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角落處。


    大黑牛又趴在了地上,看著此時大殿中央,柳鳶與石靖正流露著幸福異常的笑容,它眼中也流露出淡淡欣慰。


    似乎此時他已忘記了自己正處於仙古禁地中,其餘一切似乎都已變得不重要。


    大殿內燈火通明,四處張燈結彩,喜慶異常。


    大黑牛神色寧靜,哪怕四方喧囂,心卻不由為之靜了。


    它突然發現,自己與陳潯踏上修仙之途,不就是為了這麽短暫的一瞬間麽...什麽成仙不成仙,他們根本沒有在乎過。


    隻是陳潯再也見不到這短暫之景,夢寐之景...大黑牛視線突然變得有些模糊,應該是這大殿內的燈火太過閃耀,太過璀璨。


    既然現在找不到離開的方法,就先在五蘊宗安定下來吧,畢竟大家都在,陳潯也在。


    後來的日子。


    五蘊宗在陳潯老祖與姬坤老祖的帶領下威震一發,聲名遠播,安定無比,宗門內更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乾國修仙界也完全沒有戰爭的苗頭,就連各國凡間也是安定異常。


    大黑牛隱居於五蘊宗內一座不起眼的靈藥園內,那裏有一處小山穀,一處小瀑布,風景很美,也默默守護著五蘊宗。


    不管再發生何事,他定不會像從前一般遠走,不管是什麽大世入侵,還是什麽天外來敵,有他坐鎮此地,悲劇便不會重演。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大黑牛獨自在靈藥園內度過了春夏秋冬,但它平日裏偷看得最多人並不是姬師兄...而是陳潯。


    某一年。


    銜月樓今雨老祖來訪,那咋咋呼呼的陳潯老祖似乎說話都變得有些不利索,一改往日作風,打扮得相當有風範。


    大黑牛在靈藥園內偷笑了一聲,你小子還有不善言辭的時候?!


    三年後。


    陳潯帶著一些弟子與銜月樓共赴海外,欲要探尋煉虛之妙,大黑牛眉頭暗皺,這裏的陳潯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並沒有長生體質,也一直在不斷求索仙道。


    那日,它想要跟去。


    但腳步終究還是猶豫了...陳潯並不認得它,自己也並不想離開五蘊故地,它怕他們一人一牛一走,又會發生不可預知的禍事。


    天穹之上,戰船遍天。


    大黑牛屹立在一處山巔遙望,目光顯得有些深邃。


    上空。


    陳潯微微眯眼,在戰船上朝著某個方向望去,又是那頭大黑牛...


    他目光深邃了幾分,總覺得這頭大黑牛很奇怪,奇怪得讓他心裏發毛,多年來讓他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陳潯低喝道:“黑牛!”


    山巔。


    “哞..”大黑牛心神一震,目光都變得光亮了幾分,牛尾都在下意識擺動。


    “哈哈,還真他娘的有靈性。”


    陳潯突然大笑起來,對著大黑牛指指點點的,“待本座從海外歸來,給你這黑牛帶些好東西!”


    “哞哞?!”大黑牛長嘯,目露堅定,它又信了!


    陳潯神色一怔,為何感覺自己像是聽懂了它的叫聲,見鬼了?!


    他鬼使神差的吐出了一句:“...海外的大母牛。”


    陳潯旁邊站立的今雨暗暗翻了一個大白眼,你堂堂一介化神老祖,竟對隻小靈獸都沒個正經,怪不得師弟師妹都已結為連理,你還單著呢...


    遠方。


    “哞~~~”大黑牛笑得咧開了嘴,重重點頭,陳潯的話他永遠相信。m.


    陳潯啞然失笑,指了指山巔那頭大黑牛,還真是有意思,要不回來讓它跟著自己混算了,正好座下缺個靈獸坐騎。


    嗡...


    沒過多久,大船隊在蒼穹之上浩浩蕩蕩的出發,破空遠去。


    二十年後。


    五蘊宗兩位老祖都已出行,沒有任何回歸消息傳來,乾國有強宗蠢蠢欲動,欲要取代五蘊宗的霸主位置。


    三大宗門悍然發動戰爭,舉宗攻入玉竹山脈,戰火紛飛。


    但一天夜裏。


    五蘊宗靈藥園內伸出一隻驚天巨掌蓋壓而下,驚天動地,電閃雷鳴,三宗傾覆...無人生還,此事驚絕四方,所有宵小偃旗息鼓,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這次事件影響之深遠,甚至傳到了遙遠之地,五蘊宗內恐怕已有隱身老怪晉升煉虛,可調動天地元氣,天下無敵!


    也無人知道到底是誰,就連正欲血戰八方的五蘊宗弟子們也懵了,誰啊?!


    他們還沒出手,你們怎麽就嗝屁了...這也不行啊!


