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曆,二十一萬年。


    太乙仙庭大捷。


    太初大世界率先被攻打得再無能力還手,皇子顧離盛攜座下千萬部將,一一問候拜訪太初大世界各方頂級勢力。


    他還分封四方,給自己座下衝鋒小將,三眼仙族在此方大世界分封了一座偌大疆土。


    就是仙庭氣運還是無法鋪散...


    這種感覺讓顧離盛異常難受,有一種可鎮壓太初大世界萬族一時,卻無法鎮壓他們一世之感,此事隻能留待父皇處理。


    太初大世界的妖魔仙墓也是遭遇了天難,宋恒殺瘋了,桀桀桀的在仙墓中低笑,壞了不少仙道強者血脈氣運...


    此獠在仙庭的征戰中也是上了萬族必殺榜,優先級隻比仙王弱了一級。


    一件件振奮人心的大事不斷傳蕩太乙大世界而來,仙庭子民激動難掩,天地氣運升華不斷,山河地脈擴張不斷。


    靈虛聖州,普天同慶。


    伏十教同樣一片大喜之景,這裏的萬族後輩弟子修煉一日不敢停歇,他們也想為教門征戰,為仙庭大計、為蒼生而戰。


    大一統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勢,而不是所謂的萬族鼎立,征伐不休!


    仙皇顧神宇帶領億萬大軍,殺入三方大世界萬載,一路從南殺到北,翻過巍峨古嶽,渡過廣闊大海,離譜至極。


    跟隨這等絕世人物征戰天下,哪怕就是自己不慎身隕,臨死前那都得罵自己太過廢物!


    這個時代的太乙子民也漸漸看出,原來仙庭的恢弘篇章不是從建立之初便開始,而是從現在才真正開始,令人熱血沸騰。


    要說誰最為高興,那當屬仙庭的仙史記載官。


    這位每日滿麵紅光,春風得意,在仙史中肆意揮灑篇章。


    這是屬於太乙仙庭的獨斷大世的洶湧大時代,天地霸族不敢觸其鋒芒,萬族為之退避臣服!


    今日,在仙城一處茶樓中。


    九層樓閣之頂。


    陳潯獨坐於窗邊,眼中帶著一股難掩的歲月深沉。


    一杯杯苦澀茶水入喉,和天地一片喜慶的大環境格格不入。


    他獨坐了整整半日,才離開,周圍的小廝與東家皆是神色一肅,靜靜拱手,不敢打擾。


    這窗邊的座位也是單獨為這位前輩所留,誰來也不給坐。


    七日後。


    伏十教門。


    座山鴨神誌模糊不清,像是老年癡呆了一般,完全不複仙人晚年之狀。


    它忘記了許多事,忘記了許多人。


    “嘎嘎~~!”


    座山鴨帶著奸笑,不斷拍著陳潯的肩膀,“老六,大師姐的雲麓台怎麽被封存了,咱們要不去探探?”


    它似乎忘記了自己是仙人境,如今更是伏十教的老祖之一。


    “好。”陳潯微笑。


    嘭...


    座山鴨雙眼微亮,正欲抬腿,卻是摔在了地上,他的仙軀太過強大,但那衰敗的仙元似乎已承載不起這具仙軀。


    竟是有一種意識跟不上仙軀的感覺。


    “嘎?”


    “我背你。”


    “老六。”


    “你說。”


    “你可知本鴨有天下奇水?!”


    “當然。”


    路上,陳潯背著座山鴨一步步慢慢走著,嘴角掛著淡淡笑容,“想喝水便直言,何需拐彎抹角。”


    “嘎嘎~~”座山鴨騎在陳潯背上大笑,還是老六懂自己。


    咕咕!


    陳潯拿出了涇水寶瓶,此寶如今在他身上,座山鴨神誌有些混亂,數千年前水淹教門山河,從此之後陳潯便幫它保管此寶。


    “老六,我記得,你的畫作是真難看,一點長進沒有!”


    “你他娘的,閉嘴。”


    “嘎嘎!!”


    座山鴨大笑,嘴還依舊是那麽臭,突然又話鋒一轉,“師尊他們呢,又下山斬妖除魔去了?”


    “嗯。”陳潯點頭,“對。”


    此話已是座山鴨問過的第三千六百七十二遍,但陳潯眼中沒有任何厭倦,一次又一次的回應著它每一句話。


    “不過咱們家老六仙道天賦無敵,中天神州那些老道們得知後肯定是氣急敗壞,嘎嘎~~”


    座山鴨口中老是說著一些莫名奇妙的話,上句不接下句。


    “老六,把我羽毛給變回去啊!!”


    它的情緒又突然變得急躁起來,攪動得四方天地元氣狂暴不已,又被陳潯不經意間的一眼鎮壓,環境霎時間變得寧靜平和。


    山路崎嶇蜿蜒。


    陳潯背著座山鴨一直走著,途經之處也遇見了不少後輩小弟子,他們目光複雜,低頭拱手。


    座山老祖...


