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應邀來到了女大公瑪帕的城堡。


    瑪帕的城堡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為奢華——比起空曠蒼白的王宮,向來驕奢淫逸的女大公顯然對自己的住所更加上心。


    隨著仆從的指引,伊芙踏過由昂貴水晶鋪成的走廊。伊芙隻在阿加雷斯的寶庫中見到過這種流光溢彩的水晶,據說這種水晶是居住在沼澤深處的、某種稀少而凶惡殘暴的魔獸骨骼,而瑪帕城堡的每一寸地麵都是由這種魔獸的骨骼壘成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珍寶也隨處可見,它們大多數都被隨意丟棄在地板上或角落裏,就仿佛將它們奪來的主人隻不過付出了一丁點時間的喜愛之情,就將它們扔在地上,轉頭便忘得一幹二淨。


    城堡裏漂浮著複雜而濃鬱的香味,伊芙依稀分辨得出來這些香氣分別出自哪幾種美麗的肉食植物,它們的香氣可以最大限度地激發出惡魔的欲望和產生精神混亂。


    因此,受這種香氣的影響,城堡裏的惡魔侍從們全都赤身裸體,相互交媾。伊芙走到哪裏,便看見哪裏都是一片混亂的、光怪陸離的景象。


    惡魔的欲望繁多、膨脹、不加節製也不會加以區分,所以喪失理智、沉溺於快樂中的惡魔下一秒就開始相互撕咬對方的身體,這種行為也相當常見。


    伊芙麵不改色地一一掠過那些宛若動物相互交纏的低等惡魔,後者卻似乎被她完全吸引了,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直勾勾地盯著她。


    忽然,伊芙停下了腳步——一個女魅魔仿佛被她攝去了心魂,大著膽子抬起柔美的脖子,用殷紅的嘴唇咬住伊芙那拂過她臉頰的裙角。


    女魅魔衣不蔽體,麵色酡紅,她眼神迷亂地勾引側過臉、看了她一眼的伊芙,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稱讚伊芙:“我的美人……”


    伊芙看著女魅魔,對她露出了微笑,然後將女魅魔咬住的裙角割了下來,送給了她。


    緊接著圍在女魅魔身邊的其他惡魔全都一擁而上,去搶奪她手中那塊屬於伊芙的、散發著香氣的裙角,並試圖用它取悅肉體和精神。


    伊芙終於走進了瑪帕的宮殿。


    出乎意料的是,伊芙居然在這裏見到了尼德霍格。這條頗為高傲的黑龍變得比伊芙第一次見到它時更加糟糕——它的脖子、翅膀、四肢和尾巴都被套上了沉重的鎖鏈,尾巴上的倒刺被猶如玫瑰上刺一樣被拔了個幹淨,他龐大的身體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深入見骨的傷口,泛著黑色的、龍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傷口處湧出來,淌在水晶鋪成的地板上,最後匯入到巨大的血池中。


    女大公瑪帕就泡在血池之中。


    她脫下了華麗的長裙,放下了複雜的發髻,手中也沒有再拿著那把長著一隻眼睛的扇子。於是伊芙看見了她的美麗而詭異的臉龐——她無疑是個非常漂亮的女惡魔,然而額頭上卻長著大大小小的眼睛,這些眼睛分別看向四麵八方不同的方向。


    她黑霧一樣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她赤裸的胸脯,海藻般的黑色觸手在血池裏麵緩緩地蠕動著,時不時露出水麵,就像交纏在一起的黑色蟒蛇。


    血池裏麵還漂浮著無數的屍體,其中有惡魔也有人類,他們和尼德霍格一樣,隻要是肉眼能看見的地方都被切開了傷口,讓血液從裏麵不斷地湧出來。


    伊芙看見瑪帕的懷中還躺著另一隻惡魔——那是許久不見的阿斯莫德。看來他是不小心落在了瑪帕的手上了,他閉著眼睛、意識不醒,他的身體被黑色的觸手緊緊地纏住,觸手表麵上的倒刺深深地刺進他的皮膚,持續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裏麵吸取血液。


    瑪帕似乎十分珍愛他,抱著阿斯莫德,將他的頭顱輕輕地按在自己的胸前,然後像是撫摸一隻剛剛得到手的小貓小狗一樣撫摸他那跟血一樣紅的頭發。


    伊芙靜靜地注視著女大公瑪帕,瑪帕也很快與她對視。


    一時間,她額頭上的所有眼睛都同時轉動眼珠,直勾勾地凝望著伊芙。


    “能被大公邀請到這裏來,是我的榮幸。”伊芙語氣謙遜地說著。她背著手,環視了一番宮殿,發現這裏還擺放著許許多多的籠子,每隻籠子裏都關著一個人類。


    瑪帕用玫紅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臉上忽然浮起了古怪的微笑,說:“伊芙……?哦,對,你叫伊芙。我記得你以前是個人類。”


    “不和你以前的同類打個招呼嗎?”瑪帕掃了一眼那些被關在籠子裏的人類,目光中帶著挑釁。


    伊芙沒有做出回應,而是禮貌地說道:“我很好奇大公邀請我來的理由。”


    瑪帕微微眯起眼睛,她看著伊芙,不自覺地舔了下嘴唇,隨後她從血池中站起身,向伊芙的方向走過去。


    她全身赤裸,雪白的皮膚似乎對血液有某種永不滿足的饑渴,皮膚表麵的鮮血全都被她吸收進了身體。伊芙本以為那些之前藏匿在她裙中的觸手會是支撐她行走的肢體,但瑪帕從血池中走上來,卻露出一雙跟人類無異的修長雙腿。


    除了額頭上過於密集的眼睛,瑪帕的外表跟人類非常相近,但同樣透露著詭異——她的身體比普通人類幾乎快大了一倍,身高至少在兩米以上,因此她走到伊芙麵前時,不得不彎下腰、垂下頭,這樣她才能直視伊芙的眼睛。


    她欣賞著伊芙的眼睛,說:“為了表示歡迎而已,歡迎你成為我們惡魔的一員……真奇怪。”


    瑪帕伸手捏住伊芙的下巴,用好奇的目光審視她的臉頰,繼續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變成惡魔後還能保持理智的人類……怎麽做到的?能將這個小秘訣分享給你的新朋友嗎?”


