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見蘇晴月,肯定要先想辦法進入魔宮的。


    魔宮平日裏就守衛森嚴,防衛重重,更別說此時此刻魔尊負傷,整個魔宮防衛的如同鐵桶一般,秦拂稍微試探了一下就發現如果隻憑她自己的話,想不驚動任何人潛進魔宮,幾乎是不可能。


    她對自己的認知和實力都非常清晰,幹脆利落的就放棄了靠自己的想法。


    她看向一旁的天無疾,問:“你有什麽辦法?”


    天無疾:“我們等天黑。”


    秦拂聽著就鬆了口氣。


    看來阿青確實是有辦法。


    她走路的腳步都忍不住輕快了一些。


    於是,兩個時辰後,夜幕落下,兩個人出現在了魔宮之外。


    秦拂原本還好奇他想怎麽進去,卻沒想到兩個人站在魔宮之外,天無疾居然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帶著她徑直走了進去。


    秦拂一瞬間腦袋發懵,頭皮發炸。


    她沒來得及阻止,兩個人直接進入了魔兵視線。


    秦拂頓時全身緊繃,手已經摸向了斷淵劍。


    然而就在她緊繃的視線之中,那些魔兵守衛卻如同瞎了一樣,對他們的出現視而不見。


    天無疾拉著她,越過了那一排排的魔兵。


    他們兩個大活人堂而皇之的走過去,一排排的魔兵視而不見。


    秦拂看的瞠目結舌。


    最後她實在沒忍住好奇,在越過最後一個魔兵的時候,她伸手在那魔兵眼前晃了晃。


    魔兵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驚喜起來,試探著開始說話。


    “阿青。”她叫他的名字,聲音還很低。


    天無疾用正常聲量應了一聲。


    秦拂悄悄觀察周圍,就發現那些魔兵像沒聽見一樣。


    她忍不住興奮了起來,問:“這個怎麽做到的?”


    秦拂知道有一種弱化的法訣,她自己也會用,那法訣可以讓周圍的人下意識的忽略他們,就像剛剛在街道上時那樣,可卻不能讓他們在別人的視線中完全消失。


    在別人全神貫注的凝視下,那法訣根本沒有用。


    天無疾是怎麽做到的?


    麵對著秦拂好奇的視線,天無疾眨了眨眼睛,說:“你想學的話回去我教你。”


    隻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句話,秦拂卻莫名聽出了一股寵溺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她的耳朵瞎了還是腦子瞎了。


    還還沒等她琢磨出來什麽,天無疾已經抓住她的手要走進防護大陣了。


    秦拂又緊張了一下。


    阿青那法訣能瞞得過魔兵,但不知道能不能瞞得過防護大陣。


    若是貿然觸動了防護大陣,那估計整個魔宮都要被驚動了。


    在秦拂的猜測之中,天無疾腳步不急不緩,從容的越過了防護大陣。


    大陣一片平靜,波瀾不驚,就像接納原本就屬於魔宮的人一樣接納了他們。


    這防衛的如同鐵桶一般的魔宮,就這樣被他們輕而易舉的走了進來。


    踏入魔宮的那一刻,秦拂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半空中有幽微又神秘的紫色光芒傾瀉而下,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慵懶的紫色。


    秦拂下意識的抬頭看。


    魔宮的半空中,黑色的夜空無星無月,但卻有紫色的光芒堪破雲層傾瀉而下,美麗而慵懶,硬生生將她心目中本應該陰森森的魔宮籠上了一層神秘。


    秦拂喃喃道:“這是……”


    天無疾在一旁解釋道:“這整個魔宮因為陣法的原因,天象和外界並不相同,每到入夜都會有這種紫光籠罩,如同極光一般,據說是非常美麗,很得女魔修們的喜歡。”


    天無疾一番話又將秦拂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看著半空中傾瀉而下的紫光,又想起剛剛阿青口中那句“很得女魔修”喜歡,突然想到了一個極其荒唐的可能。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阿青,你說等天黑以後再進來,不會是想順便帶我看看這紫光吧?”


    要不然他那法訣如此強大,不管天黑天亮都會被人忽略個徹底,為什麽偏偏要等天黑之後再進魔宮。


    她覺得這個猜測很荒唐,又顯得她過於自戀,可是莫名的,這樣的猜測放在天無疾身上就顯得合情合理起來。


    這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果不其然,秦拂話音落下,天無疾眨了眨眼睛,一臉讚歎道:“阿拂,我們果然是心心相印心有靈犀,這你都能猜得到!”


