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聞娜那番話,對陸時歡一點影響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她的話裏,有她從來不知道的溫錦寒的深情。


    聞娜說溫錦寒心裏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而他確實向她表白了……所以她就是他心裏那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嗎?


    陸時歡不確定,畢竟溫錦寒對她的感情來得特別突然。


    若他真的喜歡了自己很多年,那過去的十幾二十年裏,她怎麽一點沒有察覺到?


    陸時歡心裏裝著事,回家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看著車窗外燈影錯落的街景。


    連身邊的謝淺與她說話都沒有聽到。


    後來到家了,謝淺提到了溫錦寒他們出任務的事情,陸時歡才稍稍回了神。


    她將心裏那些繁雜的思緒壓下去了,剛好謝淺打開了電視,看見電視上正在直播西郊廢棄工廠的那場火災。


    陸時歡心裏的煩悶被擔憂取代了,她默默走到沙發那邊坐下,坐姿十分端正且神情嚴肅地盯著電視屏幕。


    電視裏有拍到現場的火勢。


    那豔麗的火焰在夜風裏像張牙舞爪的野獸,於夜色裏張著血盆大口,一點點吞噬著廢棄工廠。


    漫天夜色裏,火光直衝天際,可見溫錦寒他們這次的任務艱險萬分。


    陸時歡的心跟著那火光搖曳著,很擔心。


    “錦寒哥他們肯定沒事的。”謝淺拍了拍陸時歡的肩膀,輕聲安慰她。


    陸時歡沒出聲,隻兩手交握著,目光沉沉地盯著電視屏幕,坐在沙發上像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播現場的火勢因為風向的關係,大有往西北方那片白樺林延伸去的趨勢。


    謝淺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躺在沙發上陪陸時歡守著直播,看著看著就撐不住困意睡過去了。


    剩下陸時歡自己,兩隻手交握的力道越來越大,不長不短的指甲在手背上掐出深淺不一的印子來。


    直播持續到淩晨五點多,陸時歡硬生生在客廳沙發上坐到了淩晨五點多。


    眼看著火勢基本被撲滅,記者報道稱在消防隊的有效救援下,很好的控製住了火勢,保住了西北方那片白樺林。


    曆經六個多小時的滅火行動,總算是圓滿落幕了。


    慶幸的是西郊廢棄工廠那邊夜裏人煙稀少,這次火災並沒有群眾受傷。至於消防員是否有傷亡,記者並未報導。


    當然也正因為夜裏那邊沒什麽人去,所以發現火災並通知119時,火勢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記者最後采訪了這次行動的指揮員,對這場現場直播做了個簡單的收尾。


    陸時歡注意到他們身後還有許多穿著橙黃色消防服的消防戰士陸續經過,一個個衣服上都蒙了灰,光靠身形很難分辨出誰是誰。


    也有脫了裝備散熱的,陸時歡一個個打量過,始終沒能捕捉到溫錦寒的身影。


    原本火勢已經控製住了,他們的任務也算圓滿完成了,陸時歡心裏應該踏實很多的。


    可直播最後她隱約看見有救護車入鏡……


    救護車到了現場,那就隻能說明現場肯定有人受傷了。


    陸時歡稍稍落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她坐不住了,起身關掉了電視,又替沙發上睡著的謝淺蓋好薄被,然後拿了鑰匙、手機,換鞋出門。


    直至晨風拂麵而過,陸時歡才站住腳,停在了榕城市消防總隊大門外的路邊。


    仿佛直至剛才為止,她的身體都是由另一個自己在操控著。


    晨風吹過,她才拿回了身體的主導權,然後看著消防總隊的大門,陷入了沉思。


    -


    陸時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


    原本堆積了滿腔的擔憂,此刻卻又像是被晨風吹散了一般,心裏一片空寂幽靜,大腦一片空白。


    難得的,她的心平靜了下來,律動的速度也很平緩正常。


    陸時歡就這麽在晨風裏站了大半個小時,街道上的車輛逐漸多了起來。


    晨光也在天際劃破了一條口子,垂直墜落人間。


    落在被晨露潤濕的枝葉上,落在過往車輛的引擎蓋上,也落在陸時歡肩頭。


    那種光線穿破雲層,參差落下的神聖感,令陸時歡深深沉浸其中,思緒跟著那天穹上方落下的光飄遠。


    以至於她全然沒有注意到接連有幾輛消防車從旁邊開過,進了消防總隊。


    溫錦寒也在其中一輛消防車上,正拿著濕毛巾擦臉上的灰。


    “隊長,你看那路邊站著的是不是時歡啊?”


    祝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錦寒擦臉的動作微頓,隨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透過車窗玻璃看見路邊立在晨風中的女孩時,溫錦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他招呼祝謙停了車,拿上自己的防護頭盔下車:“你們先進去。”


    祝謙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開車進了消防總隊的大門。


    等他從後視鏡裏打量溫錦寒時,那男人已經走到陸時歡跟前了。


    晨風拂動了陸時歡散落在肩頭的發,許是察覺到了身邊多了個人,她收回了落在天際的目光扭頭看向來人。


    緊接著,她的目光與溫錦寒含笑的一雙眼相接,平靜的內心又在不經意間蕩開了漣漪。


    臨下車前,祝謙打趣溫錦寒,說他脫單有望了。


    這個點陸時歡出現在這裏,無疑是因為知道他們出任務,心裏擔憂,所以才會等在這裏。


    “時歡她擺明了心裏就是有你的,遲早得承認。”


    “所以隊長你加油吧,爭取早點抱得美人歸!”


