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你想得美’之後呢?是不是還發生了些別的?


    早上醒來的簡輕語坐在床上發呆,努力回憶昨夜那個過於真實的夢,想起什麽後突然臉頰一熱。她近來真是愈發不像話了,竟然會夢到陸遠對她……更多夢境碎片被記了起來,她晃了晃腦子,試圖將這些亂七八糟的都驅逐出去。


    “大小姐,您醒了嗎?”英兒隔著門板高聲問。


    簡輕語回神:“醒了。”


    答完,便聽到她開門的動靜,簡輕語正要下床,突然身前一涼,原來是裏衣上的衣帶開了。她歎了聲氣,剛要將帶子係好,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紅痕。


    紅痕梅花瓣一般大小,或深或淺在白皙的肌膚上開得正盛,而在昨夜之前,她身上並無這些痕跡。簡輕語看著一夜之間多出的東西,整個人都僵住了。


    陸遠占有欲強,床上也向來不體貼,以前跟著他時,她身上幾乎日日都會出現新的痕跡,跟如今身上的梅花痕幾乎一模一樣,而巧合的是,她昨晚也夢見陸遠對自己……所以一切都不是夢,陸遠來過?


    一想到這種可能,簡輕語頓時渾身泛涼。


    英兒進來時,就看到簡輕語呆滯地坐在那裏,正要問怎麽了,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的痕跡,當即驚呼一聲。


    簡輕語猛地回神,飛快地將衣衫攏了起來:“……給我梳頭吧。”


    “大小姐,您也被蟲子咬了嗎?”英兒急忙上前。


    簡輕語敏銳地抓住重點:“也?”


    “是呀,昨日院中的花開了,招了許多蟲子,好幾個丫鬟都被咬了一身紅疹,跟您身上的一模一樣,”英兒說完暗自愧疚,“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昨晚怕打擾大小姐休息,就隻在寢房周圍撒了石灰,不曾想房中也有蟲子,害大小姐被咬成這樣……”


    “所以我是被蟲子咬的?”簡輕語半信半疑地打斷。


    英兒頓了一下,迷茫地反問:“不、不然呢?”


    “……昨夜院中沒來過什麽人吧?門窗都反鎖了?窗栓有沒有斷裂?”簡輕語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英兒應顧不暇,隻好先跑去檢查窗栓,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頭:“回大小姐的話,窗栓好好的,沒有斷裂。”


    “哦……”所以真的隻是夢?簡輕語蹙起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


    寢房裏靜了下來,英兒見她所有所思,便沒敢上前打擾,直到外頭有丫鬟來催,才趕緊請她起身更衣。


    簡輕語心裏還是覺得不對,心不在焉地配合英兒,梳洗打扮的時間比上次幾乎長了一倍。


    等到全部都收拾好時,已經是辰時了,眼看著又要遲到,主仆二人匆匆出門。


    “都怪奴婢不好,給大小姐梳的頭發太複雜了些,這才耽誤了時辰。”英兒自責地跟在簡輕語身後。


    簡輕語步履匆匆,卻還不忘安慰:“沒事,你聽府內一點動靜都沒有,想來還沒來多少客人,不耽誤的。”


    “都辰時了,客人至少已經來了一半,沒有動靜或許隻是在屋內飲茶。”英兒還是著急。


    簡輕語一想也有道理,便走得更加快了些,然而剛匆匆走到主院門口,就猛地停了下來。英兒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險些撞到她身上,避開後急忙問:“大小姐,怎麽了?”


    話音未落,她便看到寧昌侯黑著臉坐在院中,秦怡在一旁來回踱步,就差將煩躁不安寫在臉上了。


    而整個院中,除了他們兩人,其他的都是侯府的下人。


    賓客呢?簡輕語蹙了蹙眉,一個人走了進去。


    寧昌侯看到她,抿了抿唇道:“賓客還沒來。”


    都這個時辰了,怎麽可能一個都還沒來?簡輕語蹙了蹙眉頭,不等開口問,就聽到秦怡自我安慰道:“是不是咱們請帖上寫錯了時日,他們今日才沒來的?”


    “不可能,帖子是我親自寫親自送的,絕不會有錯。”寧昌侯想也不想道。


    秦怡嘴硬:“那就是都有事,臨時耽擱了。”


    這就更不可能了,怎麽會所有人都有事,除非是有人讓他們有事。簡輕語眼眸微動,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裙子。


    “這次宴請十幾家,總不能家家都有事吧?”寧昌侯顯然也是這麽想的,見秦怡還想說什麽,隻是不耐煩地打斷,“且等著吧,不可能一家都不來。”


    然而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日頭逐漸升高,正是夏日最熱時,簡輕語盡管站在樹蔭下,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一直沒露麵的簡慢聲和簡震也過來了,無聲地陪在主院裏,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不安。


