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淺那張嘴,堪比植物大戰僵屍裏的豌豆射手。


    那些罵罵咧咧的話突突突往外蹦,莫名有點可愛,逗笑了陸時歡。


    她一笑,謝淺的罵聲便漸漸小了,最後停下來,滿眼詫異的看著她:“歡歡……你不生氣嗎?”


    謝淺一個局外人,看見網上流出來的那些路透親密照,都已經氣得不輕了。


    她本以為,身為當事人的陸時歡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緒波動肯定比她還要大。


    可事實上,陸時歡麵色如常,甚至剛才居然還笑了。


    這簡直……


    就像做夢一樣。


    謝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氣糊塗了?


    “生氣對身體不好。”陸時歡回,“我先去洗澡,然後跟你出去擼串。”


    沒等謝淺再說什麽,陸時歡回了自己房間,不一會兒又出來往洗手間去了。


    期間謝淺也算緩過神來,對於陸時歡如此淡然的反應,她是又驚又喜。


    因為這代表著,她對溫時意那渣是真的放下了!


    隻有真正的放下,才能做到毫不在意吧。


    這麽一想,謝淺自然是為陸時歡高興的,還以為她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從那段長達十年的感情裏走出來呢。


    -


    晚上十點半,陸時歡和謝淺去了小區附近那條小吃街。


    兩人進了一家砂鍋串串的店,要了牛油紅湯湯底。


    陸時歡去拿菜的時候,謝淺就一直跟在她後麵,殷勤地幫她端著餐盤。


    舉止過於詭異,引得陸時歡一而再再而三的扭頭看她。


    最後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你有話就說。”


    看謝淺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陸時歡都替她著急。


    陸時歡都開口了,謝淺便也不藏著掖著了。


    回到座位後,謝淺道:“你心裏是真的放下溫時意那渣了吧?”


    “是吧是吧?”


    她雙眼如矩,一臉八卦,比平日裏任何時刻都要精神奕奕。


    陸時歡無奈笑笑,語氣疲軟,回答得略有些敷衍:“是是是。”


    自從七香樓那晚,她偷聽到了溫錦寒與溫時意的談話,心裏那最後一個結便打開了。


    其實溫時意就像是一壇釀了十年的陳酒。


    自陸時歡將他埋於自己心底的那一刻起,她就對他生出了期許,十年裏的每個日夜,這些期許都在累積增長,最後變成了一種執念。


    談一場從一而終的戀愛是執念,從校服到婚紗也是一種執念。


    這些都是陸時歡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是她一開始就給自己畫好了一個圈,然後跳進去,做好了一輩子不從圈裏跳出來的打算。


    後來這個圈漸漸隨著時光的流逝,痕跡淡去。


    圈已經不是圈了。


    這一點,是陸時歡鼓起勇氣從圈裏跳出來以後,再回頭去看時,方才得出的結論。


    -


    “其實溫時意也並沒有那麽好。”陸時歡低垂著眼睫,認真往白瓷茶杯裏倒苦蕎茶。


    謝淺坐在她對麵的位置,時刻關注著她的臉色和神情,聽她這麽說,真想重重拍一下大腿,高聲附和一句。


    可她忍住了,畢竟這裏可是公共場合。


    雖然謝淺沒有附和,但她的神情已經出賣了她的想法。


    陸時歡恰巧抬頭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過去是我坐井觀天了。”


    “讓你見笑了。”


    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謝淺立馬捂住自己的心髒位置,一副被她電到的誇張表情。


    兩個女孩子就這麽哄笑起來,分貝沒能把控好,即便是在嘈雜的店裏,那此起彼伏的笑聲也格外有穿透力。


    尤其是謝淺,直接笑出鵝叫聲,引得鄰桌的客人頻頻朝她們看過來。


    許久,兩人才捂住嘴巴止了笑,言歸正傳。


    “歡歡。”謝淺開口時,鍋裏的湯底已經開始沸騰了。


    於是她們兩人開始往砂鍋裏下串。


    謝淺一邊下菜一邊問陸時歡:“你當初究竟是怎麽看上溫時意的?”


    在謝淺看來,溫時意從小到大都野心勃勃的,當起孩子王來跟自己當了皇帝似的,一副牛b哄哄的樣子。


    不就是體能好一點,長得好一點,成績也還不錯嗎?


    但他從小到大犯的錯也不少,帶著一幫同齡的孩子每天咋咋呼呼的,做了壞事讓溫錦寒背鍋,渾身上下真是沒一點好。


    反正謝淺是一直都不太喜歡他的,之所以能和溫時意走得近,完全是看在陸時歡的麵子上。


    這麽多年來,這還是謝淺第一次問陸時歡這個問題。


    也是第一次有人問陸時歡這個問題。


    她有些愣,半晌才攪拌著碗裏的蘸料,一邊思考一邊道:“我也說不上來。”


    “應該是初中升學考試那天,他騎單車載我去考場的時候吧。”


