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珺那日打傷護院離開國公府之後,再沒回去過。


    雲嬈病了之後,除了上朝以外,他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她,無論是喂藥、擦汗、更衣,絕不假手他人。


    原本封得死死的門窗,在鍾鈺離開不久,就讓人全部恢複原狀,將板子全都拆下。


    雲嬈的燒其實隔日就退了,但不知為何,遲遲不醒。


    兩三日過去,容珺一日比一日陰沉,就連陸君平派人過來通傳,讓他過去皇子府一趟,亦置之不理。


    每日就待在屋裏,抱著昏睡不醒的小姑娘,哪裏也不去。


    雲笙從沒見過公子如此消沉。


    公子一向恪守禮節,就算當年世子之位被奪也未曾頂撞過榮國公與長公主,沒想到今天居然為了一個女子破了例。


    還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容珺雖不再回國公府,但如今這件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容珺為了一個外室衝撞榮國公。


    那日長公主得知容珺不服榮國公管教,和下人動了手,氣得不輕,揚言要找出容珺藏在外頭的那個外室。


    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公主這番大動作的關係,短短幾日,容珺就被言官參奏不少次,連帶陸君平也被明帝叫去訓了一頓。


    雲笙不願見公子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前程毀了,忍不住勸了幾句,容珺卻不以為意,反倒突然對著懷中人自言自語起來。


    男人唇邊勾勒著恰到好處的溫潤笑意,眸色溫柔的看著懷裏的小姑娘,溫聲呢喃:“嬈兒別怕,我不會讓她的人找到你的。”


    他看起來與平時無異,從小跟在容珺身邊,伺候他長大的雲笙,卻是立刻就發現公子的不對勁。


    男人雙眸漆黑深沉,仿佛連光都透不進去。


    情緒恍若瀕臨崩潰邊緣。


    雲笙瞬間背脊發涼,就連呼吸也被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給占滿。


    公子的模樣,明顯不對勁。


    雲笙隱隱覺得,雲嬈姑娘若是再不醒來,公子怕是真的要瘋。


    所幸當天下午,昏睡數日的小姑娘終於睜眼。


    雲嬈並不知道自己會病得這麽重,醒來時,見到容珺下巴冒出了一點青胡茬,麵上雖揚著開心的笑容,卻完全掩不住憔悴,不由得微微一怔。


    但很快的,她就想起自己為何的病倒。


    容珺見到小姑娘默不吭聲的撇過頭,不再看自己,對少女近乎病態的執拗在血骨中肆意翻騰。


    一股難以壓抑的躁意竄了上來,夾雜著酸澀與火氣,一路燒進心口。


    容珺不想再嚇到她,極力壓製著躁意,不論是目光、語氣,或是一切的言行舉止,都充滿了隱忍與克製。


    留給她的隻有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嬈兒要是生氣,打我便是,別再憋出病來。”


    男人嗓音低沉溫潤,帶著無可奈何而又寵溺的笑意。


    雲嬈不說話,緊緊閉上眼。


    不理他,不看他。


    男人微涼的指尖撫上臉頰,想像平時那樣安撫她時,她甚至煩躁地揮開。


    之前被容珺鎖在屋裏,哪裏也不能去時,她非常絕望,對容珺更是失望。


    甚至有點不明白,為何老天要讓她再重活一世。


    也不明白,為何容珺明明也重生了,卻還是重蹈覆轍犯下前世的錯,將她收為通房。


    雲嬈覺得自己逃不過前世的命運,就算現在容珺將她藏在外宅,等到將來他要成親,她的下場肯定也和前世相差不遠。


    容珺怔怔地低眸,看著自己被揮開的手,眼中有些迷茫,充滿受傷。


    小姑娘分明醒了,卻與昏迷不醒時差不多,對他不理不應。


    甚至……抗拒他。


    酸澀猶如蔓藤在心中瘋狂滋長。


    男人手指微蜷,驀地緊攥成拳,喉嚨發緊,手背青筋畢露,極力壓抑內心的焦躁。


    “嬈兒。”再開口,滿嘴都是苦澀。


    男人胸膛急促起伏,終是再也忍耐不住,上榻將人緊攬入懷。


    “鍾鈺那日打過罵過之後,我已經知道哪裏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鎖著你。”


    所以不要再生氣,別不理我。


    他解釋著,語調不似平時那般慢條斯理,反而帶著急切、不安與……罕有的暴躁。


    雲嬈聽見鍾鈺的名字,這才有了反應。


    “……我想見阿鈺。”