    又是安穩的五十年匆匆而過。


    這些年裏大黑牛時常望向天外,就是在陳潯離開的這個節點,天外來敵,這次不把他們殺得他們親娘都不認識,它這半仙境算是白修。


    隻是多年後並未等來天外來敵,而是等來了一個驚天噩耗。


    陳潯與今雨等人魂隕海外...宗門縞素。


    靈藥園內。


    “哞哞~”聽聞這個消息後,大黑牛咧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想找找自己的鈴鐺,就是忘記放哪去了。


    小事情,小事情,本來就不是真的。


    它又不是在心魔幻境中,什麽也不知道。


    “哞!!!”


    突然,一道震天動地的牛嘯聲從五蘊宗傳來,大黑牛衝天而起,朝著海外的方向奔赴而去。


    宗門大殿前方。


    一臉悲意的柳鳶與石靖目瞪口呆的看向天穹,終於知道那晚到底是誰出手了...竟然是這隻奇怪無比的大黑牛前輩!


    兩人相視一眼,盡皆搖頭,真不認識,就記得他們大婚之日,這頭黑牛好像跟了一路。


    ……


    數年後,海外。


    一處戰場之中,血煞之氣滔天。


    陳潯元神被洞穿,身上與周圍是幹涸的鮮血,他雙眼微睜,無力的躺倒在一處破碎的巨柱前,像是生前曆經了無數大戰,鮮血已流盡。


    踏...


    大黑牛神色平靜的緩步走來,它看了看已經失去生氣,還未閉眼的陳潯。


    它搖頭嗤笑了一聲,陳潯年輕之時就是這般衝動,一個人敢拿起開山斧帶著它去砍別人一個村。


    “哞哞~~”大黑牛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還去狠狠拱了陳潯一下,似乎在責怪他,這就是你性子衝動的代價。


    陳潯的儲物戒此時已經破碎,值錢的東西好像已被敵人帶走,隻留下了幾件衣物與一瓶靈獸築基丹藥。


    這些衣物大黑牛一眼就已看穿,有陳潯自己的,似乎也有它的...


    看來陳潯並沒有帶回那頭大母牛,而是想給它帶回一件衣物。


    大黑牛輕輕噴出一口鼻息,都是多年老兄弟了,這陳潯還是這般講究。


    它坐在了死去陳潯的身旁,目光望著蒼茫的天宇,大黑牛眼中沒有悲意也無怒意,隻有那淡淡的回憶之色。


    想著想著,它就不由又嗤笑了一聲。


    嗡~


    周圍閃爍起了一道焰光,陳潯的身軀在慢慢燃燒,大黑牛的眼眸中閃爍著火光,神色更是沉靜無比,當送自己大哥最後一程。


    它化蹄為掌,下意識想去抱住陳潯的肩膀,但隻是抓住了一把灰燼。


    大黑牛左右的看了看,相當尷尬的一笑,笑得眼眶都有些紅潤:“哞哞~~”


    它笑意卻愈發深邃,把那件合身的衣物抓在了掌中,還抹了一把臉龐,孤獨的坐在這枯寂的戰場之中......


    原來自己終究還是不在意任何人,隻在乎陳潯。


    大黑牛曾經的憂傷似乎都在這一刻都被拋諸腦後,嘴中的笑聲漸大,漸漸彌漫響徹在這處空曠的戰場之中。


    嗒~~


    灰蒙天穹漸漸落下一滴塵埃,一滴砂礫,神不知鬼不覺的融入了大黑牛的神魂中。


    轟!


    大黑牛神魂驀然震蕩,再一次出現天旋地轉之感!!


    一片無邊無垠的浩渺天地中。


    一道道悲慟的萬靈情緒縈繞在天地,恐怖異常。


    無數痛苦的聲音從天地間浩蕩而來:


    “天地黑暗,長生仙尊,還望您停止這場動亂!!!”


    “人族拜求長生仙尊網開一麵!!!”


    “仙尊...您看看仙界子民吧!!”


    ……


    浩瀚大地傳來無盡的悲慟之聲,而那股恐怖的氣息彌漫浩蕩億萬裏,無數生靈被吸光生命精華而死,日月無光...


    而此時...一雙淡漠萬物的五行仙瞳淩駕於天地之上,俯視蒼生!!


    這個時代,被記載為真仙界—黑暗大動亂時代...


    大黑牛瞳孔猛然收縮!


    ……


    萬劫時砂內。


    大道之上。


    一道黑影緩緩從迷蒙處靜靜走來。


    而當初前來此地的大黑牛依舊還在轟擊著萬族雕像,不斷重複,不斷施展法力,不知疲倦。


    時間,也不過才堪堪過去了十二個時辰...


    那道走來的身影愈漸清晰,正是大黑牛的第二道元神!


    它大步流星,神色淡漠冷靜,隻是略微瞥過了一眼還在轟擊萬族雕像的大黑牛。


    轟!


    大風起雲飛揚,萬劫時沙無盡砂礫飛揚。


    大黑牛目光璀璨熾熱,它頓下腳步,緩緩抬頭遠望遠空浩瀚天地門戶。


    踏!


    洶湧堅定的步伐在此時重重邁下,大黑牛昂首挺胸朝著遠方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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