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這麽大的熱量消耗,謝小盈回到清雲館就累癱了。


    午飯也沒力氣坐在桌前吃,她讓人在軟榻上置了桌,大快朵頤。


    趙思明先前去提膳的時候,內膳司的人耳聰目明,早已聽說謝小盈跟著皇帝在垂絛湖冰嬉,所以特地多裝了兩樣菜,想是賣個好。偏偏宋福嘴裏還自謙:“雖是老奴一片心意,才人興許用不上了。”


    那意思是估摸著謝小盈會被皇帝帶去前頭留膳,想必輪不到吃內膳司的孝敬了。趙思明不敢亂說話,隻能很謹慎地賠笑:“借您吉言。”


    沒料到謝小盈還是回來吃了。


    眾人想想也是正常,光天化日的,就算要過年了,皇帝想也不會和一個才人廝混一整天,叫人傳出去顯得多不勤勉。


    大家依舊熱熱鬧鬧地伺候著,等吃完飯,撤了桌,謝小盈扭頭趴在榻上,叫荷光給她揉腿捏腰,放鬆放鬆。


    荷光已聽蓮月轉述了謝小盈冰嬉大出風頭的事,不禁訝然感歎:“娘子什麽時候多了這個本事?奴竟不知。”


    “就是瞞著你呢。”謝小盈側頭枕在自己胳膊上,隨口敷衍荷光,“這是我的秘密武器,哪能什麽人都告訴。”


    荷光以為這是謝小盈專門預備著獻於禦前的本事,很歡喜道:“娘子真是有成算,奴佩服不已。”


    謝小盈一聽就知道她想左了,這會困得迷迷瞪瞪,也懶得解釋,隻道:“我要睡一會,你去使人燒點水,下午我想泡個澡……玩出了一身汗,這下不洗不行了。”


    荷光應下來,親自給謝小盈身上搭了條薄毯,又往底下炭盆裏添了兩塊新炭,這才悄聲兒退出去。


    謝小盈足足睡了得有半個時辰,這才精力恢複,起來大動幹戈地沐浴、塗油,烘頭發……在現代每次洗完澡,都是吹頭發這一步最痛苦,沒想到一朝穿越,痛苦加倍。又是拿毛巾擦,又是靠著熏籠等。


    忙活一下午,天擦黑的時候,清雲館來了外人。


    來稟事的是荷光,臉上有種無措與欣喜交織的複雜表情:“娘子,趙尚寢至。”


    尚寢局有兩位尚寢,一位姓趙,一位姓何,都是這六局中最有年紀的領頭人。趙尚寢今年快五十了,聽說當年太子妃待嫁,宮裏就是遣她過去教的規矩。因此趙尚寢極有臉麵,而今雖是何尚寢在理事,但趙尚寢仍享著六局尊榮,安養在閑差上。


    謝小盈頭發披散著,還沒來得及束起來,聞言隻能匆匆一綰,披了件大袖衫,命荷光請人進來。


    趙尚寢才踏進來,便嗅得滿室馨香,腳步微頓,抬眼看到端坐其上的才人謝氏,儼然是剛洗沐過。她心裏透出些微妙——皇帝隻怕想錯了,這個才人哪是不知事?怕是很知、甚知,乃至於頗有手段,都能體察聖心,早做準備了。


    她欠身行禮,謝小盈連忙命蓮月荷光一邊一個地把人扶起來。


    謝小盈笑笑,很抱歉地說:“請趙尚寢恕我輕狂,並非有意這樣見您,實是沒來得及攏發,有些失禮了。”


    趙尚寢自然不會怪她,客氣了幾句,謝小盈讓人賜座,她也毫不推拒地坐下了。


    謝小盈有意問她此來何事,自己還沒張口,趙尚寢竟主動道:“請才人屏退左右,奴奉聖旨來,須私下與才人說話。”


    既有聖旨二字,一旁伺候的蓮月荷光等人俱是不敢逗留,目光互一對視,得到謝小盈的首肯,很快就掩門退了出去。


    暮色正濃,外邊兒的天一麵是滲了墨一樣的黑,另一麵還殘留著些未褪盡的霞光。


    蓮月雖從正屋裏頭退出來,倒並不擔憂,很從容地指派趙思明循例去提膳,又打發馮豐萱辰二人,再把院子裏的地再掃一圈。


    荷光與蘭星一並守在門口廊下,都是豎著耳朵,還有些想要偷聽的意思。


    蓮月猶豫須臾,對蘭星說:“你聽著點動靜,才人要有吩咐,你就先進去。”