    容珺渾身一僵,從她一醒來就被徹底無視的躁意再也壓抑不住。


    男人眼神瞬間冰冷,狠戾而瘋狂,點點猩紅自眼尾暈開。


    他突然無比嫉妒鍾鈺,甚至有一股衝動,想一刀殺了她,這樣他的嬈兒就不會一醒來隻想著別人,卻連一眼都不肯給他。


    但是殺了鍾鈺,嬈兒會難過的。


    嘖,他不想她傷心難受。


    容珺沉默片刻,因為極力壓製心中殺意而微微|顫|抖的指尖,再次輕輕撫上少女精致白皙的臉龐。


    “嬈兒乖,看我一眼,我馬上讓人將鍾大夫請來。”


    男人聲音幹澀,溫柔到極致的語調中卻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


    雲嬈覺得男人的要求很無理,極度不想理他,但她實在太想見鍾鈺。


    她想問鍾鈺,之前岑煊說要幫她尋的假死藥,究竟有無著落。


    小姑娘似是猶豫,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甘願的轉過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看完又飛快地扭開頭。


    容珺微怔,垂下眼眸,無奈苦笑,箍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圏緊了一些。


    雲嬈早就習慣被男人從後抱住,起初不以為意,直到男人微燙的呼吸灑在頸側,她才微微一僵,突然意識到危險。


    她立刻出聲,呼吸漸次急促:“公子不能出爾反爾,我剛剛已經看你了。”


    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笑聲。


    “我如果就是想出爾反爾呢?”


    “……”無賴!


    她就知道,公子果然就和以前一樣的無恥,什麽翩翩君子,都是假的。


    雲嬈咬了咬唇瓣,眼波流轉,眸色微冷,很快就軟著嗓子小聲哼唧:“公子,阿嬈還難受,你趕緊讓阿鈺來給我瞧一瞧。”


    就如鍾鈺所說,小姑娘一旦撒起嬌,這世間沒有幾人拒絕得了,容珺也不例外。


    那天在百味樓,那是被醋意淹沒,才會氣得一口拒絕,如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醒來,還似小貓一般,有氣無力懶懶嬌嬌地說難受,他哪裏舍得再逗她。


    剛才因為鍾鈺而騰起的醋意與殺意,登時消逸無蹤,立刻讓人去將鍾鈺請來。


    然而鍾鈺來是來了,容珺卻始終坐在一旁。


    前幾日離開後,鍾鈺就已經從岑煊手中拿到假死藥,就等著雲嬈醒來之後,將藥交給她。


    但現在,容珺就在一旁緊盯,她根本沒辦法把藥交給雲嬈。


    鍾鈺此時就坐在榻邊,有模有樣地替雲嬈搭著脈。


    容珺坐的位置,隻看得到雲嬈的臉。


    男人全然不知鍾鈺麵上故作沉吟,實際上正背著他,對雲嬈擠眉弄眼,用眼神意示她快點想辦法將容珺支開。


    雲嬈知道容珺在看自己,不敢與鍾鈺眼神交流,隻能在鍾鈺的手背上輕點兩下,表示她也沒辦法。


    她醒來之後,容珺就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像是她怕會不見一般,緊迫盯人的毛病比第一次被捉回來後還要嚴重。


    鍾鈺皺了下眉,一雙眼滴溜溜的轉,沉吟半響,忽地驚呼出聲。


    雲嬈並不知好友要做什麽,瞬間就被她嚇到,隻以為自己的病並不單純,麵色煞白:“怎麽了?可是我的身子有什麽問題?”


    容珺早在鍾鈺出聲的剎那,飛快來到榻邊,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如何?”


    鍾鈺愁眉苦臉的看著好友,臉上露出許些猶豫,接著看向容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男人清雋的眉眼微彎,笑容一貫溫和,漆黑如墨的眼眸卻是透著森冷的寒意:“嬈兒膽子小,鍾大夫有話直話便是,不要這樣嚇她。”


    “……”真凶。


    鍾鈺忍不住撇嘴。


    她飛快地掃了眼伺候在屋內的下人,像是在顧忌著什麽。


    容珺登時就意會過來她的意思,很快就揮手,讓屋裏的人盡數退下。


    鍾鈺先雲嬈手背上輕拍兩下,才終於開口:“阿嬈的身子沒什麽大問題,隻是……”


    容珺笑了下,臉色微沉,平時溫潤的嗓音此時全是森然冷意:“說了別嚇她。”


    他本來就對鍾鈺有很深的敵意,如今更是毫不掩飾話中的警告意味。


    鍾鈺故作害怕的縮了下肩膀,靠向雲嬈,表情委屈:“阿嬈他好凶啊,我有點害怕。”


