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百合子顫抖的身體,我暗地裏悄悄加重了血鬼術的強度,確保公館裏的人不會醒來,一邊拍拍摁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怕,她進不來。”因為有更高級的鬼在釋放血鬼術。


    雖然說高階鬼不主動暴露,低階鬼也感應不到我們的存在,但是自己有沒有進別人的血鬼石的施法範圍,這還是有感覺的。


    百合子經曆過家族巨變、投身複仇大業以後也算半個狠人了,她心裏雖然害怕,但考慮的還是有關大局的事情。而不是像普通乙遊女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呆若木雞等男主來救。


    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複下來:“仆人不會聽到嗎?”


    “剛剛讓他們睡了。”我說。


    她點頭,眼神依然像塗了膠水一般,緊盯著窗外的事態發展。


    杏壽郎也注意到了公館這邊,憑借著多年的殺鬼經驗,他顯然是把百合子與我當作普通的無聊吃瓜群眾:“請您們不要往這裏看!緊閉門窗!”


    百合子扭頭。


    我風雨不動安如山:“莫慌,看就完事,她進不來。”


    蜜璃自己就是女孩子,對於這樣場麵,她說不出狠心的話,但是又很能理解她的想法。蜜璃含著淚花兒,眼圈還紅著,還要硬著心腸對她說:“可是……您明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女孩子就應該漂漂亮亮的,可您看看她的樣子!”蜜璃哽咽地大聲說:“她現在這樣子,是不正常的啊!”


    小春根本不明白下麵的人在說什麽,可她發現自己哭聲卻沒有引起媽媽的注意以後,她急了,為了引起媽媽的關注,她從上麵跳下來,再次向著蜜璃發起了攻擊。


    杏壽郎趁小桃愣神的那一刻,再次抽刀出鞘,火焰般的刀鋒劃過空氣如輪轉,從後側麵迎擊。


    如果沒有意外,此刀一出,非死即傷。


    “果然還是個孩子。”我歎氣,“快結束了。”


    就在此時,蜜璃鼓起勇氣:“讓我來吧!煉獄先生!”


    她的聲音還帶著剛哭過的潮氣,明明話是對著杏壽郎說的,視線卻落在小桃身上:“她是個女孩子,死的時候可不能被燒的麵目全非啊!”


    杏壽郎知道自己應該多給年輕人機會,他與自己的繼子視線對接之間就完成了主攻手的交接,默契不言而喻。


    相比於正統的炎之呼吸,蜜璃的自創的呼吸法結合了自身的特點,要來的更柔軟、防禦性要更強。


    她的身形輕盈如貓,靈巧地避開了小春的攻擊,斂步、側身,用力一甩刀刃,粉色的刀鋒如流水割開清風,以一條幾乎無法逃避的軌跡斬向眼前的幼鬼!


    “戀之呼吸二之型!”


    “懊惱逡巡之戀!”


    小春縱使身法靈活,但畢竟是沒有血鬼術的普通鬼,還是被割傷了好幾條口子,暗紅粘稠的鬼血從她破損的眼球裏流出來,每多一條傷痕,她的慘叫就愈加淒厲一分。


    幼小的鬼終究還是倒在了地上。


    小桃以手握拳,塞進嘴裏,堵住了她撕心裂肺的低泣。


    她其實都知道的,鬼食人,根本不可能阻止,可她看著小春還有一點點意識,還懂得叫自己“媽媽”,她就沒法對她狠下心腸。


    百合子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桃渾身顫抖,淩亂的和服裏麵早就被冷汗打濕,被夜風一吹,她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抖得更厲害,顫顫巍巍地爬向了那灘早已不成人形的肉塊。


    “小春啊,不怕啊,不怕……媽媽在這裏!在這裏呢!”她說著,幾乎話不成句,但還是勉強把語句連綴了起來,似乎想要像平常一樣,撫慰眼前的孩子。


    “媽媽給你唱歌,唱歌……”她的居然在極力的壓抑下收住了淚意,真的開始唱起來了。


    “蟲,蟲,螢火蟲來了,那邊的水很苦吧,這邊的水很甜吧……蟲,蟲,螢火蟲來了,來到山路上,看那柔柔的光……來了,來了,來了……”


    她的聲音越唱越清晰,在夜晚的京都上空哀哀地回旋著,而小春的身體也在晚風中漸漸化為了灰燼,正如童謠裏的螢火蟲,消失在漆黑的夜裏。


    滴答。


    百合子深吸一口氣,像是鋪墊許久:“……這就是那個故事的結局嗎?”