    然後她拉了一把荷光,領著人往後院裏去,這是有避著人說體己話的意思。荷光用眼神詢問蓮月,蓮月壓低聲說:“陛下今日興許是要召幸娘子了……若是傳娘子過去,那自是我跟著,你約束好咱們的人,清清靜靜等著,莫要生事。若是陛下過來,到時候就是你我近身伺候,咱們可千萬要穩住了,別壞了娘子的事。”


    荷光自然也猜到這上頭了,有什麽事能讓尚寢局的人親自來一趟……唯有帝王燕幸了。


    可心裏猜到是一碼事,真被說穿了又是一碼事。荷光年歲和謝小盈差不多,這會才剛十六歲,聞言臉色乍紅,卻還是應下了:“姐姐放心,我一定謹慎周全,不出差錯。隻是……這宮裏的規矩好生奇怪,怎趙尚寢還要單獨和娘子說幾句?”


    蓮月也是這裏沒想明白,尚寢局一向管著的都是陛下寢宮乾安殿那頭的事,旁的妃嬪奉禦,都是自己宮裏的人照著規矩伺候,沒聽說尚寢局的人還要來教習的。但蓮月一貫沉得住氣,拍拍荷光的手,平靜道:“左不過是些陛下跟前兒相處的要領吧,禦前的事不可輕易外傳,咱們不配知道,就別打聽了。”


    荷光稱了句是,兩人各自緩一緩神,齊齊回了前頭。


    剛到了廊下,蓮月便聽裏麵謝小盈開口:“來人。”


    蘭星幫忙推門打簾,蓮月與荷光一前一後邁進去。


    隻見柔和燭光下,謝小盈臉頰微紅,唇間帶笑,很溫和道:“多謝趙尚寢提點,蓮月,拿厚賞來。”


    趙尚寢聞言麵色不改,隻起身一欠,恭敬地等著蓮月拿錢。


    蓮月聽說要重賞,趕忙進裏頭開了匣子,拿出了一根金條。


    趙尚寢這才神情驟變,猛然跪下去,“才人,這……”


    謝小盈剛剛坐著聽了好一番古代葷段子,很是風趣受用,是存了真心要賞賜的。她親自拿過金條,塞進趙尚寢掌心,又把人結結實實地扶起來,“尚寢若不教我,我真是不知如何行事了……這是尚寢應得的。”


    趙尚寢攥著她在宮裏混了一輩子都沒得過的金條,整個人腦袋都有點發懵。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她猛然間受這樣的重的恩惠,就怕這位謝才人野心勃勃、所圖甚大!


    她抬起頭,還欲嚴詞推拒。謝小盈卻笑眯眯地哄她,“尚寢拿著吧,這金條對我來說真不算什麽,就是陛下問起,我也能解釋的,你隻管放心拿。”


    趙尚寢猶豫好半晌,終於在手裏把那個金條握實了。


    得了這根金條,她怕是真的可以告老還鄉、榮歸故裏,徹底放出宮了。


    趙尚寢又朝著謝小盈施了個禮,這才退出去。


    蓮月使眼色讓蘭星去送人,自己和荷光一左一右圍起謝小盈,急切地問:“趙尚寢說什麽了?可是陛下今晚要來?”


    “沒有,不是。”謝小盈二連否認,“就是來講規矩的,她說尋常嬪禦進宮前都要聽她講,因我病了,先前疏忽,今兒隻是循例交代兩句,你們想多啦!”


    蓮月愣了一秒,不敢信,“怎麽會?奴怎麽從沒聽人提起過這規矩?何況……陛下今日與娘子那樣好,他晚上……”


    適才趙尚寢特地說了,自己來僅僅是例行公事,讓謝小盈不必多慮。謝小盈就覺得,這尚寢估摸著是怕她聽完那些帳中春事,難免期盼,特地提醒她,所以才有此一言。因此她信誓旦旦對蓮月說:“不會的,我又不是第一次伴駕。陛下不都是叫我陪一會,就讓我回來了嗎?今日就是趕巧了,你們別多想。”


