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喬匆忙離開了,雷哲卻還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影,瞳孔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安德烈親王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酒,用過來人的口吻給出建議:“親愛的,你剛才表現得太直白了,那樣會把獵物嚇跑的。”


    雷哲十分了解安德烈親王的“豐功偉績”。這人曾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強占了一名男爵,然後又無情地把對方拋棄。他隻能維持三分鍾熱度,卻需要別人用一生的時間去治愈內心的傷口。


    仗著自己的兄弟是國王,他習慣了為所欲為。當自己也成為國王時,他會更加肆無忌憚。


    很明顯,他看上簡喬了。


    雷哲閉了閉眼,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顯現出簡喬剛才的模樣。


    因為發高燒,那人的肌膚和頭發被汗水打濕了一些,在燈火地照耀下散發出潤澤的微光,叫人很想去碰一碰。他的臉頰和眼尾爬上一抹緋色,像天邊最美的雲霞。他瞳孔裏盛滿潮濕的淚意,看著別人的時候仿佛脈脈含情,又仿佛迷離懵懂。


    他像個孩童般脆弱,又像個誤入人間的妖精。


    雷哲舔過他的手背時,他那滾燙的體溫像是一把燎原的火,順著舌尖一直蔓延到雷哲的心底。


    如果我真是一頭獅子,當時我可能已經把他吃掉了。


    雷哲莫名其妙地冒出這個念頭,然後便回味無窮地舔了舔自己尖銳的虎牙。


    “他是我的獵物,你同意嗎?”他看向安德烈親王,語氣嚴肅地詢問。


    既然已經幫了簡喬一次,他不介意幫到底。否則,這些人會像水蛭一般纏上簡喬。


    已經在心裏把簡喬意淫了無數遍的安德烈親王不禁愣了愣。這是他近段時間發現的最美味的獵物,他真的不想放手。但莫安皇後和雷哲是他最強而有力的支持者,如果沒有這兩個人幫他在宮內宮外周旋,他根本得不到那頂皇冠。


    轉瞬之間,安德烈親王已經做出了權衡:“當然,他是你的。”


    話落,他舉起酒杯朗聲大笑:“親愛的,我預祝你成功!”


    “謝謝。”雷哲舉起酒杯與他相碰,眼裏滿是誌在必得的光芒。


    所有人都哄笑起來。他們知道,隻要雷哲沒玩膩,那位花都伯爵就不是他們能隨意觸碰的物品。原本他們還打算把人強留下來,灌醉之後送上安德烈親王的床,等安德烈親王厭倦了,他們可以輪流與美人共度良宵。


    他們總是這樣幹,而那些從偏遠之地趕來波爾薩追名逐利的小領主根本不敢反抗。


    有人在糜爛的生活中沉淪,有人在巨大的屈辱中毀滅,也有人逃之夭夭永遠不再出現。不過,那又與他們何幹?


    他們隻要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縱情享受下一輪極樂就夠了。


    對這群人的本性了如指掌的雷哲太明白簡喬將麵對什麽,所以他站了出來,雖然他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


    之前,簡喬與劉易斯公爵滿場遊走的時候,雷哲總會忍不住看向對方。


    因為高燒的緣故,那人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悄悄走到僻靜的地方,然後輕輕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如果這樣還不行,他便拿出一瓶嗅鹽聞一聞,甚至狠狠掐自己一把。


    偷偷摸摸做完這一切,他會用最優雅的姿態回到名利場,用委婉卻又不失熱烈的話語去恭維別人。


    沒有人能抵擋他的魅力。


    他那張憂鬱的臉龐連個像樣的笑容都扯不出,別人卻能因為他而朗聲大笑。


    僅僅隻是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雷哲就能感受到數不清的樂趣。而在此之前,雷哲早已經厭倦了華服、美酒、佳人、宴飲。相比於暗香浮動的名利場,他更喜歡血腥遍地的戰場。


    如今,那人走了,雷哲也覺得意興闌珊。他衝一名侍者招招手,沉聲說道:“送一箱最烈的酒過來。”


    侍者依言而行。


    半小時後,雷哲帶著一身濃烈的酒氣,昂首闊步地離開宴會廳,在他背後,安德烈親王和一眾貴族已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總喜歡把別人灌醉的他們,遇見雷哲隻有被灌得爛醉如泥的份兒。


    ---


    簡喬足足在旅館裏躺了五天。這場病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五天之後,他終於恢複了一些力氣,並決定在格蘭德多待兩個月,一則是因為他虛弱的身體根本經不起長途跋涉的折磨;二則,他還有很多事沒做完。


    養病的間隙,他便帶著兩名男仆去視察自己的店鋪。


    同一時間,雷哲在同一條街的另一家店鋪裏,鄧肯男爵是這家店鋪的主人。


    “這套珠寶你喜歡嗎?要不要我幫你送到莉莉絲小姐府上?”鄧肯男爵指著一條紅寶石項鏈說道。


    “我早就對莉莉絲不感興趣了。”雷哲百無聊賴地擺手,視線漫無目的地掃向街道。


    就在這時,一輛車門雕刻著銀蓮花族徽的馬車緩緩從外麵駛過。


    斜躺在沙發上的雷哲猛然坐直身體,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過突兀,便又懶洋洋地躺回去。然而,他瞳孔裏閃爍的亮光卻是無法掩蓋的。


    他一會兒交疊起雙腿,一會兒又改成大馬金刀的坐姿,身體的不安分完全暴露了內心的躁動。不知道為什麽,獲悉那人就在不遠處,他便怎麽也坐不住。


    他清了清喉嚨,故作嚴肅地問道:“最近店裏的生意怎麽樣?被搶走的顧客回來了嗎?”


