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之聽了李縈出事的消息,心裏便即刻警覺起來。


    “不是讓你這幾日看著她。”


    他的聲音中雖無甚波瀾,衛辭卻覺出了濃濃的冷意。


    他想解釋什麽,卻終是合上了嘴,良久,隻道:“是屬下辦事不力。”


    京城中能知道李縈回來的人,沒有幾個,他幾乎不用想,便知道是孟妱做的。


    孟妱能有這般膽量與本事,他並不意外,數年前,她不已是這樣的姑娘了?


    一個小小的姑娘從幾個醉漢手下跑出,還能強作鎮定的安慰自己。


    但他卻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快的對李縈下手,他心內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孟珒所供出的證詞含糊不清,根本無法證明他的清白,而目擊百姓們的控訴卻又振振有詞,之上又有將軍府的不斷施壓,似乎孟珒隻能坐以待斃。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怪異。


    即便真是孟珒動手殺的人,那這一切的進展似乎太快了些。


    先前京城出現的動.亂讓這次孟珒的事,霎時被逼在風口浪尖上,不僅是將軍府,整個城中的百姓也在極力要求將這等窮凶極惡之徒迅速正法,以安民心。


    一麵是城中百姓,一麵朝中權臣。


    兩方的施壓讓京兆府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結案。


    這兩者一間……就像是有人在推動一般。


    沈謙之忽而抬眸對衛辭道:“讓你查的事,可有什麽端倪?”


    衛辭欲上前從侍從手中接過沈謙之,卻見他自撐起了身子,盡力向前走去,衛辭忙緊跟著回道:“屬下按大人吩咐,已詳查了近一月以來陳小將軍去過所有地方,以及見過的人,皆沒有查到什麽可疑之處。”


    “他所在的巡防營可查了?”沈謙之站定,扶額問道。


    衛辭頓了頓,恍然回道:“巡防營中常與他廝混的幾個人中,前段時日來了個新的,今日屬下正要派人去盤問他,卻說他因家中老母染了病,告假回去了。”


    “……恐怕這蛇已經被驚著了。”沈謙之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回眸向衛辭身上瞥了一眼。


    衛辭順著他的目光遲疑的垂眸向自己腰間瞧去,下一瞬,他腰間配著的長劍被沈謙之抽了出去,“大人——”


    衛辭話還未完,便見沈謙之抽出劍向自己的手上劃了一刀,之後徑直走向了衛辭來時騎的那匹馬,伸手扯住韁繩翻身上馬。


    “速去城外。”沈謙之夾緊馬腹,回身朝衛辭說了一句,便揚鞭向前而去,掌心不時傳來的刺痛感,可以勉強讓他保持清晰的神智。


    來至城門外,沈謙之便將令牌給了衛辭,調來了二十餘名士兵,來之前以讓他們都換上了常服。


    “將城外的客棧,無論大小一家一家挨著搜。”沈謙之幽深的視線掃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人,沉聲說道。


    既是要逃,這個人便不可能會在城中歇著。


    京城外的客棧本就是給往來路過之人所備,是以數量遠遠不如城內的客棧那樣多,不足兩個時辰,便有人來回,在一家極小的驛站裏發現了那個人。


    沈謙之即刻帶了衛辭以及另四名侍從行至那家驛站前,已是離城門偏遠的地方了。


    孟珒之事背後必有人操縱著,那麽眼前驛站中的這個人,想必也絕不可能活著離開京城。


    沈謙之騎著一匹青驄馬,立在驛站之前,思忖良久,他解下腰牌道:“立刻去京兆府獄提一名死囚出來。”


    見侍衛縱馬走了,衛辭才緩緩在一旁開口問道:“大理寺獄不是離此處更近些,大人怎的不去大理寺獄提人?”


