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真百感交集。


    他剛剛交上男朋友,宣布出櫃四個小時,三界六道都知道了,還要來圍觀?!神仙都那麽閑嗎?!


    “全世界隻有我出櫃嗎?!這事很稀奇嗎?”他痛心疾首地問賀錦年,“為什麽消息傳得那麽快?”


    “這事不稀奇,仙界也有同性道侶,但師尊……眾所皆知的原因,比較受關注,”賀錦年鎮定地解釋,“九靈宮在舉行法會,玄元真人收到弟子匯報,席間到處嚷嚷,把消息傳開的。”


    陸雲真回頭看白茅派掌門。


    白茅派掌門不好意思說:“我們祖師爺性格跳脫,關心民間疾苦,照顧晚輩……有時候會看論壇,遇到有意思的帖子,還會讓弟子們練習扶乩。”


    陸雲真懂了,昔日好友在宴會裏閑著蛋疼,看凡間論壇,不知怎麽注意到他的緋聞帖子,找徒孫八卦出真相,便口無遮攔地說出來,整個宴會的人都知道了,一傳十十傳百,再配合知情人科普的莫長空著名以下犯上事件,內容變得很勁爆……


    他猜了猜大家會討論的話題,陣陣窒息……這事就算跳樓都沒用,死了也得去閻羅殿麵對朋友,交代真相。


    賀錦年歎息:“雖說我早有心理準備,但師尊此事做得孟浪了。”


    他對師尊的態度沒那麽嚴厲,說話會留幾分餘地,其實是在指責師尊不該那麽快出櫃,也不該把櫃出得人盡皆知。


    陸雲真委屈到極點:“我沒有亂來。”


    他就是不小心說錯了一個字,然後特別倒黴,每步都踩在最糟糕的位置,連鎖反應,導致混亂丟人的結局。


    莫長空受他所托,去買豐貴市的特產糖糕,暫時還不知道這事……就算知道了,也沒有社死的概念,還會很開心。


    所以,出櫃不能反悔,必須堅持到底,否則莫長空大喜大悲,心理狀況會有問題。


    賀錦年聽完師尊絮絮叨叨的解釋和煩惱,對他的倒黴運氣也頗無奈,安慰道:“算了,這事遲早都要麵對的……內容也沒有萬年前勁爆,過段時間就平息了,我並不放在心上。”


    他的意思是:苟。


    陸雲真堅強地點點頭,這就是真實版的《一日為師》,頂多被討論風流韻事,說些葷笑話,他欠的功德特別多,起碼還要幾千年才能回仙界,時過境遷,丟人也該結束了。


    賀錦年經受過萬年前的大風大浪,心理承受力特別好,他再次安慰師尊,說回去幫忙澄清一下。


    陸雲真強顏歡笑,掛了視頻,總覺得自己倒黴得不同尋常,懷疑有幕後黑手,他沉穩地思考,感覺在鏡子世界裏遺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他想了很久很久……


    白茅派掌門意識到是自家祖師爺和弟子惹了麻煩,愧疚不安,試圖補償,他小心翼翼地提議:“陸大師……五百萬可能太少了,我們在海平市有座海景別墅,送給您度假?”


    陸雲真驚醒:“五百萬?!”


    破案了!他總算想起自己在鏡子裏,一個激動就把對方送的銀行卡給掰斷丟了,然後,他經曆了大半年的緊張冒險,把這件事給拋之腦後,回來把還錢的事情給忘了。


    現在,他在光彩奪目的黴運光環下出櫃,當然是步步驚險,走哪哪不對……還能留口氣,勉強苟活,全靠莫長空的命夠硬,癡心衷情,扛住了他的倒黴。


    陸雲真深呼吸,抓起白茅派掌門的手,聲情並茂地懇求,讓他立刻把錢給捐出去,送給真正有需要的人。


    白茅派掌門不明所以,感動得一塌糊塗,再三推辭後,終於同意了陸雲真的請求。


    陸雲真保持微笑,確認那張卡開通了網上銀行,立刻拖著白茅派掌門,連夜找到管財務的弟子,盯著他把錢都轉走,以無劍峰的名義,分批捐給各個慈善機構。


    然後,他檢查自己的財務狀況,兩袖清風,所有的卡裏麵加起來隻有一萬多塊錢存款,終於從扁扁的錢包裏感到安全和平靜。


    黴運到此結束。


    幾天後,陸雲真順利地結束所有工作,告別徒孫,帶著莫長空,提著糖糕,坐飛機回到海平市,地鐵換公交,平安到家。


    無劍峰門口,他遠遠就看見龍敬天垂頭喪氣,拿著把大掃把,在掃地,邊掃邊抱怨:“龍哥是幹這個的嗎?”