    “沒有!顧客流失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你一定要想個辦法幫我幹掉競爭對手。”鄧肯男爵口中的競爭對手自然是指簡喬的店鋪。


    “那我先去他們那邊看看——”


    雷哲一句話沒說完,一名老鴇便拉著自己的“女兒”衝進店鋪,把手裏的一個珠寶盒重重拍在櫃台上,指著鄧肯男爵的鼻子就是一陣痛罵。卻原來鄧肯男爵竟然把鋯石當成鑽石賣給她女兒,騙走了一大筆錢。


    所幸老鴇是個鑒定珠寶的行家,這才帶著女兒風風火火地找過來。她手底下的姑娘們與很多大貴族都保持著親密的關係,她自然不怕得罪一個小小的男爵。


    在店裏罵完,她又跑到店鋪門口去罵,惹得路人紛紛駐足圍觀。


    店鋪的口碑徹底敗壞了,本就嚴重流失的顧客越發不會上門。


    鄧肯男爵賠出去一套鑽石珠寶,又奉送了很多好話,這才把母女倆送走。


    他憤憤不平地說道:“遇見識貨的客人就賣真貨,遇見不識貨的客人就賣假貨,所有店鋪都是這樣幹的,憑什麽單單找我的麻煩?我就不信簡喬的店鋪沒有這種狀況。不行,我的商譽敗壞了,他的商譽也不能好。我得找個人去他那裏買假貨,再把事情鬧大!”


    滿肚子壞水的鄧肯男爵立馬找來一位交際花去釣魚。


    而這位交際花也是剛才那個老鴇的“女兒”。老鴇識貨,性情又潑辣,她肯定也會去找簡喬的麻煩。


    “我陪你去。”雷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交際花受寵若驚地答應下來,鄧肯男爵卻堅決反對:“不,不行!你不能和她一起去!有你在,誰敢賣給她假貨?你忘了嗎?你說過要抓住簡喬的把柄,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雷哲冷哼一聲,自顧走了出去。


    他根本就懶得搭理這個自以為精明的蠢貨。


    那位交際花提著裙擺匆匆追出去,然後伸出手,想要挽住雷哲的胳膊。她的那些姐妹閑來無事的時候總喜歡雇一輛豪華馬車在街上招搖過市。她們一定會發現她和格洛瑞最有權勢的貴族走在一起了。


    這是多麽巨大的榮耀呀!


    如果能攀上這棵大樹,便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交際花的暢想被雷哲粗魯的舉動徹底毀滅。


    “小姐,未經我的允許,請你不要碰我。”他避開了女人的胳膊,臉上滿是厭惡。


    不知從何時起,他對女人竟然提不起絲毫興趣。這現象太反常了,甚至是有點可怕。


    想到這裏,雷哲俊美的臉龐驟然僵住。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舔了舔自己尖銳的虎牙,不情不願地改口:“行吧,你請便,但是最好不要挽得太緊。”


    上一秒還嚇得花容失色的交際花,下一秒便笑顏逐開。她喜滋滋地挽上了雷哲的胳膊,左右款擺著自己纖細的小腰,讓蓬鬆的襯裙像孔雀的尾翼一般搖擺起來,然後一步一挪,慢慢吞吞地走向簡喬的店鋪。


    雷哲的額角迸出幾條青筋。


    天知道,看見伯爵先生的馬車從路上經過時,他恨不得三步並作兩步地追出去。他根本無法忍受這個女人的龜速。


    終於走到簡喬的店鋪門口時,雷哲的耐心已完全耗盡,但奇怪的是,他煩躁的心情卻轉變成興奮和期待。


    他推開店門,大步走進去。


    胳膊纏在他臂彎裏的女人被他急切的步伐猛然帶向前,又被巨大的襯裙絆了一下,差點撲倒。猝不及防之下,她發出了高亢的尖叫。


    店內所有人都看向了尖叫的源頭,包括坐在紅色天鵝絨沙發上的簡喬。他手裏握著兩顆雞蛋大的水晶球,細長的指尖靈活地撥弄球麵,讓它們交替轉動。


    他柔軟的身體陷在同樣柔軟的靠枕裏,眼瞼微闔,眸光沉斂,靜謐得仿佛快睡著了。猝不及防的尖叫打擾了他的小憩,他此刻正睜大眼,露出罕見的受了驚嚇的表情。


    看見這樣的簡喬,雷哲臉綠了。


    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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