    沈謙之深吸了一口氣,徐徐道:“怕是這蛇就在大理寺。”


    衛辭聽著一頭霧水,不由的皺起了眉,但見沈謙之此時滿臉倦怠之色,也並不敢再問了。


    良久,剛才離開的侍衛帶著一名死囚前來。沈謙之見差不多了,便向衛辭道:“將那人押出來。”


    “放一把火將這裏燒了。”


    衛辭這才明白,主子為何要提一名死囚出來,原是要代替這人去死,“大人……屬下方才查了,這件客棧確是隻住了他一個人,但還有一個店家,也在裏頭。”


    “放了火後,便去喊走水,將他叫醒。”


    “是!”衛辭利落的應了一聲,便命幾個人去安排此事。


    這家驛站雖是一家極小的驛站,但不多時,燃起的熊熊大火,也將這漆黑的夜色染紅了大半。


    沈謙之坐於馬上,幽深的眸子中映著搖曳的火焰,良久,他才開口道:“留兩個人在這兒守著,盯著來查驗屍身的人。”


    說罷,他便扯動韁繩將馬調轉過頭,向著濃黑的夜色深處走去了。


    *


    兩日後。


    昭仁殿。


    “敦肅王府的人打發了?”裏間坐在暖榻上的溫貴妃披著狐裘擁著暖爐,緩緩問了一句。


    掌事侍女忙上前低聲回道:“已打發走了。但那人走的不情不願,若她回去回了什麽不該回的話,會不會反而惹惱了敦肅王?”


    溫貴妃手輕撫著紫銅鎏金的喜鵲手爐,淡淡笑道:“怕什麽?他早已和本宮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他敢殺皇帝身邊的人,他還有別的路可選麽?”


    “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憐惜本宮的辛酸,也在有意幫扶本宮罷了。”她說著,長長的指甲緩緩在手爐上來回滑動著。


    孟宏延是從小地方上來的,一心想有一番作為,但他知道,皇帝能讓他入京已是看在已故戚氏以及孟妱的份兒,如何又會對他委以重任?


    堂堂一個王爺,竟隻有一個五品吏部小職,這又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若想日後攀得高位,他隻有一個機會,便是認準新的皇位繼承人,做他的功臣。而六部之中,獨獨隻有吏部是由一位皇子掌著,便是溫貴妃的二皇子。


    正因如此,後來孟宏延才會親自找上溫貴妃,鬥膽自薦。


    掌事侍女聽到溫貴妃如此說,忙道:“到底是娘娘慧心巧思,發覺了敦肅王的秘事,才得以替二殿下周全籌謀。”


    聞言,溫貴妃纖細的眉尾微微挑起,深深的抿了抿唇。


    當年若不是孟宏延一意要往上爬,她便不會順著他查到皇帝當年在江南的事,不會知曉皇帝還有一對私生子。


    怪不得這些年來,無論朝臣如何上書立儲之事,皇帝都無動於衷,竟是等著為了給那個私生子。


    皇子中唯一可以與茂兒相爭的,便是大皇子,可他軍功雖盛,卻不會謀算,尚不能構成威脅。


    但軍功、背景、才能,這一切在皇帝的寵愛麵前皆不值一提。


    孟珒雖什麽都沒有,卻有皇上對那個女人的餘情。


    這才是她最大的威脅。


    若是孟宏延不替她先除了皇帝多年來留在王府的眼線李嬤嬤,這回孟珒的事,她也不能辦的如此順利。


    眼見大計要成,溫貴妃難免心中愉悅,笑道:“如此算來,本宮還得好好謝謝他。對了,”溫貴妃說著,遠山眉微微蹙了蹙,接著問道:“巡防營的那個人,可解決了?”


    掌事侍女忙福身回道:“昨日一早侯爺便讓人傳信進來,說已讓人去探查過了,也是那人命該如此,侯爺的人還未去,他住的驛站便走水了,已命葬火海。”


    見溫貴妃微微頷首,撐著身子坐起,侍女忙上前將她攙扶起身。


    “今日這個生辰宴,本宮終於可以過得舒心一些了。”溫貴妃莞爾一笑,輕聲說著。


    這時,門外的一個宮女進來回道:“稟娘娘,懷儀郡主已往昭仁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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