    雲嬈自然知道鍾鈺是故意的,雖然不知道好友要做什麽,卻是十分配合地咬了咬唇,跟著縮起細肩。


    “公子……您別嚇阿鈺,您這樣我也有點害怕。”


    小姑娘五官極其精致漂亮,不施粉黛便明豔動人,如今小心翼翼地瞅著他看的模樣,更是教人心頭一軟,渾身都酥了。


    儒雅清雋的男人微怔,抬手摸了摸腰間鐵笛,無奈低笑。


    隻見他原本稍顯淩厲瘮人的雙鳳眼,飛快地彎了起來,徒剩溫柔笑意,目中的寵溺之情似流淌而出。


    再開口,聲音已如和風細雨,溫潤謙和:“抱歉,剛才是容某失禮了,請鍾大夫見諒,不知是何事讓鍾大夫如此驚訝,還要容某屏退左右才能說。”


    鍾鈺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個人變臉速度能這麽快,不由得意味深長的看了好友一眼。


    看來這位國公府大公子,是真的對阿嬈情根深種。


    鍾鈺歎了口氣:“我說了,你們別嚇到。”


    雲嬈好奇地看著她,容珺笑容溫和,瞧不出情緒。


    “我方才給阿嬈搭脈,脈象滑數,似是喜脈,已有孕將近一個月。”


    雲嬈猛地瞪大眼,緊張地抓住鍾鈺手腕:“我、我、我……”


    竟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怎麽可能有孕?她明明一直都有喝避子湯,難道容珺真的沒有騙她?那不是避子湯,隻是補藥?


    容珺身形微僵,如春風般溫和的笑容凝在唇邊,看起來亦是深受衝擊。


    鍾鈺趁機拍了拍雲嬈的手,偷偷在她掌心捏了下。


    雲嬈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抹失落滑過心頭。


    “不過許是阿嬈之前病了的關係,脈象有點不穩,恐怕要再跑一趟明暉堂抓藥,隻是……”


    鍾鈺頓了下,大概是為了掩飾心虛,說話語速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隻是你那日與榮國公不歡而散,已有不少人知道你在外麵藏了個外室,長公主如今更是派人滿城找阿嬈,阿嬈有孕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連容將軍身邊的小廝也不要透露,隻能請容將軍拿我寫好的藥方,親自跑一趟明暉堂。”


    容珺此時才回過神來,胸膛急促地起伏著,猛地上前一步,揪起鍾鈺的衣襟,微眯雙眸:“你沒有騙我?嬈兒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男人眼尾微紅,鳳眸裏透著瘋狂的喜悅與不敢置信。


    他是真的很開心。


    開心得連掩飾都不想。


    雲嬈看著難得失態,眼角眉梢全是掩不住的狂喜的男人,心裏忽然升起一股罪惡感。


    但很快的,那股罪惡感就被她壓了下去。


    她與容珺的身份差距之大有如雲泥,就算他真的想和自己成親,榮國公也絕對不會答應。


    而長公主前世怕她不小心有了容珺的子嗣,都敢下狠手喂她喝絕子湯,就算她真能和容珺在一塊,長公主也絕不允許她懷上容家的血脈。


    反正容珺前世本來就沒打算娶她,最後應該也跟岑時卿成了親,她沒了,容珺或許會難過,但他終究是國公府大公子,是陸君平的義兄。


    他有他的抱負,有他的理想,他在邊關熬了六年,好不容易熬出頭,再如何難過也會以正事為重。


    容珺前世為了輔佐陸君平登上儲君之位,忙得不可開交,今生恐怕亦是如此,人隻要一忙起來,再難過的事都能拋諸腦後,他一定很快就能將自己拋諸腦後。


    雲嬈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不管如何,她都得走,她已經受不了容珺一下對她溫柔,一下又強硬不講理了。


    這次是她病了,容珺才願意退一步,那麽之後呢?隻要他不開心,懷疑她想逃,他肯定又會將她鎖在屋內,哪裏也不讓她去。


    雲嬈真的怕了,一個人被鎖在屋裏的滋味實在太孤單、太恐怖、太讓人窒息,這簡直比前世被拘在飛羽苑還要難受數百倍。


    就好像她不是個人,隻是被容珺玩弄於股掌之間,毫無尊嚴的寵物。


    他心情好時就慣著她,他不開心了就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囚-禁起來。


    鍾鈺也沒想到容珺會這麽開心,但為了將人支開,也隻能硬著頭皮道:“我沒事騙你做什麽?你要是不信,你現在就去找個大夫過來為阿嬈診脈。”