    已經一個時辰了,還是一個賓客都沒有,這樣的事史無前例,偌大的侯府都籠罩在緊張中,明明天氣炎熱,卻有種風雨欲來的恐慌。


    簡輕語擦了擦鬢角的汗,輕輕歎了聲氣:“父親,與其再等下去,不如叫人去探聽一番各家不能來的原因。”


    “……嗯,我這就叫人去。”寧昌侯無奈起身,叫人進來吩咐幾句後,便轉身進了廳堂,秦怡見狀也趕緊跟了進去。


    簡輕語目送那人離開,祈禱此事隻是意外,切莫與陸遠有關。


    派出去的人一直到下午才回來,一進門便跪了下來,寧昌侯立刻將所有下人都遣下,隻留了一家人在廳堂,那人這才開口——


    “侯爺,昨日禮部幾位大人下朝回府時,無意間聽見幾個錦衣衛提起寧昌侯府,似乎是要查辦什麽,此事傳得極快,不到一日滿朝文武便知道了,因為怕被牽連,便都不敢再來府中作客。”


    一聽是錦衣衛,簡震縮了縮脖子,秦怡趕緊將他護在了身後。


    那人一字一句地回話,簡輕語聽得身上一陣一陣地發冷。她今日相親宴,昨日便有錦衣衛揚言要查辦寧昌侯府,這一切怎麽可能是巧合,還有她身上的紅痕,怎麽看都不像被蟲子咬的。


    陸遠到底想做什麽?若他不肯放過她,為何當初要答應她,若他想放過,今日種種又是為了什麽?


    簡輕語麵色蒼白,堪堪低下頭才沒有暴露情緒。


    寧昌侯在她右側坐著,聽了下人的話當即大怒:“胡鬧!昨日晌午本侯還在同聖上下棋,若真要查辦寧昌侯府,本侯怎麽不知道?定是他們聽錯了!不來就不來,這般膽小怕事的人家,本侯還不放心將女兒托付給他們!”


    “原來是一場誤會,那我就放心了。”秦怡猛地鬆一口氣。


    “究竟是不是誤會,還需確定錦衣衛的話是不是真的,父親不可掉以輕心。”簡慢聲冷靜勸道。


    一聽她這麽說,秦怡又緊張起來:“慢聲說得對,侯爺還是要多加小心。”


    寧昌侯眉頭緊皺:“你們說得也有道理,我今日便去見一見陸遠,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聽到他要去見陸遠,簡輕語指尖一顫,總算開口說話了:“父親,若聖上真要做什麽,您就算去找陸遠,怕也是被敷衍回來,不如進宮麵聖,若聖上待您如往日一般,那一切謠言便不攻自破。”


    不能讓父親見陸遠,至少今日不能。


    “若聖上真要做什麽,侯爺去了宮裏,豈不是羊入虎口?”秦怡不高興地反駁。


    簡輕語冷靜地看向她:“若聖上真要做什麽,父親不去宮裏就能躲掉了?”


    秦怡愈發煩躁,還想杠上一句,便被簡慢聲扯了一下衣角,她頓時不說話了。


    “父親,我也覺得您去宮裏更好,錦衣衛那兒,完全可以等進宮之後再去。”簡慢聲看向寧昌侯,簡震在旁邊附和地點了點頭,依然不敢開口說話。


    寧昌侯斟酌片刻,沉重地歎了聲氣:“也好,那我現在就去,免得夜長夢多。”


    “好,我這就叫人給您準備朝服。”秦怡說著,便急匆匆跟著他出去了。


    廳堂裏很快就隻剩下姐弟三人,簡輕語心事重重地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聽到簡震小聲問簡慢聲:“是不是還是因為酒樓那事兒,錦衣衛才故意找咱們麻煩?”


    簡輕語腳下一停,抿了抿唇垂眸離開了。


    英兒還在院子裏等著,看到她後急忙迎上來,或許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她隻是低著頭福了福身,沒有直接問發生了什麽。簡輕語也無心與她解釋,隻是快步往別院走,待回去之後將她帶進房內,仔細將門反鎖了。


    “待會兒去給我租輛馬車,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她麵色凝重地吩咐。


    英兒並未聽到廳堂中的對話,見她又要馬車,當即愣了愣:“大小姐是要去找……所以今日之事與陸、陸九爺有關?”


    簡輕語沒有回答,但表情無疑承認了一切。


    英兒當即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慌張道:“好好,奴婢這就去給大小姐雇車……”


    “等一下,”簡輕語拉住她,突然又後悔了,“不,如今事情還未明了,暫時不能去見他。”萬一一切隻是巧合,她如今送上門,跟羊入虎口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她始終覺得,陸遠並非會出爾反爾的人,他說了不會動侯府,應該就不會動侯府,這也是她當初從陸府離開之後,便沒有再擔心報複的原因。


    英兒看簡輕語蹙著眉頭沉默不語,半晌小心翼翼地問:“所以還雇馬車嗎?”


    簡輕語回神,咬著下唇沉默許久,最後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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