    “你還能幹什麽?”金玉奴在旁邊一邊擦門牌一邊訓斥,“洗碗洗兩小時,家裏的碗夠你砸嗎?切蘿卜切傷手,想給素菜添葷?收拾屋子比不收還亂,就你這樣的能力,不好好掃地,還指望師尊收留你吃閑飯?!”


    陸雲真:“???”


    龍敬天不是回家了嗎?他為什麽要收留這憨貨?!


    兩人看見他們回來,趕緊上前拜見,金玉奴盈盈行禮,嬌滴滴叫了聲“主人”,龍敬天有樣學樣,想跟著效仿,笨手笨腳地跟著行禮,想叫“主人”又覺得不太對勁,抓耳撓腮,不知該說什麽好聽話,被金玉奴掐了好幾把。


    莫長空懂了:“他想做無劍峰的仆役嗎?”


    “龍少向往無劍峰的生活,仰慕劍修的神武,”金玉奴低眉順眼道,“他願投身為仆,任憑差遣,為主人效勞。”


    “富商之子,不夠格?”莫長空皺眉,“以前被推薦來無劍峰做仆役的凡人,都是皇子這類的身份,師尊嫌麻煩,很少收留。”


    龍敬天抓著掃把,鬼哭狼嚎:“莫大師!我們的交情呢?”


    莫長空心情極佳,看什麽都順眼,對這個人類也頗有好感,便替他求情:“師尊,既然他有誠心,就收下,晚點你的朋友來訪,也需要斟茶遞水伺候的人。”


    陸雲真回過神來,看看有些心虛,不敢抬頭的金玉奴,看看做事無法用常理判斷的龍敬天,再看看搞不清狀況的莫長空,趕緊一手一個,全部都推進屋子裏,勒令交代真相。


    金玉奴扭著衣角,怯生生道:“奴送龍公子回家,不小心……把龍家家主揍了,玉奴傷人,請主人恕罪。”


    “沒事,他就是揍了我爹,”龍敬天那不孝子,毫不猶豫道,“那老頭子混蛋,揍了就揍了!我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再也不回家了!”


    兩個闖禍的家夥,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交代出來了。


    那天夜裏,金玉奴在劇組拍戲,小成本的刑偵網劇,他的角色是被害的陪酒女,畫了張妖妖嬈嬈的美人皮,打扮特別俗豔。


    拍攝地點在荒無人煙的郊區,他收到陸雲真的消息,隻能請劇組的司機幫忙,載他去機場接人。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有重新換皮的機會,便用劇裏的造型去了。


    龍敬天熟悉他的風格,提前用手機發張照片,倒也不會認錯人。兩人叫了計程車,吵吵鬧鬧地回家了。


    當時是半夜三點……


    龍興邦在處理公司業務,還沒有睡,看見自家兒子失蹤數日,吊兒郎當地回來,身邊還親親熱熱地跟著個不正經的妖嬈“女人”,當場就被氣得吃救心丸了。


    他直接找出竹條,等龍敬天走進房門,就開始揍人,一邊揍一邊罵:“沒出息的兔崽子,就知道鬼混!長能耐了!出去晃悠幾天,什麽不三不四的女人都往家裏帶!快給老子滾出去!”


    龍敬天被打得直跳腳:“爹!你聽我解釋!”


    龍興邦停下竹條,冷著臉聽他說。


    龍敬天繪聲繪色地說自己被邪祟坑害,跑到另一個世界,變成了貴妃娘娘,幫助皇帝,憐香惜玉,保護美人,治理國家的事情,順便還得意洋洋地吹噓了自己英明神武,頗有治國才華。


    金玉奴附和:“龍少說得對。”


    龍興邦聽得差點心髒病發,什麽叫兒子變成了“有個把的女人”?什麽叫救了十幾個網紅、偶像,還有東洋妞?這是進了某些違禁場所,喝酒喝嗨了?


