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雍這一聲喚,是情之所至,之所以將她眼睛擋住,是因為他自己也臉紅的要命,他怕被她看著,他說不出來那兩個字。


    他說完之後,一手緊緊摟著她的腰肢,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語調霸道:“以後不準怨我,一刻也不準。”


    沈鹿溪耳尖帶著一縷冷香的氣息纏繞,一下子也臊得通紅,心跳驟然加快,姬雍叫她,叫她‘心肝……’哎呀她不行了,太肉麻啦,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她費力地吞了口口水,小聲叫屈:“我哪裏敢怨您。”


    姬雍想到那個姓徐的,不由撇了撇嘴,隻是不想破壞兩人之間難得的溫存氣氛,他微微低頭,嘴唇貼在她溫熱的頸子上,張開嘴輕咬了口。


    沈鹿溪眼睛被他遮住,不受控製地又‘嚶~’了聲。


    姬雍很喜歡聽她這樣的聲音,讓他心肝都酥了,身上也熱熱的,但他在繼續鬧她和讓她補覺之間猶豫了片刻,還是主動起了身,輕拍她脊背:“睡吧。”


    沈鹿溪被他這麽一折騰,又不大困了,紅著臉沒什麽精神:“我睡不著,殿下你離我遠點。”


    姬雍就靠在她背後,她能睡得著才怪了!


    姬雍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行。”他手仍是遮住她眉眼,垂眸想了想:“我給你講睡前故事,我大哥在我小時候就是這麽做的。”


    他小時候睡不著,大哥就會偷偷潛來他寢殿給他講故事哄他入睡。


    沈鹿溪來了興致:“大殿下給您講的是什麽故事啊?”


    姬雍清了清嗓子,張口便來了段《左傳》:“元年,春,王正月。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


    沈鹿溪瞬間回到課堂上被老師支配的恐懼,眼睛不住亂眨,長睫輕輕掃著姬雍手心:“卑職能不能申請換一個故事?”


    他發現沈鹿溪越聽越精神了,不由無語道:“不學無術。”他輕哼了聲:“我五歲就會背左傳了。”


    他輕輕幫她揉了揉頸窩,沈鹿溪仿佛一隻被擼過的貓,發出輕微的哼唧聲,他唇角微勾:“你想聽什麽故事?”


    沈鹿溪想了想姬雍的故事清單,小小聲道:“我不想聽故事……”她輕咳了一下:“我想聽歌。”


    姬雍撇了撇嘴:“你要求還挺多。”


    他垂頭思索了一下,低頭看著沈鹿溪,忽然想到一首樂曲,臉上居然紅了紅,猶豫片刻,才低唱出清越婉轉的曲調:“……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


    哪怕沈鹿溪聽不懂意思,也能聽出其中曖昧纏綿的意味,她聽著聽著眼皮漸沉,不知不覺靠在姬雍胸口睡了過去。


    她被他通身的氣息包裹起來,耳邊是他曖昧旖旎的吟唱,仿佛墜入了一個粉色的夢境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甜味,連夢裏都是他的悠悠吟唱。


    沈鹿溪靠在他懷裏睡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聽見柳嬤嬤在外輕喚道:“三郎君,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姬雍有些不悅,怕陽光刺著她,手仍遮在她眼上,直到她能徹底適應光線,才緩緩把手掌挪開。


    沈鹿溪頓了會兒才清醒過來,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爹有什麽事?”


    柳嬤嬤在外道:“老奴也是不知,老爺隻說了讓您一道去用個早膳,說是有些事要商量。”她又補了句:“老爺還說讓您把段郎君帶上。”


    沈鹿溪回頭看了姬雍一眼,起身道:“走吧。”


    才走幾步,她有些好奇地道:“殿下,你方才唱的歌詞是什麽意思啊?”


    姬雍又頓了下:“你真想知道?”


    沈鹿溪連連點頭,姬雍抿了下唇,清了清嗓子,在她耳邊道:“歌詞講的是,一個貌美女子假扮男裝,救了一位麵如冠玉的郎君,兩人在相愛之後……”


    他不自在地挪開眼:“在花前月下,芙蓉帳裏,兩人鴛鴦交頸……最後的最後,女子雲鬢蓬鬆,薄汗點點,最終無力地靠在枕上,歌詞的最後男子對她念念不忘,甘願俯首為她裙下之臣的故事。”


    沈鹿溪突然被車軲轆碾了一臉:“……”


    姬雍有些不敢看她,也開始不好意思:“是你問我的。”


    他又抬了抬下巴:“不覺著和你我頗為相似?”


    沈鹿溪啐了聲:“除了男扮女裝這點,其他的哪裏像了?半點不像!”呸,她才沒那麽黃暴!