    聽聞數千年前就瘋了。


    它是教門的傳奇,硬生生逆活出了四世,在太乙仙庭都是一個傳說,太乙仙史都為此事記載過寥寥數筆。


    隻是誰也沒想到座山老祖的晚年竟會是如此。


    誰也沒想到那位霸絕古今,諸天無敵,冷血殘酷,冰冷無情的伏天老祖會一直照顧著它。


    外人或許會不懂。


    但教門弟子是懂的。


    他們不敢打擾,不做談論,隻是尊敬的目送著兩位老祖遠去。


    這蜿蜒山路。


    一走就是大半年。


    座山鴨的嘴皮子一直沒停過,要麽是在喋喋不休,要麽是在喝水。


    它突然有些累了,話音都變得有些蒼老,低頭道:“老六,放我下來。”


    “好。”陳潯點頭。


    座山鴨靠在了一座山壁上,陳潯也習慣性的靠在了它碩大的毛羽腹部上,柔軟,舒服。


    它胸口微微起伏,哪怕是被陳潯背著,似乎也無法承載起這具仙軀的壓力,很累,累到讓仙人都足以喘氣的地步。


    “老六,我是不是不行了?”座山鴨眼中帶著笑意,看著蒼穹飄過的霞光雲霧,“嘎...感覺也挺好的,沒想象中那般痛苦與恐懼。”


    “放心,我在想辦法。”陳潯神色平靜,也看向了蒼穹,“信我。”


    “嘎嘎~信過你幾次了。”座山鴨話音似乎帶上了一股艱難之感,笑道,“老六,厲害呀,仙皇都差了你十二分。”


    “哈哈...”


    陳潯笑出了聲,抬眸看了座山鴨一眼,看來神誌又恢複了,不過它這些年神誌時好時壞,自己習慣了。


    “咱們當年也是掀了九州不少道場吧,弄得他們雞飛狗跳的,誰不知咱們之名。”


    “當然。”


    “老六,我沒遺憾了。”


    “鴨子,你知道,我最不喜聽此話。”陳潯神色平靜,情緒沒有一絲波瀾,“此刻正是你仙元意誌對抗仙軀之時,莫放棄。”


    “老六,這些年我都知道。”


    座山鴨眼眸下垂,低沉道,“你七上天宮,三上太古學宮,尋訪九州與太乙諸天,這不是你的作風,你可是伏天。”


    聞言,陳潯眉宇一沉,淡然道:“鴨子,小事,我就是去問問仙庭在外征戰時可否帶回仙藥,太乙鬼門關之事是否有進展。”


    “嘎,放屁!”


    “信我。”


    “老六,我認了,夠了。”


    座山鴨的翅羽狠狠按在了陳潯肩膀上,沉聲道,“我座山鴨就是一個仙道老混子,不值得讓你伏天為我放下尊嚴,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夠了!”


    陳潯隻是搖了搖頭,尊嚴,名聲,於他從來不重要。


    嗡—


    突然,他眼眸微動,一掌猛然貼在座山鴨身上,還在重複那一句話:“鴨子,信我。”


    “嘎嘎~”


    座山鴨笑了,圓滾滾的肚皮動了動,神色一鬆,疲憊道:“老六,來世我還當你師兄,你畫技太差,光憑此事我就可為你兄長,達者為先!”


    “當然。”


    “師尊那畫是我偷得,他回來後幫我給他老人家知會一聲。”


    座山鴨的語速快了不少,“老七性格老實,但心中其實無比自卑,連我都不忍罵他,你沒事多稱讚它一些,莫要打壓他。”


    “嗯。”


    “老八這小子就不說了,大傻子一個,但他本性不壞,有陰招都是當麵使,絕不背刺,你可別真生他的氣。”


    “嗯。”


    “老九大大咧咧,嫉惡如仇,性格豪爽直率,容易入局,你一定要看好她。”


    “嗯。”


    “老十也是個大傻子,做事不求回報,甚至還倒貼,不懂處世之道,搬嶽一族遲早被他坑沒,你可要把他盯緊了。”


    “嗯。”


    “嘎嘎,還是老六你精明,從不吃一點虧。”


    座山鴨低頭垂視著陳潯,笑容滿麵,嘲笑道,“就是吃虧倒貼在了我們身上,你也是個大傻子,嘎嘎嘎~~~!”


    “老六,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本鴨還要等著你的大名傳蕩諸天萬界,響徹天地九幽冥獄,那時本鴨一定前來...相賀!”


    此話似乎是用盡了它全身力氣,也用盡了陳潯的續命仙力。


    座山鴨的眼中流露著一縷美好之意,翅羽還死死搭在陳潯肩膀上,猶如當年他們夜中前去偷襲禍亂九州道門與教門。


    雖有夜幕,但卻是精彩燦爛無比!


    它雙眼微闔,意識漸漸陷入了永久黑暗。


    座山鴨的仙隕沒有引起天地任何異象,似乎天地本就不承認的它的仙位,默默坐化在了教門一處山壁之上。


    陳潯目光微凝,還在不斷向著座山鴨傳輸仙力,沒有停歇。


    “鴨子...”


    “...死鴨子。”


    陳潯最後的聲音略大了一分,似在呼喚,隻是座山鴨已經沉沉睡去,無法再被叫醒,也無法再伴陳潯渡過往後歲月。


    他的手掌輕輕從座山鴨腹部滑落,隨後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


    陳潯又背起了座山鴨,步伐略顯沉重,方向,教門禁地—


    仙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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