    他可以容忍龍敬天不學無術,愚蠢廢物,喝酒胡鬧,但絕不容忍做出道德敗壞的行為……更何況,這家夥還把“女人”帶回家了,丟人現眼。


    龍興邦看著兒子的眼裏,全是鄙夷和失望,他說了很多冷嘲熱諷的話語,最後失望道:“我這一生,縱橫商場,所向披靡,唯一的失敗,就是有你這個兒子。”


    言語狠辣,字字誅心。


    “在你心裏,我就一無是處嗎?”龍敬天愣愣地看父親,鏡中的磨礪,歸來的喜悅,好不容易鼓起的一點點信心,全部都被尖銳的針,狠狠戳爆了,他局促地笑了起來,“你說得對,虎父犬子……從小到大,我什麽事都做不好,爛泥扶不上牆,總是給你丟人……”


    雀躍的眼睛暗淡了下來,裏麵有水汽在悄悄蔓延,卻被強行忍住,他試圖繼續沒心沒肺地笑,假裝什麽都不在乎。


    他笑著說:“對,我是廢物。”


    “夠了!”金玉奴終於聽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指著龍興邦的鼻子罵,“你才是廢物!不配做父親的垃圾!”


    龍興邦抬眼問:“你是誰?”


    “奴……老子在你家呆了二十年!”金玉奴的眼睛都紅了,渾身妖力失控,滿屋子的玻璃全部炸裂,燈光熄滅,變成黑暗,月光從窗戶灑下,隱隱約約,照在牆上的神女賦圖,“你們夫妻,天南海北,何曾管過他的生活?培訓班是保姆帶著去的,家教是秘書找的……你怕是不知道?那個家教是畜生,喜歡小男孩。龍敬天那時候才六歲,他不懂怎麽表達,哭鬧不休,不肯念書,被你訓斥不好好學習,是我看不下去,做了個幻陣,把那畜生趕走的!”


    龍興邦被碎玻璃砸傷,身上劃出好幾道血痕,他震驚看著顯出原型的畫皮妖,連連後退。


    “八歲時,你兒子發高燒,四十一度,”金玉奴步步緊逼,“你們手上有價值過億的生意單子,太重要了,重要得沒空回來看他一眼,全部丟給保姆和下屬。他燒得迷迷糊糊,哭著要爸爸媽媽,你讓他做男子漢,堅強一點!是我偷偷換了皮,輪流扮成你們的模樣,假裝父母回來看他了。”


    龍敬天驚訝:“我沒有做夢?”


    那天夜裏,他一直抓著“父親”的手,手很冰冷,“父親”說是外麵太冷了。第二天,他醒來打電話問父母,得知沒有回來,他以為是做了場美夢。


    金玉奴冷笑:“龍敬天這一生,最大的失敗,就是有你這樣的蠢貨父親!”


    他按捺不住煞氣,徹底爆發了,把龍興邦狠狠揍了一頓,揍得老婆回來都認不出那種。


    保姆躲在屋子裏,偷偷按了警報器。


    龍敬天站在旁邊,愣了很久,發現外麵傳來警車的聲音,趕緊拖著金玉奴逃跑,臨行前還對父親丟了句狠話:“我要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兩人沒處去,逃回了無劍峰。


    金玉奴冷靜下來,發現太衝動,有些後悔。龍敬天沒地方去,打滾耍賴地留了下來,金玉奴也沒辦法,他按著舊時代戲班子的想法,謀劃著讓陸雲真收養。


    龍敬天討好:“我不吃海鮮和鬆茸了,很省錢。對了,恭喜陸大師和莫大師脫單,晚點我把新訂的鑽石耳釘取回來,改成對戒送你。”


    金玉奴哀求:“主人,我會教他幹活的,師尊學業繁忙,又逢喜事,屆時賓客如雲,需要伺候的人。”


    莫長空誇獎:“你們挺會辦事的。”


    孽徒恨不得昭告天下,給師尊蓋戳,免得夜長夢多,師尊反悔。他還發了朋友圈,提前預告婚期,幸好他的朋友圈沒什麽人,丟人範圍不大。


    陸雲真保持微笑,嘴角直抽,又不忍心毀了他的快樂,強忍害羞,頑強配合,假裝不在乎……他低著頭,琢磨龍敬天的事怎麽處理。


    忽然,門外傳來野獸憤怒的低吼聲。


    九條尾巴的巨大白狐,站在屋頂上,凶神惡煞地盯著莫長空……露出尖銳的獠牙,狠狠撲了下來:


    “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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