    她以為姬雍要反駁,沒想到他居然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點道理。”


    他目光落在她臉上,輕撇嘴角,似乎有些抱怨之意,難得說的大膽又直白:“畢竟你未曾跟我花前月下,帳中偷香,我還是甘願為你裙下之臣。”


    沈鹿溪給他鬧了個大紅臉,一時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被調戲了,她很破壞氣氛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擺:“……裙下之臣?不好意思,我現在穿的是褲子。”


    姬雍:“……”


    兩人邊說邊去了正堂,沈白現在看姬雍死活不順眼,尤其是沈鹿溪瞧著被他迷住了似的,他就更是不樂意見姬雍了。


    此時沈白已經坐了上首,他身前是一桌菜,徐圓月還是一身女裝,恭敬地站在一邊伺候。


    沈白見著姬雍便斥:“你便是不會當人妾侍,也該和徐氏學學,他一大早就起來在廚下忙活,整治出這麽一桌子菜來,你倒好,光勾著主子貪玩胡來了,連給長輩請安的時辰都忘了,要你何用!”


    徐圓月在一旁輕勸道:“大人別說了,段大哥許是有什麽事呢?”


    他不勸還好,一勸沈白就更怒了:“他一個男妾能有什麽事?就算有事,那也不是好事!”他看向徐圓月,臉色這才和緩了些,難得讚了一句:“難得你還知道本分。”


    姬雍:“……”


    看在他是阿茸父親的份上,瞎點他也忍了。


    沈鹿溪宛如一個夾在老婆和老娘之前的受氣丈夫,忙坐下給沈白夾了一塊子菜:“爹,你先用,別餓壞了身子。”


    她生怕沈白還要開腔,忙扯開話題,指著徐圓月問道:“爹,你怎麽還讓小徐穿著女子衣物?老讓他穿女裝也不是事啊。”


    沈白狠狠剜了姬雍一眼,這才淡淡道:“近來你大伯來的勤快,話裏話外總是拿男妾說事,又要請族老開宗祠,我雖不怕他,但也懶得和他廢話,讓他暫時穿上女裝,等回了京城家裏,他愛穿什麽穿什麽吧。“


    他頓了下,又被提醒了什麽似的,抬頭看著姬雍:“不光是徐氏,段氏也得暫時先做婦人打扮。”


    他拍了拍手,很快有下人捧了幾隻烏木盒子來,打開一瞧,全是女子的羅裙襦裙之類的:“我讓繡娘按照他的身量趕製了幾套差不多的女子裝束,你回頭帶著他換上吧。”


    姬雍:“……”


    沈鹿溪:“……”


    她驚恐地看了眼姬雍:“這,這就不必了吧?小徐個頭不高,穿女裝還像那麽回事,殿……段氏個頭這麽高,穿上女裝也不像話啊。”姬雍那身高,目測得188了,穿上女裝能像嗎?


    姬雍:“……”像不像是重點嗎???


    沈白擺了擺手:“這無妨,高挑的女子雖少,但世上也不是沒有,再說我選的衣服都是壓個的,這樣看起來就沒那麽高了,到時候再上點妝,就像那麽回事了。”


    還化妝??


    沈鹿溪還想再說,沈白已經一抬手:“行了,下去吧。”直接攆人。


    姬雍和沈鹿溪直接被攆出了正堂,姬雍默然片刻,淡淡道:“回頭記得幫我問一下你爹,看他喜歡什麽顏色的囚服。”


    沈鹿溪一臉驚恐,姬雍麵無表情地嗬嗬了兩聲:“我開玩笑的。”畢竟是他未來的……國丈。


    沈鹿溪這時候倒是緩過來了,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幾個錦盒,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法子來,猶豫著道:“咱們之前不是怎麽為進入長漢苦惱,卑職倒是有個法子……”


    她不等姬雍開口,急忙道:“朱右那裏查年輕男子查的嚴,女子倒是不妨事,您幹脆就扮成女子,假扮成我的妾侍,我會借著拜訪徐將軍的名義,帶您一道入城。”


    姬雍:“……”


    她心虛地勸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抓到朱右之後,您再把他大卸八塊泄憤。”


    她見姬雍還不說話,忍不住輕扯了一下他袖子:“殿下,..”她想著古代男人都挺在意這事兒的,有些心慌道:“殿下,是卑職說錯話了?卑職和我爹都無知,這才信口胡言,就當我放了個……”


    姬雍一把捏住沈鹿溪的嘴,阻止她把那個字吐出來,斜眼道:“粗鄙之語。”


    要是提這主意的是旁人,姬雍說不定早把人拖下去看了,但此時他見沈鹿溪還是神色緊張,努力緩了緩神色:“你的主意很好。”


    他又沉默良久:“我隻是……需要適應。”


    幸好姬雍到底以公式為重,和除掉朱右比,穿次女裝也不算什麽了,而且沈鹿溪也能穿女裝,他穿一穿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用這樣奇怪的邏輯說服了自己,讓沈鹿溪給華將軍去了封信,信中簡略說了自己的打算。


    華將軍估計也給姬雍這甘於奉獻的精神震撼了,回信回的頗為簡短,隻簡單說讓他們兩日後行動。


    兩邊既然談妥了日子,等到出發那日,沈鹿溪簡單跟家裏打了聲招呼,隻說是要去拜訪華將軍。


    姬雍特地讓那個精通易容的手下把自己麵目畫的更像女子一些——不過化妝的過程他死活沒讓沈鹿溪看。


    她隻能捧著衣服在屏風外等著,看時候差不多了,她才猶猶豫豫地問:“殿下,你喜歡襦裙,旋裙,還是羅裙?”


    姬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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