    下半段故事我還沒來得及講給她聽,不過美好的結局各有各的美好,而悲慘的結局卻千篇一律,加上我之前告訴她的、似乎與故事無關的鬼的鋪墊,怎麽也能想得出來。


    我沉默了。


    這是真的超出我的預計,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恰好在這附近打起來。


    她從沙發上拿起散亂在一邊的毯子,穿過坐在門口睡地橫七豎八的女仆,往外衝去。


    “夫人?夫人!”我就像一個路人甲一樣追在她後麵,一路跟著她跑到門口。


    我眼見著她一路跑向公館外,顯然是要出去。


    而我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到底要不要出去。


    我沒想到她的觸動竟然會這麽大。


    雖然讓她看到這一切都是我臨時起意,不過那也是我別有目的的行為,為的是以後可以向她公開一部分自己的消息,獲得信任以後勾搭到富婆,更好地開展業務。(特別是等斯波純一死了以後)


    可要出去見柱,並不在我的計劃裏。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反正出去也未必會被看出問題。


    我一咬牙,跟在她後麵跑了出來。


    百合子衝出來的速度很快,可到門口就放緩了腳步,好像害怕打擾到這個悲痛欲絕的母親。她輕輕慢慢地走到小桃背後,為她披上了還帶著自己體溫的毯子:“別、別怕。”


    她匆忙地瞥了一眼兩個鬼殺隊隊員,可很快就被小桃奪去了注意力。


    她輕柔地抱住這個在冰冷的夜晚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少女,拍著她的背脊,像她的母親一樣安慰她:“沒事了啊,沒事了,就當是一場噩夢……”


    小春癡癡的囈語從她的肩頭傳來。


    “我錯了,我不應該離開花街,我本來沒有這麽好的命……都怪我,我要是不走,我也不會害死他們……”


    “我應該拒絕他的……”


    她的嘴一張一合,完全沒有注意到從後麵追出來的我,眼淚從她的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的眼角流下來,幾乎要榨幹她身上的最後一絲水分。


    柱和未來的柱睜著一金一綠的眼睛看向了我。


    我頂著夢子哥哥的馬甲,理應不認識他們。


    我目不斜視地走到小桃身側,覆著手套的手撫上了她的臉,迫使小春的眼睛看向我的臉。


    魘夢輕柔的聲音在她耳畔呢喃,像是擁有讓人其中溺斃的魔力,我順著百合子的話茬接下去:“噓,沒事了,忘記這一切吧,你隻是睡了個覺,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我才不會承認我用的是血鬼術,反正他們也看不出來。


    “乖孩子,忘了這一切吧……”


    『血鬼術強製睡夢遺忘之語』


    這個時候我不得不在心中盛讚魘夢的血鬼術沒有什麽特效,發動的時候無聲無息無色無味,完全看不出來。精神係血鬼術就是好,你可以說我用的是血鬼術,我也可以反駁說我隻是用了普通的精神暗示。


    小桃伏在百合子肩頭,失去了意識。


    “你會做一個好夢的。”我溫柔地說。


    百合子抱著她,就像是抱著曾經失去了一切的自己,兩個堪堪十九歲的少女在夜空下互相擁抱取暖,溫暖著彼此的身體。


    “我以前也像她一樣。”


    “爸爸、媽媽、哥哥、家,回憶,什麽都沒了,隻剩了仇人,還有我自己。”


    她眼神恍惚地說完,望向我,眼中的傷痛和隱忍在這一刻全部傾瀉而出:“您能明白嗎?櫻庭先生?”


    我當然明白。


    沒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的想法。


    我微微頷首,馬尾沒有紮起來的碎發劉海在我耳邊拂動。


    就在此時,對麵的蜜璃忍不住出聲了:“抱歉,不過……”


    她上下打量著我,好像在對比什麽:“請問這位先生,您是姓櫻庭嗎?”


    我在心裏給自己畫了一個十字,普奇神父祝我好運,謝謝!


    “是的。”我謹慎地回答。


    千萬不要被看出是鬼!球球了!


    “您有一個妹妹叫櫻庭夢子嗎?”她試探地問道:“大約十六歲左右,生的跟您很像……今天我們還在咖啡館遇到了呢!”


    還等我說什麽,就看到杏壽郎一步上前,向我鞠了一個90的躬,好像在拜大舅子一樣:“您好!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令妹!”


    “之後您的妹妹不僅沒怪罪我,還請我們去咖啡館喝了飲料——”他抬頭,眼裏的火焰熠熠生輝:“真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啊!”


    我:“……”emmmmmm謝謝?


    行,戲沒白演,水也沒白吐,還白賺一個故事,不虧。


    “先生也是一位很溫柔的人呢。”蜜璃低頭,腳尖還在地上摩擦著:“兄妹都是一樣溫柔的人,好棒!”


    奈何我本體拿的是高大上劇本,不能像妹妹一樣隨便賣萌。


    我向他們點點頭,微笑:“吾妹自小養在家中,如有唐突之處還請多多包涵。”隨機,我轉身看向百合子:“夫人,要我幫您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抱回屋裏嗎?”


    百合子點點頭。


    蜜璃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又亮了幾分。


    『好溫柔!既沒有看不起我的發色,也沒有嫌棄地上這孩子的樣子,和這夫人一樣,都是好善良的人!』


    少女雀躍的心思吹散了剛才殺鬼帶來的些許難過,讓她再一次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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