    那天陽光特別好,萬裏無雲,天色蔚藍。


    陸爸陸媽出差未歸,陸時歡也忘了告訴爺爺奶奶她隔天升學考試,於是那天她起晚了。


    慌慌張張出了門,正好遇見跨上單車的溫時意。


    十五歲的溫時意,個子已經比班裏大部分男生都要高挑了,穿潔白的短袖襯衫,故意沒扣領口那兩顆扣子,敞著領口,露出能養金魚的鎖骨和滾動的喉結,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看得陸時歡臉紅耳赤。


    顯然溫時意也看見了她,落滿了陽光的眼眸笑盈盈地將她打量了一番,朝她輕揚了下下頜,一臉年少輕狂的肆意笑容,聲音朗潤好聽。


    “上車吧,小迷糊蟲。”


    -


    陸時歡就是這麽淪陷在他放蕩不羈卻又溢滿寵溺的語氣裏的。


    那時候她剛剛步入青春期,有時候會和謝淺一起偷偷買言情小說看,正處於對甜甜愛情的憧憬裏。


    那天在陽光下,喚她“小迷糊蟲”,救她於危難中的溫時意,便恰好撞進了她的心裏,成了小說裏男主角一樣的存在。


    後來,陸時歡看他時便沒辦法再向以前一樣想法單純,隻把他當鄰家玩伴了。


    從那以後,她就特別喜歡拉著謝淺在課間休息時,跑去籃球場看溫時意他們打籃球。


    球場上英姿勃發揮汗如雨的少年,便漸漸成了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陸時歡覺得是當時的自己太年輕了。


    對愛情的定義還不夠了解,便懵懵懂懂的學著小說裏的人物去尋找自己的男主角。


    找到溫時意後,她便固定了目標。


    然後帶著強大濾鏡去觀察他,選擇性的隻看見他陽光朝氣,意氣風發的一麵,而忽視掉其他。


    換句話說,從陸時歡對溫時意動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成為了局中人。


    自然沒有辦法像謝淺一樣,以旁觀者的角度去分辨溫時意的好與壞。


    也隻有現在她跳出了局麵,再回頭去看,方能明白一二。


    謝淺點點頭,明白了陸時歡的意思。


    “沒關係,你現在醒悟也不算晚啦。”


    至少陸時歡和溫時意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真正被束縛住。


    陸時歡但笑不語,已經低了眼簾,認真盯著鍋裏浮起來的撒尿牛丸,準備上漏勺了。


    謝淺卻還接著道:“歡歡,你現在既然已經從上一段失敗的戀情裏走出來了,有沒有想過開展新的戀情啊?”


    問這個問題,謝淺斟酌了好久。


    她是替溫錦寒打聽的,畢竟溫錦寒默默喜歡了陸時歡那麽多年,也怪不容易的。


    撈了牛丸到碗裏的陸時歡動作一頓,不知怎麽,腦海裏下意識就晃過了溫錦寒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


    她走神了,停滯的時間長達兩分鍾,過於明顯。


    謝淺自然看出來了,“你這反應不對啊,莫非有情況?”


    她聲音裏透著狡黠的笑意。


    陸時歡聽了,回過神來,趕緊把牛丸摁進了她獨家配方的蘸料裏,然後掩飾似的一口吃掉。


    如此,陸時歡便沒空去回答謝淺的問題了。


    可謝淺是何等的聰明,又是何等的了解她。


    陸時歡那裝聾作啞的小把戲,根本糊弄不過去:“說說唄,看上誰了?”


    她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盯著陸時歡,滿目笑意。


    那目光實在不容忽視,陸時歡被盯得局促不安,麵紅耳赤,最後不得不把溫錦寒跟她表白的事情全盤托出。


    說完,她還不忘叮囑謝淺:“你別告訴其他人啊,謝深也不行。”


    “還有,別讓錦寒哥知道你知道了。”


    謝淺正處於震驚中,因為她沒想到溫錦寒動作居然這麽快,都已經向陸時歡表白了!


    還以為他會繼續伺機待發呢。


    半晌,謝淺回過神,猛地握緊了拳頭,眼神格外興奮:“然後呢?你怎麽回答的,還是說現在你倆已經在一起了?”


    陸時歡被她興奮的眼神弄得越發不好意思了,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小聲道:“我還沒想好。”


    謝淺:“……”


    “沒想好?這種事情還用想嗎,當然是答應他啦!”


    陸時歡差點嗆到,抬眸匆匆瞥她一眼,沒回話,埋下頭默默吃東西。


    她心裏很亂,沒辦法回應謝淺的期待。


    顯然謝淺也看出了這一點,當下便壓住了心裏那股興奮勁,溫聲道:“錦寒哥挺好的,比溫時意好千萬倍。”


    “你和他很般配。”


    陸時歡嚼東西的動作微頓,而後直接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去,抬頭看向謝淺:“淺淺,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很複雜嗎?”


    謝淺不懂。


    陸時歡隻好慢慢跟她解釋:“我和溫時意分手不到三個月就和他大哥在一起……你覺得合適嗎?”


    謝淺皺眉,想說這有什麽不合適的,結果陸時歡接著道:“我承認,我對錦寒哥是有好感。”


    “但是淺淺,我才剛剛從一段失敗的戀情裏走出來,暫時還沒有做好準備步入新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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