    秦拂:“……”果然沒什麽好意外的。


    天無疾斂袖,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是沈芝芝告訴我的,她說入夜之後的魔宮很美麗,那一席紫光能將陰森森的魔宮映襯的如同夢中仙境,她能留在魔宮做這麽久的魔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割舍不下魔宮入夜之後美麗的紫光。我們既然要去魔宮,我自然該帶你看看的。”


    秦拂聽了,既覺得莫名感動,又覺得啼笑皆非。


    可她抬頭看天無疾時,他的表情卻格外認真。


    他是真的覺得,既然有美麗的地方、有好看的東西,那麽他就該帶她看一看的。


    不是在玩鬧,也沒有漫不經心。


    秦拂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出來。


    她喃喃道:“確實很好看,如果不說的話,誰能想到這地方會是魔宮。”


    天無疾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愉悅了起來。


    ……


    蘇晴月住的地方,是魔宮中的偏殿寢宮。


    或許不應該說“住的地方”,而是應該說,她被軟禁的地方。


    沒錯,到了這裏秦拂心裏才確定,蘇晴月她是被人軟禁了。


    想也知道,一個還沒被冊封的魔妃的寢宮防衛的堪比魔宮正門,那麽隻有兩個解釋能說得通。


    要麽火潯對蘇晴月是真愛,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真心實意的愛上了蘇晴月,為了蘇晴月的安危不惜耗費兵力防衛重重。


    要麽,蘇晴月就是被軟禁在這裏的。


    如果是剛得知話本內容時的秦拂,她或許會覺得第一個比較說得通,畢竟在那個話本裏蘇晴月幾乎是所有人的心頭愛。


    但是現在,得知了天道的企圖,她就要懷疑一下話本的來曆。


    那話本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是被誰塞進她的腦子裏的,可她兩次得到話本,明顯都是避著天道的。


    秦拂一時間也不知道給她塞話本的到底是敵是友。


    可經過了這麽長時間,她卻知道,那話本中的種種情節,內容或許可信,但描述當時卻不一定可信。


    比如在那個話本之中,墨華入魔是真、入魔殺她是真,但起因和經過在話本中換了個寫法,就顯得完全不一樣。


    現實中墨華因她入魔,殺她破心魔。


    話本中墨華因蘇晴月入魔,殺她為救蘇晴月。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結果,事情的緣起和描述方式換了換,就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故事。


    秦拂最近一直有一種隱隱的感覺,仿佛那個話本中是刻意將蘇晴月安排成了主角,許多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許多因她而起的事情,都改頭換麵重新敘寫成了蘇晴月。


    如此的話,那話本中種種不合邏輯不合常理的情節就都能得到解釋了。


    秦拂腦海中幾經輾轉,又收回了思緒,看向防衛重重的寢宮。


    話本中說火潯拿蘇晴月當真愛,為蘇晴月不惜發動戰爭,可直到如今,她沒有看出一點兒火潯對蘇晴月的喜愛。


    發動戰爭,也多半是拿蘇晴月當借口。


    所以,蘇晴月這次,多半是被軟禁起來了。


    秦拂皺了皺眉頭,拉著天無疾走進了寢殿。


    這整個寢殿不小,還有內殿和外殿之分,秦拂剛走進外殿時就篤定了蘇晴月一定是被軟禁了的。


    一整個外殿,裏裏外外站了三十多個侍女,全都有修為。


    她們對秦拂二人視而不見,秦拂又光明正大的拽著天無疾走進了內殿。


    內殿反而沒有這麽多人。


    隻有坐在梳妝鏡前的蘇晴月,和不遠不近的站在她旁邊的一個侍女。


    她進去的時候,那個侍女正用一種格外閑適的語氣和蘇晴月說著話。


    “魔妃大人,按照您的要求,飯菜都已經擺好了,魔域裏能找到人間的吃食實屬不易,我們還特意抓了一個人間的凡人廚子來,您若是不動筷,可就糟蹋了婢子的一番心意。”


    秦拂聽著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們居然還敢去人間抓凡人回來?


    而另一邊,蘇晴月背對著她,也背對著那個婢子,頭也沒轉,聲音冷硬:“我不吃!你把東西撤下去!”


    那婢子聲音依舊輕柔:“大人若是不吃,婢子可是要受罰的。”


    蘇晴月嗤笑一聲:“你受罰便受罰,又關我什麽事?”