    “朋友?”伊芙笑了起來,“瑪帕大公會想成為我的朋友嗎?”


    瑪帕朝她眨了下眼睛:“當然,惡魔也是會需要朋友的。不過成為惡魔的朋友,通常需要進行一些儀式才行。”


    瑪帕口中所說的儀式就是她最鍾愛的獵殺活動——她將自己的血分給了關在籠子裏的人類,然後命令他們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城堡裏盡情地逃跑,緊接著她就會摒棄自己所有的感官,全身心地沉浸在這場娛樂中。


    她熱情地邀請伊芙同她一起玩樂。


    “就當是為了慶祝你成功地轉化成了惡魔。”


    瑪帕一邊說著,一邊圍著伊芙轉圈。她用手指去撩撥伊芙淡金色的長發,語氣輕浮地詢問道:“怎麽樣,變成惡魔的感覺不錯吧?變成了惡魔之後,你才會有機會站在這裏聽我說話。”


    “……而不是跟其他人類一樣關在籠子裏。”說到這裏,瑪帕想起了什麽,饒有興趣地開口道:“說起來,你似乎是陛下……哦不對,是先王的王後,那你住過他腳邊的籠子嗎?”


    伊芙麵不改色,好像完全沒有聽見瑪帕在說些什麽,她的注意力已經被那些喝下惡魔大公的鮮血的人類奪去了。


    那些人類再被強迫喝下惡魔的血之後,骨肉嶙峋的身體迅速地發生了變化,他們的皮膚飛快地潰爛腐敗又重新長出新的肌肉組織,肌肉開始不正常地膨脹,骨骼也同樣畸形地生長。他們瘋狂而痛苦的嚎叫,為瑪帕漫不經心的嗓音伴奏,在女大公的命令下,他們不得不用這副畸形的身體在城堡裏逃亡。


    伊芙看著他們一個個手腳並用地趴在地上、拚命往外逃,然後看向握著她一縷頭發的瑪帕,忽然說:“你不逃嗎?”


    瑪帕愣了一下:“什麽?”


    “遊戲都已經快開始了,”伊芙耐心地提醒她,“再不逃的話,就來不及了哦。”


    瑪帕:“……”


    瑪帕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她皮笑肉不笑地抽動了兩下嘴唇——瑪帕是一個恣意享樂、以嘲弄折辱別人為樂的頑劣大公,同時她強硬地要求所有人對她保持最高程度的敬畏。她扯住伊芙的頭發,冷冰冰地說:“婊子,你是覺得我跟那些東西一樣嗎?”


    伊芙:“……”


    伊芙隻是那雙赤紅色的眼睛無聲地看著瑪帕。


    瑪帕忽然覺得這雙紅色的眼睛讓她感到熟悉——她曾經也被一雙同樣的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過。


    伊芙說:“我隻是希望大公能記住他們的眼神、表情以及所表現出的痛苦。”


    她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瑪帕的手腕,這宣告著這位桀驁不馴的女大公已經在她的掌握之中,也宣告了這場狩獵遊戲的結束。


    “因為你以後會用同樣的眼神、同樣的表情以及同樣的痛苦,”伊芙說,“來麵對我。”


    ……


    伊芙蹲在阿斯莫德的身邊,將自己的手心割出一道傷口,然後虛虛握住,讓血液一點一點地滴在阿斯莫德的嘴唇上,滲進他的唇縫裏。


    阿斯莫德很快就被她的血液喚醒了。


    他睜開雙眼時眼神仍舊相當渙散,但下意識地追逐她的血液、她的氣味——此時此刻伊芙正散發著惡魔最喜歡的味道,她全身上下都是血,有她自己的,但絕大部分都是瑪帕的。她那一頭漂亮的頭發被切斷了不少,上麵還掛著零零碎碎的觸手碎片。


    沒有哪個惡魔能抗拒血液、戰鬥、死亡和勝利的味道。阿斯莫德正是被這種甜蜜的味道喚醒了。


    他不再滿足血液一點一滴地落進自己的嘴裏,阿斯莫德吐出舌頭,捉住伊芙的手,去舔她並起來的手指,想要將她的手心舔開。


    如他所願,伊芙攤開了手掌,然後將手指插進了阿斯莫德的口腔裏——她的手指堅硬得就像一條鋼筋,不再柔軟和脆弱,會輕易地被惡魔的牙齒割破或者咬斷。如果阿斯莫德膽敢用牙齒冒犯到她的皮膚,伊芙會毫不猶豫地拔掉他的舌頭。


    但阿斯莫德沒有這麽做,他雖然迷迷糊糊,不太聰明,但很好地表現出了惡魔的天性,那就是對勝利者表現臣服和順從。


    於是伊芙溫柔地誇獎他:“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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