格,但那也是在背人的地方,而大多數場合,他們都隻是肩並肩,紀嶢和他幾乎沒有任何身體接觸。


    溫霖之前以為那是因為紀嶢不想碰自己,現在看,原來是顧忌“同性戀”這個標簽麽?


    在他看來,這間酒吧裏的人都是同類,所以,他敢肆無忌憚地與自己親昵?


    這麽想著,他故意停下往吧台去的腳步,在紀嶢詫異回頭時,一把將對方撈進懷中,低頭去吻那多情又無情的唇。


    四周響起口哨聲,溫霖有點不好意思,剛想放開紀嶢,紀嶢卻伸手勾住他的後頸,微微仰頭,撬開他的牙關,與他深吻。


    溫霖在心中無聲歎息,果然,在“同類”麵前,與一個男性舉止親昵,紀嶢是不會在乎的——甚至,他還有些迫不及待。


    ……他期望——甚至是渴望——能得到認可。


    兩人分開時,溫霖回顧四望,發覺他們已經不知不覺進了舞池。現在時間還早,dj隻放了首慢搖暖場,大多數都坐在舞池旁邊或吧台前麵,三三兩兩地閑聊調情。


    這是首老歌,溫霖側耳聽了下節奏,攬著紀嶢的腰,湊到他耳邊輕聲問:“會跳探戈麽?”


    紀嶢的身體隨著音樂搖擺,他猶豫了一下:“會,但我不會跳女步……難道都跳男步?……可我沒這麽對練過啊。”


    溫霖聞言,將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笑道:“好巧,我會。”


    紀嶢聞弦歌而知雅意,攬著溫霖的腰,輕輕一滑,往旁側行。


    兩人的額頭幾乎碰到一起,溫霖莞爾:“跳得不錯。”


    紀嶢挑眉,猛一急轉,溫霖緊緊跟上,兩人胸膛緊貼,紀嶢的唇若有若無地磨蹭著溫霖的下巴:“謝謝誇獎。”


    兩人目光時而交錯時而分開,如同腳下的舞步般若即若離。


    溫霖的膚色很淺,虹膜顏色也生得較淺,是剔透的琥珀色,此時在迷離旋轉的燈光下,折射出令人咋舌的瑰麗色彩。


    他真美。


    紀嶢想。


    音樂到了高潮,紀嶢抬高手臂,讓溫霖順著他的力道旋轉:“嘖,你太高了。”


    溫霖回旋,垂眸看他的發頂:“我倒覺得剛剛好。”


    紀嶢微抬下巴,與他耳鬢廝磨:“你為什麽會學跳女步?”


    兩人相擁,輕輕搖擺,溫霖近得可以看到對方濃密纖長的睫毛:“我暗戀你時,不知道你是彎是直,是零是一。”


    “哈?”紀嶢側步,攬著溫霖的手臂收緊,“這有什麽聯係?”


    溫霖重心下沉,身體打開,緊貼著紀嶢,唇一觸即分:“我當時覺得,學女步,大概能帶入一下角色——說不清,大概我隻是想跟你跳舞而已。”


    溫霖沒說明白,紀嶢卻懂了。


    溫霖把自己掰彎以後,一方麵出於直男本能,習慣性覺得自己是一號,然而他同樣認為紀嶢是個不肯屈居人下的直男,所以也做好了當零號的準備。


    然而無論怎樣,當時情竇初開的溫霖也知道,這些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真正的現實是他們是好友,沒可能是一對,所以無論誰上誰下都是瞎想。


    跳舞時學習女步,隻是一種感情寄托罷了。這樣,他也忍不住可以幻想一下,如果他們在一起以後,紀嶢不肯在下麵,那麽他當零號也是可以的。


    這樣的設想太真實,以至於溫霖差點真信了,他和紀嶢有可能在一起。


    一曲終了,紀嶢攬著溫霖,身體下壓,溫霖隨之後仰,然後抬起修長的腿,勾住了他的腰。


    兩人目光終於交於交匯。


    “傻子。”紀嶢輕聲道。


    溫霖將他纏得更緊,與他交頸相擁:“可傻子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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