    婢子不緊不慢的說:“大人若是不吃,想來是那廚子的手藝不和大人胃口,那凡人廚子便也留不得了,婢子這便將那廚子處理掉。”


    蘇晴月:“滾!”


    婢子輕笑一聲:“大人稍安勿躁,兩日後便是冊封大殿,婢子現在為了保護大人安全,可走不得。”


    也不知道這句話裏那個字刺激到了蘇晴月,她突然激動了起來,抓起梳妝台上的東西轉身劈頭蓋臉的砸在了那婢子身上,狀若瘋癲:“你滾!你給我滾!”


    那婢子任由胭脂首飾砸在她身上,不去躲開、不去擋掉,就這麽被散開的胭脂砸了一身。


    她的笑容卻連變都沒變一下,甚至朝蘇晴月行了個禮,柔聲道:“大人息怒。”


    蘇晴月重重的喘著粗氣,指尖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她的麵前,她沒說起身,那婢女就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態度是十分的恭敬,沒有絲毫的怠慢。


    可蘇晴月卻仿佛被這幅場景刺激到了一般,從指尖,慢慢的到手臂,最後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她覺得恐懼。


    哪怕被關在暗無天日的黑水獄中時,她也從未這樣恐懼過。


    她恐懼著隻要她不說話就一點聲音都不會有的魔宮、恐懼外麵那些活死人一般的侍女,更恐懼麵前這個人。


    她恐懼她一成不變的笑容、不緊不慢的語氣、甚至恐懼她的恭敬。


    她永遠都忘不了這個人是怎麽在她趁火潯重傷試圖逃離時活剝了當時看守她的侍女的皮的。


    活人的皮被一點一點剝下,變成看不清模樣渾身血肉模糊的血人,那個侍女的慘叫聲響了整整一夜。


    那個時候,她也是帶著這樣的笑容,讓她不許轉開眼睛。


    那一夜成了她這輩子最深沉的噩夢。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寂靜的房間裏,就隻能聽見她沉重的呼吸聲。


    她突然閉了閉眼睛,啞聲道:“我要見火潯。”


    那侍女輕聲道:“魔尊大人還在養傷。”


    蘇晴月冷冷道:“我要見火潯!”


    侍女就像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不讚同的看著她,嘴上卻說:“等冊封大典之後,大人自然是能看到的,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蘇晴月還想在發怒,正在此時,寂靜的寢殿裏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


    “……行了,也差不多看夠了,你把法訣解了吧。”


    這聲音來的毫無預兆。


    那婢女反應極其迅速,一把銀色的鞭子立刻從她腰間抽出,可她緊握著鞭子環視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人。


    蘇晴月的反應卻和那婢女截然不同。


    因為她熟悉這個聲音。


    在她還在天衍宗的那些日子裏、在她還是持劍峰小師妹的那些日子裏,這聲音對她而言是另一個噩夢。


    可是如今,在經曆過真正的噩夢之後,她卻突然發現那曾經對她而言的噩夢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甚至在此時、在她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她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種隱隱的期盼和無法言說的激動。


    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惶惶然的四下看去,生怕這一切隻是她的錯覺。


    如果是那個人來了、如果真的是那個人來了。


    那麽她最起碼能把自己帶走。


    她知道那個人總是心軟,隻要她求求她……


    在兩個人截然相反的表現中,另一個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


    “當然聽你的。”


    下一刻,兩個身影憑空出現在了二人麵前。


    一個紅衣灼灼,一個玄衣華貴。


    蘇晴月和那婢女同時一震。


    蘇晴月是因為看見了秦拂,而那婢女……她認出了那個重傷魔尊的可怕的人。


    她立刻想示警,可是還未見天無疾怎麽動作,她卻突然睜大了眼睛,意識全無的委頓在地上。


    蘇晴月看著她倒在地上,麵上流露出一絲喜色。


    她立刻跨過婢女朝秦拂跑了過去,急促道:“救救我!你帶我出去!師姐,你帶我出去!我求求你!”


    然後她就看見,麵前和她容顏有八分相似的女修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猛然頓住了腳步。


    她突然想起來,這個人,曾當著眾人的麵刺穿她的肩膀,親手把她送進黑水獄。


    她不是會原諒一切的聖人。


    那麽見到如此的自己……


    她腦海中紛紛擾擾,卻聽見麵前的女修張口,聲音清麗,仿佛在和一個陌生人打招呼。


    “蘇晴月,別來無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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