    京城就鍾鈺一個女大夫,容珺連鍾鈺為雲嬈搭脈,見她的手腕被鍾鈺摸來摸去都極為不悅,想上前一把將兩人隔開,更不可能讓其他男大夫碰他的心肝寶貝。


    “好,你現在就寫方子給我,此事我絕對不會讓第四人知曉。”


    容珺立刻讓人準備紙墨。


    鍾鈺退到一旁寫方子時,男人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喜悅,忍不住上前將小姑娘抱起來轉圈。


    “嬈兒現在可相信我了?我沒有騙你。”


    他指的是避子湯的事。


    雲嬈心中一言難盡,見男人這麽開心,臉上盈滿幸福笑意,實在有些不忍,不由得佯裝羞澀的點了點頭:“是我之前錯怪公子。”


    容珺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還是他除了動怒以外,如此情緒外顯。


    雲嬈看著他,心中不禁浮現一抹疑惑。


    如果容珺真的沒有騙她,那麽就是阿鈺騙了她?阿鈺為何要騙她呢?


    雲嬈忽然被放回榻上,剛坐穩,男人便捧住她的臉,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不帶任何念想,隻有珍惜與愛憐,溫柔繾綣。


    她心頭微動,下意識地閉上眼。


    鍾鈺一回頭,就瞧見容珺將雲嬈親昵摟在懷裏親吻,小臉霎時一紅,飛快地別開頭。


    “藥、藥方已經寫好,有勞容將軍了。”


    容珺也曾經幸福過,但自從六歲那年母親懷著來不及出生的妹妹離世之後,他再也不知何謂幸福,這還是他頭一次知道,原來幸福可以這麽簡單,他幾乎再不想離開雲嬈。


    但是鍾鈺所言極是,雲嬈有孕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絕不能將抓藥的事托付給其他人。


    容珺驟然俯下|身,額抵著小姑娘的額,兩人鼻尖碰在一塊,姿態十分親昵。


    屋內還有鍾鈺在,雲嬈的臉很快就不受控地紅了起來,貝齒咬著紅唇,含羞待嗔:“公子……”


    她想提醒容珺,男人卻不由分說的側過頭,含住她的嘴唇。


    男人的吻極富侵略性卻又不失溫柔,銷魂而又纏綿。


    小姑娘十隻可愛的小腳趾微微蜷縮,下意識想要逃開,腰肢與後腦勺卻被牢牢扣住,動彈不得,隻能仰頭承受。


    “我很快就會回來。”男人聲音帶著笑意。


    甜蜜而又喜悅,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幸福。


    待容珺離開,屋裏的兩個小姑娘臉頰都紅彤彤的,像是初開的桃花。


    對於鍾鈺沒有事先商量,就撒下漫天大謊的做法,雲嬈其實有些生氣:“阿鈺再想──”


    她剛開口,嘴就被鍾鈺猛地捂住。


    “噓……”鍾鈺傾身,湊在她耳邊,用接近氣音的聲音說:“小聲點,屋內有暗衛監視著。”


    雲嬈點了點頭,鍾鈺這才鬆開她。


    “你就算再想支開容珺,也不能騙他我有身孕。”她湊在鍾鈺耳邊小聲道。


    她想離開容珺,但不想再騙他了,她不喜歡欺騙人,被騙的滋味並不好受。


    但鍾鈺話已出口,她總不能當麵拆穿好友,隻能硬著頭皮配合她。


    鍾鈺也很無奈,誰叫她每次過來幫雲嬈搭脈看診,容珺始終守在一旁,像防賊一樣的盯著她,深怕她會把雲嬈偷走一般。


    她雖然也覺得撒這個謊不好,但那又如何,她早就看不慣容珺。


    容珺打從一開始就派著暗衛監視阿嬈,後來還把阿嬈藏在外宅,害她被人當成外室,最後,甚至將阿嬈關出病來。


    要是不想辦法讓阿嬈離開,阿嬈早晚會被逼死,她顧不了那麽多了!


    “先不說這個,岑煊要我給你一樣東西。”


    時間緊迫,容珺隨時都有可能回來,鍾鈺不想浪費時間,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包藥,塞進雲嬈手裏。


    雲嬈呼吸一窒,心髒飛快地跳了起來,她愣愣地盯著手裏的藥半晌,才看向鍾鈺,緩慢張嘴,無聲詢問:這就是岑煊說的,假死藥?


    鍾鈺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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