    蓮月與荷光麵麵相覷,幾乎被謝小盈給說服了。


    謝小盈聽了半天那些她早就知道男女事,還要裝天真害羞,很是感到疲憊,這會兒便催問:“晚膳可到了?吃完飯,叫蘭星、萱辰都上來,讓小豐與思明守著,咱們打會兒牌,下午我睡久了,晚上不必那麽早躺下。”


    ……


    崇明殿內。


    宗朔自打起了心思,整個下午都有點說不出的躁動。


    難得朝務鬆散了一點,晌午的功夫他在後殿的寢房裏略躺了一會。閉上眼,宗朔腦子裏就不自覺浮出謝小盈在冰上旋轉起躍的樣子。


    謝小盈幾次見他都是意外,因此沒怎麽像尋常嬪禦那樣上過妝。正所謂六宮粉黛,謝小盈這樣素淨,宗朔很多時候都不太視她作正經妃嬪。原先宗朔覺得這份差別,是因為謝小盈的身份不夠貴重,比不上那些世家貴女的氣度。經今日一遭,宗朔反倒覺得她是天然去矯飾……總之,很不一樣。


    他扶著謝小盈上岸的時候,握著的是對方纖細的腕子。謝小盈應是玩得有些野了,脈處蓬勃律動,那份力量似乎也能震到宗朔身上,連帶他都跟著心裏砰砰直跳。


    好在歇晌起來,進了點正經的章文,宗朔投進政事裏就息了這些心思。直到華燈初上,常路進來問他要不要傳膳,宗朔終於又想起這回事。


    他也不叫傳膳,隻問:“尚寢局的人可來回過話了?”


    常路心裏“咯噔”一聲,他見宗朔下午忙,還讓人去傳了工部尚書,見完又處理奏章到現在,以為他早忘了前頭的事。趙尚寢來回話,他暫時壓著沒報,這會趕緊紮腰下去,認真道:“趙尚寢剛過來,奴見陛下忙,沒叫傳。”


    這事宗朔倒是滿意。他惦記歸惦記,但內宮外朝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因此點頭道:“那就現在傳吧。”


    常路應是,趕緊命底下的小徒弟去喊人。


    趙尚寢不多時便上來,宗朔開門見山:“可教過才人了?她怎麽樣?”


    宗朔不怕謝小盈不知道,就怕女孩子頭一回聽說嚇著。若有抵觸,那他大可以徐徐圖之,總歸是別留下什麽陰影……


    趙尚寢並不知皇帝在打什麽主意,隻是原原本本地回話:“才人並非全不曉事,應是家裏教過一二,但老奴還是挑緊要處又說了些,才人聽得認真,是對陛下上心了。”


    這話說得不偏不倚,既沒說謝小盈先頭特地洗澡的事,也沒隱瞞謝小盈聽的時候並沒有尋常未出閣的女孩那樣羞得坐不住,端看皇帝自己從這番話裏想聽到什麽了。


    須臾,宗朔舒出一口氣,點頭道:“那朕就放心了,常路,賞。”


    趙尚寢聞言,心下略一計較,還是衝著宗朔跪了下去,“老奴還有一事回稟。”


    “說。”


    “……才人賞了奴一根足金金條,奴不敢貪,特稟告陛下。”


    一邊說,趙尚寢一邊摸出一根金條,舉過頭頂。


    她本想,若謝小盈是有什麽心機盤算,自己率先告訴皇帝,至少摘清了嫌疑。若是沒有,僅僅是才人不懂規矩行事猖狂,皇帝也肯定不會掠了這根金條走,最多去教訓才人,與自己沒什麽幹係。


    哪知,宗朔見了那金條,非但沒惱,而是先看了一眼旁邊的內侍省常少監,隨即朗聲大笑起來。


    “既是才人的賞,你收著就是。下去吧。”


    趙尚寢不明所以地起身,還真叫那謝才人給說中了?


    她不敢多問,拿著金條退了出去。


    她從門口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聽見殿內皇帝欣然道:“擺膳吧,用過膳就去清雲館。這會過去她手忙腳亂,定是不知怎麽伺候,再連累朕吃不好飯!”


    趙尚寢捂著胸口,有些詫異地想:今上脾性比先帝還古怪,明明說著嫌棄的話,怎地用這樣歡快的語氣呢?


    真是伺候不了了,明日就去稟明皇後,來年她要拿著錢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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