    溫錦寒雖被打趣,卻也心情愉快,享受其中。


    這會兒站在陸時歡跟前,與她四目相對,溫錦寒竟生出幾分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來。


    好在他克製住了,畢竟他身上消防服還沒脫,落了一身灰,髒兮兮的。


    對視許久,直到笑意從溫錦寒那雙丹鳳眼裏溢出來,他才終於想起來開口:“你怎麽來了?找我的?”


    陸時歡也回了神,不自覺的將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他完好無缺後,她心裏總算踏實了。


    暗暗鬆了一口氣,陸時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找什麽樣的借口遮掩自己的心思。


    所幸,溫錦寒也並沒有要從她嘴裏得到一個肯定答案的意思。


    下一秒,男人便握住了她的手腕,麵帶春風地拉著她往天橋那邊走,“來都來了,陪我去吃個早飯。”


    陸時歡被他牽著往前走,心跳於晨風中徹底亂了節拍,一時間忘了拒絕。


    等她回過神來,溫錦寒已經帶著她進了一家包子鋪。


    要了一碗青菜粥一碗南瓜粥,還有一籠醬肉包,一籠白菜包。


    陸時歡全程沉默,隻悄悄打量過溫錦寒幾眼,眼尖的注意到他脖子上還有些黑灰的痕跡。


    想來是行動結束後清理自己時太過倉促,沒擦幹淨。


    熱粥上桌時,溫錦寒笑逐顏開,聲音和緩:“先喝點粥暖暖胃。”


    陸時歡低頭看著眼前的南瓜粥,遲疑了片刻,兩手端起了粥碗,湊到唇邊小小喝了一口。


    南瓜粥大概是剛熬製好不久,有些燙口。


    熱氣熏得陸時歡雙眼朦朧,加之她想到了些什麽,鼻尖略有些酸澀感,眼眶便漸漸被潤濕了。


    粥碗遮住了陸時歡大半張臉,擋住了她的神情。


    以至於溫錦寒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樣。


    他自己端著粥碗也喝了一大口,被燙了嘴,直呼出熱氣。


    然後察覺到陸時歡一直捧著碗,將臉藏於碗後,肩膀還隱隱有顫抖的跡象。


    溫錦寒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放下粥碗,探手去奪陸時歡手裏的碗:“歡歡?”


    粥碗被男人強行拿走後,陸時歡頰側的淚痕便清晰落入了溫錦寒的眼裏。


    他將粥碗放在了桌上,看著陸時歡淚眼朦朧的樣子,心裏那根弦抽抽了兩下,頓時心疼不已。


    “怎麽哭了?”溫錦寒不明所以,一邊拿了紙巾給她擦眼淚一邊問:“是不是粥太燙了,燙傷嘴巴了?”


    說著,他就要湊過去檢查陸時歡的小紅唇。


    好在陸時歡反應過來,借著擦眼淚擋下了溫錦寒的手,一邊低低地抽泣一邊小聲道:“我沒事,沒燙著。”


    “那你怎麽哭了?”


    陸時歡沉默,片刻後才停止了哭泣,微紅濕潤的一雙杏眼濕噠噠地望著溫錦寒,在唇角擠出一抹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就是看見你、你們……看見你們平安回來,很開心。”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喜極而泣吧。


    陸時歡的反射弧稍微長了一些,喝了熱粥被騰升的熱氣熏了眼睛,才真正意識到溫錦寒是完好無缺的從火場回來了。


    他沒有受傷,她很開心。


    話落後,陸時歡垂下了腦袋,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思,她拿了一個醬肉小籠包輕輕咬了一口。


    正咀嚼完要咽,一道勁風向她撲了過來。


    陸時歡察覺到了,並在第一時間抬起了眼簾,卻隻看見溫錦寒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一瞬放大,然後她嬌小纖細的身軀落入了一個極溫暖的懷抱中。


    -


    溫錦寒還是沒有能抑製住那股衝動,將他心愛的女孩摟入了懷中。


    力道不敢太重,怕弄疼她;也不敢太輕,怕她感受不到。


    他知道,陸時歡是在擔心他,所以她才會出現在消防總隊的大門口,所以她才會捧著粥碗悄悄掉眼淚。


    這份關心是真的,她心裏有他也是真的。


    雖然她現在還不肯承認,可溫錦寒還是想告訴她,他沒事,想讓她放心。


    “我還沒有把你追到手,自然是要留著命活著回來見你的。”


    “所以歡歡,我不會有事的。”


    “你也別哭了,好嗎?”


    他在她耳畔溫聲軟語,語氣似是在哄小孩子,寵溺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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